第廿三章、神秘老人  
        一
        寝室后还有间小屋里面隐约的有水声传出。  
          他忍不住走过去,门是虚掩着的,他只看了一眼,全身的热血就几乎全都冲上了头顶”  
          寝室后这小屋竟是问装修得很华丽的浴室,池水中热气腾腾,四面围着雕花的玉栏杆,栏杆上接着件宽大的白布长袍。  
          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浴池里,雪白的皮肤光滑如丝缎,腰肢纤细,臀部车圆修长挺直的双腿,看来就像是白玉雕成的。  
          傅红雪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她头上恶三千烦恼丝都已被剃得  
          于干净净,顶上还留着受戒的香疤。  
          这个人浴的类人竟是个尼姑。  
          傅红雪并不是没有看过女人,也不是没有见过赤裸的女人,可是  
          一个赤棵的尼姑.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尼姑的胴体之美,虽然令他目眩心动,仍足他也绝不敢再去看  
          第二眼,  
          他立刻冲了出去,过了很久之后,心跳才渐渐恢复正常。  
          他心里立刻又有了种奇怪的想法:“这尼姑会不会是明月心?”  
          这。受过了那么多打击挫折之后,明月心很可能  
          已出家为尼,但他却再也没勇气回去证实了。  
          就在这时,他又看见了一扇门,同样的雕花木门,仿佛也是虚掩  
          着的,这问屋子是不是他原来住的那间,他已完全无法确定。  
          屋子里住着的说不定就是明月心,也说不定是那心如蛇蝎般的卓夫人。  
          既然来了,他当然要进去看看。他先敲门,没有回应,轻轻将门推开线,里面果然也有一桌菜现在中就正是吃饭的时候,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要吃饭的。 
           
          一股酥酥甜甜恶味道,从门里散出来,桌上的六盘菜之中,果然有一样松鼠黄鱼,样糖醋排骨。  
          转了无数个圈子后,他又回到刚才出发的地方他反面觉得松了口气,正淮备推门走进去,突听“砰”的一声响,门竞往里面关上了。  
          个冰冷的女子声音在门里道:“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站在外面?快走”  
          傅红雪随心又一跳。  
          他听得出这声音,这是明月心的声音,他忍不住问“明月心,是你?”  
          过了半晌,他又报出了自己的姓名,他以为明月心一定会开门的。  
          谁知她却冷冷道“我不认得你,你快走。”  
          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是不是又被人所看管,不敢跟他相认?  
          傅红雪突然用力撞门。雕花恶木门,总是要比朴实无华的脆弱得多,一撞就开了。  
          他冲过去,一个人正站在床前冷冷地看着他,却不是明月心,是卓夫人。  
          她看来也像是刚从浴池中出来的,赤裸的身子上,已裹了块柔软的丝印,丝巾掩映间,却使她的因体看来更诱人。傅红雪怔住。  
          卓夫人冷冷道“你不该这么闯进来的?你应该知道现在我是别人的妻子。”  
          她的声音所起来果然和明月心依稀有些相似。傅红雪直视着她,仿佛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秘密来。  
          卓夫人道“我己将卓玉贞送去了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傅红雪道:“因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就是明月心。”  
          屋子里没有声音,卓夫人脸上他没有表情,就像戴着个面具。  
          也许这才是她的真面目,或许这也不是,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已知道她就是明月心,这一点才是最重耍的。  
          她动也不动地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错了。”  
          博红雪道“哦?”  
          卓夫人谈淡道:“世上根本没有明月心这么样的一个人,明月报本就是无心的。”  
          傅红雪承认。  
          有心的明月,本就像无刺的蔷薇一样,只有在传说和神话中才会出现。  
          卓夫人道“也许你以前的确在别的地方见过明月心,可是那个人也正像你以前的情人翠浓一样,已不存在了。”  
          难忘的旧情永恒的创痛,也好就因为她知道他永远都不敢再面对那样张脸,所以才扮成那样子,让他永远也看不出她的伪装。  
          到了有阳光恶时候,她甚至还会再戴上一个笑口常开的丽具。然后她又忽然失踪了,明月心也就永远消失,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  
          傅红雪道“只可借你还是做错了件事,你不该杀卓玉贞。”  
          —没有爱的人,怎么会妒嫉?相见只半日的人,怎么会有爱。  
          傅红雪苍白的脑上,已泛起种奇异的红晕,道:“你杀她,只因为你恨我。”  
          她脸上,眼睛里忽然充满了怨恨。  
          —没有爱的人,又怎么会有恨?  
          “明月心为你而死,你却连提都没有提起过她,卓玉贞那么样害你,你反而一直在记挂着她。”  
          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来,也己不必说。  
          她忽然大声道“不错,我恨你,所以我希望你死。”  
          她转身冲入了后面的小屋,只听“噗通”一声,似又跃人了浴池。可是等到傅红雪进去看她时,浴池中却没有人,小屋中也已没有人。  
          单调短促的拔剑声还在响,仿佛就在窗外,但是技开窗帘,支起窗户,外面却是一道石壁,只有几个通气的小洞。从这些小洞中看出去,外面一片黑暗,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她是怎么走的?那小屋中无疑还有秘密的通路,傅红雪却已懒得再去寻找,他已找到他要找的人,也知道她为什么耍杀卓玉贞。  
          现在他唯能做的事就是等待,等待着明日的那一战。在这里等虽然也样,但他却不愿留在这里,推开门走出去,拔剑声在甬道中听来仿佛更近。 
           
          他知道自已是绝对没有法子安心休息的,卓夫人也绝不舍放过他。她一定会想出各种法子来扰乱他,让他焦虑紧张,心神不定。虽然他并没有对不起她,虽然是她自己要失踪的,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默契。可是她绝不会想到这些的。 
           
          一个女人若是要恨一个男人时,随时都可以找出几百种理由来。这件事之中虽然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地方,他却已不愿再想,只要能击败公子羽,所有的疑问都立刻会得到解答,现在他又何必多想? 
           
          若是败在公子羽手下,这些事就更不必关心了,无论对什么问题来说,死都是种最好的解答I  
          就在这时,他又找到了一扇f了,拔剑的声音,就在门里。  
          这次他有把握,拔剑的声音,的确是在这扇门里发出来的。  
          他伸手去推门,手指一接触,就发现这扇雕花的门竟是钢铁所铸。  
          门从里面门上,他推不开,也撞不开,敲门更没有回应。就在他已准备放弃肘,他忽然发现门上的铜环光泽特别亮,显然经常有人的手在上面抚弄摩擎。 
           
          铜环并中是女人的乳房,也不是玩物。若没有特别的原因,谁也不会经常去玩弄一个铜环?  
          他立刻找出了这原因他将铜环左右旋动,试验了数十次,就找出了正确的答案。铁门立刻开了。  
          拔剑的声音也立刻停止  
          他走进这屋子,并没有看见拔剑的人,却看见了他生平从未见过的巨大宝藏。  
          珍珠,绿玉水品,猫儿眼,还有其他各式各样不知名的宝石,堆满了整个屋子。  
          向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大得多的屋子这些无价的宝石珠玉.在它们的主人眼中看来,并不值得珍惜,所以屋里连一口箱子都没有,一堆堆陈宝,就像是一堆堆发亮的垃圾,零乱地堆在四周。 
           
          屋角却有个铁柜,上面有把巨大的铁锁,里面藏着的是什么?难道比这些珠宝更珍贵?  
          要打开这铁柜,就得先打开上面的铁锁要开锁就得有钥匙。  
          但世上却有种人用不着钥匙也能开锁的,这种人虽不太少,也不太多。何况这把锁制造得又极精巧,制道它的巧匠曾经夸过口,不用钥匙就能打开它的人,普天之下绝不会超过三个。因为他只知道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三位妙手神偷,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第四个人。 
           
          傅红雪就是第四个人。  
          他很快就打开了这把锁,柜予里只有一柄剑,一本帐簿。  
          一柄鲜红的剑,红如鲜血。  
          傅红雪的瞳孔收缩,他当然认得出这就是燕南飞的蔷薇剑。  
          “剑在人在,剑毁人亡”他的剑在这里,他的人呢T  
          帐簿已经狠破旧,显然有人经常在翻阅,这么样一本破旧的账簿,为什么值得如此珍措。  
          他随便翻开页.就找出了答案。这一页上面写着:  
          盛大镖局总镖头王风二月十八人见误时,奉献短缺,公于不欢。  
          三月十九日,王风死于马下。  
          南宫世家二公予南富敖二月十九人见,礼貌疏慢,言语不敬。  
          二月十九夜,南宫敖酒后暴毙。  
          “五虎断门刀”传人彭贵二月二十一人见,办事不力,泄露机密。  
          二月二十二园彭货自刎。  
          只看了这几行,傅红雪的手已冰冷。  
          在公子羽面前,无论你犯了什么样的错误,结果都是一样的。  
          死只有死才能根本解决一件事。  
          公于羽绝不让任何人还有再犯第二次错误的机会,更不容人报复。这账簿象征着的,就是他的权力,一种生杀予夺,主宰一切的权力这种权力当然远比珠宝和财富更能令人动心 
           
          ——只要你能战胜,一切都是你的,包括了所有的财富,荣耀和权力  
          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们,艰苦百战,不惜令白骨成山,血流成河,为的是什么?  
          这种诱惑有谁能抗拒?  
          傅红雪长长吐出口气,抬起头,忽然看见一双眼随正在铁柜里看着他。  
          铁柜里本来只有一本帐簿一柄剑,现在竟又忽然出现了一双比利锋更锐利的眼睛。  
          四尺见方的铁柜忽然变得又黑又深,深得看不见底,这双眼睛就正在最黑暗处看着他。  
          傅红雷不由后退了两步,掌心已沁出了冷汗。他当然知道这铁柜的另一面也有个门,门外也有个人。  
          现在那边的门也开了,这个人就忽然出现。  
          可是骤然看见黑暗中出现了这么样为一双眼睛,他还是难免吃惊。然后他立刻就看见了这个人的脸一张满布皱纹的脸,须发都已白了,已是个历经风霜的老人,可是他一双眼睛却还是年轻的,充满了无限的智慧和活力。 
           
          老人花微笑,道:“我知道你是夜眼,你一定已看出我是个老人。。  
          傅红雪点点头。  
          老人道:“这是你第一次看见我,也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你,我只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  
          傅红雪道“你也希望我击败公子羽?”  
          老人道:“我至少不想你死。”  
          傅红雪道:“我活着对你有什么好处?”  
          老人道:“没有好处,我只希望这一战能真正公平。”  
          傅红雪道“哦?”  
          老人道:“只有真正的强者得胜,这一战才算公平。”  
          他的笑容消失,衰老的脸立刻变得庄严面有威,只有一向习惯于掌握权力的人,才会有这种表情。他慢慢地接着道强者拥有—切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也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得到这一切。” 
           
          傅红雪吃惊地看着他的改变,忍不住问道“你认为我比他强?”  
          老人道“至少你是唯一有机会击败他的人,可是你现在太紧张太疲倦。”  
          傅红雪承认。他中来一直想使自己保持冷静镇定,但是却没有做到。  
          老人道“现在距离你们的决斗还有八个时辰,你若不能使你自己完全松弛,明日此刻,你的尸体一定已冰冷。”  
          他不让傅红雪开口,接着又道,“从这走出去,向右转三次,左边的一间房里,有个女人躺在床上等着你。”  
          傅红雪道“谁7”  
          老人道:“你用不着问她是谁,也不必知道她为什么要等你”他的声音饱变得尖锐而冷酷:像你这样的男人,本该将天下的女人当作工具。”傅红雪道“工具T” 
           
          老人道:“她就是唯一可以让你松弛的工具。”  
          傅红雪沉默。  
          老人道:“你若不愿这样做,出门后就向左转三次,也可以找到一间屋子。”  
          傅红雪道“那屋里有什么?”  
          老人道“棺材。”  
          傅红雪的手握紧刀柄,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来命令我?”  
          老人笑了,笑得还是那么神秘诡谲。  
          就在笑容出现的时候,他的脸已消失在黑暗中,就像是从未出现  
          傅红雪穿过一堆堆珠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这些无价的珠宝在他眼中看来,只不过是一雄堆垃圾而己。  
          他出门之质.立刻向左转,左转三次后,果然就看见了扇门。  
          间空房中,只摆着口棺材。上好的楠木棺材长短大小,能好橡是量着傅红雪身材做的,棺盖上还摆着套黑色的衣裤,尺寸当然完全合他的身材。 
           
          这些本就是特地为他淮备的,每一点都设想得很周到。他们本不是第次做这种事。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他死了之后,那本账簿上必定会添上新的一笔  
          傅红雪×月×日人见,紧张疲倦,自大愚蠢,公子大乐。  
          ×月×日,傅红雪死于剑下。  
          这些帐他自己当然看不见了,能看见的人心里一定愉快得很。  
          棺材冰冷坚硬,新漆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他忽然转身冲出去,先转人那阅藏宝的房予,里面又响起了单调而短促的拔剑声。  
          他却没有停下来,又有转三次,推开了左边的一扇门。  
          门内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却可以嗅到一阵淡淡的幽香。  
          他走进去,掩上门。他知道床在哪里,他已经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6  
          床上是不是真的有人?是什么人T  
          他无法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工具,可是他也知道那老人说的是真话,一个人若想使自已的紧张松弛.这的确是最有效的法子。  
          屋于里很静。他终于听见一个人的呼吸声,轻面均匀的呼吸声,就像是春日吮过草原的微风。  
          他忍不住试探着问“你是谁?为什么要等我?”  
          没有回应。  
          他只好走过去床铺温暖而柔软,他伸出手,就拨到一个更温暖柔软的胴体,光滑如丝缎。  
          她已完全赤裸。他的手指轻触她光滑平坦的小腹,呼吸声立刻变得急促,  
          他又问“你知道我是谁?”  
          还是没有回应,却有只手,握住了他。  
          长久的禁欲生活,已使他变得敏感而冲动,毕竟是个正在壮年的男人他身体已有了变化。  
          急促的呼吸声己变为销魂的呻吟,温柔地牵引着他。他忽然就已沉人一种深邃温暖的欢乐里。  
          她的身子就像春日中的草原般温润甘美,不但承受,而且付予。  
          隐约痴迷中,他仿佛又想起了他第一次接受这种欢乐时的情况r那次也同样是在黑暗中,那个女人也同样成熟而渴望。但她的给予,却不是为了爱,面是为了耍让他变成一个男人,因为那正是他准备复仇的前夕。 
           
          第二天他醒来时,果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充实满足,而且活力更充  
          人生真是奇妙的事,“消耗”有时反而可以让人更充实。  
          潮湿的草原在扭动、蠕动。  
          他伸出手忽又发现这个完全赤棵的女人头上包着块丝巾。  
          这是为了什么T难道她不愿让他抚摸她的头发,还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头发。  
          想到浴池中那雪白洁美的背影他不禁有了种犯罪的感觉,可是这种罪恶感卸使他觉得更刺激。  
          于是他就完全沉没在一种他从未得到过的欢乐的肉欲里,他终于完全松弛解脱。  
          他终于酸了。  
          多年来他都没有睡得这么甜蜜过醒来时身穷却没有人,枕畔还留着幽香,所有的欢乐却都已变成春梦般不可追寻。  
          屋予里居然有了光.桌上已摆好饭菜,后面的小屋池畔栏杆上,还挂着件雪白的长抱。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是—  
          他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在温水中抱了半个时辰,再略进饮食后,他就又有了那种充实满足,活力充沛的感觉,自觉已有足够的力量四对切。  
          就在这时,门已开了。  
          卓夫人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美丽的眼睛充满了讥消之意,冷冷道“你已准备好了?”  
          傅红雪点点头。  
          卓夫人道“好,你跟我来。”  
          四 
        拔剑声已停止,围道中静寂如坟墓。  
          卓夫人就在前面,腰肢柔软,风姿绰约,显得高贵而迷人。  
          可是此刻在傅红雪眼中看来,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和世上其他所有的女人都完全没什么不同。因为他已完全冷静,冷如刀锋,静如磐石。 
           
          他必须冷静。公子羽就在前面—扇门里等着他,这扇门很可能就是他这一生中走入的最后扇门。  
          卓夫人已停下来,转身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道:“现在你若想逃走,我还可以指点你一条出路。”  
          她的笑容高贵优雅,声音温柔甜蜜。傅红雪却已看不见,听不见,他推开门,笔直走了进去,走路的姿态还是那么笨拙可笑。  
          可是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停下来。他手里当然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I  
          公子羽手里没有握剑,剑在他身旁的石台上。  
          鲜红的剑,红如鲜血。  
          他斜倚着石台,静静地等着傅红雪走过来,脸上还是藏着可怕的青铜面具,冷酷的眼神,却远比面具可馅。  
          傅红雪却好像没有看见,既没有看见这个人,也没有看见这把刨,他已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至少这是他对自已的要求—无生死,无胜负,无人,这不但是做人最高深的境界,也正是武功中最高的境界。 
           
          只有在心境完全空灵清澈时,才能使得出超越一切的刀法。不但要超越形式的拘束,还得要超越速度的极限。  
          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古往令来的宗师名匠们,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火炬高燃。  
          公予羽脸上的青铜面具,在闪功的火光下看来,仿佛也有了生命,表情仍佛也在变化。  
          他的眼神却是绝对冷静助,忽然问道“你是否已决定放弃?”  
          傅红雪道“放弃什么T”  
          公子羽道:“放弃选择见证的权利I”  
          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只想找一个人。”  
          公子羽道:“谁T”  
          傅红雪道“一个铁柜中的老人。。  
          公子羽的眼睛里忽然起了种奇怪的变化,可是立刻又恢复冷静,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其实他当然知道的,可是傅红雪并没有争论,立刻道“那么我放  
          公子羽仿佛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就只好让我找的六个人来做见证了。”  
          傅红雪道:“很好。”  
          卓夫人道“第一个人就是我你反不反对2”  
          傅红雪摇摇头。  
          公子羽道“第二位是陈大老板。”  
          门外立刻有人高呼  
          “请陈大老板。”  
          能够为这战作见证的人,当然都很有身份,有这种资格的人并不多。  
          可是这位陈大老板看来却是个平凡而庸俗的人,肥胖的圆脸上虽然带着很和气的笑容,却还是掩不住心里的畏惧。公子羽道“你当然是认得这依陈大老板的。” 
           
          傅红雪道:“这位陈大老板也认得你。”  
          陈大老板立刻赔笑道“我认得,一年前我们I就已在风凰集上见过面。”  
          荒凉的死镇,破旧的招牌在风中摇曳。陈年老酒。  
          陈家老店。  
          傅红雪当然认得这个人,但是他却好像完全不闻不见。  
          公子羽也不在意,却淡淡地问陈大老板“你们很熟T”  
          陈大老板道“不能算很熟,左右只见过一次面。”  
          公子羽道“只见过次,你就记得I”  
          陈大老板迟疑着,道“因为自从这位客宫到过小店后,小店就毁了,凤凰集也毁了,我 —。。”  
          他好像忽然觉得喉咙干涩,不停地咳嗽起来,咳得满头青筋暴露,眼睛里却仿佛有泪流下。  
          幸好公子羽已挥了挥手,道“请坐。”  
          卓夫人立刻扶住他,柔声道“我们到那边去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过去了的事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  
          陈大老板道“我不”。.不会。…/  
          句话没有说完竞放声大哭了起来。  
          当世无效的两大高手决斗,做见证的部在嚎陶大哭,这种事例也少见。  
          公子羽声色不动,淡淡道“陈大老板不但老成敦厚,而且见多识厂,做见证正是再好也没有了”  
          博红雪道:“是。”  
          他说得很平静好像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公子羽也并没有露出失望之色,道“第三位是藏珍阁的主人倪宝蜂倪老先生。”  
          门外也立刻有人高呼:  
          “请倪老先生。”  
          一个锦衣华服的老人昂首而人,看着傅红雪时,眼睛里充满怨毒和仇恨。  
          无论什么样的人,若是看见杀了自己儿女的人就站在自已面前,还能一声不响。  
          倪宝蜂已坐了下去,坐在泪流满面的陈大老板身旁,眼睛还是在蹬着傅红雪。  
          公子羽道“倪老先生是武林前辈,不但识宝,而且识人,”  
          傅红雪道“我知道。”  
          公子羽道:“能够请到倪老先生来做我们的见证,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傅红雪道“是。”  
          公子羽道:“我请来这三位见证你都不反对?”  
          傅红雪摇摇头。  
          公子羽道“高手相争,正如国手对奔,一着之失满盘皆输所以连心情都受不得半点影响。”  
          傅红雪道:“我知道。”  
          公子羽道“他们都没有影响你?”  
          傅红雪道“没有。”  
          公于羽看着他,眼睛里居然还没有露出丝毫失望之色。  
          傅红雪脸上完全没有表情。这三人是他的仇人也好,是他的情人也好,是哭也好,是笑也好,他全不放在心上,因为他根本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这次决斗是公平也好,不公乎也好,他也全不在乎。  
          卓夫人远远地看着他,倪宝蜂和陈大老板也看着他,每个人的神色都很奇怪,也不知是惊奇?是畏惧?还是佩服?  
          公子羽却仍然神色不动,道“第四位是九华山的如意大师。”  
          门外当然有人高呼:  
          “请如意大师。”  
          看见这个人慢慢地走进来,傅红雪的脸就变了,就好像一直不败的提防,突然崩溃。  
        第廿四章、最后一战  
          昔在九江上,遥望九华峰。 
          天河接缘水,秀出九芙蓉。 
          我做一挥手,谁人可相从。 
          君为东道主,于此卧云松。 
          —李白— 
         
          九华山在安徽青阳西南四十里膨即汉时径县,陵阳二地。  
          三国时孙吴分置临城县境至隋废,唐置青阳县,以在青山之阳为名,属池州府,青山在县北五里,逾梅家岭,与贵池接壤。  
          九华山南望陵阳,西朝秋浦,北接五溪大通,东际双陷龙口,昔名九子山,  
          唐李白游九子山,见其山峰并时,如莲开九朵,改之为九华山。  
          书籍上有记载“旧名九子山唐李白以九峰如莲花削成,改之为九华山。’  
          青阳县志上也记载“山近县西四十里,蜂之得名者四十八,岩十四,洞五,岭十一,系十八,源二,其余台石池涧溪撵之属以奇胜名者  
          “知行金二‘”的王阳明曾读书于此山中,与李白书堂并名千古。  
          诗仙李白改“九子山为九华山联句”有序。  
          “.……………”太史公南游,路面不书,事绝放老之口,复缺名贤之纪,虽灵仙往复面赋咏笔间,予乃削其旧号,加以九华之目,时访遁江汉,憩于夏侯回之堂,开檐岸绩坐眺松雪,因与二三子联句,传之将来。” 
           
          他们的诗是这样的  
          “妙右分二气灵山开九华。李白。  
          层标遏迟日,半壁明朝留。高雾。  
          积雪暇睡邀,飞流欲阳崖。—韦极舆。  
          青荧玉树色,漂渺羽人家。李白。”  
          九华山不但是诗人吟咏之地,也是佛家的地藏王道场。  
          《地藏十轮经,:“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尽藏。”取名地藏。  
          ‘大乘佛经》上记载的是“地藏受释尊付嘱,令救度六道众生,决不成佛,常现身地狱中,以救众生之苦难,世称幽宾教主。”  
          《地藏本愿经)二卷,唐实义难陀译,经中记载“佛升切利天为母说法,后召地藏大士永为幽买教主,使世上有亲者皆得报本荐亲.威登极乐。” 
           
          这本书多说地狱相及迫荐功德,为佛门的孝经。  
          经中又说地藏苍萨救渡众生,不空誓,不成风之弘愿,故名“地藏本愿。”  
          所以“九华剑派”不但剑术精绝,同时也有待人的浪漫,和佛家的玄秘。  
          武林中有七大剑源,九华山并不在其内,因为九华山门下的弟予本就极少,行踪更少出现在江湖。  
          多年前江湖中就已盛传九华派已与幽另教合并,同时供奉的两位祖师,一位是地藏王菩萨,另一位就是待洒风流,高绝千古的李白。  
          据说这位青莲居士不但是诗仙,也是剑仙,九华的剑法,就是他一脉相传,直到千百中后,江湖中又出现位奇侠李慕白,也是九华派的嫡系。  
          这些传说使得九华派在江湖人心目中变得更神秘。九华门下弟予,行踪也更诡秘,近年来几乎已绝迹于江湖。  
          但这些却还都不是让傅红雪吃惊的原因,令他吃谅的,是如意大师这个人。  
          如意大师着白袍,登芒鞋,赤尼,摩顶,神情严肃,眸子有光,看来无疑是位修为极深的出家人,一位出家的女人。  
          她看来仿佛已近中中。  
          身材适中,容貌端正,举止规矩有礼,一张表情严肃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更没有足以令人吃惊之处,无论任何人眼中看来,她只不过是个修为严谨的中年尼姑,和佛门中其他千千万万个谨守清规的尼姑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在傅红雪眼中看来,就完全不同了。  
          她的容貌虽平凡端庄,一双玉手却美如春葱,柔若无骨。她赤着芒鞋,不着鸦头袜,露出的一双底趾趾敛的如霜雪白玉足,更美得令人目眩。她的白布僧袍宽大柔软.一尘不染,遮盖着她绝大部分身体。 
           
          没有人会去幻想一个修为严谨的中年尼姑,在僧袍下的胴体是什么样子的。  
          傅红雪却不能不想。  
          栏杆上的洁白僧袍浴池中的丰美脑体,黑暗中的呻吟呼吸,温暖光滑的拥抱,还有那双牵引他进入梦境的手。  
          他竞不能不将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出家人,和昨夜那个成熟而充满渴望的女予联想在一起,虽然他一直禁止自己去想,但却偏偏不能不想。  
          虽然他对一切事都已能不闻不问无动于衷,可是这规矩严肃的中年尼姑却使得他的方寸大乱,他已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发干.心跳加速,几乎无法控制。 
           
          如意大师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端庄严肃的脸上,还是全无表情。  
          傅红雪几乎忍不住要冲过去,撕开她的僧衣,看看她是不是昨夜那个女人,可是他还是勉强忍耐住。  
          他仿佛听见她在问“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傅红雪施主?”  
          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回答“是的,我就是傅红雪。”  
          卓夫人看着他们眼睛里的表情狡黠而诡谲。  
          —她是不是已知道他们的事。  
          她忽然笑道:“大师驻锡九华,想不到居然也知道傅大侠的名  
          如意大师道:“贫憎虽然身在方外,对江湖中的事,却并不十分生疏。”  
          卓夫人又问道“大师以前是不是见过他?”  
          如意大师沉吟着,居然点了点头,道:“仿佛见过一次,只是那时天色昏黑,并没有看清楚。”  
          卓夫人笑道:“大师虽然看不清他,他却一定看清了大师的。”  
          如意大师道:“哦?”  
          卓夫人笑得更钟秘,道“因为这位傅大侠是夜眼,在黑暗中视物,也可以明察秋毫。”  
          如意大师的脸上,仿佛起了种奇怪的变化。  
          傅红雪的心也在往下沉。昨夜在黑暗中,他并没有看清她,只不过隐约的看出了她的胴体的轮廓。  
          他直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才发现他的眼力不知不觉中已受到损失,那一定是他在见到铁柜中那老人以后的事。  
          难道那老人的眼睛里,竟有种可以令人感觉变得迟钝的魔力?他为什么不让傅红雪看见黑暗中那个女人?她为什么要在黑暗中等待7  
          最后的两位见证也被公子羽请了进来,傅红雪竞没有注意这两人是谁。  
          他的心又乱了,他不能忘记昨夜的事,也不能将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当作工具。  
          陈大老板的哀恸,倪宝蜂怨毒的眼神,忽然已变得令他无法忍受。  
          还有那柄鲜红的剑。这柄剑怎么会到了公子羽手里?剑在他手里,燕南飞的人呢?这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神秘关系T公子羽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肯露出真面目T 
           
          火炬高燃,石台上亮如白昼。傅红雪终于走上了石台,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刀,比平时握得更紧。在他悲伤烦恼,痛苦无助时,只有这把刀,才能给他安定的力量” 
           
          对他说来,这把刀远比盲者的明枚更重要,他的人与刀之间已经有了种奇异的感情,一种永远没有任何人能了解的感情,不但互相了解,而且互相信任。 
           
          公子羽凝视着他,字字缓缓道:“现在你已随时可以拔刀。”  
          现在他的剑已在手。无论谁都看得出。他远比傅红雪更有信心。  
          傅红雪忽然道:“你能不能再等一等。”  
          公子羽眼脑里露出讥销之意,道:“我可以等,只不过无论再等多久,胜负也不会有所改变的。”  
          傅红雪没有听他说完这句话,忽然转身走下石台,走到如意大师面前,  
          如意大师抬头看着他,显得惊讶而疑惑。  
          傅红雪道“大师来自何处?”  
          如意大师道:“来自九华。”  
          傅红雪道:“王子来自何方?”  
          如意大师道“来自新罗。”  
          傅红雪道“他舍弃尊荣,为的是什么?”  
          如意大师道:“舍身学佛。”  
          傅红雪道“既然舍身学佛,为何曾不成佛?”  
          如意大师道“只因普渡众生。”  
          她神情已渐渐宁静,神情也更庆严,别人却根本听不遭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唐时高宗曾发兵助新罗平乱新罗王子金乔觉舍尊荣,来华学佛,独上九华驻锡修道,生事迹与地藏显现者无异,唐德宗贞元十一年金氏圆寂,临终时形显如地藏王菩萨中像,世传以肉身得道,于峰头建肉身殿塔。殿塔四面玲现,金碧璀璨,四隅有铜缸多作朱砂萌翠色,中储神灯圣油,可赐人清宁安静。九华弟子多随身而带。 
           
          傅红雪又问道王子于今何在?”  
          如意大师道“仍在九华。”  
          傅红雪道“王子普渡众生,大师呢?”  
          如意大师道“贫尼亦有此愿。”  
          傅红雪道“既然如此,但望大师赐福,使我心情宁静。”  
          如意大师双掌合十道“是。”  
          她果然从怀中取出个檀木小瓶倾出几滴圣油,在傅红雪面颊和手背上轻轻摩擦,口中低喃佛号,又问道“你有何愿?”  
          傅红雪曼声而吟“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如意大师以掌心轻拍他的头顶,道“好,你去。”  
          傅红雪道“是,我去。”  
          他始起头,苍白憔悴的脸上已发出了光,不是油的光,是一种安详宁静的宝光。  
          他再次走上石台,走过卓夫人面前时,忽然道“现在我已知道  
          卓夫人道“知道什么?”  
          傅红雪道:“知道是你。”  
          卓夫人脸色骤然变了,道“你还知道什么?”  
          傅红雪  
          卓夫人道“你…。你怎会知道的?”  
          傅红雪道“静虑深密如秘藏。”  
          他走上石台,面对公子羽,不但静细磐石,竞似真的已如大地般不可撼动。  
          公子羽握剑的手背上己暴出青筋。  
          傅红雪看着他,忽然道“你已败过次,何必再来求败?”  
          公予羽瞳孔收缩,忽然大喝,剑己出鞘,鲜红的剑光.如闪电飞虹,  
          只有眼力最利的人,才能看得出飞虹闪电中仿佛有淡淡的刀光  
          “叮”的一响,所有动作突然凝结,大地间的万事万物,在这一瞬间似已全部停顿6  
          傅红雪的刀已入鞘,  
          公子羽的剑就在他咽喉的方寸之间,却没有刺下去,他的整个人也似已突然凝结僵硬。然后他面上的青钢面具就慢慢的裂开,露出了他自己的脸, 
           
          一张英俊清秀的脸,却充满了惊骇与恐惧。  
          又是“叮”的一响面具掉落在地上,剑也掉落在地上。  
          这个人赫然竟是燕南飞。  
          火光仍然闪动不息,大殿中却死寂如坟墓。  
          燕南飞终于开口,道“伤几时知道的?”  
          傅红雪道“不久。”  
          燕南飞道“拔刀时就已知道是我?”  
          傅红雪道“是的。”  
          燕南飞道“所以你已有了必胜的把握。”  
          傅红雪道:“因为我的心中已不乱不动。”  
          燕南飞长长叹息,黯然道:“你当然应该有把握,因为我中就应该死在你手里。”  
          他拾起长剑,双手捧过去,道:“请,请出手。”  
          傅红雪凝视着他,道“现在你的心愿已了?”  
          燕南链道“是的。”  
          傅红雪淡淡道:“那么你现在就已是个死人我又何必再出手?’  
          他转过身,再也不看燕南飞一眼。只听身后一声叹息一滴鲜血溅过来,溅在他的脚下。  
          他还是没有回头,苍白的脸上却露出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他知道这结果。有些多的结果,本就是谁都无法改变的,有些人的命运也一样。  
          他日己的命运呢?  
          第一个迎上来的是如意大师,微笑道“施主胜了。”  
          傅红雪道“大师真的如意?”  
          如意大师沉默。  
          傅红雪道“既然大师也未必如意,又怎知我是真的胜了7”  
          如意大师轻轻叹了口气,道“不错,是胜是负?是如意?是不如意?又有谁知道?”  
          她双手合十,低喃佛号,慢慢地走了出去。  
          傅红雪抬起头时大厅中忽然只剩下卓夫人一个人。  
          她正在看着他,等他转过头,才缓缓道:“我知道。”  
          傅红害道“你知道?”  
          卓夫人道“胜就是胜,胜者拥有切,负者死,这却是半点也假不得的。”  
          她又叹了口气,道“现在燕南飞已死你当然己…。”  
          傅红雪打断了她的话,道“现在燕南飞已死,公子羽呢T”  
          卓夫人道“燕南飞就是公子羽。”  
          傅红雪道“真的是?”  
          卓夫人道“难道不是?”  
          傅红雪道“绝不是。”  
          卓夫人笑了,忽然伸手向背后一指,道:“你再看看那是什么。”  
          他的背裂开,一面巨大的铜镜正缓缓自台下升起。  
          傅红雪道:“是铜镜。”  
          卓夫人道“镜中还有什么?”  
          镜中还有人。傅红雪正站在铜镜前,他的人影就在铜镜里。  
          卓夫人道“现在你看见了什么?”  
          傅红雪道“看见了我自己。”  
          卓夫人道“那么你就看见了公子羽,因为现在你就是公子羽。。  
          傅红雪沉默。她说他就是公子羽,他居然沉默。  
          有的沉默虽然也是种无声的抗议,但通常都不是的。  
          卓夫人道:“你绝顶聪明,从如意大师替你擦油在手上,就猜出昨夜的女人不是她,是我。”  
          傅红雪依然沉默。  
          卓夫人道:“所以现在你一定也能想得到,为什么你就是公子羽。”  
          傅红雪忽然道“现在我真的就是公子羽T”  
          卓夫人道:“至少现在是的。”  
          傅红雪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不是?”  
          卓夫人道“直到江湖中又出现个比你更强的人,那时…。/  
          傅红雪道“那时我就会像今日之燕南飞?”  
          卓夫人道“不错,那时你非但不是公予羽,也不是傅红雪。那时你就已是个死人。”  
          她笑了笑,笑得妩媚甜蜜“可是我相信十年之内江湖中绝不会再出现比你更强的人,所以现在这一切都已是你的,你可以尽情享受所有的声名和财富也可以尽情享受我。” 
           
          傅红雪的刀已握紧,道“你永远是公子羽的女人T”  
          卓夫人道“永远是。”  
          傅红雪盯着她,手握得更紧,握着他的刀。  
          他忽然拔刀。刀光一闪,铜境分裂,就像燕南飞脸上青铜面具般裂成两半,铜镜倒下时,就露出了一个人,一个老人。  
          铜镜后是问精雅的屋予,角落里有张华丽的短榻。  
          这老人就斜卧在榻上。他已是个很老很老的人,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像是已受过天地间诸魔群鬼的祝福,仍然保持着年轻。这双眼睛,就像傅红雪在铁矩里看到过的那双眼睛。 
           
          这双眼睛此刻正在看着他。  
          傅红雪的刀已入鞘刀锋似已在眼里,盯着他道“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公子羽是谁。”  
          老人道:“谁知道?”  
          傅红雪道:“你。”  
          老人道:“为什么我知道?”  
          傅红雪道:“因为你才是真正的公子羽。”  
          老人笑了。笑并不是否认,至少他这种笑绝不是。  
          傅红雪道“公子羽所拥有的名声,权力和财富,绝不是容易得来的。”  
          世上本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尤其是名声,财富和权力。  
          傅红雪道:“一个人对自己已经拥有着的东西,一定很舍不得失  
          任何人都如此。  
          傅红雪道:“只可惜你已老了,体力已衰退,你要想保持你所拥有的切,只有找一个人代替你。”  
          公子羽默认。  
          傅红雪道“你要找的,当然是最强的人,所以你找上了燕南飞”  
          公子羽微笑道“他的确很强,而且还年轻。”  
          傅红雷道“所以他经不起你的诱惑,做了你的替身。”  
          公子羽道“他本来直做得很好。”  
          傅红雪道“只可惜他败了,在凤凰集,败在我的刀下。”  
          公子羽道“对他说来,实在很可借。”  
          傅红雪道:“对你呢?”  
          公子羽道:“对我一样。”傅红雪道“一样?”  
          公子羽道“既然已经有更强的人可以代替他,我为什么还要找他?”  
          傅红雪冷笑。  
          公子羽道“可是我答应,只要他能在这一中中击败你,他还是可以拥有切”  
          他再强调:“我是要他击败你,并不是要他杀了你。”  
          傅红雪道“因为你要的是最强的人。’  
          公子羽道:“是的。”  
          傅红雪道“他认为我的刀法中,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拔刀。”  
          公子羽道:所沂以他苦练拔剑,只可惜一年后他还是没有把握能胜你。”  
          傅红雪道:“所以他更想得到‘大悲赋’和孔雀翎。”  
          公子羽道:“所以他错了。”  
          傅红雪道:“这也是他的错?”  
          公子羽道:“是”  
          傅红雪道:“为什么?”  
          公子羽道:“因为他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早已在我手里。”  
          傅红雪闭上嘴。  
          公子羽道“他也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可伯,他然纵能得到,还是未必能有取胜的把握。”  
          传说中的切,永远郝比真实的更美好。博红雪明白这道理。  
          公子羽道“我早巳看出你比他强,因为你有种奇怪的韧力。”  
          他解释“你能忍受别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也能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打击。”  
          傅红雪道“所以这一战你本就希望我胜。6  
          公子羽道“所以我才会要卓子陪你,我不想你在决战时太紧张。”  
          傅红雪又闭上了嘴。现在他终于已明白了一切,所有不可解释的事,在这‘瞬间忽然都已变得很简单。  
          公子羽凝视着他道“所以你现在已是公子羽。。  
          傅红雪道,“我只不过是公子羽的替身而已。”  
          公子羽道:“可是你已拥有一切”  
          傅红雪道“没有人能真的拥有这一切,这一切永远是你的。”  
          公子羽道“所以☆…”  
          傅红雪道“所以我现在还是傅红雪。”  
          公予羽的瞳孔突然收缩,道“这切你都不愿接受?”  
          傅红雪道“是的。”  
          瞳孔收缩手又收紧。握刀购手。  
          过了很久,公子羽忽然笑道:“你看得出我已是个老人。。  
          傅红雪承认。  
          公子羽道:“今年你已有三十五六?”  
          傅红雪道:“三十七。”  
          公子羽道:“你知道我有多大年纪?”  
          傅红雪道“六十?”  
          公子羽又笑了。  
          一种很奇怪的笑,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讥消和哀伤。  
          傅红雪道:“你不到六十?”  
          公子羽道“今年我也三十七。”  
          傅红雪吃惊地看着他,看着他股上的皱纹和苍苍白发。  
          他不相信。可是他知道,一个人的衰老,有时并非因为岁月的消磨,有很多事都可以令人老。  
          相思能令人老,忧愁痛苦也可以。  
          公子羽道“你知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老的?”  
          傅红雪。欲望就是人类最大的痛苦。  
          他知道,但是他并没有说出米—既然已细道,又何必再说出  
          公子羽也没有再解释。他知道傅红雪定已明白他的意思。  
          “就因为我想得太多,所以我老,所以我比你强。”  
          他说得很婉转“你若不是公子羽,你也就不再是傅红雪。。  
          傅红雪道“我是个死人?”  
          公子羽道“是人。”  
          傅红雪坐了下来,坐在短榻对面的低几上。  
          他很疲倦。经过了刚才那战.只要是个人,就会觉得很疲倦。  
          可是他心里却很振奋,他知道必有一战,这一战必将比刚才那一战更凶险。  
          公子羽道:6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傅红雪道:“我不必。”  
          公子羽在叹息,道“你一定知道我很不愿让你死。”  
          傅红雪知道。要再找他这么样一个替身,绝不是件容易事.  
          公子羽道:“可惜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傅红雪道“我也没有。”  
          公子羽道“你什么都有。”  
          傅红雪不能否认。  
          公子羽道“你没有财富,没有权力,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傅红雪道:“我只有条命。”  
          公于羽道“你还有一样。”  
          傅红雪道:“还有什么?”  
          公子羽道:“声名。”  
          他又在笑“你着拒绝了我,我不但要你的命,还要毁了你的声名,我很有法子”  
          傅红雪”  
          公子羽也不否认。  
          傅红雪道“你有财富,有权力,手下的高手如云。’  
          公子羽道“我要杀你,也许并不要他们。”傅红雪道,“你什么都有,只少乐一样。” 公子羽道“哦?”  
          傅红雪道“你已没有生趣。,  
          公子羽在笑。  
          傅红雪道“就算公子羽的声名能永远长存,你也已是个死人。。  
          公子羽的手也握紧。  
          傅红雪道“没有生趣,就没有斗志.所以你着与我交手,必败无疑。”  
          公子羽还在笑,笑容却已僵硬。  
          傅红雪道:“你若敢站起来与我一战,若能胜我,我就真将这一生实给你,也无怨言。”  
          他冷笑,接着道:“可是你不敢”  
          他盯着公子羽。他的手里有刀,眼睛有刀,话里也有刀。  
          公子羽果然没有站起来。是因为他真的站不起来?还是因为卓夫人的手?她的手已按任了他的肩。  
          博红雷已转过身,馒馒地走出去。  
          公子羽看着他走出去。  
          他走路的姿态,还是那么奇特那么笨拙,可是别人看着他的时候,眼中却只有崇敬。  
          无论谁看着他时都样。  
          他的手—直握紧着刀柄,却没有拔出来。  
          —我不杀你,只因为你已是个死人。  
          一个人的心若死了,就算他的躯壳还存在也没有用的,他知道她为什么按住公子羽,因为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她永远是公子羽的女人。在她心中,真正的公子羽只有一个。永远没有别人能代替,不管他是老了也好,是死了也好,都永远没有别人能代替。 
           
          所以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这一点他是否能明白T要到几时才明白?春蚕的丝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死时才能此尽?  
          四  
          夕阳西下,傅红雪站在夕阳下站在孔雀山庄的废墟前,暮色凄迷满目 痰。  
          他抽出封素笺,摆在他朋友们的坟墓前。  
          雪白的纸,死黑的字。  
          这是公子羽的讣闻,传遍天下的计闻,无疑也震动了天下。  
          尘归于尘,土归于上,人总是要死的。  
          他长长吐出口气,抬头望天。暮色渐深,黑暗已将临。  
          他心里忽然觉得说小出的平静,因为他知道黑暗米临的时候,明月就将升起。  
          洒在杯中,杯在手中。  
          公子羽把酒面对小窗,窗外有青山翠谷,小桥流水。  
          只手按在他肩上,如此美丽,如此温柔。  
          她轻轻在问“你几时才’定决心,肯这么做的?”  
          “直到我真正想开的时候。”  
          “想开了什么?”  
          “一个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他的手也轻轻按在她的手上。“人活着,只不过为了自己的心安快乐,若是连生趣都没有,那么就算他的声名,财富和权力都能永远保存,又有什么用?” 
           
          她知道他真的想开了。  
          现在别人虽然都认为他已死了,可是他却还活着,真正的活着,因为他已懂得享受生命。  
          “一个人要能真正懂得享受生命,那么就算他只能活一天,也已足够。”  
          “找知道公孙屠他打I定活不长的。”  
          “为什么?”  
          “因为我已在他们心里播下了毒种。”  
          “毒种?”  
          “那就是我的财富和权力。”  
          “你认为他们一定全为了争夺这些而死?”  
          他又笑了。笑得更温柔,更甜蜜6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做,因为他要为她赎罪,他—心要求自己的心安和快乐。  
          现在切都已成过去。  
          他把酒,对青天,却没有再问明月何处有。  
          他已知道他的明月在何处。  
          一间寂寞的小屋,个寂寞的女人。  
          她的生活寂寞而艰苦,可是她并无怨天因为她心安,她己能用自己的劳力去赚取日己的生活,已用不着去出卖自己。也许并不快乐,可是她已学会忍受。 
           
          生命中本就有许多不如意的事,无论谁都应该学会忍受。  
          现在一天又已将过去,很平淡的一天。  
          她提着篮衣服,走上小溪头,她一定要铣完这篮衣服,才能休  
          她自己小小的茉莉花,这就是她唯一的奢侈享受。溪水清澈,她低头看着,忽然看见清澈的溪水中央倒映出一个  
          一个孤独的人,‘柄孤独的刀。  
          她的心开始跳,她始起头腕看见一张苍白的腿。她的心又几乎立刻要停止跳动,她已久不再奢望日己这一生中还有幸福。可是现在幸福已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他们就这样互相默默地凝视着,很久都没有开口,幸福就像最鲜花般在他们的凝视中开放。  
          此时此刻,世上还有什么言语能表达出他们的幸福和快乐?  
          这时明月升起。  
          明月何处有?  
          只要你的心还未死,明月就在你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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