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绝望
脚步声渐渐近了,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个人,手里拈着一朵花。
一朵小小的黄花。
来的竟是疯和尚。
他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墨汁琳漓的僧衣,慢馒地定过来,将黄花插在竹篱下。
人回到了来处,花也已回来了。”
他眼睛里还是带着那种浓浓的哀伤“只可惜黄花依旧,这地方的面目却已全非。”
博红雪也在痴煽地看着竹篱下的黄花/你知道我是从这里去的,你也知道花是从这里去的,所以你才会来。”
疯和尚道“你知道什么?”
傅红雪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疯和尚道“你既不知道摘花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我是谁?”
傅红雪道:“你是谁?’
疯和尚忽然指着僧”
傅红雪摇摇头。
疯和尚叹了口气,忽然在傅红雪对面坐下,道:“你再看看,一定要全心全意地看。
傅红雪迟疑着,终于也坐下来。
淡谈的星光,照在达件本来一尘不染的月白僧衣上,衣上的墨迹凌乱。
他静静地看着,就像暗室中看着邢一点闪动明灭的香火。
如果你觉得这点香火已不再闪动,而且亮如火炬,你就成功
然后你就会连香火上飘出的烟雾都能看得很清楚,清楚得就像是高山中的白云一样,烟雾上助蚊助,也会变得像是自云间的飞鹤,
他全心全意地看着,忽然觉得凌乱的墨迹已不再凌乱,其中仿佛也有种奇异的韵律。
然后他就发现这凌乱的墨迹竟是幅图画,其中仿佛有高山,有流水,有飞舞不歇的刀光,还有孩子们腿上的泪痕。
“你画的究竟是什么?”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的画就是什么T”
画境本就是由心而生的。
这不但是幅画而且是画中的神品。
傅红雪的眼晴里发出了光:“我知道你是谁了,你一定就是公于羽门下的吴画。”
疯和尚大笑“明明有画你为什么偏偏要说无画?著是无画,怎么会有人?”
“什么人?”
“当然是画中的人。”
画中有孩子脸上的泪痕,他心里想的本就是他们:“人到哪里去
疯和尚道:“明明有人,你偏还要问,原来疯的并不是和尚,是你。”
他大笑着随手一指“你再看看,人岂非就在那里?”
他指着的是那/L间小屋。
小屋的门窗中就是开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有灯光亮超。
傅红雪顺着他手指看过去,立刻怔住。
屋里果然有人,两个人杜十七和卓玉贞正坐在那里吃粥。
本来已将冷却了的锅粥,现在又变得热气腾腾。
傅红雪的人却已冰冷。
难道这也像僧衣上的墨迹样,只不过是幅虚无纸渺的图画?
不是的
屋子里的确有两个活生生的人,的确是杜十七和卓玉贞。
看过僧衣上的墨迹后,现在他甚至连他们脸上每根皱纹都能看得很清楚,甚至可以看见他们的毛孔正翁张,肌肉跃动。
他们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一定会跳[起来,冲过去,或者放声高呼。
傅红雪不是大多数人。
虽然他已站了起来,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
因为他不仅看见了他们两个人,而且看得更深,看得更远。
就在这一瞬间,他已完全看出整个事件的真象。
疯和尚道:“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就在这里?”
傅红雪道“是的。”
疯和尚道“你为什么还不过去?”
傅红雪慢慢地转过头,凝视着他,本来已因为疲倦悲伤而有了红丝的眼睛,忽又变得说不出的清澈冷酷,刀锋般盯着他看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疯和尚道:“你说。”
傅红雪道:“现在我只要一拔刀,你就死,天上地下.绝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你
疯和尚又笑了,笑得却已有些勉强:“我已让你看到了你要找的人,你却要我死”
傅红雪道:“只看见他们还不够。”
疯和尚道“你还要怎么样?”
傅红雪冷冷道:“我要你安安静静地坐在这月1,我要你现在就叫躲在门后和屋角的人走出来,他们只要伤了卓玉贞和杜十七一根毫发,我就会立刻割断你的咽喉。”
疯和尚不笑了,一双总喜欢痴痴看人的眼睛,忽然也变得说不出的消澈冷酷,也过了很久才缓缓地道“你没有看错,屋角和门后的碗有人在躲着,但却绝不会走出来。”
傅红雪道“你不信我能杀了你?”
疯和尚道“我相信。”
傅红雪道:“你不在乎?”
疯和尚道“我也很在乎,只可惜他们卸不在乎,杀人流血这种事,他们早巳司空见馈了,你就算把我剁成肉酱,我保证他们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傅红雪闭上了嘴。
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已看见窗口露出了一张脸,也看见了这张脸上的刀疤和狞笑。
躲在屋角的人正是公孙屠。
疯和尚谈谈道“你应该狠了解这个人的,你就算将他自己亲生的儿子剁成肉酱,他只怕也绝不会皱皱眉头。”
傅红雪不能否认。
疯和尚道“现在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傅红雪道:“你说。”
疯和尚道“他们若是将卓玉贞和杜十七剁成肉酱,你不在乎?”
傅红雪的手握紧,心却沉了下去。
公孙屠忽然大笑,道“好,问得好,我也可以保证,只要傅红雪伤了你根毫发,我也立刻就割断这两人的咽喉。”
傅红雪苍白的脸已因愤怒痛苦而扭曲。
疯和尚道“他说的话你信不信?”
傅红雪道:“我相信,我也很在乎,我要他们好好活着,却不知你们要的是什么?”
疯和尚道“我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傅红雪点点头,道“只要他们能活着,只要我有。”
疯和尚又笑了,道“我只要你脱下你的衣裳来,完全脱光。”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发红,全身上下每根青筋都已凸出。
他宁可死,也不愿接受这种侮辱,怎奈他偏偏又不能拒绝反抗。
疯和尚道:“我现在就要你脱,脱光。”
傅红雪的手抬起。
可是这只手并没有去解他的衣钮,却拔出了他的刀I
刀光如闪电。
他的人仿佛比刀光更快。
刀光闪问,他已冲人了水屋,刀刺入了木板的门。
门后声惨呼,一个人倒了下来,正是那“若要杀人,百无禁忌”的杨无忌。
他已只剩下一只手。
他完全想不到会有一把刀从门板中刺入他的胸膛。
他吃惊地看着傅红雪,仿佛在说:“你就这么样杀了我?”
傅红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仿佛在说“若要杀人,百无禁忌,这本是我学你的。”
这些话他们都没有说出来因为杨无忌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呼吸就已停顿。
傅红雪只看了他一眼,眼睛就看着他时,刀锋已转向公孙屠。
公孙屠凌壁翻身跃出窗外。
他居然避开了这一刀。
因为傅红雪这一刀并不是伤人的,只不过为了保护卓玉贞。刀光一闪消入鞘。
公孙屠远远地站在竹篱旁,刀疤纵横的脸上冷汗细雨。
卓玉贞放下了碗筷,眼泪立刻像珍珠断线段落了下来。
杜十七看着她,眼晴里却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疯和尚叹了口气,道:“好,好厉害的人,好快的刀』”
傅红雪脸上虽然完全没有表情,其实心还在不停地跳。
刚才那一击,他并没有绝对成功的把握,只不过王牌几乎都已被别人捏在手里,他已不能不冒险作最后的孤注掷。
公孙屠忽然冷笑,道:“这注你虽然押得很准,这一局你却还没有赢。”
傅红雪道峨?”
公孙屠道“因为最后的一副大牌,还捏在我手里。”
他还有一副什么牌?
公孙屠道“其实你自已也该想得到的,若没有人带路,我们怎么会找到这里T”
傅红雪的手又握紧。
出卖他的人究竟是谁?
突听声惊呼,杜十七突然出手,拧住了卓玉贞的臂,将她的人抱了过去,挡在自己面前。
傅红雪霍然转身:“是你”
杜十七看着他,眼睛里还是带着很奇怪的表情,仿佛想开口,又忍住。
傅红雪道“你本是个血性男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杜十七终了忍不住道“你。…/
他只说出一个宇,双暗突然凸出,鲜血同时从服角,鼻孔呢角涌了出来。
卓玉贞反臂一个肘拳打在他身上他就倒下去,腰肋之间溢然插着柄尖刀,尺长的刀锋,直没至柄。
他的脸已扔曲,嘴角不停地油动,仿佛还在说:“我错了,错
——只要是人,就难免会做错事,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不例外。
卓玉贞的手一放开刀柄,立刻就向后退,忽然转身用力抱住了傅红雪叫道“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对她说来,杀人竟似比被杀的更可怕。
她显然还是第一次杀人。
傅红雷也有过这种经验,他第一次杀人时连苦水都吐了出来。
他了解这种感觉。
要忘记这种感觉并不容易。
可是人还是继续杀人,只有人才会杀人因为有些人一定要逼着人去杀人。
选种事有时就变得像瘟疫一样,无论谁都避免不了,因为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被杀的人获得安息,杀人的人却在被痛苦煎熬.
这岂非也是种充满了讽刺的悲剧T
一切又恢复平静。
太平静了。
血已不再流仇敌已远去,大地一片黑暗听不见任何声音。
连孩子的啼哭声都听不见。
孩子呢?
傅红雪整个人忽然都已冰冷“孩子己落人他们手里?”
卓玉贞反而忍住了悲痛安慰他“孩子们不会出什么事的,他们要的并不是孩子。”
傅红雪立刻问6他们要什么T”
卓玉贞迟疑着“他们要的是“。。”
傅红雪道“是不是孔雀翎?”
卓玉贞只有承认“他们以为秋水清已将孔雀钥交给了我,只要我肯将孔雀翎交给他们,他们就把孩子还我。”
她的泪又流下“可是我没有孔雀钥,我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那鬼东西。”
傅红雪的手好冷,冷得可怕。
卓玉贞紧握住他的手,黯然道“这件事我本不想告诉你的,我知道世上已绝没有任何人能替我把孩子要回来。”
傅红雪道“那也是我的孩子。”
卓玉贞道“可是你也没有孔雀翎,就算你能杀了他们,还是要不回我的孩子来的。”
傅红雪闭上了嘴。
他不能不承认自己无法解决这件事,他心里就像是有把刀在搅动。
卓玉贞又在安慰他“他们暂时不会去伤害孩子们的,可是你……”
她轻抚着博红雷苍白的脸:“你已经太累了而且受了伤,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想法子暂时将这些烦恼的事全都忘记。”
傅红雪没有开口,没有动。
他似已完全麻木,因为他没有孔雀翎,他救不了他的孩子.
他亲手接过他们来到人世,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看着他们死。
卓玉贞当然看得出他的痛苦,流着泪将他拦到床上躺下,按着他的双肩,柔声道:“现在你一定要尽量放松自己什么事都不要想,让我先治好你的伤。”
她又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然后就重重地点了他七处穴道。
没有人能想到达变化。纵然世上所有的人都能想到,傅红雪也绝对想不到。
他吃惊地看着她。可是他的惊讶还远不及他的痛苦强烈。
—当你正全心全意去对待一个人时,这个人却出卖了你,这种痛苦有谁能想象I
卓玉贞却笑了,笑得又温柔,又甜蜜。
“看样子你好像很难受是你的伤口在病?还是你的心在痛?”
她笑得更愉快“不管你什么地方痛,一定很快就会不痛了。因为死人是不知道痛的。”
她微笑着问道“我本来以为孔雀翎在你这里,可是现在看起来我好像足想错了,所以我很快就会杀了你的,到了那里,你就什么烦恼痛苦都没有了。”
傅红雪的嘴唇已干裂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卓玉贞道:“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可是我偏偏不告诉你。”
她看着他的刀“你说你这把刀是谁也不能动的,现在我却偏偏要动动它。”
她伸手夫拿他的刀“不但要动,而且还要用这把刀杀了你。”
她的手距离他的刀只有寸。
傅红雪忽然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动』”
卓玉贞道:“为什么T’
傅红雪道“因为我还是不想杀你。”
卓玉贞大笑,道“我就偏要动,我倒要看看你能用什么法子杀我?”
她终于触及了他的刀I
他的刀忽然翻越,打在她手背上,漆黑的刀鞘就僚是条烧红的烙铁,
她手背上立刻多了条红印,疼得几乎连眼泪都流了下来,可是她的惊惶却远比痛苦更强烈。
她明明已点住了他七处很重要的穴道,她出手又一向极准。
傅红雪道:“只可惜有件事却是你永远也想不到的。”
卓玉贞忍不住问“什么事?”
傅红雪道:“我全身上下每一处穴道都已被移开了一寸。’
卓玉贞怔住。
她的计划中绝没有一点疏忽镊误,她点穴的手法也没有错,错的本来就是傅红雪,她做梦都想不到他的穴道也错了D这一寸的差错,竟使得她整个计划完全崩溃。
她懊恼悔恨,怨天尤人,却忘了去想一想,这一寸的差距是怎么来的。
二十年的苦练,流不尽的血汗,坚忍卓绝的决心,咳紧牙关的忍耐。
这一寸的差距,就是这么样换来的世上并没有侥幸的事。
这些她都没有去想,她只想到件事一次失败后,她绝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她的人已完全崩溃。
傅红雪却已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忽然道:“我知道你也受了伤。”
卓玉贞道“你知道?”
傅红雪道“你的伤在肋下,第一根与第三根肋骨之问,刀口长四勺,深七分。”
卓玉贞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傅红雪道,“因为那是我的刀。”
天龙古刹,大殿外,刀锋滴血。
傅红雪道“那天在大殿外和公孙屠同时出手暗算我的也是你。”
卓玉贞居然祝住了气,道:“不错,就是我。”
傅红雪道“你的剑法很不错。”
卓玉贞道“还好。”
傅红雪道:“我到了天龙古刹你也立刻跟着赶去了。”
卓玉贞道“你走得并不快。”
傅红雪道“公孙屠他们能找到这里,当然不是因为杜十七通风报讯。”
卓玉贞道“当然不是他,是我。”
傅红雪道“所以你才杀了他灭口。。
卓玉贞道“我当然不能让他泄露我的秘密。”
傅红雪道“他们能找到明月心,当然也是因为你。”
卓玉贞道“若不是我,他们怎么会知道明月心又回到孔雀山庄那地室里?”
傅红雪道“这些事你都承认?”
卓玉贞道“我为什么不承认T”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卓玉贞忽然从身上拿出朵珠花正是那天在孔雀山庄的地室里,从垂死的“食指”赵平怀中跌落出来的。
她看着这朵珠花,道“你一定还记得这是从哪里来的。”
傅红雪记得。
卓玉贞道“那天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了这朵珠花,你一定以为我也像别的女人一样,见了珠宝就忘了一切。”
傅红雪道“你不是?”
卓玉贞道6我抢先要了这朵珠花.只因为伯你看到上面的孔雀标记。”
傅红雪道“孔雀?”
卓玉贞道,“这朵珠花就是秋水清送给卓玉贞的定情物,她至死都带在身上。”
傅红雪道:“卓玉贞已死了?”
卓玉贞冷拎道“她若没有死,这朵珠花怎么会到了赵平手里?”
傅红雪忽然沉默,因为他必须控制自己。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吐出口气,道“你果然不是卓玉贞,你是谁T”
她又笑了,笑得狡猾而残酷:“你问我是谁?你难道忘了我是你妻
傅红雪的手冰冷。
“我嫁给你,虽然只不过因为我想给你个包袱,把你拖住,把你累死,让你随时随地都得为了救我而去跟人拼命,可是无论谁也不能否认,我总算己嫁给了你。
“我害死了明月心,害死了燕南飞,杀了杜十七,又想害死你但我却是你的老婆。”
她笑得更残酷“我只要你记住这一点,你若要杀我,现在就过来动手吧”
傅红雪忽然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入了黑暗中.
他已无法回头。
黑暗,令人绝望的黑暗。
傅红雪狂奔。饱不能停下来,因为他停下来,就要倒下去.
他什么事都没有想,因为他不能想。
—孔雀山庆毁了,秋水清毫无怨言,只求他做一件事,只求他能为敌家保留最后一点血脉。
—可是现在卓玉贞也已死了。
——“她”知道殊花上有孔雀标记,“她”当然也是凶手之一.
——他却在全心全意地照顾她,保护她,甚至还娶了她做妻子.
—若不是为了她,明月心怎么会死?
—若不是为了保护她,燕南飞又怎么会死?
—他却一直都以为他做的事是完全正确的,现在他才知道他做的事有多可怕。
可是现在已迟了除非有奇迹出现,死去了的人,是绝不会复活的。
他从不相信奇迹。
那么除了像野狗般在黑暗中狂奔外,现在他还能做什么?
就算杀了“她”又如何?
这些事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他的脑中已渐渐混乱,一种几乎已接近疯狂的混乱。
他狂奔至力竭时,就倒了下去,倒下去时他就已开始痉挛抽搐。
那条看不见的鞭子,又开始不停地抽打着他现在不但无上地下的诸神诸魔都要惩罚他,让他受苦,他自己也要惩罚自己。
这一点至少他还能做得到。
四
小屋中静悄无声。
门外仿佛有人在说话,可是声音听来却很遥远所有的事都仿佛很模糊,很遥远,甚至连他自己的人都仿佛很遥远,但是他却明明在这里,在这狡窄,气闷庸俗的小屋里。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屋于是谁的T
他只记得在倒下去之前,仿佛冲入了一道窄门。
他仿佛来过这里。可是他的记忆已很模糊,很遥远。
门外说话助声音却忽然大了起来。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说
“莫忘记我们是老相好了,你怎么能让我吃闭门羹?”这是男人的声音。
“我说过,今天不行,求求你改天再来好不好。”女人虽然在央求,口气却很坚决。
’今天为什么不行?”
“因为……因为今天我月经来了。”
“放你娘的屁。”男人突然暴忽“就算真的月经来了,也得脱下裤子来让老子看看。”
男人在欲望不能得到发泄时,脾气通常都很大的。
“你不怕霉气?”
“老子就不怕,老子有钱,什么都不怕,这里是五钱银子,你不妨先拿去再脱裤子。”
五钱银子就可以解决欲望7
五钱银于就可以侮辱一个女人?☆
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傅红雪全身冰伶,就像是忽然沉入了冷水里,沉入了水底。
他终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他终于看见了摆在床头上的,那个小小的神龛,终于想起了那个戴莱莉花的女人。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7足不是因为她说了那句“我等着你”
—是不是因为现在他也变得像她一样,E没有别的路可走?
——是不是他的欲望已被抑制得太久,这里却可以让他得到发泄?
这问题只有他自己能解答,可是答案却藏在他心底深处某一个极隐秘的地方也许永远都没有人能发掘出去。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能。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就在这时候,已有个醉熏熏的大汉闻了进来。
“哈,老子就知道你这屋里藏着野男人,果然被老子抓住了。”
他伸出蒲掌般的大手,像是想将博红雪一把从床上抓起来,但他抓住的却是那个戴莱莉花的女人。
她己冲了上来,挡在床前,大声道:“不许你碰他,他有病。”
大汉大笑“你什么男人不好找,怎么偏偏找个病鬼?”
戴茉莉花的女人咬了咬牙:“你若一定要,我可以跟你到别的地方去,连你的五钱银子我都不要,这一次我免费。”
大汉看着她,仿拂很奇怪“你向先钱后货,这一次为什么免费?”
她大声道“因为我高兴。”
大汉忽又暴怒“老子凭什么看你高不高兴?你高兴,老于不高
他的手一用力,就像老鹰抓小鸡般,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她没有反抗。因为她既不能反抗,也不会反抗,男人的伤辱,她久已习惯了。
傅红雪终于站起来,道:“放开她。”
大汉吃惊地看着他,“是你在说话?’
傅红雪点点头。
大汉道,“老于偏不放开她,你这病鬼又能怎样?”
他忽然看见傅红雪手里有刀:“好小于,你居然还有刀,难道你敢一刀杀了我?”
—杀人,又是杀人
—人为什么定要逼着人杀人?
傅红雪默默地坐了下去,只觉得胃在收缩,几乎又忍不住要呕吐。
大汉大笑,他高大健壮,两臂肌肉凸起,轻轻一动,就将这个戴茉莉花的女人重重抛在床上,然后他就把揪住了傅红雪的衣襟,大笑道“就凭你这病鬼也想做婊子的保镖?老予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几根7”
戴茉莉花的女人缩在床上,大声惊呼。
大汉已淮备将傅红雪拎起来,得到门外去。
“砰”的声,一个人重重地辣夜门外,却不是傅红雪,而是这个推备摔人的大汉。
他爬起,又冲过来,挥拳痛击傅红雪的脸。
傅红雪没有动。
这大汉却捧着手,弯着腰,疼得玲汗都冒了出来,大叫着冲了出
傅红雪闭上了眼睛。
戴茉莉花的女人眼睛却瞪得好大,吃惊地看着他,显得又惊讶.又佩服。
傅红雪慢慢地站起来,侵馒地走了出去,衣裳也已被冷汗湿透.
—忍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忍耐就是痛苦,种很少有人能了解的痛苦.
门外阳光刺眼,他的脸在阳光下看来仿佛变成透明的。
在这新鲜明亮的阳光下,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能做什么事7能别哪里去?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种无法形容的畏惧。他畏惧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已。
他也畏惧阳光,因为他不敢面对这鲜明的阳光.也不敢面对目己。他又倒了下去。
第十八章、情到浓时
一般甘美温暖的汤汁,从咽喉里流下去痉挛紧缩的胃立刻松弛好展,就像是于瘠的土地获得了滋养和水份。
傅红雪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只很白很小的手。一只根白很小的手,拿着个很白很小的汤匙,将一碗浓浓的,热热的,芳香甘美的汤汁,一匙匙喂入他嘴里。
看见他醒来,她脑上立刻露出愉快的笑容“这是我特地要隔壁那洗衣裳的老太婆炖的鸡汤,是乌骨鸡,听说吃了最补,看样子果然有点效。”
傅红雪想闭上嘴,可是一匙浓浓的鸡汤又到他嘴边,他实在不能拒绝。
她还在笑:“你说奇不奇怪?我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照顾过别人,也从来没有人照顾过我。”
小屋里有个小小的窗子,窗外阳光依旧灿烂。
她的眼睛已从傅红雪脸上移开痴疯地看着窗外的阳光。
阳光虽灿烂,她的眼睛却很黯淡。她是不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些没有人照顾的日子?
那些日子显然并不是在阳光下度过的,她这一生中,很可能从来也没有在阳光下度过一天。
过了很久,她才漫馒地接道“我现在才知道,不管被人照顾或照顾别人,原来都是这么……这么好的事。”
她并水是个懂得很多的女孩子,她想了很久才想出用这个“好”字米形容自己的感觉。
傅红雪了解她的感觉,那绝不是个“好”宇可以形容的,那其中还包括了满足,安全和幸福,因为她觉得目己不再寂寞孤独。
她并不奢求别人的照顾只要照顾别人,她就已满足。
傅红雪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自已真正的名字。”
她又笑了。她喜欢别人问她的名字,这至少表示他已将她当做一个人。
一个真正的人,一个独立的人,既不是别人的工具,也不是别人的玩物。
她笑着道“我姓周,叫周婷,以前别人都叫我小婷。”
傅红雪第一次发觉她笑得竟是如此纯真,因为她已将脸上那层厚厚的胳粉洗净了,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
她知道他在看她:我没有打扮的时候,看起来是不是像个老太婆?”
傅红雪道“你不像。”
小婷笑得更欢愉“你真是个很奇怪的人,我想不到你还会来找我的。”
她皱了皱眉道“你来的时候样子好可怕,我本来以为你已经快死了,我随便问你什么话,你都不知道,可是我一碰你的刀,你就要打
她看着他手里漆黑的刀。
傅红雪沉默。
她也没有再问,她久已习惯了别人对她的拒绝,无论对什么事,她都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对于这个无情的世界,她几乎已完全没有一点奢望和要求,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问,因为……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虽然也轻轻打了我一下.却没有像别人那么侮辱我,你还乎白无故的给了我那么多银子。”
对她来说,这些事已经是很大的恩惠j已足够让她永远感激。
“你给我的那些银子我一点也没有用就算天天买鸡吃,也够用好久了.所以你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在别人眼中看来,她是个卑殿下贱的女人,为了五钱银子,就出卖自己。
可是她对他—无所求,只要他能让她照顾.她就已心满意足,比起那些自命“高贵”的女人来,究竟是谁高贵?谁卑贱
她出卖自己☆只不过因为她要活下去。又有谁不想活下去
傅红雪闭上了眼睛,忽然问道:“你这里有没有酒?”
小婷逼:6这里没有,但是我可以去买。”
傅红雪道:“好,你去买,我不走。”
病人中不该喝酒的。
他为什么要喝酒?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了解不开的烦恼和痛苦?—可是喝酒并不能解决任何事,喝醉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这些她都没有去想。
她想得一向很少,要求的也不多;只要他肯留下,无论叫她去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人活着就该奋发因强,清醒的作人,绝不能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这些话她全不懂。她已在泥淖中活得太久了,从来也没有人给过她机会让她爬起来。
对她来说,生命并不是别人想象中那么复杂,那么高贵的事。
生命并没有给过她什么好处,又怎么能对她有太多要求。
傅红雪醉了,也不知已醉了多少天。
一个人醉的时候,总会做出些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事,可是她全无怨尤。
他要酒,她就去买,买了一次又一次,有时三更半夜还要去敲酒铺的门,她非但从来没有担绝过他,也从来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
只不过有时她去得太久买酒的地方却不太远。
傅红雪当然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却从未问她为什么去得那么
那天他给她的只不过是些散碎的银于,因为他身上本来就只有些散碎银子,他—向穷,正如他一向孤独。
可是他也从未问过她买酒的钱是哪里来的,他不能问,也不敢问。
她也从未问过他任何事,却说过一句他永远也忘不了的话,那是在一天晚上,她有了几分酒意时说的。
“我虽然什么都不懂,可是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
痛苦?他的感觉又岂是痛苦两个字所能形容?
有一天她特别高兴,因为这天是她的生日,她特别多买了些东西,还买了只近来已很难得再吃到的老母鸡,可是她回来的时侯,他已走了,没有留下二句话就走了。
酒瓶落在地上,跌得粉碎。她痴痴地站在床前,从白天一直站到晚上,连动都没动。
枕上还留着他的头发。她拈起来,包好,藏在怀里,然后就又出去买酒”
今天是她的生日,个人一生中能有几个生日:
她为什么不能醉?
博红雪没有醉,这两天来,他都没有醉他一直都在不停地往前走,没有目的,也币辨方向,他只想远远地离开她,越远越好。
也许他们本就已沉沦,但他却还是不忍将她也拖下去。
分离虽然总难免痛苦可是她还年轻,无论多深的痛苦都一定很快就会忘记的。年轻人对于痛苦的韧力总比较强,再拖下去,就可能永远无法自拔了。
走累了他就随便找个地方躺一躺,然后又开始往前走。他没有吃过一粒米,只喝了一点水。他的胡子已长得像刺猬,远远就可以嗅到身上的恶臭。
他在折磨自己,拼命折磨自己。他几乎已不再去想她,直到他忽然发现身上有个小小手帕包的时候。
绣花的纯丝手帕,是她少数几件奢侈的东西之一,手帕里包着的,是几张数目并不小助银票,和几锭金镊子,这也是那天从垂死的“食指”身上找出来的,他随手放在怀里,早已忘记,是他的病发作时,不停的痉挛扭曲这些东西掉了出来,被她看见,抽就用她最珍爱的一块手帕为他包起。为了五钱银子她就可以出卖自已,甚至可能为了瓶酒就出卖自己可是这些东西她却连动都没有动过。她宁可出卖自己,也不愿动他—点东西。
傅红雪的心在绞痛,忽然站起来狂奔,奔向她的小屋。
她却已不在了。
小屋前挤满了人,各式各样的人,其中还有戴着红缨帽的捕快。
“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别人没有人理他,幸好有个酒醉的乞丐将他当作了同类。
“这小屋里住的本来是个胰子,前天晚上却逃走了,所以捕快老爷来抓她。”
“为什么要抓她?她为什么要逃。”
“因为她杀了人。”
一杀人?那善良可怜的女孩子怎么会杀人?
6她杀了谁?”
“杀了街头那小酒铺的老板。”乞丐探拳作势“那肥猪本来就该死。”
6为什么要杀他?”
“她常去那酒铺买酒.本来是给钱的,可是她酒喝得太多,连生意都不做了,酒瘾发作时,就只好去赊,那肥猪居然就赊给了她。”
乞丐在笑“因为那肥猪居然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想打她的主意。前天晚上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她居然一个人跑到酒铺里去喝酒,喝得大醉,那肥猪自然喜心翻倒,认为这是天大的好机会,乘她喝醉时就霸王硬上弓,谁知她虽然是卖笑的,却偏偏不肯让那肥猪碰她,竞拿起了柜上那把切猪肉的刀,一刀将那肥猪的脑袋砍成了两半。”
他还想再说下去听的人却已忽然不见了。
乞丐只有苦笑着喃喃自语:“这中头的怪事真不少,婊子居然会为了不肯脱裤子杀人,你说滑稽不滑稽?”
他当然认为这种事很滑稽,可是他若也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只怕也会伏在地上大哭一场。
四
傅红雪没有哭,没有流泪。
街头的酒铺正在办丧事,他冲进去,拿了一坛酒,把酒铺砸得稀烂然后他就一口气将这坛酒全都喝光,倒在一条陋巷中的构渠旁.
也不知为什么,她连生意都不做了。
—也不知为什么,她居然一个人跑去喝得大醉,却偏不肯让那肥猪碰她。
她究竟为了什么?谁知道?
傅红雪忽然放声大喊“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T
知道了只有更痛苦I
她已逃走了,可是她能逃到哪里击?最多也只能从这个泥掉逃人另一个泥淖中去。另一个更臭的泥淖。
傅红雪还想再喝,他还没有醉,因为他还能想到这些事。
——明月心和燕南飞是为了谁而死的?—小婷是为了谁而逃?
他挣扎着爬起来,冲出陋巷。巷外正有一匹马急驰而过,健马惊嘶,骑士怒叱,一条鞭子毒蛇般抽了下来。
傅红雪一反手就抓住了鞭梢。他狂醉,烂醉,巳将自已折磨得不成人形,但他毕竟还是傅红雪。
马上的骑士用力夺鞭,没有人能从傅红雪手里夺下任何东西,“卜”的一声马鞭断了。
傅红雪还站着,马上的骑士却几乎从鞍上仰天踩下去,可是他的反应也慢,甩蹬离鞍,凌空翻身,奔马前驰,这个人却竞稳稳地站在地上,吃惊地看着傅红雪。
博红雪没有看他连一眼都没有去看,现在他唯一想看见的,就是一坛酒,一坛能令他忘记所有痛苦的烈酒。
他就从这个人面前走了过去,他走路的样子笨拙而奇特这个人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就好像忽然见到鬼一样.
他立刻大喊“等一等。”
傅红雪不理他。
这个人又问“你是傅红雪?”
傅红雪还是不理他。
这人突然反手拔剑,一剑向傅红雪肋下软肋刺了过去,他出手轻灵迅急,显然也是武林中的快创。可是他的剑距离傅红雪胁下还有七寸时,傅红雪的刀已出鞘。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一颗大好头颅竞已被欧成两半☆
人倒下,刀入鞘。傅红雪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这个人一眼。
夜已根深,这小酒铺里却还有不少人因为无论是谁,只要一进来就不许走。
因为傅红雪说过:6我请客,你们赔我喝,谁都不准走。’
他身上带着令人厌恶,血腥令人害怕,那满把的金银却又令人尊敬,所以没有人敢走。
他喝一杯,每个人都得陪着举杯,外面居然又有两个人进来,他根本没有看见那是两个什么样的人,这两个人却在盯着他,其中有一个忽然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举杯☆一饮而尽,居然还是没有看看这个人.连一眼都没有
这人忽然笑了笑,道:“嗯,好酒量。”
傅红雪道“嗯,好酒量。”
这人道“酒量好,刀法也好。”
傅红雪道“好刀法。”
这人道:“你好像曾经说过,能杀人的刀法,就是好刀法。”
傅红雪道:“我说过?”
这人点点头,忽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杀的那人是谁T”
傅红雪道:“刚才我杀过人?我杀了谁?”
这人看着他,眼睛里充满笑意,种可以令人在夜半惊醒的笑意“你杀的是你的大舅子。”
博红雪皱起眉,好像拼命在想自己怎么舍有个大舅子?
这人立刻提醒他“你难道忘了现在你已是成过亲的人?你老婆的哥哥,就是你大舅子。”
傅红雪又想了半天,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这人忽然指着跟着他—起进来的那个人,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跟他来的是个女人,正远远地站在柜台旁,冷冷的看着搏红雪.
她很年轻,很美,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正是每个父母都想有的那种女儿,每个男人都想有的那种妹妹,每个少年都想有的那种情人。可是她看着傅红雪的时候,眼睛里却充满了怀恨和怨毒。
傅红雪终于也始头看了她一眼,好像认得她,又好像不认得。
这人笑道“她就是你的小姨子。”
他生怕傅红雪不懂,又在解释:“小姨子就是你老婆的妹妹,也就是你大舅子的妹妹。”
傅红雪又开始喝酒,好像已被他说混乱了,一定理喝杯酒来清醒。
这人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想干什么?”
傅红雪摇头。
这人道:“她想杀了你:”
傅红雪忽然吸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每个人都想杀了我?”
这人又笑了:“你说得一点都不错,这屋里坐着十三个人,至少有七个人是来杀你的,他们都想等你喝醉了再动手。”
傅红雪道:6要等我喝醉?我怎么会醉,再喝三天三夜都不会醉。。
这人微笑道:“既然再等云天三夜都没有用,看来他们现在就会动手了。,
就在这时,只听“叮”的一响,一只酒杯掉在地上,粉碎。本来拿着这酒杯的人,手里拿着的已是把厚背薄刃的砍山刀。他向傅红雪冲过来时,一柄练于枪,一口雁钢刀,一条竹节鞭,一把丧门切,也同时击下。
使剑的一个中轻人眼睛里满布血丝,口中还在低吼着:“黑手复仇,道上的朋友莫管闲事。”
说完这句话,他就怔住,五个人就像石像般动也不动地站着因为他们手里的兵刃已没有了,五件兵刃都已到了坐在傅红雷对面的这个人手里。
他们开始行动,他也动了,左手在肩上一拍,右手已将兵刃夺下,五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影闪动间,手里的兵刃巴不见了。
这人已坐回原来的地方,特五件兵刃轻轻地放在泉上,然后微笑着道,“我不是道上的朋友,我可以管闲事。”
快剑的年轻人怒喝道:“你是什么人?’
这人道“你”
他们本来还全都好好的站在那里,这个字说出来,五个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全身的血肉好像一下子就被抽干五个生气勃勃的壮汉,忽然间就变得于枯憔淬,忽然就全都倒了下去。
傅红雪却好像还没有看见。
这人叹了口气,道“我替你杀了这些人你就算不感激我,至少也应该称赞我两句。”
这人道“难道你看不出我用的是什么功夫?”
傅红雪道“我看不出。”
这人道“这就是c天地交征阴田大悲赋》中,唯一流传到人世的两种功夫之一。”
傅红雪道:“哦?”
这人道:“这就是天绝地灭大搜魂手。’
傅红雪道“哦?”
这人道“还有一种,就是你已学会的天移地转大移穴法。”
他笑了笑,又道“你能将穴道移开一寸,至少已将这种功夫练到了九成火候。”
傅红雪道“你呢?你是谁?”
这人道“我就是西方屋宿海的多情子,甚至比你还多情。”
傅红雪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好像直到现在才知道对面坐着的是个人。
这人笑得狠温柔,眉目很清秀,看来的确像是个多情人的样子。
“多情人也杀人?”
“情到浓时情转薄,就因为我的情太多太浓,所以现在比纸还薄。”
多情人微笑着又道:“只不过我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就杀人的。。
傅红雪道“哦?”
多情子道“我杀这些人,只因为我不想让你死在他们手里。?
傅红雪道:“为付么T”
多情子道“因为我想要你死在我手里。”
傅红雪迢“你真的想?”
多情于道“我简直想得要命。”
远远站在柜台边的那个女孩子忽然道“因为他若杀了你,我就嫁给他。”
多情子道“你看,我已经三十五了,还没有娶妻,当然也没有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不能叫我做个不孝的人。”
那少女抢着道“他不会的。”
多情子道:“你怎么知道?”
少女道:“现在他刀上的鬼已经到他自已心里去了。’
多情子故意问道:“怎么会去的?”
少女道“为了两样事。”
多情子道“酒和女人?”
少女点点头,道“为了这两样事,以前他也几乎死过—次。’
多情子道“可是他没有死。”
少女道:“因为他有个好朋友I”
多情于道:“叶开?”
少女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现在叶开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多情子道“那么现在他岂非很危险T”
少女道“危险得很”
多情子道“你看我是不是接得住他的刀?”
少女笑了笑,道:“你那大搜魂手连真的鬼魂都能抓住,何况一把已没有鬼的刀?”
多情子道“就算魏能抓住他的刀,我的手岂非也会断?”
少女道:“不会的。”
多情子道:
少女道“因为你抓的法子很巧妙,你的手根本碰不到刀锋,而且你另一只手已捏去了他的魂。”
多情子道6这么说来,他这个人岂非已完了z”少女道:“他还有一点希望。”
多情于道“什么希望?”
少女道“只要他告诉我们两件事,我们连碰都不碰他。。
多情子道“两件什么事?”
少女道6孔雀翎在哪里?《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在哪里?”
多情于道“他若有孔雀翎,若已练成了‘大悲赋’,我们就完了。。
少女道“也许他的手已不够稳,已没法子使用孔雀翎,也许他虽然练成了大移穴法,却已没法子再练别的功夫的。”
多情子笑了“看他这样子,的确好像没法子再练别的功夫了.。
少女也笑了“现在他唯一还能练的功夫,就是喝酒。”
多情子笑道“这种功夫他好像已练得很不错。”
少女道“只可借这种功夫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他变成个酒鬼,死酒鬼。”
他们说的每句话都像是一根针,他们想把这一根根针全都刺到伯心里让他痛苦,让他软弱让他崩溃,只可惜这些针却好像全都刺到块石头上去了,因为傅红雪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已完全麻本.
麻木距离崩溃已不远,距离死也不远。
多情子叹了口气,道:“看样子他像已决心不肯说?”
少女叹了口气,道6也许他—定要等到快死的时候才肯说。’
多情子道:“现在时候还没有到T”
少女道“你一出手就到了。”
多情子已出手。他的手又自又细,就像是女人的手。他的手势柔和优美,就好像在摘花,一朵很娇嫩脆弱的小花。
无论多坚强健壮的人,在他的手下,都会变得像花一样娇嫩脆弱。
他出手仿佛并不快,其实却像是一道很柔和的光,等你看见它时,它已到了,
可是这一次他的手还没有到,刀已出鞘。
刀光一闪,他的手忽然也像花瓣般开放,竞真的抓住了这把刀.他的另一只手是不是立刻就会搜去傅红雪的魂魄?就像是他刚才一下于就抽干’了那些人的血肉
花瓣般的手,搜魂的手。
没有人能接得住的刀竞已被这只手接接,只可惜无论多可怕的乎,到了这把刀下,也都会变得花瓣般娇嫩脆弱。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
手已被砍成了两截,头颅也已被砍成了两半.
少女的眼睛张大脑孔却在收缩。
她根本没有看见这把刀。刀已入鞘,就像是闪电没入了黑暗的苍穹,没有人还能看得见,她只能看见傅红雪苍白的脸。
傅红雪已站起来,走过去,走路的样子还是那么笨拙,笨拙得可怕。
他定得很不稳,他已醉了,醉得可伯。
在她看来,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说不出的可怕她怕得几乎连血液都已凝结,但她却忽然笑了“难道你不认得我了?我就是倪家的二小姐,倪慧,我们是朋友。”
傅红雪不理她。
她看着他从她面前定过去,眼睛里还是充满了恐惧。她绝不能让这个人活着。他活着,她就得死,死在他手里。
这判断也许并不正确,她本是聪明绝顶的人,可是恐惧却使她失去理智。可是她并没有忘记她的天女花.除了她之外,江湖中好像还没有别人能用这种恶毒暗器。
暗器出手,不但花瓣可以飞射伤人,花瓣中还藏着致命的毒针。
她身上一共只错着十三条天花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带得太多。
这种暗器她一共用过三次,每次只用了一朵。一朵已足够要人的命。
现在她竞将十三朵全都击出,然后她的人就立刻飞掠后退。这一击纵然不中,她至少也总可以全身而退。她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很有信心
只可惜这时刀已出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