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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天龙古刹
正午,阳光满天。
傅红雪从客栈里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精神抖擞,足以对付一切困难和危险。
他整整睡了一天,又在热水里泡了半个时辰,多日来的疲倦都已随着泥垢被冲洗干净。
近年来很少拨刀,他发觉用刀来解决问题,并不定是最好的法
可是现在他的想法已改变.所以他必须振作起来。
因为杀人不但是件很奢侈的事,而且还需要足够的精神和体
现在他虽然还不知道那些人在哪里,可是他相信定能找出些线索的“
郑杰是个樵夫,二十一岁,独身,往在山林间的一座小木屋里,每天只下山一次用干燥的木柴来换食盐,大米肥肉和酒,偶尔也会到城门后那些阴暗的小巷中去找一次廉价的女人。
他砍来的柴总是卖给大路旁的茶馆,他的柴干燥而便宜,所以茶馆里助掌柜总是会留他喝碗茶再走,有时他也会自己花钱喝壶酒』
即使在喝了酒之后他也很少开门.他并不是个’多嘴的人。
可是这两天他却很喜欢说故事,一个同样的故事,他至少已说了二三十遍。
每次他开始说的时候,总要先强调“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是我亲眼看见的,否则我也不会相信。”
故事发生在三天前的中午,从他看见树林里有刀光一闪的时候开始。
“他们一定做梦也想不到世上会有那样的刀,刀光只闪了闪,一匹生龙活虎般的好马,忽然就被砍成了两半。”
“有个看来就像是花花大少般的年轻人,用的剑竟是鲜红的,就像是血样,无论谁,只要一碰到他那把剑立刻就得躺下。”
“他还有个朋友,一张脸白得发育,自得像是透明的。”
“这个人更可怕……”
同样的故事虽然己说了二三十遍,说的人还是说得律津有味,听的人也还听得律律有昧。
可是这一次他居然没有说完就闭上了嘴,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个脸色发白的人就战枉他面前,双眼睛正刀锋般地盯着他。
漆黑的刀,闪电般的刀光,乱箭般的血雨…。’
郑杰只觉得胃部又在收缩抽搐,几乎又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想溜,两条腿偏偏已发软。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忽然道“说下去。”郑杰勉强作出笑脸,“说“…说什么?”
傅红雪道:“那天我走了之后,你又看见了什么事?”
郑杰簇了擦汗,道“我看见了很多事,可是我全都没有看清楚。”
他并没有完全在说谎,当时他的确已经快被吓得晕了过去。
傅红雪想知道的也只有一件事“那个用红剑的人后来怎么样
郑杰这次回答得很快:“他死了。”
傅红雪的手握紧,心下沉,全身都已冰冷,很久之后才能开口问:“他怎么会死的T是谁杀了他?”
郑杰通“他本来不会死的,你赶着车走了之后,他替你挡住了那三个人别人好像都不敢去碰他的剑,所以他也找个机会走了,走得可真快,简直就像一阵风一样。”
他嘴里在说话的时候,心里在想着当时的经过,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有很多种不同的变化。
可是他说得很快因为这故事他已说熟“只可惜他刚串人道旁的树林,那道斩马的刀光,又忽然飞了出来,他虽然避开了第一刀,但是那个人第二刀又砍了下来而且一刀比刀快。”
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因为结局大家都已知道
前面的是天王斩鬼刀,后面是公孙屠和萧四无,无论谁在那种情况下结局都是样的。
傅红雪沉默着,表面看来虽然平静,心里却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冲刺践踏。
明月消沉,燕子飞去,也永不再回了。
他沉默了很久,才问道“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郑杰道“他看来简直就像是天神,就像是魔王一样站在那里至少比任何人都高出一个头,耳朵上戴着金环,穿着身用兽皮做的衣服,手上提的那把刀,最少也有七八尺长。”
傅红雪道“后来呢?”
郑杰道“那个外号叫厨子的人,本来想把你那朋友斩碎了放在锅里煮的,可是本来在下棋的一个人却坚决反对,后来……”
他吐出口气,接着道“后来他们就将你那朋友的尸体,交给了天龙古刹的和尚。”
傅红雪立刻问“天龙古刹在哪里?”
郑杰道“听说就在北门,可是我没有去过,很少人到那里去过”
傅红雪道“他们交给了哪个和尚?”
郑杰道:“天龙古刹里好像只有一个和尚,是个疯和尚,听说他
傅红雪道“他怎么样?”
郑杰苦着脸,仿佛又将呕吐“听说他不但疯,而且还喜欢吃肉,人肉,”
阳光烟火焰.道路如洪炉。
傅红雪默默地定在洪炉上,没有流一滴汗,也没有流一滴泪。
他已只有血可流。
能够坐车的时候,我绝不走路我讨厌走路
他恰巧和燕南飞相反,能够走路的时候,他绝不坐车。
他好像故意要折磨自己的两条腿,因为这两条腿就给他太多不便利痛苦。
有时我甚至在走路的时候都可以睡着。
现在他当然不会睡着,他的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却不是因为悲哀和愤怒造成的,而是由于疑惑和思索。
然后他就突然转回头,往来路I他又想起了什么?
是不是他心里还有些想不通的事,一定要回去问那年轻的樵夫
可是郑杰已不在那茶馆里。
“他刚走了。”茶馆的掌柜道“这两天他总是在这里说那故事,总要坐到天黑以后才定,可是今天走得特别早。”
他对这脸色苍白的陌生人显然也有些畏惧,所以说话时特别小心,也说得特别详细“而且他走得很匆忙,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去做。”
“他是从哪条路走的?”
掌柜指着对面的一条长巷,脸上带着阿谀而淫猥的笑容:“那条巷子里有个他的老相好,好像是叫做小桃子,他一定是找她去了。。
阴暗肮脏的窄巷沟渠里散发着恶臭,到处都堆着垃圾。
傅红雪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
他眼睛里发着光,握刀的手上青筋凸起,仿佛很兴奋,很激动。
他究竟想到了什么?
一扇破烂胶木板门后,忽然闪出个戴着茉莉花的女人。
花香,廉价脂粉,和巷子里的恶臭混合成种低贱而罪恶的诱
她故意将自已一张脂粉涂得很厚的脸接近傅红雪,一只手己悄俏过去,故意磨擦着傅红雪大腿根部的某点。
“里面有张床,又软又舒服,再加上我和一盆热水,只要两钱银
她眯着服,眼睛里演出了淫荡的笑意“我只有十七岁,可是我的功夫好,比小桃子还好。”
她笑得很愉快,她认为这次交易已成功了。
因为这中男人的某一部分已有了变化。
傅红雪苍白的脑突然发红,他不仅想呕吐,而且愤怒D在这么样的一个低贱的女人面前,他竟然也不能控制自已生理上的欲望。
这是因为他己太久没有接触过女人?还是因为他本来就已很兴
无论哪种兴奋,都很容易引发性的冲动。
戴着茉莉花的女人身子挨得更近了,只乎也动得更快。
傅红雪的手突然挥出,重重捆在她脸上,她的人也跌倒,撞到木板门,仰面跌在地上。
奇怪的是,她脸上并汲有惊讶愤怒的表情,却露出种说不出的疲倦,悲哀和绝望。
这种悔辱她早巳习惯了,她的愤怒早已麻木,令她悲哀的是,这次交易又没有成功。
今天的晚饭在哪里?一串茉莉花是填不饱肚子的。
傅红雪转过胎,不忍再看她,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用力掷在她面前。
“告诉我,小桃子花哪里T”
“就在最后面靠右首的那一家。”
茉莉花已掉了,她爬在地上,捡着那些散碎的银子,根本不再看傅红雪一眼。
傅红雪已开始往前走,只走出几步,忽然弯下腰呕吐。
巷子里只有达扇门最光鲜体面,甚至连油漆都没有剥落。
看来小挑子非但功夫不错,生意也很不错。
门里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一个中轻力牡的男人,和一个生意不错的女人,在一问屋子里,怎么会如此安静?
门虽然上了拴,却并不牢固,做这种事的女人并不需耍牢固的门栓。
就正如她们绝不需要一根牢固的裤带。
推开门,里面就是她们的客厅,也就是她们的卧房墙壁好像还是刚粉刷过的,挂满了各式各样令人意想不到的图片。
一大把已枯萎了的山茶花插在桌上的茶壶里,茶壶旁摆着半碗吃剩下的猪腰面。
吃腰补腰,这种女人也并不是不注意补养自己身体的。身体就是她们的本钱,尤其是腰。
除了一张铺着大红绣花的木板床之外,屋于里最奢华的一件东西就是摆在床头上的神龛,那精致的雕刻,高贵的黄幔,恰巧和四壁那些淫狠低劣的图片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她为什么要将神龛放在床头?
难道她要这些神抵亲眼看到人类的卑贱和痛苦T看着她出卖自已,再看着她死。
小挑子已死了,和郑杰一起死在床上,鲜血将那床大红绣花被染得更红。
血是从颈子后面的大血管里流出来的,一刀就已致命。
杀人的不但有把快刀,而且还有极丰富的经验。
傅红雪也并不谅讶,难道这件事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一个平时并不多嘴的人.怎么会整天在茶馆说故事?连柴都不砍了。
他喝酒、吃肉,而且嫖女人,当然不会有积蓄。
那么他两天不工作之后怎么会有钱来找小桃子?
而且那故事他说得太熟,太精采,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能完全配合,就好像早巳练习了很久。
从这些线索推理助结论已很明显
—他故意留在人最多的茶馆里不停地说故事,为的就是傅红雪去找他。
公孙屠他们给了他笔钱,要他说谎,说给傅红雪听。
所以现在他们又杀了他灭口。
只不过这些推论纵然完全不正确,却仍然还有些问题存在
他说的那故事中,究竟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谎话7他们为什么要说那些谎话?是为了要替杀死燕南它的真凶掩饰?还是为了要让傅红雪到天龙古刹?
傅红雪不能确定。可是他已下了决心,就算天龙古刹是个杀人的陷阱,他也非去不可。
就在这时,血泊中那赤裸的女人突然飞身面起,从枕下抽出一把刀,直刺他的胸膛。
后面的衣柜里也有个人窜了出来,章中一柄银枪毒蛇般地刺向他的背。
这是绝对出人意料的一着。
郑杰真的死了,没有人会想到死在他身旁的女人还活着。
也没有人去注意一个赤裸倒卧夜血泊中的低贱女人。
更没有人能想到这女人的出手不但狠毒准确,而且快如闪电。
傅红雪没有动,也没有拔刀,他根本用不着招架闪避.
就在这一刹那间,门外突然有刀光一闪,擦着那银枪刺客的右颈飞过,钉在那赤裸女人的咽喉上。
鲜血箭般从男人的右须后标出来,女人的身子刚掠起,又倒
刀光闪,就夺去了两个人的性命魂魄。
鲜血雨点般洒落。
傅红雪慢慢地转过身,就看见了萧四无。
他手里还有一把刀,这次他没有修指甲,只是冷冷地看着傅红
傅红雪冷冷道“刀两命,好刀”
萧四无道“真的好?”
傅红雪道“好”
萧四无转身走了两步,忽又回头,道“你当然看得出我并不是要救你。”
傅红雪道“哦?”
萧四无道“我只不过想要你再看看我的刀。”
傅红雪道“现在我已看过”
萧四无道:“你已看过我三次出手,还有两次是对你而发的,对于我的出手,世上已没有别人能比你更清楚。”
傅红雪道“很可能。”
萧四无道“叶开是你的朋友你当然也看过他出手。”
傅红雪承认。
他当然看过,而且不止次。
萧四无道:“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若不愿告诉我,我也不怪你。”
傅红雪道“你问。”
萧四无道土“我的飞刀究竟有哪一点比不上叶开?”
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出手暗算我两次,第一次虽尽全力,却在出手前就已发声示警,第二次虽末出声,出手时却留了两分力。”
萧四无也不否认。
傅红雪说道“这只因为你自己心里也知道不该杀我,你根本没有非杀我不可的理由,所以你出手时,就缺少了一种无坚不摧的正
他慢慢地接道“叶开要杀的,却都是非杀不可的人,所以他比你强”
萧四无道:“就只有这一点?”
傅红雪道:“这一点就已足够,称就己永远比不上他”
萧四无也沉默了很久,忽然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红雪并没有回头。
走出段路,萧四无忽又回头大声道“你看着.总有一天我会比他强的,等到那一天,我一定要杀了你。”
傅红雪淡淡道:“我一定等着你。”
四
若要杀人,百无禁忌。
这次傅红雪是不是也该杀了萧四无的?
—你这次不杀他,下次只怕就要死在他刀下。
这次搏红雪又没有出手,但是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已撒下了一把种子,撒在萧四无的心里。
是正义的种子。
他知道这些种子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的。
走出窄巷时,那十七岁的小女人又在鬃角插上了那串茉莉花,站在门口,偷偷地看着傅红雪,显得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
从来也子一定是个怪人。
傅红雪虽然本愿再看到她,却还是难免看了一眼。
等他走到巷口,她忽然大声道:“你打我,就表示你喜欢我,我知道你以后一定还会来找我的。”她的声音更大“我一定等着你。”
五天龙古刹就是大天龙寺本是个香火鼎盛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忽然冷落下来的,可是关于这方面的传说却很多。
流传最广的一种传说是:这外貌座严的古刹,其实却是个淫窟,进香拜佛的美貌妇女,常常会被掳入庙里的机关密室中去,不从的就被活活打死。
所以每到无星无月的晚上,附近就会有她们的孤魂冤鬼出现。
至于这庙里是不是真的有机关密室?究竟有多少良家妇女被奸淫侮辱T谁也不能确实,因为谁也没有亲眼看见过
可是自从这种流言一起,到这里来进香的人就渐渐少了。
一个人若是相信只用一点香油钱就可以换取四季的平安多福,对于流言的真假,当然也就不会去研究得很仔细。
古刹外是一片茂密的丛林,纵然在春天,落时也堆得很厚。
本来那条直达庙门的小路,早巳被落叶荒草掩没,就算是来过多次的人,走入这阴暗的树林,也很难辨认路途。☆
傅红雪连一次都没有来过
从他现在站着的地方看去,四周都是巨大的树木,几乎完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小
他根本分不出要住哪个方向走才正确。
正在犹豫间,落叶上已响起了阵脚步声,一个眉清目秀,清雅如鹤的僧人,踏着落时施施然而来,一身飘逸的月白僧衣上,点尘不染。j
他的年纪。
傅红雪虽然并不是个虏诚的佛徒,对于高僧和名士却同样尊敬。
“大师往何处去?”
“从来处来,当然是往去处去。”
僧人重眉敛目,双手合十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傅红雪却还是不肯放弃问路的机会,现在已没有时间容他走错路“
“大师可知道天龙古刹往哪里走?”
“你跟我来。”僧人的步履安详而缓慢,看来这条路就算是通往西天的,他也绝不会走快步。
傅红雪只有馒撮的在后面跟着1
天色更暗了,他们终于来到座小小的六角亭前,亭外的栏杆朱红漆已剥落,亭内放有一张琴,一局棋,一壶酒,一副笔墨,还有个红泥小火炉。
在这幽静助树林里,抚琴下棋,吟诗煮酒,高僧正如名土,总是雅兴不浅的。
傅红雪虽然从来也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对于别人这种高尚的嗜好,也同样尊敬。
清雅如鹤的高僧,已走入小亭,拾起枚棋子凝视着,眼睛里带着思索的表情,仿佛正在考虑着,不知应该怎么定这一步棋。
于是他将这枚棋子,慢慢地放进嘴里,“咕都”一声,吞了下去。
然后又将那张琴劈碎,塞入火炉里,点起把火,将壶里的酒倒出来洗脚,却将石砚中的墨汁倒入壶里摆到火上去煮,再将棋盘捧起来,不停地敲打,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竞像是觉得这种声音,远比琴声悦耳动听。
傅红雪看得怔伎。
这修为极深的高僧,难道竟是个疯和尚?
傅红雪又怔住。
那和尚不但疯,而且喜欢吃肉.人肉。
僧人上上下下地看着他,好像正在打量他身上有几斤可吃的肉。
傅红雪却还是不能相信。
“你真的是个疯和尚7”
“疯就是不疯,不疯就是疯。”僧人嘻嘻地笑着:“也许真正疯的不是我,是你。”
“是我?”
“你若不疯,为什么要去送死?”
傅红雪的手握紧,道“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要到哪里去?”
僧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忽然仰面向天,喃喃道“完了完了,千年的古刹就要倒塌,人海中到处血腥,你叫和尚到哪里去?”
他忽然提起炉上的酒壶对着口往嘴里倒墨汁从嘴角流出来,站污了他点尘不染的月白僧衣。
他忽然跪到地上,放声痛哭起来,指着西方大声道:“你要去死,就赶快去吧,有时活着的确还没有死了的好。”
就在这时,西方忽然有钟声响起
只有古刹的千年铜钟才能敲得出如此清脆响亮的钟声。
古刹中若只有一个疯和尚,敲钟的人是谁?
痛哭着的僧人忽然又跳起来眼睛里充满了惊吓与恐惧。
“这是丧钟。”他大叫着道“丧钟响,就定有人要死的”
他跳起来用酒壶去掷傅红雪“你若不死别人就要死了,你为什么还不赶快去死?”
傅红雪看着他,淡淡道“我去。”
第十六章、丧钟
钟声停了,余韵犹在。傅红雪已到了天龙古刹的大门外。
暗灰色的古老建筑虽已陈旧,却仍可依稀想见昔日的庄严宏大。院子里一座巨大的千斤鼎上铜绿斑斑,石阶上也长满青苔,虽然显得有些凄凉拎落,可是雄伟的大殿仍然屹立如山,廊间的庭柱也壮如虎腰”
这已历尽沧桑的古刹,怎么会突然倒塌?
“疯和尚说的当然是疯话。”
大殿里供奉的神抵,久已未亭人间肉食香火,却还是高高在上。俯视着人类的悲痛和愚昧。殿角已结起蛛网,破旧的神慢在风中飘荡,听不见人声,也看不见人影。
那敲钟的人呢?
傅红雪默默地站在神前心里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忽然想跪下去,跪在这镀金已剥落的佛像前,祈求平安为卓玉贞和她的孩子们祈求平安。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变得如此虔诚,可是他并没有跪下去,因为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传来“克呲”声响。
他转过头,就看见外面有一道惊虹厉电殷的刀光飞舞闪动。
刀光过处,那粗如虎腰购庭技立刻被砍断,只听“克呲、克呲”之声不绝于耳,[岳般屹立的大殿突然开始摇动。
他始起头,立刻又发现殿上那巨大的梁木已往下倾斜。那疯和尚说的并不是疯话飞舞的刀光绕着大殿闪过,这屹立千年的古刹竟真的已将倒塌
那究竟是柄什么样的刀?竞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傅红雪紧紧握着他的刀
这柄刀本是天下无双的利器,可是这柄刀也绝没有如此可怕的威力
“轰”的声震动,大殿已倒塌了一角。
可是傅红雪并没有倒下去。山可崩,地可裂,有些人却永远不倒的6
大殿又倒塌了一角瓦砾尘土纷飞梁上的燕子早巳飞了出去。
傅红雪却还是动也不动地站着
外面不但有那柄足以令神怒鬼怨的天王斩鬼刀在等着他,还不知有多少令人无法预测的杀机
他忽然冷笑
“苗斩鬼,你的刀是把好刀,你的人却是个鼠辈,伤为什么不敢和我正面相对,决一死战,却只敢在背后弄鬼?”
刀光消失,大殿外却有人也在冷笑“只要你不死,到后院来见
这斩鬼的天王笑声如鬼哭,一宇字接着道“我一定等着你”
“我一定等着你。”
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六个宇,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此时此[刻,傅红雪竟忽然想起了那个戴着茉莉花的女人,想起了她倒在地上,那种充满了痛苦、悲伤和绝望的眼色。
她也是人。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不会自己愿意受到那种侮辱她这一生,岂非永远都像是处于一所摇摇欲倒的屋子甩,前面无路可进,后面也无路可退.只有等着瓦砾尘土压下来,压在她身上。
傅红雪的手紧握,忽然开始向外走,他走得很慢,走路的姿态看来还是那么痛苦丑恶。可是他既然开始往外走了,就绝不会停下来。
门户已倒塌。飞扬的尘土,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从断木瓦砾间慢慢地走了过去。
又是天崩地裂般一声震动,大殿的中央已塌落了下来。
瓦砾碎木,急箭般打在他背后。
他没有回头,他甚至连眼脑都没有眨一眨。这不但要有惊人的镇定之力,还得要有绝对处变不惊的勇气,就因为他能镇定,就因为他有勇气,所以他避开了第一次杀机。
他刚刚一脚跨出大殿的门槛,外面就至少有五十件暗器闪电般打了过来。
如果他吃惊回头,如果他精神崩溃,他就要倒飞去。
像这座雄锗的殿堂样倒下去。
—勇气和信心,就是人的柱子,支持着人类长存。
—只要这两极柱子不断,人类就永远不会灭亡的
暗器刚刚被击落就有两道寒光惊虹般交剪飞来,是一柄剑,一把钩
傅红雪的刀已出鞘,刀光斜削,他的人已窜出。
他不敢停止回顾,他不知道那里还有多少致命的埋伏。
院子里的铜鼎犹在.他瘦削的身子就像是标枪般飞出,落在铜鼎
一阵风吹来,他觉得冷如刀割,割在他肩上,低已被割破四寸长的伤口。那一剑一钩来势之迅急四险,若非身历其境,绝对没有人能想象。
他肩上在流血,刀锋也在流血。刀锋上的血是谁的?
那把钩,当然是公孙屠的鹰缘,剑却绝不是杨无忌的松纹古剑。
这柄刨还比杨无忌更快、更难、更可怕,何况杨无忌握剑的手已被砍断了。
傅红雪肩上的伤是剑伤,他的刀伤了谁?
大殿几乎已完全倒塌,他转身去看时,己看不见人影。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这不但是星宿海的规矩,也是老江湖们遵守不渝的原则
可是那把天王斩鬼刀为什么不再出现了呢?他第一击腰斩奔马,第二击摧毁了大殿,他为什么不向傅红雪出手?他是不是真的会在后院等着傅红雪?
三
后院中清雅幽静,却还是看不见人影,一片青翠的桑木林中,有人曼声轻歌,歌曲温柔委婉,令人黯然销魂。
林中有三间明轩,门窗都是敞开着的。
走进树林,就可以看见一个天神般的巨人,箕踞在益窗的一张胡木床上,披头乱发,用一根金带束住,身上披着件镂金的坎肩,腰下却系着条虎皮战裙,一双豹眼炯炯有光,一身古铜色皮肤也在闪闪生光,看来就象太古洪荒时开天辟地的巨人,又象是波斯神话中不败的战神。
四个轻衫高譬的女人,环伺在他的身旁,一个手捧金杯,坐在他膝上,一个为他梳头,一个为他脱靴,还有一个正远远地坐在留下,曼声低唱。
她们正是那天和鬼外婆同乘一辆板车而来的,她们虽然都已不再年轻,却别有一种成熟的妇人风韵。
若不是成熟的妇人,又怎么能承受这健壮的巨人?
屋角燃着一炉香,矮几上摆着柄刀,刀柄长一尺三寸,刀锋长七尺九寸,华丽的鳖鱼皮刀鞘上,缀满了耀眼的珠宝。
这柄刀就及天王斩鬼刀T这个人就是苗天王?
傅红雪踏着落时,慢慢地走过去。他已看见了这个人,他的路上虽然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可是全身每根神经都已绷紧。
力能摧殿堂、腰斩奔马的刀,本只有在神话中才能寻找,可是现在却偏偏已在他跟前出现了。
窗下轻歌的女人,只回眸看了他眼,欲声依然如旧,听来却更凄凉。
手捧金杯的女人忽然叹息一声,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偏要亲送死。”
梳头的女人冷冷道“因为他就算活着,一定也不好过”
脱靴的女人却吃吃地笑了起来,道“我喜欢看杀人。”
梳头的女人道“杀这个人却未必好看。”
脱靴的女人道:为什么?”
梳头的众人道“看他的脸色,这个人可能连一点血都没有。”
手掺金杯的女人道:“就算有,也一定是冷的。”
脱靴的女人还在笑:“冷的血总比没有血好,我只希望他有点血就够了,我一向都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
傅红雪已走到窗口停下来,她们说的话,他好像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他真的连个宇都没有所见。
因力他所有的精神力量,都已集中在这天神股的匠人身上。
他忽然问:“苗天王?”
苗天王已伸出了巨大的手掌,握住了摆在矮几上的那柄刀。
傅红雪道:“这就是天工斩鬼刀?”
苗天王伶冷道“有时斩鬼,有时杀人,只要刀一出鞘,无论是人是鬼都必将死在刀下。”
傅红雪道:“很好。。
西天王豹眼中露出了惊讶之色“很好?”
傅红雪通“你的刀已在手,我的人已在刀下,这难道还不好T”
苗天王笑了:“很好,的确很好。”傅红雪道“只对惜我还没有死。”
苗天王道“生死本是瞬间的事,我不急,你急什么7”
博红雪闭上嘴。
刀柄上缠着紫绸,就像足血已凝结时那种颜色。
苗天王的手轻抚刀帕,悠然道“你是不是在等着我拔刀?”
傅红雪点点头。
苗天王道“江湖传言,都说你的刀是柄天下无双的快刀1”
傅红雪不否认。
苗天王道“你为什么不先拔刀T”
傅红雪道“因为我要看看你的刀。”
我若先拔刀,你的刀只怕就永远无机会出鞘了。
这句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他的意思己狠明显。
茁天王忽然大笑,霍然站起,膝上的女人立刻滚下了胡床。
他的着时身高九尺开外,腰粗不可抱更显得威风凛凛。
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配用这样的刀。
傅红雪站在他面前,就好像雄狮面前一条黑色豹子。
雄狮虽然威风可怕,豹子却绝不退缩。
苗天王笑声不绝,道“你一定要让我先拔刀2”
傅红雪点点头。
苗天王道“你不盾梅?”
傅红雪玲笑。
就在这时.一道历电般的刀光,已凌空向他急冲了下来
苗天王的手还握着刀柄,刀锋还留在那镶满珠玉的皮鞘里。他没有拔刀刀光是从傅红雪身后飞出的,就像是晴空中突然打下一道霹雳闪电。
傅红雪己全神贯注在面前这个巨人身上怎么想得到刀光竟会从身后劈下。
窗下轻歌的女人,歌声虽仍未停,却已悄悄地闭上眼脯。
她看过这闪刀光的威力—刀光过处,血肉圈飞。她已看过太多次,己不忍再看她显然并不是真的喜欢看杀人。
可是这一闪刀光劈下时,并没有横飞皿肉。
傅红雪的身子忽然斜斜飞出,恰巧从刀光边缘掠过,他的刀已出鞘,反手一刀,向后掠出。
他已算准了部位,这刀削出,正在后面拿刀的这个人下腹双膝之间,他的计算从未错误。他的刀从来没有失手过
可是他一刀削出,也没有看见血,只听见“克呸”一声响.那不是骨头斩断的声音,却像是竹本扭断声。
九尺长的天王斩鬼刀一刀斩空,刀尖点地,惊虹般飞了出去,惊虹般的刀光中,仿佛有条短小的人影带着凄厉的笑声飞入桑林
笑声和人影都不见了地上却多了两截被削断了的木棍。
—难道这就是那个人的两条腿?
难道那个人是睬着高跷来的?
傅红雪转过身,刀已入鞘。
天神级的巨人已倒了下去,倒在胡床上刚才的威风和神气全都不见了,这不败的战神难道竟只不过是个纸扎的傀儡7
傅红雪盯着他,道:“那个人是谁?”
巨人道“苗天王,他才是真正的苗天王。”
傅红雪道“你呢?”
巨人道“我只不过是他的傀儡,摆出来做样子给别人看的傀儡,就像是这把了J。”
他拔出了他的刀。
缀满珠玉的华丽刀鞘中,装着的竟是把涂着银粉的本刀,这实在是件很荒谬的事,只有疯子才会做出这种事。
傅红雪忍小住问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巨人垂下头。
捧着金杯的女人不停地往杯中倒酒,自己倒,自己喝。
窗下的女人歌声忽然停顿,大声道“他们不敢告诉你,我告诉你。”
她的歌声清悦优美,可是,现在说话的声音却已因悲愤而嘶哑“他根本不是个男人,却拼命幻想自已是个能同时让四个老婆满足的大丈夫他只有三尺八寸,却拼命幻想自己是今天神般的巨人,他做这种事,只因他根本就是疯子。”
捧着金杯的女人忽然拍手大笑“好,骂得好,骂得好极了。”
她在笑,可是她的脸也已因痛苦面扭曲“你为什么不索性让这个姓傅的看看,我们那伟大的丈夫是怎么满足我们的T”
脱靴的女人忽然撕开了衣襟,雪白的胸膛上到处都是鞭撤的痕迹。
“他就是这么满足我们的”她的笑比哭更凄凉:“我一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我简直满足得要命。”
傅红雪默默地转过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他不忍再看,也不忍再听。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戴着莱莉花的女孩子,她们都是样的,一样被摧残,被蹂躏。
在男人们的眼中她们都是不要脸的女人。
她们不要脸,是不是只因为她们在忍受着男人的蹂躏7
无论多疯狂的蹂躏都不能不忍受,因为她们根本不能反抗也无处逃避,这难道就是不要脸?就是无耻7
女人们在呼喊“你为什么不救救我们T为什么不带我们走?”
傅红雪没有回头。
他并不是不想救她们,可是他完全无能为力,她们I的问题,就是任何人都无法解决的。
这世上只要有那些“很要脸”的男人存在,就一定会有她们这些“不要脸”的女人。
这才是根本的问题,这问题才是永远无法解决助。
傅红雪没有回头,只因为他几乎又忍不住要呕吐。他知道唯一解救她们的法子,并不是带她们走,只要杀了苗天王,她们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地上有新近断落的技叶,是被刀锋削断的,是天王斩鬼刀的刀
他沿着这些痕迹追了上去。
苗天王也许早巳走远了,他追的并不是苗天王这个人,而是一个目标。他知道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不会放弃这个目标的1
现在他已明白,燕南飞为什么一定要杀公子羽。
他们要杀的并不是某一个人,而是这个人历代表的那种罪恶和暴力。
四
穿过桑林,走出后院,一个人正站在大殿的瓦砾间,看着他痴痴的笑,
“连千年的古刹都已倒塌了你为什么还汲有死?你还等什么T”
他月自的僧衣上墨汁淋漓,手里却拈着朵刚开放的鲜花。
一朵新鲜纯洁的小花。
一朵小小的黄花。
山麓下一栋小屋有竹篱柴扉,还有几丛黄花。
邢是个小女孩种的,一个眼睛大大,辫子长长的小女孩。
傅红雪的心沉了下去,瞳孔突然收缩,握刀的手也握得更紧。
“这朵花是从哪里来的?”
“人是从来处来的,花当然也是从来处来的”
疯和尚还在痴痴地笑,忽然胳手里的花抛给了傅红雪。
“你先看看这朵花是什么花。”
“我看不出。”
“这是朵伤心别离花。”
“世上哪里有这种花7”傅红雪拈花的手冰冷。
“有的,这世上既然有人伤心,有人别离,怎么会没有伤心别离花“!疯和尚巳不再笑,眼睛里充满了种无法形容的哀伤:“这世上既然有伤心别离花沽着它的人当然就难免要伤心别离。”
搏红雪用两根手指拈着花枝他的手没有动,这里也没有风。
可是花瓣却忽然片片飘落花枝也枯了。
这只手本是他拔刀助手,这只手的力量,足以催毁一切生命。
疯和尚的哀伤更浓“花从来处来,已往去处去,人呢?为何还不回去?”
傅红雪道“回到哪里去?”
疯和尚道“从哪里来的,就该回到哪里去,现在回去,也许还来得及。
傅红雪道“来得及做什么?”
疯和尚道“你要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傅红雪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疯和尚道“我只不过是个疯和尚,只不过偶然拾起了一朵小花而己”
他忽然挥手,大喝道“去,快去做你的事,莫来烦和尚,和尚要清静。”
和尚已坐下,跌坐夜瓦砾间转眼就已入定。
古刹的殿堂虽然已毁了,他心里的殿堂还是完好无恙的,那就像是蜗中的壳,风雨来临时,他立刻就可以躲进去。
他是不是能看得出现在风雨已将来临?
夕阳满天,没有风雨。风雨在人们的心里,在傅红雪的心里。
—这朵黄花是不是从竹蓠上摘来的?为什么要叫做伤心别离花?
——谁伤心?谁别离?
傅红雪不能问,不敢问,就算问也一定问不出来。
想知道这答案只有一个法子。
他用尽全力赶回去。
—现在回去,只怕还来得及。
可是他赶回去时,已来不及r。
竹篱留下的黄花已完全不见了,连一朵都没有剩下来,人也已不见
桌上还剩着三样小莱,一锅粥,两副碗筷,粥还是温的,床单上孩子的尿还没有干透”
人呢?
“卓玉贞,杜十七”
傅红雪放声大呼没有回匝。
是卓玉贞背弃了他?还是杜十七出卖了他们?
傅红雪仰首向天,问天,天不应,问星,星无语,问明月,明月早已沉寂。他要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他们?要到什么地方才能躲过这一场风雨?
夜色深沉,黑暗中突然传来“笃、笃、笃”几声响,忽然有一道闪电亮起
不是闪电,是刀光。刀光闪动中,隐约可以看见一条比树梢还高的人影。
人影与刀光同时飞来,竟是个畸形的蛛儒,踩着两根一丈长的竹竿,手里挥舞着柄九尺长的刀。
天王斩鬼刀。
刀光一闪,斩破竹篱,急斩傅红雪的头颅。
傅红雪退出八尺。
刀光又一斩,屋檐破裂。天王斩鬼刀的威力,如雷霆霹雳,横刀再斩傅红雪,眨眼间已斩下了七刀。
傅红雪再退,他只有退,因为他既不能招架,也无法反击,他一定要凌空掠起一丈,他的刀才能接触到竹竿上的苗天王。可是他整个人都己在天王斩鬼刀的威力笼罩下。苗天王双手握刀,刀接着…刀,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只不过就是真的是雷霆霹雳,也有间歇的时候就真的是天将战神,力量也会用竭,
傅红雪连避开了七七四十九刀,身子突然从刀光中窜起。
他的刀也已出鞘,
天王斩鬼刀太长,一寸长.一寸强,可是刀锋只能及远,等到对方抢攻进来时,就无法自救。
他看出了苗天王这点致命的弱点,他的刀已攻人了苗天王的心脏6
谁知就在这时.苗天王脚下踩着的两根竹中突然断成了十余节
他的人忽然凭空落了下去,天王斩鬼刀也已撒手,却反手抽出了另一柄刀,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刀,顺着身子下落之势,急划搏红雪的胸腹。
傅红雪这一必胜的一招,反面造成了自己致命的破绽。
虎豹蹿起扑人时,有经验的猎人往往会闪人它们的腹中,举刀划破它们的胸腹。
博红雪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条已凌空窜起的虎豹猎人的刀已到了他的腹下,
他甚至已可感觉到,冰冷的刀锋己划破了他的衣服。
苗天王也已算淮了他绝对避不开这一刀,这不是天王斩鬼刀却是杀人的刀“
他全身的力量都已集中在这柄刀上.但是他的力量却忽然消失了所有的力量都消先了,就像是皮囊中的气忽然下予被抽空。他的刀明明可以刺入傅红雪的胸腹,却偏偏无力刺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不通,死也想不通
他看见了血,却不是傅红雪的血,血是从哪里来曲?他也想不通
直到这时,他才忽然感觉到咽喉上有一阵无法形容的寒意,就好像咽喉已被翻开了。
可是他不信。他绝不相信刚才那刀光一闪。就已割破了他的咽喉,他死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快的刀。
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见这柄刀J。
博红雪也倒了下去,倒在竹篱下。天地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和平与静寂。
他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疲倦。刚才的事,虽然在一瞬间就已过去,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所有的力量都似已用尽了。
生与死的距离,本就在线之阎。
直到现在,他才能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刚才他距离死亡实在太近,这一战实在是他乎生未遇的恶战。
群星满天血已于了,苗天王的血,不是他的
可是他仿佛也有种血已流干的感觉,现在苗天王若是还能挥刀,他一定无法抵抗。
他甚至觉得就算有个孩子提着把锈刀来,也同样可以杀了他。
幸好死人不能挥刀,如此深夜,这幽僻的山区也不会有人来。
他闭上眼,希望能小睡片刻有了清醒的头脑,才能行动思想。
谁知这时却偏偏有人来了。
黑暗个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缓慢而稳定的脚步声中,仿佛带着种奇异的韵律。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来的?来做什么?
傅红雪静静地听着,心里忽然也有了种奇异的感觉
这脚步声的韵律,竟和那深山古刹中的钟声完全一样。
那是丧钟。
这脚步声的韵律中,竟仿佛也充满了杀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