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孔雀
马并未伤人,车并末翻倒。这个乎平凡凡的外来客,也很快就在人丛中消失不见了,就像是个泡沫消失在大海中,本来是绝对引不起别人注意的。
傅红雪馒慢地抬起头,明月心正在看着他微笑,笑得很奇怪,也很甜6
他却像是突然被抽了一鞭子,突然转过身奔回车厢。
明月心不但看到了他的惊悸和痛苦,甚至也感到他内心深处那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本已如流水逝去的往事,本已轻烟般消散了的人,现在为什么又重回到他眼煎?
她忍不住抬起手,轻抚着自已的脸。
那个泥菩萨的面具已在掠出车厢时被摘了下来,她又让他看见了她的脸,
她忽然觉得有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长得如此像那个女人。
她更恨那个女人为什么要给人如此深遂的痛苦。
人与人之问,为什么总是要彼此伤害?爱得越深,伤害得也越重,
她的指尖轻抚到眼脸,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湿了。
这是为了谁?
是为了人类的愚昧?还是为了这个孤独的陌生人?
她悄悄地擦干眼睛走入车厢时.脸上又戴上了那个总是笑口常开的面具/心里只希望自己也能像这无忧无虑的胖菩萨一样,能忘记世上所有的悲伤和病苦,哪怕只忘记片刻也好。
只可惜人不是神。
就算神佛,只怕也难免会有他们自己的痛苦.他们的笑脸,也许只不过是故意装出来给世人们看的。
她又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傅红雪苍白的脑还在抽搐着,她勉强抑制了自已心里的刺痛,忽然道“刚才那个人你当然也看见过了吧。”
他当然看见过。
明月心道“可是你并没有注意到他,团为他实在太平凡“…/
平凡得就像是大海中曲一个泡沫,杂粮中的一颗豆子,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他的。
可是等到海水灌入你的咽喉时,你就会突然发现,这个泡沫已变成了一根黑色酌手指从你的咽喉里刺入了体的心脏。
明月心叹息着,道“所以我一直认为这种人最可怕,若不是他刚才自己露出了行迹,也许你直到现在还不会注意他。”
傅红雪承认。
可是他刚才为什么要故意露出行迹来呢?
明月心道“因为他要查探我们的行迹。”
拇指一定早已发现了对面马车里有人在窥望,所以故意打湿了他的裤脚,就在陪着笑擦裤脚时,已将消息通给了他。
他故意倒在马蹄下,只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么样做,车厢里的人才会出来。
明月心苦笑道“现在我们还没有看出他的来历,他已看见了我们,不出一个时辰,他就会查出燕南飞在什么地方。”
傅红雪忽然问道:“黑手也和燕南飞有仇?”
明月心道“没有,饱们从不会因为自己的仇恨而杀人。”
傅红雪道:“他们只为什么杀人?”
明月心道“命令。”
只要命令到他们立刻就杀人,不管谁都杀1
傅红要道“他们也听人的命令?”
明月心道“只听一个人的。”
傅红雪道“谁?”
明月心道“公子羽。”
傅红雪的手握紧。
明月心道“就凭黑手他们五个人,还没有成立这种组织的力量。”
他们的组织里,几乎已将江湖中所有的刺客和凶手全都网罗,五行双杀和鬼外婆当然也是属于这个组织的。
这种人本身行动的收入已很高,要收买他们并不容易。
明月心说道“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有这种力量。”
傅红雪道:“公子羽?”
明月心道:“只有他”
傅红雪凝视着握刀的手,瞳孔已开始收组。
明月心也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以杀止杀,你刚才本该杀了那个人的。”
傅红雪冷笑。
明月心道“我知道你从不轻易拔刀,可是他巳值得你拔刀。”
傅红雪道“你认为他就是无名指?”
明月心馒馒地点了点头道“我甚至怀疑他就是孔雀。”
傅红雪道“孔雀7”
明月心道“兄整是种乌,很美丽的乌,尤其是它的翎…”/
傅红雪道“但你说的孔雀却不是鸟?”
明月心承认“我说的不是鸟,是人,是个很可怕的人。”
她的经孔也在收缩,馒馒地接着道:“我甚至认为他就是天下最可怕的人。”
傅红雪道“为什么T”
明月心道“因为他有孔雀翎”
孔雀翎
她说到这三个宇时,眼睛竞突然露出种敬畏恐惧之色。
傅红雪的脸色居然也变了。
孔雀有翎正如羚羊有角.不但珍贵,而且美丽。
但他们说的孔雀翎,却不是孔雀的羽毛面是种暗器
一种神秘而美丽的暗器。
一种可怕的暗器。
没有人能形容它的美丽,也没有人能避开它,招架它
在暗器发射的那一瞬间那种神秘的辉煌和美丽.不但能令人完全晕眩,甚至能令人忘记死的可怕据说所有死在这种暗器下购人,脸上都带着种神秘而奇特的微笑。
所以有很多人都认为他们是心甘情愿地死在这暗器下的,就好像有些人明知蔷薇有刺,却还是要去采撷。
因为这种辉煌的美已非人力所能抗拒
“你当然也知道孔雀翎”
“我知道。”
“但你却绝不会知道,孔雀翅已不在‘孔雀山庄’里。”
傅红雪一向是个很难动声色的人,可是听了这句话,却显得大吃
他不但知道孔雀翎而且还到孔雀山庄去过。
当时他的心情,几乎就像是朝圣者到了圣地一样。
那时正是初秋,秋夜。
他从来也汉有看到过那么瑰丽,那么庄严的地方,在夜色中看来,孔雀山庄的美丽,几乎接近神话中的殿堂。
“这里一共有九重院落其大部分是在三百三十中前建造的,经历了无数代,才总算使这地方看来略具规模。”
接待他的人是“孔雀山庄”庄主的幼弟秋水渍。
秋水清是个说话很保守的人。其实这地方又何止略具规模而已,看来这简直已经是奇迹。
“这的确是奇迹,经过了多次战乱劫火,这地方居然还太平无
后院的照壁前,悬着十三盏彩灯。
辉煌的灯光,照着壁上一幅巨大的图画
数十个面目狰狞的大汉,拿着各种不同的武器,眼睛里却充满了惊惶和恐惧。
因为一个白面书生手里的黄金圆筒里,已发出了彩虹般的光
比彩虹更辉煌美丽的光芒。
“这已是多年前的往事,那时黑道上的三十六杀屋,为了要毁灭这地方,结下血盟,合力来攻,他们三十六人联手,据说已无故于天
可是这三十六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自从那役之后,江湖中就没有人敢来轻犯孔雀山庄,孔雀翎这三个字,也从此传遍天下!”
直到此刻,秋水清当时说的话,仿佛还在他耳边响动着。
他做梦也想不到孔雀翎已不在“孔雀山庄。”
“这就是个秘密。”明月心道“江湖中从来也没有人知道这秘密。”
孔雀翎已被秋家的第十三代主人遗失在泰山之巅
“达秘密直到现在才渐渤有人知道,团为孔雀翎忽然又在江湖中出现了。’
只出现过两次只杀了两个人
被杀的当然都是名重一时的商手,杀人的都不是孔雀山庄的子
“只要孔雀翎存在一天,江湖中就没有人敢来经犯孔雀山庄,否则这地方就会被毁灭。”
“孔雀山庄三百年的名声,几十里的基业,五百条人命,其实都建筑在一个小小的兄雀领上”
可是现在孔雀翎竟己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手里
傅红雪忍不住问:“这个人就是孔雀?”
“是的I”
羚羊被捕杀,只因为羚羊有角,坟墓被挖掘,只因为墓中有殉葬的金银。
朴拙的弱者,总比较容易免于灾祸,丑陋的处女,总比较容易保持童贞。
所以也只有最平见,最无名的人,才能保有孔雀绷这样的武器I
“孔雀”明白这道理。
其实他本来并不是这种人,他本来也像大多数人一样,渴望着财富和名声。
自从他在那个懊热的夏夜里,看见他最钟情的少女被一个富家于弟压在草地上扭动喘息时,他就下了决心,要得到别人梦想不到的财富和名声。
他得到的东西远比他梦想中的更珍资他得到的是孔雀翎I
所以他的决心又变了,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他不想像羚羊般被铺杀
他要杀人
每当他想到那个懊热的夏夜,想起那女孩在流着汗扭动喘息时的样子,他就要杀人。
今天他并没有杀人
他并非不想,而是不敢I
面对着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冷酷的人,他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畏惧。
自从他有了孔雀翎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畏惧之他所畏惧的,并不是那视漆黑的刀,而是这个拿着刀的人,这个人虽然只中过静静地站在那里却远比一柄出了鞘的刀还锋利。
看见这个人的眼神,他的心就开始在跳,直等他回到自己的屋于,他的心还在跳。
他心跳也不仅是因为紧张畏惧。
他兴奋I
因为他实在想试一试,试一试孔雀翔是不是能杀得了这个人。
可是他又偏偏没有这种勇气
一间很简单的屋子,只有一床一几,一桌一椅。
他进门立刻就倒了下去倒在床上,又冷又硬的床板,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他忽然发现自己裤挡里有样东西已连根竖起。
他实在太兴奋,因为他又想杀人.又想起了那个懊热的夏夜…。.
杀人的欲望竟会引起他性的冲动,这连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
最难受的是这种冲动只要一被引起来,就无法抑止I
他没有女人。
他从不信任女人,绝不让任何女人接近他,他解决这种事唯一的法子,就是杀人。
只可借现在他所想杀的人又偏偏是他不敢去杀的。
这春天的下午,竟突然变得夏夜般懊热他慢慢地伸出流着汗的
现在他只有用手去解决,然后他就伏在床边.不停地呕吐I
流着泪呕吐
黄昏、特近黄昏未到黄昏。
一个人悄悄地推开门,悄悄地走进来,身材虽然臃肿且笨拙,行动却轻捷如狸猫。
孔雀还是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冷冷地看着这个人,他一直不喜欢这个愚蠢的胖予,现在心里更生出种说不出的痛恨。
这个人只不过是个太监是个废物,是个猪
可是这条猪却偏偏不会被性欲折磨永远都不会尝试到那种被煎熬的痛苦。
看着这张胖胖的笑脸,他儿乎忍不住想要一拳打破他的鼻子[
可是他只有忍住。
团为他是他的伙伴是他的拇指。
拇指还在笑,悄悄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带着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有法子引他们出来的,你做的事从来没有失败过。”
孔雀谈淡道“你看见了他们7”
拇指点点头,道“女的是明月心男的是膊红雪”
傅红雪
孔雀的乎又握紧。
他听过这名字,也知道这个人.更知道这个人手里的刀I
天下无双的侠刀
拇指道:“燕南飞还能活到现在,就因为傅红雪,所以……”
孔雀忽然跳起来,道“所以要杀燕南飞,一定要先杀傅红雪”
他的脸已固兴奋而发红装眼睛都已发红。
拇指吃惊地看着他,从来也没有人见过他如此兴奋激动。
—冷静的孔雀,平凡的孔雀无名的孔雀,杀人的孔雀。
拇指试探着问道“你很想杀傅红雪?”
孔雀笑了,淡谈道“我向喜欢杀人,傅红雪也是人。。
拇指道“但他却不是个普通人,要杀他并不是件容易事。。
孔雀道“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想自己动手。”
拇指道“你不动,还有谁敢动?”
孔雀又笑了笑道“我不动,只因为我不是名人也不想出名。”
拇指也笑了,睬着眼笑了:“你想叫杜雷先去拼命你好夜后面捡便宜?”
孔雀悠然道,“无论他们是谁死在谁手里,至少我都不会难受的。”明月心很难受,难受得就像是条已躲在完里很久都没有出来晒太阳的蜗牛,
她脸上戴的面具,还是去年底全时买的,做得虽然狠精巧,戴得太久了,脸上还是会发痒。
股上一痒起来,全身上下都不会觉得太舒服。
但她却并不用把这面具摘下来.现在她好像也很怕让傅红雪看见她的脸。
这是种很微妙的感情,非但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甚至连想都不愿击想。
他们走进来的时候斜阳正照在窗前的蔷薇上,雨后的蔷薇,颜色更艳丽。
燕南飞的脸色却苍白如纸。
“燕公子醒过来没有?”
“没有。”直守在燕南飞身畔的,还是那个眼睛大大的小姑娘。
“你喂他吃过药?”
“也没有。”小姑娘抿着嘴,忍佐笑“没有姑娘的吩咐,我连碰都不敢碰他。”
“为什么?”
“因为……”小姑娘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因为我怕姑娘吃醋”
明月心狠狠地瞪了她—眼,转过身去问傅红雪:“现在是不是已到了应该吃药的时候”
傅红雪面对着窗户,侵馒地点了点头。
斜阳满窗。
新糊的窗纸边窗框也是新漆的,亮得就像是镜子。
两扇窗中斜支起,下面的一边木框,倒映着一片蔷薇,上面的一边木框,却映着屋子里的倒影有那小始娘的影子,也有明月心的。
明月心正站在床头手里拿着解药的小瓶倒出了颗药,用温水化开。
她一举一动都很小心,仿佛生怕匙里的药会溅出一点,减弱了药
可是她并没有把这匙药给燕南飞吃下去
傅红雪还是背对着她们,她悄悄地膘了他一眼,忽然将一匙药全都倒在那小姑娘的袖子里,然后才扶起燕南飞,把空匙递上他的嘴。
这是什么意思?
她找傅红雪来,为的本是要救燕南飞,可是一只空匙却救不了任何人的。
傅红雪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虽然没有回头,面前的窗框却亮如明镜,她的一举一动,他本都应该看得很清楚。
可是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明月心又悄悄地瞟了他一眼,才侵慢地放下燕南飞,喃喃道“吃过了这次药再好好的睡一觉我想他明天早上就应该醒过来了。”
其实她心里当然也知道他绝不会醒的。
她虽然在叹息,那双姣洁如明月的跟睛,却已露出种诡谲的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在说:6傅大侠有信。”
信封和信纸都是市面上所能买到的最昂贵的那一种
信写得很简短,宇写得很整齐“明日下午倪家废园,六角亭外,带你的刀来一个人,一把刀”
傅红雪几乎用不着再看下面的署名.就知道这封情一定是杜雷写的。
他看得出杜雷是个虽然极有规律,却又喜欢著侈眩耀的人。
他没有看错。
明月心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知道杜雷一定会找上你的,却想不到他来得这么快”
博红雪用只没有握刀的手,折好这封信,才问道:“倪家度园任哪里?”
明月心道“就在对面。”
傅红雪道“很好。”
明月心道“很好?”
博红雪冷拎道“我是个跛子,我不喜欢在决战前走得太远I”
明月心道“你准备去?”
搏红雪道“当然。”
明月心道“一个人去?”
傅红雪道“一个人,一把刀”
明月心忽然冷笑,道“很好,好极了”
这是句很难让人听懂的话她的冷笑也很奇特,傅红雪也不懂,却没有问。
明月心道“今天晚上,你可以好好睡一觉,明天吃过早饭,只要走几步路,就到了倪家废园,一定还有足够的时间,先去看看那里的地形。”
高手相争.先占地利,也是决定胜负的一个重要关键。
明月心道:“杜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已观察得很清楚,他却完全不了解你。’
能知己知彼当然比先占地利更重耍。
明月心道“所以这一战你实在已占尽了失机.到时候只一拔你的刀,江湖名人榜上,就只剩下十二个人了,就算你并不十分喜欢杀人这也应该算是件很愉快的事”
她忽然又冷笑,大声道“可是燕南飞呢?你有没有想到他Z”
傅红雪淡淡道:“要去决斗的人,并不是他.”
明月心道“要死的人却一定是他”
傅红雪道6定?”
明月心道:“孔雀和拇指现在一定巳知道他的下落,只要你定进倪家废园,他们就会闯进这屋子。”
傅红雪的手又握紧,一根根青筋在他苍白的手背上划出花脉般的条纹”明月心冷冷的盯着他冷冷的接着道“也许你以前救过他的命,可是这一次若是没有伤他也许反而活得长久些。
傅红雪手背上的青筋更凸出忽然问了旬不该问的话“你真的关心他?”
明月心道“当然。”
她连想都没有想,立刻就回答,回答得很坦然。
刚才把一匙救命的解药倒入小姑娘衣袖的人,好像跟她全无关
傅红雪并没有去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算要看,也看不见。
她脸上还戴着那笑口常开的面具。
在这面具下隐藏着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又过了很久,傅红雪才缓缓道“难道我不该去T”
明月心道“你当然应该去。”
傅红雪道“可是…—/
明月心打断了他的话,道“可是在你还没有去之前,就应该先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傅红雪道“什么地方安全T”
明月心道“孔雀山庄”
—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闪避的暗器。
—比彩虹更辉煌美丽的光芒。
傅红雪慢慢的吐出口气,道“你说过,孔雀翎已不在孔雀山庄。”
明月心道“不错。”
傅红雪道“那么,孔雀山庄现在还有什么T”
明月心道“还有秋水清。”
、—‘个高大沉默的人。
——一个显赫的名字。
明为心道:“他虽然一向很保守,可是你送去的人,他是绝不会拒绝的!”
博红雪道“哦?”
明月心道“因为他欠你的”
傅红雪道“欠我什么?”
明月心道:“欠你一条命。”
她不让傅红雪否认,接着又道“你虽然一向很少救人,却救过他,而且救过他两次,一次在渭水之滨,一次在泰山之阴。”
博红雪不能否认,因为她知道的实在太多。
明月心道:“现在他已是孔雀山庄的庄主,他已有足够的力量还债。”
傅红雷道“但是他已没有孔雀翎。”
—孔雀翎若不存在,孔雀山庄也立刻会跟着被毁灭
明月心道6大家一直都认为,孔雀山庄的基业,完全是建筑在孔雀翎上的,直到现在,大家才知道秋水清这个人远比孔雀钢更可怕。”
傅红雪道“为什么?”
明月心道“孔雀翎已落人外姓手里,这消息在江湖中流传得很快,孔雀山庄的仇家却很多,这两年来,至少已有六批人去袭击过孔雀山庄。”
她慢馒地接着道“这六批人,一共有七十九个,每个人都是一流高手。”
傅红雪道:“结果呢T”
明月心道:“这七十九位高手.一人了孔雀山庄,诲,连点消息都没有了。”
傅红雪闭上了嘴。
明月心道:“最后一批人,是在去年重阳时去的,自从那一次之后,江湖中就没有人敢再安人孔雀山庄步。”
傅红雪还是闭着嘴。明月心用跟角膘着他,又道“孔雀山庄距离这里并不远,我们轻车快马赶去,明天正午之前,一定可以赶回来。”傅红雪既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过了很久,忽道:“不怕他们在路上拦截?”
明月心道:“江湖中有谁能拦得任你?”
博红雪道“至少有一个人。”
明月心道“谁?”
傅红雪道:“带着孔雀翎的孔雀。”
明月心道:“他绝不敢出手的。”
傅红雪道“为什么?”
明日心道“孔雀翎虽然是天下无双的暗器,他这人却不是天下无双的高手,他怕你的刀比他的出手快”
无论多可怕的暗器,若不能出手也只不过是块废铁而己。
傅红雪又闭上了嘴。
明月心道:“你若真的不愿让他死在别人手里,现在就应该带我们去。”
傅红雪终于下了决心,道“我可以带你们去,但却有旬话要问伤。”
明月心道“你问吧。”
傅红雪冷冷道“你若真的关心他,为什么要把他的解药倒在别人衣袖里?”
问完了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好像早已算准了这句话是明月心无法回答的。
明月心果然征伎。
她的确不能回答,也不愿回答。
她只能眼睁除地看着傅红雪走出去,他走得虽然慢,卸没有停下米”
只要—开始走,他就绝不会停下来。
四
斜阳渐渐淡了,淡如月亮。
淡淡的斜阳,正照在燕南飞脸上。
风自远山吹过来带着木叶的清香,从明月心站着的地方看出去,就可以看到青翠的远山。
但是她却征看着燕南飞。
中毒已深,一直昏迷不醒的燕南飞,居然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她。
她居然一点也不奇怪。
燕南飞忽然笑了笑,道“我说过,我早就说过,要骗他并不容
明月心道“我也知道不容易,可是我一定要试一试。’
燕南飞道“现在你已试过了?”
明月心道“我试过了。”
燕南飞道“你觉得怎么样?”
明月心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只觉得要骗他实在很不容
燕南飞道“但我却还要试试”
明月心的眼睛亮了,燕南飞的眼睛里也在发着光。
他们为什么要欺骗傅红雪?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夕阳西下。
傅红雪在夕阳下。
夕阳下只有他一个人,天地间也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本就是完全孤独的。
第六章、决斗之前
傅红雪。
年龄约三十六七岁。
特征右足微跛,刀不离手。
武功无师承门派,自成一格用刀出手极快,江湖公认为天下第一快刀。
身世家世不详出生后即被昔年魔教之白凤公主收养,是以精通各种毒杀暗算之法.至今犹独身未婚,四海为家,浪迹天涯。
性格孤僻冷酷,独来独住。
杜雷将写着这些资料的一张纸漫慢地推到“拇指”面前,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拇指道“你看过了?”
杜雷道“嗯。”
拇指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绝不会满意的,但是这已经是我们所能弄到手的全部资料,对傅红雪这个人,谁也不会知道得更多”
杜雷道“很好。”
拇指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这些资料对你有没有用?”
杜雷道:“没有。”
拇指道“一点用都没有?”
杜雷馒馒地点了点头站起来,踱着方步,忽又坐下,冷冷道“你的资料小遗漏了两点,是最重要的两点。”拇指道"哦?
杜雷道“他以前曾级被…个女人骗过。骗得很惨。。
拇指道“这女人是谁?”
杜雷道“足个叫翠浓的婊子。”
拇指又叹了口气,道“我总觉得奇怪,为什么越聪明的男人,越容易上婊子的当?”
孔雀忽然插口,冷笑道“因为聪明的男人只喜欢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却通常都是婊子。”
拇指笑了摇着头笑道“我知道你恨女人却想不到你恨得这么厉害。”
杜雷冷拎道“看来他一定也上过女人的当。”
孔雀脸色变了变,居然也笑了,改口问道“你说的第二点是什么T”
杜雷道“他有病。”
拇指道“什么病?”
杜雷道“羊癫疯。”
拇指的眼睛发亮了,道“他的病发作时,是不是也像别人一样,会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打滚?”
杜雷道“羊癫疯只有一种”
拇指四道“一个有羊癫疯的被子,居然能练成天下无双的快刀
杜雷道“他下过苦功,据说他每天至少要花四个时辰练刀,从四五岁的时候开始,每天就至少要拔刀一万两干次。”
拇指。”
杜雷谈淡道“江湖名人榜上的每个人我都知道得很清楚,因为我已花了整整五个月的功夫,去收集他们的资料,又花了五个月的功夫去研究。”
拇指道“你用在傅红雪身上的功夫一定比研究别人都多。”
杜雷承认。
拇指道“你研究出什么?”
杜雷道“他一向刀不离手,只因为他一直用的都是这把刀,至少已用了二十年,现在这把刀几乎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使用这把刀,几乎比别人使用自已的手指还要灵活如意。”
拇指道但我却知道,他用的那把刀并不十分好。”
杜雷道“能杀人的刀,就是好刀I”
—对傅红雪来说,那把刀,已经不仅是一把刀了,他的人与刀之间,已经有了种别人无法了解的感情。
杜雷虽然没有将这些说出来,可是他的意思拇指已了解。
孔雀一直在沉思着,忽然道:“如果我们能拿到他的刀”。。”
杜雷道“没有人能家到他的刀。”
孔雀笑了笑,道:“每件事都有例外的。”
杜雷道:“这件事没有例外。”
孔雀也没有再争辩,却又问道“他的病通常都在什么时候发作?”
杜雷道“每当他的愤怒和悲哀到了不可忍受时,他的病就会发
孔雀道“如果你能在他病发时出手……”
杜雷沉下脸,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孔雀又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不肯做这种事的,但我们却不妨叫别人去做,如果我们能找个人先去气气他,让伯……”
杜雷霍然长身而起,冷冷道:“我只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
孔雀在听着拇指也在听着。
杜雷道“这是我与他两个人之间的决斗,无论谁胜谁负,都和别人全无关系。”
拇指忽然问道“和公子也全无关系?”
杜雷扶在刀柄上的手忽然握紧。
拇指道“如果你还没有忘记公子,就至少应该做到一件事。’
杜雷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拇指道“让他等多等些时候等到他心烦意乱时你再去。”
他微笑着,又道“这一战你是胜是负,是活是死,我们都不关心,可是我们I也不想替你去收尸。”
正中,倪家废园。
阳光正照在六角亭的尖顶上,亭外有一个人,一把刀I
漆黑的刀
傅红雪馒馒的走过已被荒草掩没的小径,手里紧握着他的刀。
栏杆上的朱漆虽然已剥落花树间的楼台却还未倒塌,在阳光下看来依旧辉煌。
这地方当然也有它辉煌的过去,如今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凄凉?
一双燕子从远方飞来,停在六角亭外的白杨树上,仿佛还在寻找昔日的旧梦。
只可借白杨依旧,风物却已全非了。
燕子飞来又飞去,来过几回?击过儿回7
白杨不问。
白杨无语
白杨无情。
傅红雪忽然觉得心在刺痛。
他早巳学会白杨的沉默,却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学会白杨的无情
燕子飞去了.是从哪里飞来的燕子?庭园荒废了,是谁家的庭园?
傅红雪痴痴地站着,仿佛也志了自已的人在哪里7是从哪里来切T
他没有想下去,因为他忽然听见有人在笑。
笑声清说甜美如莺.是暮春,草已长,莺却没有飞。
莺声就在长草问。
长草问忽然有个女孩子站起来,看着傅红雪吃吃的笑。
她笑得很美人更美长长的头发乌黑柔软如丝缎。
她没有梳头,就这么样让一头丝般的黑发散下散落在双肩。
她也没有装扮只不过轻轻松极地穿了件长袍,既不像丝,也不像缎,却偏偏像是她的头发。
她看着傅红雪,眼睛里也充满笑意,忽然道“你不问我为什么
傅红雪不问。
“我在笑你。”她笑得更甜“你站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呆
傅红雪无语。
“你不问我是谁?”
“你是谁?”
傅红雪问了,他本来就想问的。
谁知他刚问出来,这头发长的女孩子就跳了起来,叫了起来。
“我就在等着你问我这句话。”她跳起来的时候,凶得就像是条被惹恼了的小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站着的这块地,是谁家的地T你凭什么大摇大摆地在这块地上定来走去7”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这地方是倪家的。”她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倪家的二小姐,只要我高兴,我随时都可以赶你出去。”
傅红雪只有闭着嘴。
一个人在别人家里晃来晃去,忽然遇见了主人,还有什么好说购。
倪二小姐用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忽然又笑了,笑得还是那么甜。
“可是我当然不会赶你出去的,因为…—”她眨了眨眼“因为我喜欢你。”
傅红雪只有听着。
你可以不喜欢别人,却没法子不让别人喜欢你。
可是这位倪二小姐已经改变了主意“我说我喜欢你,其实是假的。”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没有赶你出去,只因为我知道我打不过你。”
傅红雪又忍不住间:“你知道我T”
“当然知道。”
“知道些什么?”
“我不但知道你的武功连你姓什么叫什么我都知道”
她背着双手,得意扬扬地从长草间走出来,斜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傅红雪。
“别人都说你是个怪物,可是我倒觉得你非但不怪而且长得还蛮好看的。”
博红雪慢慢地转过身,定向阳光下的六角亭,忽又问道“这地方只剩下你一个人?”
“一个人又怎么样?”她眼珠子转动着“难道你还敢欺负我:”
“平时你也不在这里?”
“我为什么要一个人耽在这种鬼地方?”
傅红雪忽又回头,盯着她“现在你为什么还不走?”
倪二小姐又叫了起来“这是我的家,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为什么要受别人指挥?”
傅红雪只好又闭上了嘴。
倪二小姐狠狠的盯盯着他好像很凶的样子,却又忽然笑了:“其实我不该跟你吵架的,我们I现在就开始吵架,将来怎么得了。”
将来?
你--知不知有些人是没有将来的?
傅红雪慢漫地走上石堤,遥望着远方,虽然阳光正照在他脸上,他的脸还是苍白得可伯。
他只希望杜雷快来。
她却还是逗他“我知道你叫傅红雪,你至少也应该问问我的名
他不问,她只好自己说“我叫倪慧,智慧的慧也就足秀好慧中的慧。”她忽然跳过栏杆,站在傅红切面前“我爸爸替我取这名字,只因为我从小就很有智慧。”
傅红雪不理她。
“你不信?”她的子叉着腰,头顶几乎已碰到傅红雪的鼻子“我不但知道你是千什么来的,两且还能猜出你等的是什么人。”
“哦?”
“你一定是到这地方等着跟别人拼命的,我一看你神色就看得
“哦?”
“你有杀气I”
这今年纪小小的女孩子也懂得什么叫杀气?
“我也知道你等的人一定是杜雷。”倪慧说得很有把摄“因为附近几百里地之内,唯一够资格跟傅红雪斗一斗的人,就是杜雷。”
这女孩子知道的确实不少。
傅红雪看着她那双灵活的服,冷冷道:“你既然知道,就应快走”
他的声音虽冷,眼神却没有平时那么冷,连眼睛的轮廓都仿佛变得温柔了些。
倪慧又笑了,柔声道“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在关心我?”
傅红雪立刻沉下脸道:“我要你走,只不过因为人看的”
倪慧撇了撇嘴,道“你就算要我走,也不必太急,杜雷反正不会这么早来的。”
傅红雪抬起头,日正中天。
倪慧道:“他一会让你等,等得心烦意乱时再来,你的心越烦躁,他的机会就越多。”
她笑了笑,接着道“这也是种战略,像你这样的人,本来早就应该想到的。”
她忽又摇头“你不会想到的,因为你是个君子,我却不是,所以我可以教给你一种法子,专门对付他这种小人的法子。”
什么法子?
傅红雪没有问,也没有拒绝听。
倪慧道“他要你等,你也可以要他等。”
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是个很古老的法子,很古老的法子通常都很有效。
倪慧道“我们可以逛一圈再来,我们甚至可以去下两盘棋,喝两杯酒,让他在这里等你,等得他急死为止。”
傅红雪没有反应。
倪慧道“我先带你到我们家藏酒的地窖去,如果我们运气好,说不定可以找到6两坛我姑姑出嫁时留下的女儿红。”
她的兴致很高,他还没有反应,她就去拉他的手—他握刀的
没有人能碰这只手。
她纤柔美丽的手指,刚刚碰到他的手,就突然感觉到一种奇异而强大的震荡。
这股震荡的力量,竟将她整个人都弹了出去。
她想站住,已站不稳终于一跤跌夜地上跌得很重I
这次她居然没有叫出来,因为她眼眶已红了,声音已哽咽:“我只不过想跟你交个朋友,想替你做点事而已,你何必这么样对付我。”
她揉着鼻子,好像随时都可能哭出来。
她看来就像是个很小很小的女孩,既可怜又可爱。
傅红雪没有看她绝没有看,连一眼都没有看,只不过玲冷道:“起来,草里有蛇。”
倪慧更委屈“我全身骨头都快摔散了,你叫我怎么站得起来。”
她又用那只揉鼻子的手去揉眼睛“我倒不如索性被毒蛇咬死算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可是他的人已经往这边走了过来。
他知道他自己刚才发出去的力量
那并不完全是从手上发出去的,他的手握着刀,刀上也同样有力量发出。
这柄刀在他手里,本身也仿佛有了生命。
有生命,就有力量。
生命的潜力。
这种力量的强大,几乎已和那种无坚不摧的“剑气”同样可怕。
他的确不该用这种力量来对付她的
倪慧倦曲在草地上索性用一双手蒙住脸。
她的手又自又小。
傅红雪忍不住伸出手去拉她——伸出的当然是那只没有握刀的
她没有抗拒,也没有闪避。
她的手柔软而温暖。
傅红雪已有很久很久未曾接触过女孩子的手。
他克制自己的欲望,几乎比世上所有苦行僧都彻底。
但他却是个男人而且并不太老。
她顺从地站了起来,轻轻地砷吟着,他正想扶她站稳,想不到她整个人都已倒在他怀里。
她的身子更温暖,更柔软。
他甚至已可感到自己的心在跳,她当然也可以感觉到。
奇怪的是,就在这同一瞬间,他忽然又有了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有股杀气。
就在这时,她已抽出了一把刀。一把七寸长的刀,刀向他腋下的要害刺了过去。
她的脸看来还是像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孩,她的出手却毒辣得象是条眼镜蛇。
只可惜她这一刀还是刺空了。
傅红雪的人突然收缩,明明应该刺入他血肉的刀锋,只不过贴着他的皮肤擦过
也就征这同一刹那间,她已发觉自已这一刀刺空了,她的人已跃远
就像是那种随时都能从地上突然弹起的毒蛇,她的身子刚跃起,就已凌空翻身
翻、再一翻,她脚尖已挂位了六角亭的飞檐。
脚上有了着力处,身子再翻出去就已到了五丈外的树梢。
她本来还想再逃远些的可是傅红雪并没有追,她也就不再逃,用只脚站在根很柔软的树枝上,居然还能骂人。
她的轻功实在很高骂人的本事更高。
“我现在才知道你以前那个女人为什么要甩下你了,因为你根本不是男人,位不仅腿上有毛病,心里也有毛病。”
她骂得并不粗野,但每个宇都像是根针,刺人了傅红雪的心。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突然起了种奇异的红晕,手已握紧。
他几乎已忍不住要拔刀。
可是他没有动,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心里的痛苦,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强烈。
他的痛苦本来就像是烙在牛羊身上的火印一样,永远是鲜明的[
她的每一个笑因,每一滴眼泪,每点真债,每旬谎言,都已深烙在他心里。
他—直隐藏得很好。
直到他看见明月心的那一刻—所有隐藏在记忆中的痈苦,又都活生生地重现在他眼前。
那一刻中他所承受的打击,绝没有任何人能想象.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自从那次打击后,他的痛苦反而谈了,本来连想都不敢去想的痛苦,现在巳变得可以忍受。
人心里的痛苦,有时正像是腐烂的伤口样,你越不去动它它烂得越深沏:你若狠狠给它一刀,让它流脓流血,它反面说不走会收口”
傅红雪始起头来时,已完全恢复冷静。
倪慧还在树枝上,吃惊地看着他,他没有拔刀,只不过淡谈地说了二个宇“你走吧”
这次倪慧真听话,她走得真快。
日色偏西,六角亭已有了影子。
傅红雪没有动,连姿势都没有动。
影子长了,更长。
傅红雪还是没有动。
入没有动,心也没有动。
一个人若是久已习惯于孤独和寂寞,那么对他说来,等待就已不再是种痛苦。
为了等待第一次拔刀,他就等了十七年,那一次拔刀却偏偏既无意义,又无结果
他等了十七年只为了要杀一个人为他的父母家人复仇。
可是等到他拔刀时,他就已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家人的后代,根本和这件事全无关系。
这已不仅是讽刺。
无论对任何人来说,这种讽刺都未免太尖酸,太恶毒。
但他却还是接受了,因为他不能不接受。
他从此学会了忍耐。
假如杜雷能明白这一点,也许就不会要他等了。你要我等你的时候你自己岂非也同样在等
世上本就有很多事都像是宝剑的双锋。
你要去伤害别人时,自己也往往会同样受到伤害。
有时你自己受到的伤害甚至比对方更重
傅红雪轻轻吐出口气,只觉得心情十分平静。现在已是末时刻。
四这阴暗的屋予,正在一条阴暗的长巷尽头,本来的主人是个多病而吝啬的老人,据说一直等到他的尸体发臭时,才被人发觉。
孔雀租下了这屋予,倒不是因为吝啬。
他已有足够的力量去位最好的客栈可是他宁愿住在这里。
对他说来,“孔雀”这名字也是种讽刺。他的人绝不橡那种华丽高贵,喜欢炫耀的禽鸟,却像是只见不得天日的蝙蝠。
拇指进来的时候,他正躺在那张又冷又硬的木板床上。
屋里唯一的小窗已被木板钉死.光线阴暗得也正象是蝙蝠的洞
拇指坐下来,喘着气,他永远不明白孔雀为什么喜欢住在这里。
孔雀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等他喘气的声音稍微小了些,才问道“杜雷呢T”
拇指道:“他还在等。”
孔雀道“我跟他分手的时候,正是未时。”
孔雀又道“他淮备再让博红雪等多久?”
拇指道“我已经告诉了他,至少要等到申时才去。”
孔雀嘴角露出恶毒的笑意,道“站在那鬼地方等两个时辰,那种罪只伯很不好受。”
拇指却皱着眉,道“我只担心一件事。”孔雀道“什么事?”
拇指道“傅红雪虽然在等,杜雷日己也在等,我只担心他比傅红雪更受不了。”
孔雀淡淡道“如果他死在傅红雪刀下,你有没有损失?”
拇指道“没有。”
孔雀道“那么伤有什么好担心的?”
拇指笑了,用衣袖擦了擦汗,又道“我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孔雀在听。
拇指道“燕南飞真的已中了毒,而且中的毒很不轻。”
孔雀道:“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T”
拇指道是用五百两银子买来的。”
孔雀眼睛发亮,道“能够值五百两银子的消息,通常都狠可靠
拇指道:所以我们随时都可以去杀了他。”
孔雀道“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正是未时刻。
午时己过去很久阳光却更强烈炽热,春已渐老,漫长的夏日即将到来。
傅红雪不喜欢夏天。
夏天是属于孩子们的白天赤裸着在池塘里打滚,在草地上翻跟斗,摘草莓,捉蝴蝶,到了晚上坐在瓜棚下吃着用井水浸过的甜瓜,听大人们姑阿姨换几颗棕子塘。
黄金般的夏日,黄金般的童年,永远只有欢乐,没有悲伤。
傅红雪却从来也没有道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夏天。
他记忆中的夏天,不是在流汗,就是在流血,不是躲在懊热的矮树林里苦练拔刀,就是在烈日沙漠中等着拨刀1
拔刀
一遍又一遍,水无休止的拔刀
这简单的动作.竟已变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下一次拔刀是在什么时候?
—-刀的本身,就象征着死亡。
拔刀的时刻,就是死亡的时刻。
这次他的刀拔出来,死的是谁?
傅红雪垂下头,凝视着自己握刀的手,手冰冷,手苍白,刀漆黑。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杜雷的脚步声。
这时正是未时三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