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
   —古龙
第一百零五章、勾心斗角

苏樱忽然问道:“这位燕大侠是不是已经将江别鹤杀死了呢?”
魏无牙道:“还没有。”
苏樱道:“燕大侠为什麽还不杀他?”
魏无牙道,“因为他要江别鹤留给小焦儿,要小鱼儿亲手复仇。他一天找不着小鱼儿,江别鹤就一天不会送命,他十年找不着小鱼儿,江别鹤就十年不会送命。”
苏樱失聋道:“如此说来,江别鹤岂非…,:岂非,,;”她的话虽没有说完,意思却已很明显。
魏无牙大笑道“不错,江别鹤永远也送不了命的,因为燕南天永远也找不着小鱼儿了,他武功虽比江别鹤高明十倍,但却远不及江别鹤诡计多端,他将江别鹤这种人带在身侧,就好像拉着只老虎满街跑似的,迟早总有一天,他的命也要送在江别鹤手上。”
小鱼儿大怒道;“他饶了你性命,你却这麽样对付他,你还算是个人麽?”
魏无牙抑住了笑声,恨恨道:“他虽然没有杀我,却将我的徒弟全都赶走,而且要他们将我的珠宝全都带走,这岂非和杀了我一样?”
小鱼儿这才完全明白了,忍不住笑道:“只怕他非但赶走了你的徒弟,连你那些宝贝老鼠也被赶走了,是麽?”
魏无牙咬着牙,道;“哼。”
小鱼儿道:“原来你是自觉活着没意思了,才想出这最後一着来的,但你平时若对你那些徒弟稍微好些,他们又怎会在你有困难时离你而去?”
魏无牙忽又阴恻恻一笑,道:“但现在既已有你们陪着我死,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突听移花宫主唤道;“江小鱼,你过来。”
小鱼儿本来似乎不愿过去了,但想了想,还是过去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望了望苏樱。
苏樱本来似乎要先看看魏无牙的反应,但忽又改变了主意,只是向小鱼儿嫣然一笑就跟了过去。
移花宫主姊妹两人站在“大厅”的中央,神情虽然还是那麽骄傲而冷漠,但看来已似忽然变得很渺小,很孤独,很可怜。
但她们还是笔直的站着,没有坐下来。她们几乎从来也没有坐下来过。
邀月宫主霍然转过身子,像是生怕自己再瞧见小鱼儿一眼之後,会忍不住出手将他杀了。
怜星宫主缓缓道:“我们方才已将这小洞四面都探查了一遍。这四面的门户的确已全都被闭死了。”
小鱼儿道;“我根本用不着去看,也知道这绝不会是假的。”
怜星宫主默然半晌,道:“这门户俱是万斤巨石,绝非人力所能开启,但我想,魏无牙绝不会甘心将自己困死在这。”
小鱼儿道:“你难道想要我将这条逃路找出来麽?”
怜星宫主又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想,你也许有法子能自魏无牙口中探听出来。”
小鱼儿道:“你以为我真有那麽大的本事?”
怜星宫主道:“他若不肯说,你就杀了他!”她瞟了苏樱一眼,又道:“我看得出他对你已恨之入骨,若有机会亲手杀你,他绝不会错过。”
小鱼儿道:“这话倒是不错,只可惜我若和他动手,送命的不是他,而是我。”
怜星宫主道:“我也知道你此刻武功还不及他,但只要我教你叁个时辰的武功,他就万万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小鱼儿道;“哦,你真有这麽大的把握?我有点不信。”
怜星宫主淡淡道:“本门武功的神奇奥妙,又岂是你们所能想像。”
小鱼儿忽然不说话了。他歪着头想了半天,竟又大笑起来。
怜星宫主怒道:“你以为这是在说笑麽”
小鱼儿道;“我为什麽要平白费这麽大力气,去和魏无牙动手呢?”
怜星宫“又不禁怔了怔,道:“但你若能将他击倒,再以死相胁,他只怕就会将最後一条逃路说出来的。”
小鱼儿道:“我为什麽要逃出去?这不是很舒服麽”
怜星宫主气得脸色发白,话也说不出来。
小鱼儿悠然道:“我反正也中了毒,迟早总是要死的,就算你们能解了我的毒,我还是难免要死在花无缺手上,既然我算来算去,都是非死不可,倒不如索性死在这,我看这坟墓倒也堂皇富丽。”
怜星宫主一直瞪着他,等他说完了,又瞪着他许久,忽然道:“我若保证你绝不会死在花无缺手上呢?”
邀月宫主忽然厉声道;“你和无缺这一战势在必行,绝无更改……”
小鱼儿叹道:“既然如此,那就没法子了,我们大家只好一在这等死吧。”
怜星宫主道:“但你莫忘了,我若能令你的武功胜过魏无牙,就也能胜过花无缺,你若能杀
了魏无牙,就也能胜过花无缺!”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花无缺是你们从小养大的,非但是你们的徒弟,简直已和你们的儿子差不多了,我却是你们的仇人之子,若非我明知武功此你们差得太远,说不定我早就要了你们的命了,现在你们竟要传授我武功,要我去杀死你们的徒弟,这种话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怜星宫主望了她姊姊一眼,邀月宫主道:“这其中自然有……”
小鱼儿目光闪动,等着她说下去,谁知她刚说了几个字,忽又顿住语声,小鱼儿追问道;“你们若要我相信,也容易得很,只要你们将这其中的原因说出来,你们无论要我做什麽,我都可以答应。”小鱼儿眼睛盯着她,悠悠道:“你们难道情愿让魏无牙看见你们临死前的丑态,也不肯说出这秘密麽?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人临死的时候,那样子非但很难看,而且还很可笑。”
邀月宫主咬了咬牙,忽又转过身。怜星宫主也随着她缓缓转过身去,两人既不愿再瞧小鱼儿一眼,也不愿再听他说一个字了。
小鱼儿木头人般愣了半晌,忽然转向苏樱道:“这件事前前後後你已知道了不少,是麽?”
苏樱叹道:“我现在已知道江伯母以前本是移花宫的门下,後来……後来……”
小鱼儿咬着牙道:“我父母无疑郡是死在她们手上的,她们当时没有斩草除根,现在却想杀
了我,以免留下後患。可是她们为什麽一定要花无缺动手杀死我呢?她们若肯自已动手我现在早已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苏樱道:“她们本来以为你们会很恨花无缺的,你不龙找她们复仇,就一定会找花无缺,谁知你的思想却开明得很,竟认为上一代的仇恨,和下一代无关,所以她们只好逼着花无缺来杀你了。据我看来,你和花无缺之间,必定还有一种极复杂的关系。”
小鱼儿眼睛一亮,又皱眉道:“但我和花无缺之间却又绝不可能有什麽关系的,我一生下来就被带到恶人谷去了,在这世上,我恨本没有什麽亲人。”
洞窟中静寂得穴在和坟墓没什麽两样,从石壁间透出来的灯光很柔和,月光般照着小鱼儿的脸。这本是张明朗骄傲,倔强,充满了魅力的脸,但现在看来,却显得说不出的黯淡,说不出的疲倦。苏樱痴痴的瞧着,目中似乎隐隐泛起了泪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小鱼儿喃喃道:“苏樱,你要知道,我并不是怕死,但要我就这样糊糊涂地死了,我穴在不甘心……宜在不甘心!”
苏樱道:“这地方门户若真的全都封死了,整个洞窟就该和坟墓般变得密不通风,可是……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气闷之感,而且不通气的地方,连火都燃烧不起来。”
小鱼儿用拳头打了打手掌,道:“好,只要他真的还留下一条路我就有法子要他说出来。”
苏樱忽然一笑,道:“你不是已经不想出去了麽?”
小鱼儿向她扮了个鬼脸,道:“那只是我故意要胁她们的,这秘密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非但自己舍不得死,还舍不得让她们死哩。”绝望之中,忽然又有了一线生机,两人的精神都不禁变得振奋起来,两人正想往前走,忽然身後传来一声叹息。“你们不用找了,我就在这!”
那本来放着青玉椅的石台,现在忽然移开了魏无牙推着轮车,从下面缓缓滑了上来。
“我知道你现在心一定又在打主意,要想法子令我说出那些通风之处在那,那麽我劝你,这心思你也不必白费了。因为那时我造那些气孔时,就怕老鼠会从气孔中逃出去。”
小鱼儿沉思了半晌,忽又问道:“你是怕我们死得太快了麽?”
魏无牙嵘嵘笑道:“这就对了,我费了许多力气,才将你们弄到这地方来,怎麽舍得一下子就将你们闷死?我当然希望你们死得越慢越好,这样我才能慢慢欣赏你们临死时忍不住要做出来的种种丑态,我敢担保世上绝没有一件事比这更有趣的了。”他似乎越想越有趣,笑得整个人都扭曲起来。
小鱼儿居然也笑了,道:“我们想问问你,你认为我们会做出什麽丑态来。”
魏无牙眼睛闪着光,笑道:“你总该知道,移花宫主姊妹是从不肯随便坐下来的,无论什麽地方她都嫌脏,但我敢担保,不出叁天,她们就会躺在那些臭男人睡过的床上了,她们平时什麽东西也不肯吃,但再过几天,就算有只死老鼠她们说不定也会吞下去,也说不定会将你们两人煮来吃了,你信不信?”
小鱼儿大笑道:“她们若真会将我吃下肚,倒也妙极,我情愿葬在她们两人的肚子。”
他虽在哈哈大笑,暗中却已不禁毛骨悚然,因为他知道魏无牙所说的话,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只听魏无牙笑着又道:“还有,我知道你们这四个人还都是童男童女,还没有一个真正过人生的乐趣,到了快死的时候,说不定会忽然觉得这麽一死未免太划不来了,说不定就会想那件事是何效味。”他眠睛充满了猥亵之意,脑子似乎已在幻想着那时的情况,蜷曲着身子狂笑着接道:“到了那时,你这小伙子只怕就要变成宝贝了。”
“你为什麽不想这磁味呢?难道你已经不行了麽?”小鱼儿盯着他的两条蛇曲的腿,冷笑道:“原来你早就不行了,所以才会变成这麽样一个疯子,我本来觉得你很可恨,现在才发觉你原来很可怜。”
魏无牙忽然狂吼一声,向小鱼儿扑了上来。小鱼儿身形急转,双掌反切。谁知魏无牙的身上忽又多出十根短剑,划向他的手腕。原来他每根手指上都留着叁四寸长的指甲,平时是蛇曲着的,与人动手时,真气贯汪指尖,指甲便剑一般弹出。灯光下,只见这十根指甲隐隐闪着乌光,显然淬着剧毒,小鱼儿只要被他划破一点油皮,就无救了。
他这一扑之势,竟藏着叁种变化後着,每一种变化都出人意外,招式之怪异狠毒,卖是天下无双。苏樱已忍不住鹫呼出声来。只见小鱼儿身子就地一猿,已滚出两丈外,这一着破法更非正统武功,只是小鱼儿随机应变临时创出的。
谁知魏无牙身子一转,竟又落回那轮车上。小鱼儿正想扑过去时轮车忽然围着他兜起圈子。
刹那间,小鱼儿只觉自己前後左右,都是魏无牙的人影,竟比那威震天下的“八卦游身掌”还要厉害叁分。
但一个人步法无论多麽巧妙,也没有轮子转得快的。小鱼儿只觉头晕眼花,几乎不用魏无牙出手,他就要倒下去了。小鱼儿忽然长啸一声,冲天而起。这一招竟是昆仑派的镇山绝技“飞龙大八式”。普天之下,唯有“飞龙大八式”能破解魏无牙这种功夫,除此之外,纵是武当少林的掌门大师,也难免要被魏无牙困死。
谁知他身形方自凌空飞起,魏无牙竟又迎面扑了过来,十根闪闪发着乌光的指甲,又划到他咽喉。这人竟生像是已变了小鱼儿的影子,小鱼儿竟连变招都已不及,猝然间竟使出了少林的“千斤坠”。
要在身形上冲时突然落下,也并不是件容易事。但小鱼儿偏偏就在这间不容发时落了下来。
谁知他身子刚落下,只听“嗖,嗖,嗖”急风破空,叁道乌光,分由叁个不同的方向射了过来。
原来魏无牙身子虽已飞起,但那轮车却还在不停的转动,这叁道乌光,竟是转椅中射出来的。这一着才真的出小鱼儿意料之外,若是换了中原武林任何一门一派的高手,此番都难免要丧在这叁根乌骨箭下!
只见他身子忽然一折一扭,全身的骨头竟像是都忽然分开了,叁道乌光就在这一刹那间擦着他的衣裳飞过。
魏无牙固然是怪招百出,令人难斗,这轮车中也不时射出一两件暗器来,更令人防不胜防。
但见魏无牙忽而和这轮椅溶为一体,忽而又分开来各自进攻,不到叁十招,小鱼儿觉得吃不消了。
小鱼儿脚步一错,忽然轻瓢瓢拍出两掌。这两掌看来也没有什麽奇妙之处,但也不知怎地,魏无牙竟险些闪避不开,他再也想不到小鱼儿这一招是从那学来的。
更令他想不通的是,小鱼儿的招式竟忽然变了,每一招都变得轻飘飘的,像是一点气力也没有。但每一招发出来,却都是攻向魏无牙自己也想不到的破绽,而且招式看来全无变化,其实却变化无穷。

第一百零六章、难以捉摸

苏樱本来已经快急疯了,此刻面上却露出了微笑。原来就在小鱼儿最危险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移花宫主,这姊妹两人竟也在远处过起招来。她们所用的招式一正一反,一攻一守,每一招击出时都很慢,像是生怕别人瞧不清楚。
小鱼儿就算再笨,也知道她们是在传授自己武功了,此时此刻,他就算想拒绝也无法拒绝。
他随意将邀月宫主力才使出的一招拍了出来,果然令魏无牙大吃一鹫,等到魏无牙再攻来时,他就以怜星宫主所使的招式来解救。但也不知怎地,十来招过後小鱼儿竟轻轻松松的就占了上风。
等到魏无牙也发觉她们时,已被小鱼儿逼得连气都透不过来,他再也想不通自己如此奇诡的招式,怎会被如比平淡的招式克制住。他却不知移花宫主这种招式,并非平淡,而是简练,她们实已将最繁复的变化加以精淬,将无数个变化化为一个。叁十招过後,魏无牙声势已弱,变化已穷。
谁知就在这时,突听“叫”的一声。这声音似乎是山洞外传来的,但回音却震动了整个山窟。小鱼儿一鹫,又一喜,魏无牙的轮车已滑开叁丈。
一这时山外“叫咚”之声不停的传了进来,怜星宫主目中早已忍不住露出喜色。
魏无牙道:“这既无食物,也无饮水,你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最多也只能维持十天不死,等到外面的人进来时,你们恐怕已剩下一把骨头。”
小鱼儿忽然大声道:“既是如此,我们就非杀你不可了?”
魏无牙道:“不错,杀了我,你们也可免得在我跟前出丑,只不过……你们现在杀了我,却未免太可惜了。你们不妨先随我去看几样东西。”
小鱼儿望了移花宫主一眼,道:“好,我就跟你去瞧瞧,反正也不怕你在我面前玩花样。”
魏无牙道:“在移花宫主和天下第一聪明人面前,我还有什麽花样好玩的。”他推动轮车向地道中滑了下去。移花宫主姊妹就像影子般跟着他。
只见魏无牙这时已滑入了一扇很窄的石门一这道石门莫非就是他留下来的秘密出麽?小
鱼儿赶紧奔了过去,一走进去,就不禁大矢所望,石门後竟是一间六角形的石室,再也没有别的门户。这间石室中光线特别黯,小鱼儿隐隐约约只能看出面有一口很大的石棺,远有许多石像。小鱼儿忍不住问道:“这些石像是什麽玩意儿?”
魏无牙吃吃笑道;“这些全都是我的精心杰作,我去点起灯,让你们看清楚些。”他笑声中一竟带着种说不出的奇怪味道,小鱼儿一听这笑声,就知道这些石像必然有些古怪。
一这时魏无牙已滑到墙角,取出了个火摺子,将嵌在石墙中的十来盏铜灯,一盏盏燃了起来。
他燃起第四盏灯时,小鱼儿已看呆了。
一这些石像竟全都雕成移花宫主姊妹和魏无牙自己的模样,而且都和真人差不多大小,自成一组,每一个的姿态都不同。
第一组石像是移花宫主姊妹两人跪在地上,拉着魏无牙的衣角,在向他苦苦哀求。
第二组石像是魏无牙在用鞭子抽着她们,不但移花宫主姊妹面上的痛苦之色栩栩如生子也好像活的一样。
第叁组石像是移花宫主姊趴在地上,魏无牙就踏着她们的背脊,手还举个杯子在越到後来,石像的模样就越不堪人目,而每一个石像却又都雕得活灵活现,纤毫毕露小鱼儿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想不到这疯子竟是个如此伟大的天才。”
移花宫主姊妹早已气得全身发抖了,此刻忽然扑上去,提起个石像,摔得片片粉碎。
每叁个,那鞭喝酒。
只见这些坚硬的石像,到了移花宫主手,竟有如纸扎的一般,丘数件心血的结晶,瞬眼间便化为一片碎石。
魏无牙却只是在那静静的瞧着,动也不动。怜星宫主终於扑到他面前,怒喝道:“你这畜牲,这次你还想要我放过你麽?”
喝声中,她已拎起了魏无牙的衣襟,将他从轮车上提了起来,向石壁用力掷了出去。
只听“砰”的一声,魏无牙居然摔得粉碎士可是一个人的血肉之躯,又怎会被摔成“粉碎”
呢?
怜星宫主怔了怔,才发现这个“魏无牙”原来竟也是用石头雕成的,只不过穿着衣服而已。
真的魏无牙竟不知在什麽时侯溜走了。
这石室仅有的一道门已被封闭,四面石壁,也就是山壁,移花宫主用那麽重的石像去摔,石壁也纹风不动,其坚固可想而知。
苏樱默然半晌,道:“他既然已将我们困死,为何还要将我们骗到这来呢?”
小鱼儿苦笑道:“这理由太多了,第一,他将我们困在这裹,他自己就可以自由活动,甚至可以大吃大喝,等我们饿死後,就可以走了。他用的这法子,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一计中还
有一计,主要的目的,只怕还是想将我们骗到这襄来,在外面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全都是在做戏。”
苏樱垂下头,黯然叹息。小鱼儿苦笑着又道:“现在我们就好像是一群关在笼的猴子,只好做把戏给他看了。”
苏樱再也说不出什麽了,过了半晌,小鱼儿又笑了起来,喃喃道:“我临死前会变成什麽样子,宜在连我自己都想像不出,这倒有趣得很。我说不定会将你吃下去,你怕不怕?”
苏樱柔声道:“那麽我们两个就永远变成一个,我怕什麽?”
小鱼儿注视着她的脸,页久良久,才叹息着道;“只可惜你太聪明了些,否则说不定我真的会喜欢你了。”
苏樱红着脸,咬着嘴唇道;“我听说女人生了孩子後,就会变得笨些的。”
若是换了平时,小鱼儿听到这话一定会放声大笑起来,但此刻他只是觉得心襄泛起一阵甜蜜的温柔之意,又带着种说不出的酸楚,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麽滋味,只知道这种滋味他平生也没有领略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鱼儿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那青石棺材前,将棺材盖抬了起来,挡在棺材前面,又将四面的碎石在棺材两旁一块块堆起。
移花宫主也不知他这是在干什麽,两人越瞧越奇怪,虽然忍住不想问,却希望苏樱问他。但苏樱眼睛充满了柔情蜜意,含笑瞧着小鱼儿,也不开口,竟似乎很了解小鱼儿的用意。
只听小鱼儿嘻嘻一笑,道:“吃喝拉撒、睡,乃是一个人五样非做不可的事,现在我们虽没有吃喝,但以前吃喝的东西还是要出来,我们既没法子让它留在肚子,也不能让它拉到裤子上,所以只有用这法子了。”
移花宫主脸都气红了,偏偏又说不出话来。只见小鱼儿已将碎石在棺材两边堆成两道墙,再加上那棺材盖子,就活脱脱是个现成的茅房了他拍了拍手,笑道;“在下一向敬老尊贤,两位若要用,就先请吧。”移花宫主红着脸跺了跺脚,拧转身去。
小鱼儿又瞧着苏樱,笑道:“你呢?”
苏樱脸也红了,道;“我……我现在不……不想。”
小鱼儿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他嘴说着话,人已铰了进去,过了半晌,才慢吞吞走了出来,一面叹着气,一面喃喃道:“舒服舒服,这麽舒服的事世上只怕还没有几样。”
他走回去坐下,闭起眼睛,似乎要睡着了,苏樱终於也忍不住悄悄爬起来,向那边走。谁知她身子刚动,小鱼儿左没一只眼睛忽然张开了,笑嘻嘻道;“你想了麽?”
苏樱红着脸啤道:“你真是个小坏蛋。”
又不知过了多久,怜星宫主的脸潮渐胀红了,再过片刻,她两条腿似乎已在轻轻发抖。只听小鱼儿鼻息沉沈,似已睡着。怜星宫主忽然一阵风似的瓢了进去,她就算在和最厉害的对头交手时,也没有用过这麽快的身法。、谁知小鱼儿却忽然“噗哧”一笑,道;“你现在只怕不会再说我无礼,反要感激我了吧。”
小鱼儿笑不出的时候,移花宫主姊妹终於也在地上坐了下来,这只不过是叁两天之间的事,但在他们感觉中,却如同十年。就在这时,屋顶上忽然露出饭碗般大小的洞,还有样东西自洞落了下来,掉在地上,竟是个柚子。
苏樱瞧着这柚子,眼睛已发直了,她从末想到一个柚子竟能令她如此动心,只见移花宫主姊妹的眼色,竟也为这一个柚子而改变。怜星宫主眼睛盯着这柚子,已缓缓站了起来。
突听小鱼儿大笑道:“想不到不可一世的移花宫主,如今竟连别人丢在地下的东西也要捡起来吃了,有趣呀有趣。”怜星宫主身子忽然僵住,指尖却已在发抖。但她的眼睛还是盯着那柚子动也不动。
小鱼儿笑道:“但我若捡别人丢在地上的东西吃,却没有人会笑我的,因为我脸皮本来就和城墙差不多厚。”他嘴裹说着话,已跳起来将那柚子搂在手。
只见小鱼儿将柚子劈开两半,带着清香的水汁,溅得他满脸都是,他伸出舌头来舐了舐,喃喃道:“好甜,好香,看来一个人的脸皮厚些,倒不是件坏事。”他忽然转头向苏樱一笑,又道:“但你的脸皮一向也不薄,这柚子也该分一半给你的,是麽?”
苏樱忍不住嫣然一笑,柔声道:“我有时真奇怪,一个人有了张强盗的嘴,却偏偏还有颗善一艮的心。”
小鱼儿将剩下的半边柚子又闻了闻,忽然站起来,走到移花宫主姊妹面前,笑嘻嘻地将半边柚子递出去,道:“这一半已是你们的。我知道你们绝不肯吃别人丢掉的东西,但这半个柚子却是我恭恭敬敬送来的,你们已可放心吃了。”移花宫主面面相觑,竟都怔住。
过了半晌,怜星宫主忍不住道;“你……你为什麽要这样做?”
小鱼儿默然半晌,缓缓道;“一个人在快要死的时候,还能保持自己的身份,不肯丢人,这种人连我也很佩服的。”只见小鱼儿笑嘻嘻走了过来,脸上既没有得意之色,也没什麽难受,就好像他刚吃过一百个柚子,才将吃不下的半个送给别人似的。
苏樱将这半个柚子也分成两半,柔声道:“你既然已将这半个柚子送给我,这就是我的,我自然也要送一半给你”
小鱼儿道:“我不要。因为你那一半比我大,我要你那一半。”
苏樱噗哧一笑,道:“我若生个孩子像你,我不被他气死才怪。”

 

 

第一百零七章、人性弱点

永远高高在上,令人不可仰视的移花宫主,终於也渐渐变得和别人同样平凡,小鱼儿到这时
侯,才觉得她们原来也是个人,也有人的各种需要,也有人的各种情感,甚至也有眼泪。现在,她们会不会将那秘密说出来?
苏樱揉了揉眼睛,悄悄道:“我们现在难道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麽?”
小鱼儿默然半晌,也压低语声,道:“我们若能沉得住气,静静的等死,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苏樱道:“既然静静的等死,还有什麽希望?”
小鱼儿道:“魏无牙要我们慢慢的死,就是要我们痛苦,疯狂,甚至自相残杀,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发,但我们现在却都很镇静,我们若是就这样静静的死了,他一定不甘心,一定还会有别的举动,那就是我们的机会到了。”
苏樱眨了眨眼睛,道:“所以我们现在一定要想个法子来逼他。”
移花宫主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麽,过了半晌,只见小鱼儿忽然站了起来向她们姊妹两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後又长叹一声,道:“我江小鱼能和移花宫主死在一齐,葬在一齐,总算有缘。现在大家反正都快死了,我们昔日的恩怨,也从此一笔勾消,你们为何定要花无缺杀我,究
一苋有什麽秘密,我都不想问了。”移花宫主也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说出这种话来,只有张大了眼睛瞧着他,等他再接着说下去。
小鱼儿道:“现在花无缺既然不在这襄,我们看来也不会有逃出去的希望,我只求你们让我痛痛快快的死了吧。死,我并不怕:但等死却实在令我受不了。”移花宫主姊妹神情骤然沉重下来。
他一面说话,一面偷偷向移花宫主挤了挤眼睛。邀月宫主怔了怔,怜星宫主已悄悄拉了拉她衣襟,道:“好,你死吧。”
苏樱忽然道:“我这裹有两粒毒药,是魏无牙为他徒弟们准备的。”
小鱼儿道:“这种毒药的厉害我知道,只要一粒已足够了。”
苏樱凄然一笑,道:“你死了,我是连一时一刻也活不下去的,你难道还不知道?”
小鱼儿默然半晌,道:“好,要死就一齐死吧,也免得黄泉路上寂寞。”
突听一人大声道:“死不得,死不得,你们少年恩爱,多活一天,就有一天的乐趣,若是现在死了,岂非太冤枉了麽?”小鱼儿和苏樱对望一眼,心暗道;“他果然沉不住气了。”
只听魏无牙又道:“你们若是觉得心烦闷,喝几杯酒就会好的,哈哈……,这就算我送给你们的台沓酒吧。”话声中,上面那小洞中已抛下了一只酒瓶,小鱼儿刚伸手接着,就又有一只酒瓶落了下来。片刻间,小鱼儿怀已抱着十二瓶酒,瓶子还都不小。
小鱼儿将瓶酒放在移花宫主面前,道:“还是老规矩,一人一半。你们若真是素来酒不沾唇,现在更该喝两杯了,一个人若到了临死时还不知道酒的滋味那实在是白活了一辈子。”片刻之间,他自己已经半瓶酒下了肚。
这酒若是十分辛辣,移花宫主姊妹也许还能忍得住不去喝它,但这酒却偏偏是上好的竹叶青,清香芳洌,教人嗅着都舒服,碧沉沉的酒色,更教人看着顺眼,若有人真能忍得住不喝,那才真是怪事。
怜星宫主瞧了邀月宫主一眼,终於忍不住开了酒瓶,浅浅啜了一口。这一口不喝也还罢了,一口喝了下去,但觉一股暖意直下丹田,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接着,她全身的血液又热了起来,眼睛也亮了一这一口不喝也还罢了,一口喝下去,那还能忍得住不喝第二口?
只见小鱼儿用力敲着酒瓶,引吭高歌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这正是李白的千年绝唱“将进酒”,移花宫主虽然也曾念过,却总觉得这不过只是个酒鬼疯言疯语。
但此刻怜星宫主几日酒下了肚,只听了两句,已觉得这首长歌的确是气势磅购,古来少有。
再等到一曲终了时,怜星宫主已不觉热血奔腾,热泪盈眶,不知不觉间,已将一瓶酒都喝了下去,嘴犹自喃喃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兴尔同消万古愁……来,江小鱼我敬你一杯,与你共消这万古愁吧。”
苏樱已不觉看呆了,她想不到怜星宫主竟将一瓶酒喝下去,再想不到她会变成这样子。这实在已不像怜星宫主,就像是另外换了个人似的。
邀月宫主虽也喝了两口,但见她第二瓶酒又喝下去一半,不禁皱眉去夺她酒瓶,道;“你已经醉了,放下酒瓶来。”
怜星宫主忽然叫了起来,道:“我不要你管,我偏要喝!你已经管了我一辈子,现在我已经快死了,你还要管我?”
邀月宫主又鹫又怒,但听到她最後一句话,又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也喝了口酒,黯然道:“不错,我自己反正也已离死不远,何必再来管你”
怜星宫主这才转过头向小鱼儿一笑,道;“来,我再敬你一杯,你穴在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小鱼儿好像并不在意,随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什麽还要杀我呢?”
邀月宫主面色忽然变了,怜星宫主却只是嘻嘻笑道:“这秘密等你死了之後,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到了这种时候,她还能忍住不说出这秘密来。
小鱼儿道:“一言为定,可是,;你若比我先死呢?”
怜星宫主道;“那麽你就陪我死吧,我在黄泉路上,一定会告诉你。”
小鱼儿叹道:“能和你一死,倒也算不虚此生了。你以为只有魏无牙一个人为你疯狂麽?
像你这麽可爱的人,我……我实在……”他没有再说下去,却用眼睛盯着她的脸。
怜星宫主眼波流动,忽然指着苏樱道;“我难道比她还可爱麽?”
小鱼儿道:“她怎麽能和你此,你若肯嫁给我,我现在就娶你。”
两人越说越不像话,简直拿别人都当做死的,像是全末看到苏樱的脸已发白,邀月宫主更已气得全身发抖。
只见怜星宫主笑着笑着,人已到了小鱼儿怀,娇笑道:“我一生都没有这麽样的开心过,我……”邀月宫主不等她说完,已飞身掠了过来。
突听小鱼儿压低声音,悄悄道:“你想不想活着出去,想不想杀了魏无牙出气!”邀月宫主怔了怔,小鱼儿声音更低,道;“你若想,就照我的话做,先打灭这所有的灯火。”
魏无牙果然一直在外面偷看,他看到怜星宫主扑入小鱼儿怀时,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全身都紧张得在发抖,掌心也在淌着汗。谁知就在这时,灯火竟忽然灭了。
石室中骤然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什麽也看不见。魏无牙几乎急得跳了起来。
只听黑暗中发出各种声音,先是怜星宫主的娇笑,邀月宫主的怒喝,接着又是一阵掌风激。黑暗中此刻偏偏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了,这没有声音实在比什麽声音都要诱惑,都要急人。魏无牙简直要急疯了。他苦心安排了一切,就为的是等着瞧这一幕,为了这件事,他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甚至已牺牲了一切。
但现在他却偏偏什麽也看不到。他疯子似的推动着轮车,去取了盏灯,想将灯光从那小洞中照进去,谁知灯光一移到洞口,就又被打灭了。
只听小鱼儿喘息着笑道:“不准你偷看。”
魏无牙心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又像是有无数条小在爬来爬去,终於咬了咬牙狞笑道:“你不让我看,我也要看我死也非看不可。”
他算定邀月宫主此刻必已被打倒,怜星宫主和小鱼儿此刻也绝不会有功夫来对付别人了。只剩下个苏樱他自然不放在心上。
他等了几十年,好容易才等到今天,这机会他怎肯错过山於是他又拿了盏灯,扳开了门上的枢纽。沉重的石门,无声无息地滑了开来。
魏无牙简直紧张得连气都透不出了,手在发抖,橙也在抖,他用力推动轮车,无声无息地滑了进去。谁知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爆发起一阵狂笑声。
只听小鱼儿狂笑着道;“魏无牙,你终於也上了我一次当了!”
魏无牙大鹫之下,心胆皆丧。灯光映照处,他赫然发现小鱼儿什麽也没有做,正笔直站在他面前,他想後退,邀月宫主却已挡住了那道门户。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栽在天下第一聪明人手,难道还觉得冤枉麽?这若有人为我作传立碑,少不得也会将你带上一笔,你岂非也可名垂千古了。”
魏无牙下一口苦水,嗄声道:“你……你现在想要怎麽样!”
小鱼儿沉下了脸,冷笑道:“你现在难道还想要我们相信这的出路已全都被封死?”他嘴说着话,已一步步向魏无牙走了过来,再看邀月宫主,目中已射出刀一般的杀气。
“只不过你是想要我带你们出去麽?那容易得很。”魏无牙嵘嵘笑道:“我现在已经在往外面走了,你难道看不见?”
小鱼儿讶然道:“你现在……”他语声忽然顿住,就像是忽然见到鬼似的,满脸俱是鹫惧之色,喉咙格格的,却说不出话来。小鱼儿指着魏无牙,手指不停的发抖。
邀月宫主站在魏无牙身後,也看不到魏无牙的脸。
只听小鱼儿嗄声道:“你……你过来……过来看看他。”邀月宫主赶紧掠到魏无牙面前,也骇得呆住了。
灯,还在魏无牙手,火焰不停的闪动。闪动的火光下,只见魏无牙一张脸色变成死黑色,眼睛和嘴都紧紧闭着,嘴角和眼角一丝丝的往外面冒着鲜血。
邀月宫主也情不自禁,後退了半步,骇然道:“他难道竟自杀死了。”只见魏无牙扭曲的嘴角,彷佛带着一丝恶毒的微笑。邀月宫主站在那襄,也呆住了。
只见苏樱苍白着脸,走到魏无牙的身前,恭恭敬敬拜了几拜,目中已流下了几滴眼泪。她一逅是在为魏无牙悲哀还是在为自己悲哀突听小鱼儿鹫呼一声,道:“不好。”喝声中,他已自那石门中奔了上去。
邀月宫主和苏樱对望了一眼,也不知他又发现了什麽事,但此刻大家已唯小鱼儿马首是瞻,小鱼儿鹫呼出声,她们面上也不禁变了颜色。
一这时怜星宫主鼻息沈沉,似已熟睡,原来方才在那一片令人迷乱的恙暗中,邀月宫主已点了她的睡穴。此刻邀月宫主抱起了怜星,随着小鱼儿掠出。
掠出地道,那巨大的洞窟中仍是静悄悄的,并没有发生什麽变化,甚至连四面的灯光都没有熄灭。但小鱼儿站在那,脸上却已看不到一丝血色。
小鱼儿沉着脸道;“你可听到了什麽声音?”
苏樱道:“没有听到呀?”四下静寂得如同坟墓!
小鱼儿长长叹了口气,道:“就因为你什麽声音都听不到,这才可怕。”他话末说完,苏樱
也已耸然变色。
花无缺若在外面挖掘地道,就一定会有“叫叫咚咚”的敲石声传进来,但此刻四下静无声一晋,他显然已住手。他们连最後一线希望都断绝了。
只见苏樱已在一旁坐了下来,用手抱着头,似在苦苦思索。小鱼儿就站在她对面,静静的瞧着她。
小鱼儿痴痴的瞧了半晌,走过去拍了拍她肩头,道;“你在想什麽?”苏樱仰起头嫣然一笑,眼波如雾夜的星光,看来是那麽遥远,那麽蒙胧,美丽得令人不可捉摸。
她轻轻抱着小鱼儿的腿,道:“我在想,魏无牙必定为他自己留下了一条最後的出路,这已是绝无疑问的事,但我们为何找不着呢?”她咬着嘴唇,缓缓接道;“我已在四面都很留意的探查过,这每一条出路的确都被封死了,山壁上假如还有暗门,我也一定能看得出来的。”
小鱼儿忽然笑了笑,道:“这最後一条出路在那,我已经知道了。”
一逼句话说出来,苏樱和邀月宫主几乎都忍不住跳了起来,邀月宫主已风一阵掠到小鱼儿面前动容道:“在那?”
小鱼儿同手指点着道:“那边角落有块凸起的山石,石头下有个比较大的气孔。你们总该看到了吧。”
邀月宫主道:“那气孔虽比别的大些,力圆仍不及一尺,人怎麽能钻得出去?”
小鱼儿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我们只知道魏无牙必定会为自己留下最後一条出路,却都忘记了一件事。”
苏樱脸色立刻变了,道:“不错,我们的确都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小鱼儿一字字道:“我们都忘了魏无牙是个畸形的侏懦士那气孔我们虽无法出入,他却可以钻得出去,他虽然留下了一条出路,我们也只有瞧着乾瞪眠。”
邀月宫主身子一震,几乎再也站立不稳,现在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已断绝,除了死之外,已无路可走。

第一百零八章、计脱危困

她现在也终於知道魏无牙的计划,果然周密,果然绝无漏洞,这计划中最妙的地方,就是他虽留下了出路,别人却无法走得出去,他虽然留下了食物,别人却再也休想吃得到嘴。那是一笼到都恶心的活老鼠。
邀月宫主只觉两条腿轻飘飘的,已无法支持下去,终於也倒了瓶酒坐下去一口喝了起来。
小鱼儿也抱起个酒子,拉着苏樱走了出去,苏樱心中虽也充满了悲忿与绝望,却又充满了柔!蜜意。
谁知小鱼儿刚走了两步,忽然失声道:“槽了!方才,我们还有希望,所以大家也只有一条心都想逃出去,正如风雨共舟,自然齐心协力,但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已断绝,她就不会放过我了。”话刚说完,跟前人影闪动,邀月宫主已到了他们面前,小鱼儿苦笑着瞧了瞧苏樱,喃喃道:“我猜的不错吧……有时我真希望自己也能猜错几件事才好。”
只听邀月宫主冷冷道:“你们的话已说完了麽我再给你们片刻时间,你们快说吧。”
只听小鱼儿忽然大笑道:“好,我们迟早总要拚个死活的,但你既说了要让我们再说几句话,你就不能像魏无牙一样在旁边偷听。”
他拉着苏樱走到角落,嘀嘀咭咭说了几句话,一面说,苏樱一面点头,到最後才听得小鱼儿道;“你明白了麽?”
苏樱黯然道:“我明白了,但你…你也得千万小心呀”
邀月宫主冷笑道:“再小心也没有用的,过来吧。”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要杀我,你为什麽自己不过来?”邀月宫主脸上又气得变了颜色,谁知小鱼儿这句话刚说完,身子已凌空扑起,闪电般攻出叁掌。
一垩二掌当真是凌厉无匹,强劲绝伦,武林中只怕已极少有人能逃得过他这“杀手叁招”。但在邀月宫主眼,却看得有如儿戏一般,她身子似乎全末动弹,小鱼儿这叁掌竟连她的衣角都沾不到。
苏樱只瞧了一眼,已知道小鱼儿绝非邀月宫主的敌手了,她似乎不忍再看,竟垂着头走了出去他果然越打越起劲,果然丝毫没有畏怯之意,每一招使出,都带着虎虎的风声,可见是已用出了十成劲力。但无论他用出多麽厉害的招式,邀月宫主只要轻轻的一挥手,就将他的攻势化解於无形。
奇招连变,直到此刻为止,她既没有使出“移花接玉”的功夫来,也没有使出一着杀手。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忽又笑道:“你究竟是想杀我?还是在跟我闹着玩的?”他不等邀月宫主说,又笑着道:“你是不是想等到摸清我使力的方法之後,才要我死?”
邀月宫主微微动容,皱眉道:“我为什麽要摸清你便力的方法?”
小鱼儿道:“因为你若摸不清我力量发出的方向,就使不出!移花接玉』的功夫来,是不是?”他的嘴在不停的说着话,手也在不停的挥动攻击,但一双眼睛,却始终瞬也不瞬的瞪着邀月宫主。
邀月宫主面上的神情果然又有了变化,却冷冷道:“我要用!移花接玉的功夫时,自然会用的,用不着你着急。”
小鱼儿大笑道:“你也用不着再骗我了,我早已看破了你那!移花接玉』的密,你要不要我说结你听听?”
邀月宫主冷笑道:“就凭你,只怕还不配说起“移花接玉』这四个字。”
小鱼儿道:“我为什麽不配?!移花接玉』又有什麽了不起,那只不过也是种借方便力的功夫罢了,和武当的四两拨千斤”,少林的!沾衣十八跌』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因为你的出手特别快,而且能在对力力量还末充分使出来之前,就抢了先机先将他的力量拨叵去,所以在别人眼中看来,就变得分外神奇,再加上你们自己故作神,故弄玄虚,将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故意渲染得十分复杂,十分神秘,所以别人就更认为这种功夫了不起了。”
他滔滔不绝,说到这,才歇了口气。邀月宫生面上已露出鹫讶之色,厉声道:“你还知道什麽!”
小鱼兄道:“我虽然还不知道你是用什麽手法将别人经脉中的真气拨回去的,但这也无关紧要,因为我已知道了你这种功夫最大的关键,就是要先摸清对力的真气是从什麽地方,什麽方向发出来的!”
邀月宫主道:“哼。”
小鱼兄道:“因为普通一般人的力量,大多是发自丹田附近几处穴道,所以你不费什麽事,就可以将他的力道摸清,但是我……”
他大笑着接道:“我学的武功却和任何人都不同,我的师傅至少也有七、八十个,甚至连你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就因为我学的武功太杂,所以内功也不佳,说来是我最大的缺点,但和你动手时,这反而帮了我的大忙了。”
邀月宫主道:“你以为……”她只说了叁个字,就又顿住了语声。
小鱼儿道:“就因为我的内功不佳,出手又没有规矩,所以你一时间竟摸不清我内力发出的方向,就根本使不出“移花接玉』的功夫来。”
邀月宫主一声冷笑中,她纤纤十指,已向小鱼儿“曲泽”“天泉”两穴之间点了过去,手势如采花拂柳。
这两处穴道属“手厥阴经”,小鱼儿此刻攻出两招,力道正是由此而发,显然她已摸清了小
鱼儿真气流动的方位。
谁知小鱼儿身形一转,转开叁尺,连一点事也没有。这百发百中万无一矢的“移花接玉”功使到小鱼儿身上,竟变得一点用也没有了。
邀月宫主这才真的吃了一鹫,她既已看准了小鱼儿出手的力道发自“手厥阴经”,那就万万不会错的。
只听小鱼儿大笑道:“你想不到吧,告诉你,你以为我那两招用了很大力气,其实我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用,你想借我的力气打我自己,但根本连一点力气也没有,这就是我对付“移花接玉”功的法子,你说这法子好不好?”
邀月宫主变了变颜色,冷笑道:“很好,也亏你想得出这麽笨的法子来。你出手若不用力气,就根本无法伤人,自己实已立於不胜之地,两人交手,若根本无法求胜,难道远不算笨
麽?”
小鱼,了黜头,笑嘻嘻道:“不错,我自己也觉得这法子的确很笨,但对付你这样的人,有时越笨蛀法子,往往会越有用,何况,是你想杀我,我根本就不想杀你,我只要能令你伤不了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邀月宫主厉声道;“我不用!移花接玉』的功夫,难道就杀不了你麽?”
小鱼儿道:“我正是想瞧瞧你倒底还有什麽本事能杀得了我!”
他话还末说完,已觉得有一股劲气面而来,接着,邀月宫主的一双手就彷佛已化为七、八双手了。小鱼儿只觉得跟前到处都是邀月宫主的掌影,也分不清那只是卖,那只是虚,更不知道如何招架闪避。
他宜在想不到一个人的手动作怎会这麽快。他虽然勉强躲过了几招,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邀月宫主下一招攻出时,他是否还能躲得开了。
她只差还末使出最後致命的一击!突听小鱼儿大喝:“等一等,我还有最後一句话要说。”
邀月宫井根本不理他,闪电的出手,但一招使出後,却又忽然顿住,只不过手掌仍不离小鱼儿方寸之间,目光始终不离小鱼儿面目,冷冷道:“此时此刻,你还想玩什麽花样?”
小鱼儿叹道:“现在你总也该知道,无论如何,我都再也逃不了的,也绝不会再有人来救我,我已没怯子不死在你手。那麽,到了这种时侯,你总该将那秘密告诉我了吧。”
他满脸都是渴望企求之色,看来真是说不出的可怜,谁也想不到小鱼儿竟也会露出这样的可羊怜像。邀月宫主瞧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邀月宫主忽然道:“你死了之後,我一定将这秘密告诉苏樱。”
小鱼儿嗄声道:“你……难道就不可告诉我吗?”
邀月宫主道:“不能!”这回答又变得和以前同样坚决,全无商量的馀地。
小鱼儿长叹一口气,道:“你这人真比强盗还凶,连我临死前最後一个要求都不肯答应。我若要求别的事,你肯不肯答应呢?”
邀月宫主犹疑了半晌,终於缓缓道:“那也要看你要求的什麽事。”
小鱼儿道:“我要小便,行不行?”
在这种时候,他居然提出这种要求来,宜在令人哭笑不得,邀月宫主苍白的脸都似乎被气得发红。
小鱼儿道;“我方才酒喝得太多,现在已憋不住了,你若还不肯答应我!我只好在这就地解决了。”
邀月宫主怒道;“我现在就杀了你?”邀月宫主咬着牙瞪了他半晌,忽也冷笑道;“好,你去吧,我就不信你现在还可玩得出什麽花样。”
小鱼儿道:“这地方就是死路一条,我难道还会七十二变,能变个苍蝇飞出去麽!”
他又回到方才那地室,只见魏无牙的身已渐渐开始乾瘪缩小,那模样看来更是令人作呕。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你不进来?难道不怕我跑了麽?”
邀月宫主也不理他,这地室只有这一个出口,她自然知道小鱼儿就算有多大的本事,也无路可逃的。
过了半晌,只听面“哗啦哗啦”的响了起来,邀月宫主这一辈子几曾听过这种“可怕”的声音。她的脸不禁又红了,只恨不得紧累堵住耳朵,幸好任何人小便都不会太长的,她忍耐最多也只不过是片刻间的事。
谁知过了半天,那声音还在“哗啦哗啦”的响着。又过了两叁盏茶功夫,那声音还在个不停。
邀月宫主越等越不耐烦,越等越奇怪。邀月宫主忍不住道;“江小鱼,你为何还不出来?”
面却只有“流水”的声音,竟没有人答话。
邀月宫主虽然明知小鱼儿无路可逃,还是不免有些鹫疑,又呼唤了两声,听不到回答,就不禁暗暗忖道:“这鬼灵精难道真的找到了另一条出麽他已知道咄在此,所以才使出这诡计自己逃出去,却将我们困死在这裹!”想到这,她手足都已冰冷,再也顾不得别的事,冲了进去。
不,这襄并没有什麽变化,那声音还是在“哗啦哗啦”的,只不过有“墙”挡住视线,也看不出小鱼儿是否还在面。邀月宫主一冲进去,就挥手发出一股真气。
只听“哥”的一声,那以碎石和棺材盖隔成的叁面墙,就都已被震倒,面果然没有小鱼儿的影子。
只有几只酒瓶,被人用布带困在一齐,从上面那气穴襄吊下来,吊在半空中,瓶底都被开了个小洞。瓶的酒,就都流入那棺材,响个不停。
邀月宫主一鹫之下,眼角忽然瞥见有条人影窜了出去。原来小鱼儿一直躲在那道门的後面,邀月宫主的注意力全被那边吸引住时,他就一溜烟窜了出去。邀月宫主发现他时,他已溜到门外。
等到邀月宫主想追出去时,那石门已无声无息的阖了起来,连小鱼儿的大笑声都被隔断。邀月宫主这才真的吓呆了。
她平生无论遇着什麽事,从来也没有鹫呼出声,更没有哀求过别人,但此刻她却忍不住大呼道:“江小鱼,开门,让我出去。”
过了半晌,小鱼儿的声音就自上面那气穴中传了下来。只听他笑嘻嘻道:“让你出来我难道会让你出来杀我麽?”
邀月宫主咬着嘴唇,道:“我……答应绝不杀你就是”
小鱼儿已大声道:“你就算不杀我,我也不会放你出来的,只因你不杀我,我却要杀你,你莫忘了我和你之间的仇恨并不小。”邀月宫主心襄一震,再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