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守林待免
白夫人一直在含笑旁观,这时才走过来,拍拍白山君的肩头,笑道:“够了够了,你难道真想假戏真做,来个假公济私、混水摸鱼不成,这出戏再唱下去,我可要吃醋了。”
她又拍了拍铁萍姑的身子,笑道:“这只是在唱戏,你莫生气。”
铁萍姑闭上眼睛,眼泪终于一连串流了出来。
白夫人皱眉道:“你看你这死老头子,把人家小姑娘气成如此模样。”
白山君哈哈笑道:“她若生气,不妨把我的衣服也脱光就是。”
白夫人解下外面长衫,将铁萍姑包了起来,柔声道:“男人看见漂亮女人,总不免想占占便宜的,你也用不着难受。……”
她将铁萍姑抱出去,轻轻放在江玉郎身旁,笑道,“还是你们小两口亲热亲热吧。”
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未解开铁萍姑的穴道,像是知道铁萍姑经过这番事后,就会偷偷逃走的;江玉郎虽已疼得面无人色,却还是佯笑道‘“到底是小孩子。
人家开开玩笑,就要哭了。”
铁萍姑忍不住痛骂道:“你…你……你究竟是不是人?”
江玉郎目光转处,见到白山君夫妻都在屋子里没有出来,他这才长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现在落到如此地步,若是还要逞强,还想活得下去么?”
铁萍姑咬牙道:“我不怕死,我宁可死也不愿被人像狗一样的欺负。”
江玉郎道:“不怕死的,都是呆子。但你可想报仇出气么?”
铁萍姑道:“当然。”
江玉郎微笑道:“那么你就该知道,死人是没法子报仇出气的!”
白山君夫妇坐在屋子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神情都不免有些沮丧,他们辛辛苦苦,绞尽了脑汁,才将花无缺从苏樱那里又偷了回来,为的自然只是想再设法从花无缺口中探出秘密。
而此刻他们的苦心竟全都白废了。
白夫人长长叹了口气,站起来定出了屋子,白山君也没有心情来问她要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是瞪着花无缺苦笑。
过了半晌,突听白夫人在外面惊呼道:“你快出来瞧瞧,这是什么?”
白山君箭一般冲出屋子,只见江玉郎和铁萍始并头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白夫人却站在树下发呆。
树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落叶而已。
白夫人面上却显得又是惊奇,又是兴奋,道:“瞧这是什么?”
只见落叶堆里,有个小小的洞窟,像是兔窟,又像是狐穴。
白山君道:“但这只不过是个洞而已,你难道从来没有瞧见过一个洞么?”
白夫人忽然扭过头,瞪大了眼睛瞧着他,就好像白山君脸上忽然生出了一棵银杏树来似的。
白山君笑道:“你难道连我都从来没有瞧见过。”
她竟弯下腰,将洞旁的落叶都扫了过去,只见这地洞四面,都十分光滑平整,而且下面没有别的出路。
白大人道:‘你再仔细瞧瞧这个洞。’白山君动容道:“我懂了!这个洞是人挖出来的!”
白夫人拍手道:“这就是了,但这么小的洞,又有谁能藏在里面?”
白山君皱眉道:“但他已有二十年没露过面,听人说早已死了。”
白夫人淡淡道:“你想,像他这种人会死得了么?谁能杀得了他?”
白山君叹了口气,道:“不错,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白夫人吃吃笑道:“你还在吃他的醋?”
白山君板着脸道:“就算你的老情人快来了,你也用不着在我面前笑得如此开心。”
白夫人勾住丁他的脖子,悄笑道:“老糊涂,我若是喜欢他,又怎么会嫁给你?…… 来……”
白山君却一把推开了他,大声道:“不来。”
白山君狠狠在那堆落叶上踢了一脚,又道:“想起这小子说不定就在左右,我什么兴趣也没有了。我要留在这里。”
白夫人道:“为什么?”
白山君一字字道:“守株待兔。”
江玉朗简直难受得快死了,哪里能真的睡着──他只不过是闭起了眼睛,在装睡而已。
他听到这夫妻两人竟为了地上有个洞而大谅小怪,心里也不免很觉惊奇,听到这夫妻两人在打情骂俏,又觉得好笑,再听到他们说这小洞里竟能藏人,他几乎忍不住要失声问了出来:“这么小的洞,连五岁小孩子都难以在里面藏身,一个大人又怎么能藏得进去呢?难道这人是侏儒不成?”
最后他又听到白山君说:“守株待免!”
江玉郎心念一闪,暗道:他们等的这人,莫非就是‘十二星象’中的‘兔子’不成?”
要知道“十二星象”虽是江湖巨盗,武林煞星,但偏偏又觉得做牛做马,大是不雅,所以又引经据典,为自己找了个风雅的名字。
鼠号“无牙”、牛号“运粮”、虎乃“山君”、兔号“捣药”、龙为“四灵之首”、蛇乃“食鹿神君’、猪为“黑面”、马虽名“踏胃”,又号‘虎妻”、羊号“叱石”、鸡乃
“司晨”、猴名“献果”、狗号“迎客”,这十二个风雅的名字,正是出自诗韵“十二星象”中的“兔子”姓胡,自号“蟾宫落药”取的自然就是“月中捣药”,却始终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
只因江湖中简直就没有几个人能瞧见过这胡药师真面目
的,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他长的是何模样!
白山君果然坐在树下,“守株待兔”起来。
白夫人静静地瞧了他半晌,忽然一笑,道:“你在这里苦苦等着,免予若是不来呢?”
白山君道:“他既已来过,必然知道你会回到这里,有你在这里,他还会不来么?…… 嘿嘿,说不定他早已在暗中你偷跟着咱们,想等机会见你一面。”
白夫人吃吃笑道:“我已经是老太婆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白山君冷笑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别人看来,你虽然已是老太婆,但在他跟里,你说不定还是个小美人哩。”
听到这里,江玉郎实在觉得好笑,他想不到这一对老夫老妻,居然还在这里拿肉麻当有趣。
突听白山君一声轻呼,道:“来了!”
江天朗再也忍不住张开跟,偷偷一望,只见一段比人头略为粗些,叁尺多长的枯木,远远滚了过来。
‘这段木头不但能自己在地上滚,而且还像长着眼睛似的,遇到前面有木石阻路,它居然自己就会转弯.深山荒林之中,骤然见到这种怪事,若是换了平时,江玉郎就算胆子不小,也一定要被吓出冷汗来的。
但现在他已知道这段枯木必定与那胡药师有关,已猜出胡药师说不定就藏在这段枯木里,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了,只不过有些奇怪而已:“这段木头比枕头也大不了多少,人怎能藏在里面?”
白山君却眨也不眨地瞪着这段枯木,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两只手也紧紧捏成了拳头。
白夫人轻轻按住了他的手,娇笑道:“老朋友许久不见,可不能像以前一样,见面就要打架。”
那段枯木竟哈哈一笑,道:“多年不见,想不到贤伉俪居然还恩爱如昔,当真可喜可贺。”
白山君大声道:“你怎知道咱们还恩爱如昔,你莫非一直在暗中偷看”
那枯木笑道,“若非恩爱如昔,怎会有这么大的酸劲,这道理自是显而易见.根本用不着看的,是么?”
笑声中,这段枯本已滚到树下。
枯木中竟忽然伸出个头来。
江玉郎虽然明知木头里有人,但猝然间还是不免吓了─跳──枯木上忽然生出个人的头来,这无论如何,都是件非常骇人的事。
只见这颗头已是白发苍苍,但颔下胡子却没有几根,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就像是两粒巨大的珍珠。
最奇怪的是,这颗头非但不小,而且还比普通人大些,枯木虽然中空,但这人头塞进去,还是紧得很。
不但头大,耳朵更大,而且又大又尖,和兔子的耳朵几乎完全一摸一样,只不过大了两倍。
一个侏儒,又怎会有这么大的头,这么大的耳朵?
江玉郎不由得更吃惊了,虽然还想装睡,却再也舍不得闭起眼睛,再看铁萍姑,眼睛又何尝不是瞪得大大的。
白夫人吃吃笑道:“十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还是如此顽皮?”
这人哈哈─笑,道:“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白山君冷笑道:“你若以为女人还喜欢顽皮的男人,你就错了。”
这人笑嘻嘻道:“哦,现在的风气难道改了么?我记得顽皮的男人一向是很吃香的。”
白山君道:“顽皮的男人,自然还是吃香的,但顽皮的老头子……嘿嘿,让人见了只有觉得肉麻,觉得恶心。”
白夫人见到现在还有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心里实在说不出的开心:“看来我还没有老哩。”
但面上却故意做出生气的模样,板着脸道:“你们两人谁若再斗嘴,我就不理谁了.”
白山君大吼道:“你莫忘了,我是你的老公,你想不理我也不行。”
白夫人娇笑道:“你瞧你,我又没有真的不理你,你何必紧张得这样子。”只见她眼睛发亮,脸也红润起来,像是忽然年轻了十几岁。
那人叹了口气,笑道:“白老哥,看来你真是老福气,看来只怕等你进了棺树,我这小嫂子还是年轻得跟大姑娘似的。”
白山君怒吼道:“你想咒我死么?就算我死了,也轮不到你。”
吼声中,一拳击了出去。
只听“蓬”的一声,那段葳木竟被他拳风震得粉碎,一个人自枯木中弹了出来,“嗖” 的,穿上树梢。
江玉郎竟连这人的身形都没有瞧清楚。
只见这人一颗大脑袋从树叶里探了出来,笑嘻嘻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但白老哥,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来和你打架的。”
白山君吼道:“你是干什么来的?我这老虎虽不吃人,吃个把兔子却没关系。”
那人悠然笑道:“你若伤了我,只怕这辈子再也没耳福听到‘移花接玉’的秘密了。”
白山君怔了怔,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大笑道:“胡老弟,你和我老婆是老朋友了,难道忘了她的脾气?”
那人道:“她的脾气怎样?”
白山君道:“她最喜欢别人为她吃醋,我既然是她的老公,自然时常都要想法子让她开心,其实……”
话未说完,“吧”的,脸上己挨了个掴子.白夫人瞪着眼道:“其实怎样?”
白山君也不生气,笑嘻嘻道:“其实我也是真喜欢你的,只不过也很喜欢那移花接玉。”
白夫人眼珠一转,也笑了.她又向树上一瞪眼睛,笑骂道:’死兔子,你还不跟老娘下来么?”
那人大笑道:“是,老娘,我这就下来了。”
他随着笑声一跃而下,哪里是侏儒,竟是个昂着七尺的伟丈夫,看来比白山君还高一个头。
江玉郎瞧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实在想不出这么大一个人,怎能藏入那么一小段枯技中去。
突见白山君走过来,望着他笑道,“原来你早已醒了。”
江玉郎连脸都没有红,笑道:“弟子迷迷糊溯的,并没有睡得很沉。”
白山君道:“告诉你,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胡药师,江湖中人,谁不知道胡药师‘锁子缩骨功’,乃是武功绝传.天下无双。,江玉朗失声道:“锁子缩骨功’?难道就是昔年无骨道人的不传之秘么?’白山君笑道,“算你小子还有些见识,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江玉郎道:“弟子明白了。’白山君忽然一瞪眼睛,道:“既然明白了,还不快走远些,难道也想听那秘密?’他心里虽一万个舍不得走,但又非走不可,铁萍姑也咬着牙站起来,扶着他走入那石屋里。
有风吹过,吹起铁萍姑身上的袍子,露出了一双修长笔直坚挺,白得令人眼花的玉腿。
胡药师的眼睛似乎发直了,笑道:“这小姐儿的腿可真不错。”
白山君走过去,悄声笑道:“她不但腿长得好,别的地方……嘿嘿。”话未说完,耳朵忽然被人拧住。
白夫人咬着牙笑骂道:“老色鬼,看你如此不正经,在外面一定瞒着我也不知搞了多少女人了,是不是?快说!”
胡药师笑道:“据我所知,白老哥对你倒一向是忠心耿耽的。”
白夫人瞪了他一眼,道:“你用不着为他求情,你也不是好东西。”
胡药师道:“哎哟,那你可真是冤枉好人了。”
白夫人“噗哧’一笑,放了手,笑道:“男人呀…”十个男人,倒有九个是色鬼。”白山君抚着耳朵,笑道:“闲话少说,言归正传,胡老弟,你可真的知道那秘密么?”
胡药师大笑了几声,才接着道:“我瞧见你们将魏老人的大徒弟魏麻衣拉到这里来,喃喃了半天,又叫他去找一个姓苏的女子。”
白夫人道:“苏樱,就是魏老头的命根子,你不知道么?”
胡药师笑道:“现在我自然知道了,当时我却很奇怪,你们自已有路,为何叫别人去走,后来我又瞧见你们也在暗中悄悄跟了去。”
白夫人道:“那丫头不愿学武,但魏老头的消息机关之学,却全都传给了她,而且据说青出于蓝,比魏老头还要高明得多!”
第九十章、巧计安排
胡药师接着道:“我对消息机关之学总是学不会,所以也不敢胡乱走动,就找了地方躲起来。过了半晌,就瞧见魏麻衣将一个小伙子骗到我躲着的树林里去,而且还将那小伙子点了穴道,吊了起来。”
白山君奖道:‘那时我们远远听得有人在骂街,想必就是那小伙子在骂魏麻衣了。”
白夫人皱眉道:“这小伙子长得是何模样?”
胡药师道:“年纪大约二十不到,身材和我差不多,满脸都是伤疤,应该其丑不堪,但也不知怎地,却看来一点也不讨厌,反而很讨人喜欢。”
白夫人道:“据说近年来江湖中出了个小魔星,叫什么鱼的,好像是小鱼,此人武功虽不十分高,但却精灵鬼怪,又奸又滑,只要惹着他的人,没有不上他的当的,连江别鹤那样的人,见了他都头疼。”
胡药师默然半晌,微笑道:“不错,那小伙子就是此人,他实在是个鬼精灵,魏麻衣也算是个厉害角色了,但后来却被他捉弄得团团乱转“。。”
白山君忍不任插口道:“这人又和‘移花接玉’的秘密有何关系?”
胡药师道:“我问你,现在天下有几个人知道‘移花接玉’武功的秘密?”
白夫人道:“知道的人虽也有几个,但会说出来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胡药师笑道:“这就对了,不过,现在我却有个法子令其中一人说出来。”
白夫人道:“你能让谁说出来?”
胡药师道:“苏樱!”
白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若能令那丫头说出来,我就能令瓶
子也开口了。’胡药师微笑道:“你不相信?”
白夫人又叹了口气,道,“好吧,你有什么法子,且说来听听。”
胡药师沉声道:“我这法子,就着落在那条小鱼的身上。”
白夫人皱眉道:“这是什么法子?我不懂。”
胡药师道:“那姓苏的丫头,已对小鱼着了迷,只要我们能抓着那条小鱼,无论要苏樱说什么,她都不敢不说的。”
白夫人道:“这法子只怕靠不住吧,据我们所知,那丫头的心比石头还硬,天下简直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瞧在眼睛里。”
胡药师道:“一定行得通的,我亲眼瞧见过它行通了。”
白夫人悠悠道:“只不过,咱们若想让那条小鱼入网,只怕还不容易。”
胡药师哈哈笑道:“这张网可就要嫂子你来做了.。
白夫人嫣然一笑,向他送了眼波,道,‘你放心,越是调皮的男人我越有法子对付的。”
花无缺还是痴痴地坐夜石屋里,就像是个本头人。
江玉郎和铁萍姑走进来时,外面正在讨论她那一双玉腿,听得这亵猥的笑声,铁萍姑眼泪不禁又快落了下来。
铁萍姑忽然紧紧抓住江玉郎的手,嘎声道:“我们为何不乘这时候逃走?”
江玉郎道:“你若─个人逃走.也许还可以逃出两叁里去,但还是要被抓住,你若背着我,只怕连半里路都逃不出。”
铁萍姑道:“那么你…。‘你想怎样?”
江玉郎道:“等着,等机会,忍耐,拼命忍耐….”
他忽然一笑,接道:‘你可知道。若论这忍耐的功夫,普天下只怕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我。”
这话倒当真不假,此人当真是又能狠,又能忍,否则多年前他只怕已死在“迷死人不赔命”萧咪咪的地府中了。
铁萍姑垂下头不再说话。这时白山君夫妇和胡药师已大步走入。
白夫人一直走到江玉郎面前,轻轻去揉他的双肩,柔声道:”这样还疼不疼?”江玉郎道:‘疼……疼还是疼的,只不过已……已像是好些……….”
话末说完,忽然杀猪般的惨叫起来。白夫人揉着他肩头的一双手,竟忽然贯注真力。
江玉郎的疼虽有一半是在装假,也有一半是真的,此刻白夫人掌上真力,由他左右双肩的穴道里逼了进去,他全身立刻宛如无数根尖针所刺,上上下下,所有骨节像是都散了。
白夫人还是满面笑容,柔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舒服了些?”
江玉郎惨呼道:“求求你………放…救手……”
铁萍姑也冲了过来,向白夫人扑了上去。但白山君出手如电,已把她手臂拗了过来。
白夫人笑道:“我只不过揉了操他骨头,你已如此心疼,我若杀了他,你岂非要发疯?”
其实铁萍姑现在已要发疯了,疯狂般大呼道:“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
白夫人悠悠道:“只要你答应帮我们一件事,我就立刻放了他。”
铁萍姑想也不想,立刻道:“我答应,我答应……”
白夫人叹了口气,喃喃道:“想不到男女之间,爱的力量竞有这么大。”
她终于放了手,轻轻拍了拍江玉郎的脸,又笑道:“小伙子,看来你只怕真有两手,能令一个女人如此死心踏地的跟着你,这本事可真不小。”
胡药师忽然笑道:“苏樱对那条小鱼着迷的程度,比她还厉害得多。”
白山君大笑道:“如此说来,咱们这件事是必然行得通了。”
白夫人道:“现在你留在这里,这两人就都交给你了。。
折山君道:“你只管放心就是。”
铁萍姑还伏在江玉郎身上,轻轻啜泣着。
白夫人拉起了她,道:“你跟我走吧…。但你千万要记住,你若是不听话,坏了我们的大事,你这情郎就要死在你手上了!”
小鱼儿心里虽然急得像火烧,但走得并不快。
他知道走快也没有用的,走快了反而会错过一些应该留意的事,但他现在却连丝毫线索也不能错过。
夜晚虽已过去,但半山云雾凄迷,目力仍起难以及远,远处的木叶都似飘浮在云雾里,瞧不见枝干。
连哈哈儿、李大嘴等人留下的暗号,现在都很难找得到,要想追查武林高手留下的足迹,自然更是难如登天了!
但遇着越是困难的事,小鱼儿反而越是沉得住气,他先找了个小溪,在溪水里洗了洗脸,又定下心来,运气调息了片刻,看看自己的伤势是否巳痊愈。
他真气活动了一遍,觉得自己已和未受伤前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躺在床上太久,脚下有些轻飘飘的。
他不禁微笑起来,喃喃道:“那丫头将我受的伤说得那般严重我就知道她是在吓我,不让我走……唉,女人,谁若相信女人的话,谁就要一辈子做女人的奴隶。”
但想到苏樱的温柔与情意,他心里还是不免觉得甜甜的,无论如何,一个人若被别人爱上,总是件十分愉快的事。
魏无牙的洞府在西面一个隐密的山洞里。
小鱼儿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刚吃了魏无牙的一个大亏,余悸犹在,还是不敢往西面去。
他坐在溪旁的石头上,出了半晌神,正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找花无缺,突见溪水上游,有样红红的东西随波流了下来。
小鱼儿既然不肯放过任何线索,此刻自然也不肯错过这样东西,他立刻折了段树枝,跃到前面一块石头上,将这件东西挑起来。
原来这竟是条女人的裙子,上面还绣着花,做工甚是精致,看来像是大家妇女所穿着的。
但裙腰处却已被撕裂了,竟似被人以暴力脱下来的。
小鱼儿皱眉道:“如此深山中,怎么有穿这种裙子的女人?这女人难道遇上了个急色鬼?”
他本来以为这又是魏无牙门下的杰作,但魏无牙的洞府在西面,溪水的上游却在东南方。
就在这时,溪水中又有样东西飘了过来,也是红的。这却是一双女人的绣花鞋。
但现在小鱼儿不但已动了好奇心,而且也动了义愤之心,只觉这急色鬼未免太不像话了,好歹也得给他个教训才是。
溪水旁有一块块石头,上面长满了青苔,滑得狠,但以小鱼儿的轻功,自然不怕滑倒。
他从这些石头上跳过去,走出叁五丈后,又从水里挑起个鲜红的绣花肚兜,更是已被扯得稀烂。
小鱼儿皱眉道:“好小子,你不觉这样做得太过份了么?要知女人虽然大多不是好东西,但欺负女人的男人,却更不是好东西。”
又往前走了一段,水里竟又飘来一只肚兜。这只肚兜是天青色的,也已被撕裂。
小鱼儿失声道:“原来还不止一个女人,竟有两个。”
他脚步反而停了下来,他忽然觉得,深山之中,绝不会跑出这么样两个女人的,穿着这种裙子的女人,在大街上都很难遇得到。
就在这时,上游处传来了一声惊呼!呼声尖锐,果然是女人的声音。
小鱼儿站在石头上,又出了半晌神,嘴角竟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喃喃道:“女人,女人……为什么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见些奇怪的女人呢?”
溪水尽头,有峰冀然,一条瀑布,自上面倒挂而下,下面却又有一块巨石,承受了水源。
瀑布灌注巨石上,方自四面溅开,落入溪流中。那巨石上却有两个女人。
她们的身子竟已几乎是全裸着的,飞瀑自强巅直灌而下,全都冲激在她们身上,这般水力,显然是十分强大的。
她们修长而结实的玉腿,已被流水冲激得不住伸缩痉挛,满头秀发,乌云般散布在青灰色的石头上。
小鱼儿到了这里,也不禁瞧得呆住了。
这景象虽然惨不忍睹,却又充满了一种罪恶的诱惑力,足以使全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面红,心跳,不能自已。
水雾、流云、清泉、飞瀑、赤裸的美女,惨无人道的酷刑…。.这简直荒唐离奇得不可思议。
小鱼儿喃喃道:“这是谁干的事?这人简直是个天才的疯子!”
只听那两个女子不住的呻吟着,似已觉出有人来了,颤声呼道:“救命”…救命…。.”
小鱼儿大声道:“你们自己不能动了么?”
那女子只是不住哀呼道:“求求你。…救教我们!”
小鱼儿道:“是谁把你们弄成这样子的?他的人呢?”
那女子呼声渐渐微弱,嘴里像是在说话,但小鱼儿连一个字也听不清,他现在站的一块石头距离她们还有两丈远近。
两丈多距离以小鱼儿的轻功,自然一掠而过,天下所有的男人,若有他这样的功夫,若瞧见这样的情况,却一定会掠过去的。
谁知小鱼儿既不救人,也不走。
他竟在石头上坐了下来,瞪着眼睛瞧着──这做法实在大出常情常理,除了他之外,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做得出来。
石头上的女人,自然就是白夫人和铁萍姑。现在,白夫人也怔住了。她所安排的每一个计谋,每一个陷阱,本都是奇诡、突兀、周密,有时几乎是令人难以相信的。
她所布置的每一个计划中,都带着种残酷的、罪恶的诱惑力,简直令人无法抗拒,不得不上当。
这一次,她知道对方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更加倍用了心机,她算准无论是谁,被人在树上吊了许久,一定要喝些水──尤其是聪明人,更会找个地方喝水的,因为聪明人在办事之前,总会令自己心神冷静下来。
只要是男人,瞧见溪水中有女人被强暴的证物流过来,都会忍不住要溯流而上,瞧个究竟。
于是她就在这里等着,展露着她依然美丽诱人的胴体,她认为天下绝没有一个男人,瞧见这情况而不过来的。
但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还是怕岁月已削弱了她胴体的诱感力,所以她又将铁萍姑也拉了下来。
她知道“小鱼儿”这名字,就是从江玉郎嘴里听来的,自然也知道铁萍始曾经救过小鱼儿一次。
因为江玉郎去投靠他夫妻时,她不但仔细盘究过江玉郎的来历,对江玉郎带来的这女孩子更没有放松。
江玉郎为了取信于她,只有将有关铁萍姑的每一件事都说了出来──江王郎自然绝不会为别人保守秘密。
所以她更认为小鱼儿绝没有不过来的道理。滴水尚且能穿石,何况奔泉之力;这块石头自然已被飞瀑冲得又圆又滑,只有在石头的中央,有一块凹进去的地方,其余四边滑不溜足。
任何人也没法子在这上面站得住脚。
白夫人就躺在这块凹进去的地方,只要小鱼儿到这块石头上来救她,她只要轻轻一推,小鱼儿就要落入水里去。
而胡药师此刻就潜伏在水下,将一枝芦苇插在嘴里,另一端露出水面,以通呼吸,小鱼儿一掉下水,就等于鱼入了网──一个人落水时,自然免不了手脚舞功,空门大开,胡药师却是全神贯注,自然是手到擒来。
奔泉之下,滑石之上,这地势又是何等凶险,小鱼儿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只要一过来,也设法子不掉下去。
白夫人先将自己安排在这种险恶之地,正是置之死地面后生的绝计,但她简直连做梦也未想到,小鱼儿竟既不过来也不走,竟只是远远坐在那里瞧着,简直就好像在看戏似的。
再看小鱼儿悠悠闲闲地坐在那里,竟脱下鞋子,在溪水中洗起脚来,面上神情,更是说不出的开心得意。
又过了半晌,他居然拍手高歌起来!
“有清泉兮濯足,不亦乐乎!
有美人兮娱目,不亦乐乎!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白夫人听得简直气破了肚子,忍不住切齿骂道:“这小于简直不是人…他难道已瞧破了我的计划吗?”
后面一句话,自然是在问铁萍姑,只因此间水声隆隆如万蹄奔动,她说话的声音就算再响些也只有铁萍姑能听得到。
铁萍姑本是满心羞怒,这时却不禁暗暗好笑,故意道:“他一定已看破了。”
白夫人恨声道:“这计划可说是天衣无缝,他怎么瞧破的呢?”
铁萍姑道:“有许多人都说他是天下第一个聪明人,这话看来竟没有说错。”
她功力本不如白夫人,本已被奔泉冲压得无法喘息,但此刻心情愉快,不但能将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而且说得声音还不小。
白夫人冷冷道:“你可是想向他报讯么?但你最好还是莫要忘记,休的情郎是在我手里,这件事不成,你就要做未过门的寡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