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满腔侠义心
宝儿不知怎地,已对姜风大生好感,越看这萧配秋越觉讨厌,突然悄悄一技铁娃衣角,道:“你二弟”铁娃笑道:“他别人不服,最是服我。”
宝儿道:“好,快叫他过来。”
铁娃想也不想,放声大呼道:“铁雄……二娃子……大哥在这里,你快过来……快过来……”
托船的四条大汉其中一个,听得这呼声,先是一怔,转目瞧了两眼,突然放手,一个跟头自下面大汉肩头上翻了下来。
那艘船被四条大汉托任,本是四平八稳,此刻一人撒手,重心立失,船上托着巨鼓的大汉首先站不住!
策配秋怒喝道:“蠢才你……”但呼声未了,那大汉已翻了下去,只听噗咚!砰蓬I哎哟!之声不绝于耳。接着“哨”地一声大震——噗咚之声乃是有人落水,砰蓬之声乃是有人跌在船头,哎哟之声是惊呼,最后—声大震,却是上面的轻舟落到厅面的轻舟上!
两条船一撞,木板飞裂,船阵立时乱了。
牛铁雄乘着大乱,飞步奔出,牛铁娃也跃下了船,奔向他兄弟,两人见面,哇地大喝一声,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掌,紧紧抱在一起,也不顾别人大呼大喊,更不顾塘水中淤泥污染姜风瞧了宝儿一眼,冷峻的目光中初次露出温柔之意、宝儿只觉这已比什么夸奖都好上百倍,方自一笑,突见—条人影,凌空扑向铁娃兄弟,不禁脱口惊呼出来。姜风道:“莫害怕!”身形展动,迎了上去。
那凌空扑向谈娃的人影,正是萧配秋。
他眼见自己大事,竟被这两条蠢牛般的大汉毁了,怒极之下,杀心顿起,双掌满含真力,分别拍向铁娃兄弟的头顶。
但他手掌还未遂出,身边已有风声袭来,他不及伤人,先求自保,猛拧身。双掌正自拍出,迎了姜风一掌。
双掌相击,两人身形眼见都已将落入水中,哪知两人竞同时反掌一拍铁娃肩头,身形便又横飞而起、但慌乱之下,两人却已无法分辨方向,姜风掠去了那轻舟蛇阵,萧配秋却掠上了方头船头。
宝儿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只见眼前人影一花,端坐在舱中的四条大汉,不知何时,已适身而出。四人有如四尊天王石像,将萧配秋困在中央。
那边姜风一掌将舟中一条大汉震得迎面跌倒,又以“牵线手”将另一条大汉牵入水中,早有一艘轻舟急地驶来。
姜风跃上轻傍,轻船前荡,荡了两桨,姜风便又纵身掠起,掠回方头船,来去之间,当真是翩如惊鸿,矫若游龙这时萧配秋额上已沁出了汗珠,只因他连换了数种身法,却也无法冲出这四人包围之势,他无论使出什么招式,无论冲向哪一方,这四人只要伸手一挡,他便又已回到原效,四人若是合力一击,他哪里还有命在?萧配秋—念至此,纵然极力装出潇洒从容之态,却也装不像了。
姜风道:“铁大哥、宋大哥、李大哥、战大哥,这姓萧的作恶多端,你们还留着他做什么?”
左面一条锦衣大汉,浓眉大眼,面如锅底,年纪虽然最轻,气度最是沉猛,似乎在短短二三十年间,已经历过不知多少惊险凶恶之事,此刻冷冷道:“杀了他不过举手之劳,又有何难?只是杀了他后,他门下不免拼命,那时不兔血染天风水塘,岂非大煞风景?”
萧配秋干笑一声,道:“四位果然明白事理,想必惧是武林高人,不知大名可否见告,小生洗耳恭听。”
那大汉道:“你不是在等帮手么,你那帮手来了,自然知道我四人的名姓……”
突听远远传来一声怪笑。有人格格笑道:“乖孩子,你也来了么,好好,婆婆给你个冰糖梅子吃!”一道风声,划空而来。
方宝儿一听声音,面色立时大变,悄悄退到角落里,伸手自脚上摸了把污泥,涂在脸上、那大汉似也对这冰糖梅子无福消受,不待风声袭来,早巳闪身避开,只见灯影闪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半空中落了下来,身子矮矮胖胖,面上笑笑嘻嘻,手里拄着根比人高出一半的拐杖,正是万老夫人。
萧配秋面上立现喜色,额上汗珠也干了。
万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沉着脸道:“妊你走动江湖多年,连这四位的来历都瞧不出么?”萧配秋道:“请婆婆指教。”
万老夫人叹了口气,摸了个糖梅子出来,一面咀嚼,一面指点着道:“这是‘七丧戟’ 铁温侯,这是‘开碑手’宋光,这是‘踏雪无痕’李英虹,这是‘万人敌’战常胜,唉……
中原武林的高手,剩下的只有这四个了。”
萧配秋听了这四人名姓,心头果然一惊!“白马将军”李名生亦自耸然变色,悄悄将周方拉到一旁,耳语道:“天风帮与秋水帮在长江一带虽然名头甚响,但姜风与萧配秋终究也不过是江湖中的二流角色,此番怎会有如许多武林顶尖人物来管他们的闲事?我真是做梦也末想到。”
周方微笑道:“姜风日前做的那票买卖,必定不小,是以才将这些英雄豪杰都惊动了。”
只听万老夫人又道:“想那‘连云庆’一战,连大力神鹫,七手大圣这些人都送了命,四位却能活到现在,当真是福大命大,但四位海滨观战后,便该回去修心养性才是,也好为中原武林多少保留些元气,四位怎会又到了这里?却教我老婆子好生不解。”
宋光等四人自经“连云庄”一战后,心气更是沉静,无论万老夫人说些什么,他四人惧是无动于衷。
万老夫人摇头叹道:“你们就是要动手,也莫要如此着急呀,总要先与我老婆子说个道理……”铁温侯冷冷道:“请指教1”他四人绝不浪费唇舌,更不肯多说一个宇废话。
宝几暗中喝采道:“好,这样才不愧是武林好汉之风范,既已明知非打不可,还哆嗦什么?”
万老夫人却偏要哆嗦,边吃边叹道:“四位敢情是欺负我老婆子孤身一人,要以多胜少么?”
铁温侯双臂指处“七丧朝”已分持在手,灯光、目光、与戟光交相辉映,铁温侯厉声道:“以一敌一,请!”
万老夫人叹道:“年轻力壮的,却来欺负我们老人家,也不害躁……”突然一杖点出,杖头纫起点点梅花,万老夫人口中犹自嚷道:“要打就打吧,我打不过时,你可得出来呀!”她这话显然是对她的“帮手”说的,但她这帮手究竟是谁?却是没有一人瞧见,众人心里都不免起了好奇之心,要瞧瞧这江湖中出名刁钻古怪的老婆子,约来的帮手究竟是何等出色人物?
只是这武林两大新创外门兵刃的比斗就在眼前,错过了更是可惜,众人又舍不得移开目光,往四下搜索。
但见万老夫人瞬间已攻出三杖,第一招“乱点梨花”用的乃是梨花大枪法,铁温侯双朝斜架,使出了戟法中一招“十字挂杖”,便轻轻化去。万老夫人长杖回旋,变作“齐眉五行棍”一着“玉带束金袍”,着力扫出,铁温侯旋身片马,双臂急震,铁温侯戟化做获手钩,一招“野马分鬃”,连消带打,正是山西窦家寨“万胜无敌钩”中之妙着。
万老夫人身形螺丝般一转,长杖有如孔雀开屏般,撤出?片光影,竞用的是白蜡太竿子里的绝招“横扫千匹马”I铁温侯轻叱一声“来得好”!双朝随棍而展,戟头“万字夺”,专找万老夫人长杖杖头,用的乃是“追魂十三夺”中的“锁”字快,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铁温侯用的本是短兵刃,这种招式使出,更是险极,但见他双戟上要有半分差错,对方长杖立刻洞穿空门面入!
万老夫人使出三招端的惧是好着,但铁温侯使出的三招却恰是她的克屋,万老夫人暴怒之—尸,招式大变,但无论她招式如何变化,总都被对方招式克佐I萧配秋面上已现焦急之色,李名生又拉着周方道:“百宝杖于武林十三家外门兵刃中,排名在‘七丧戟’之上,便是因为这一条长杖中,妙用无穷,令人防不胜防,但如今却为何不见万老夫人使出?”
方宝儿在一旁忍不住插口道:“她那条旧的百宝杖已在前些日子被人折断了,新的只怕还没有打好。”
突听萧配秋大声道:“久闻万老夫人百宝杖妙用无方,前辈为何不使出来,让咱们开开眼界。”
他一心要想万老夫人快些取胜,是以忍不住嚷了出来,却不知宝儿料的果然不差,万老夫人此刻所使的不过只是条寻常铁杖。
这时万老夫人已仗着丰富的经验,老辣的招式,深厚的内力,逐渐挽回了颓势,闻言心头一跳,暗中怒骂道:“小兔崽子,穷吼个什么,这一吼还未将我的暗器吼出,只怕已将别人的暗器吼出来了。”
心念转处,铁温侯果然已沉声喝道:“瞧着!”右手戟直点而出,万老夫人身子一统,这一戟眼看便已够不着部位,哪知这三尺长的铁戟,戟头实又暴长一尺三寸,明明够不上部位的招式,此刻却已足够有余。万老夫人凌空一个翻身,倒退五尺、铁温侯吨道:“着!”
右手戟中,突然飞出七点银星,直打万老夫人胸腹面目,左手朝斜挥,朝头竞带着条银链飞出,有如链子长枪一般,急缠万老夫人双足,上下交攻,其急如电!突然间,一条人影如飞而来,挡在万老夫人身前。
只听“笃!笃!笃!”—6连串轻响,如钉枯木,那七点银星,惧都已打上了这人的胸膛、接着,“呛卿”一声,银链带着万宇夺,也缠上了这人的双足,此人却仍行所无事,直挺挺的站着。
群人俱都大惊失色,铁温侯虽惊不乱,挫腕回收,只望能以双臂千斤之力,将这人拉得跌倒。
哪知就在这时,又有一条黄影凌空堕下,不偏不倚,跌在银链上,铁温侯但觉虎口一阵剧痛,七丧戟竟自脱手!“开碑手”宋光,“踏雪无痕”李英虹,“万人敌”战常胜大惊之下,展动身形,抢至铁温候左右身旁。
只见前来的那人,身子高瘦,面色清褐,那七点银星接在他胸前衣楼上,竞未能钉进去。
后来的那人,已盘膝坐在地上,一张圆脸,虽然满股笑容,但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怪异,有如庙中泥塑的笑弥陀一般,他这笑容也似是用泥堆上去的,既无丝毫变化,亦无丝毫笑意。
宝儿早巳瞧出前面来的那人,正是水郎君,他实也未想到万老夫人约来的帮手,竟是此人。
只固他记得那时木郎君与万老夫人本是仇敌,自想不通如今竟会变作朋友,却下知江湖中敌友本自难分,今日为友,明日成仇,本是司空常见、不足为奇之事,只要厉害相关,自可化敌为友、宝儿深知木朗君之能,见他突然在这里现身,不禁暗暗为姜风与中原四大高手担心,哪知铁温侯等四人,对那盘膝而坐的黄衫窖显然深怀畏惧,反倒未将木郎君放在心上,四人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着黄衫客。
“开碑手”宋光一字字缓缓道:“久闻‘极天戌土官’之名,瞧朋友神情模样,其非是 6成土宫‘中来客?”万老夫人格格笑道:“乖娃儿,果然有些眼力。”
宋光也不理她,犹自凝注着黄衫容,沉声通:“朋友为何不说话?莫非不屑以姓名相告么?”
那黄衫客仍是满面笑容,仍然不说话,却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含笑播了摇头、宝儿恍然付道:“原来这人是个聋子……”目光转处,却发现铁温侯等四人面色更是大变,齐声脱口道:“土龙子!”再瞧李名生、周方两人,似是吓得更厉害,宝儿忍不住悄声问道:“这聋子有何怕人?”
周方赶紧将他拉到一边,耳语道:“这士龙子就是‘戌士宫’的少主人,天生又聋又哑,但武功之高,据说已不在金河王、火神君等大魔头之下,生性之残暴,却比那些魔头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最是好色,只要见着漂亮的女子……”说到这里,嘎然住口。
宝儿随着他目光瞧了过去,只见那士龙子再也不理别人,只是呆望着姜风,不住招手。
姜风本是长江水上—霸,也是近年江湖女子豪杰中的特出人物,身子虽弱,但性如烈火,当真是瞪眼杀人,不皱眉头,平日谁也不敢将她视为女子,她自已也专将自己视为男子,但此刻姜风见了土龙子这双目光,心底竞情不自禁泛起一阵寒意,—步步向后退去,退了几步,后面便是船舷,眼见她只要再退—?步,便得落入水中。
突见人影一花,但听—声惊呼,再看土龙子还是盘膝坐在地上,而姜风本知怎地,竞已被他矮人怀里。
她全身都似已没了气力,软绵绵被士龙子抱着,又亲又嗅,宝儿又惊又怒,只望铁温侯等人解救于她,谁知铁温侯四人虽然满面怒容,但却紧紧守着舱门,未曾出手,那四条红衣大汉本已退到一旁,此刻见到帮主受辱,大喝一声,扑了上去,土龙子头也不抬,只腾出了一只手来,挥了两挥,只听“砰蓬、噗咚”接连四响,四条红衣大汉已被他打得凌空飞起,跌入池塘中,突听“嘶”的一响,土龙子竟撕开姜风的衣襟,露出了莹白的胸膛,姜风又急又气,又羞又怒,惨呼一声,晕了过去。
周方等四人神情却更是沉稳,掌中也撤出了兵刃,但四人守位能门,仍是动也不动,似是舱中有着什么珍贵之物,只要能保着舱中物无恙,他四人便已心满意足,至于姜风是死是活,惧都全没要紧。
宝儿但觉一股怒气直冲上来,暗道:这些人,自命英雄,但眼见个女子在面前受侮,竟然不立不睬,我虽非英雄,却容他不得。“只觉深身热血沸腾,脑袋里也是热烘烘的,生死厉害,全都抛到了一边,当下大喝一声,跳了出去,指着土龙子大骂道:“你是人还是畜生?放手!”土龙子根本听不见,自然不理他。
木郎君、万老夫人见了他,目中却突有光芒一闪。
万老夫人格格笑道:“小鬼,原来是你,你脸上抹了泥巴,奶奶还是认得你的,来—— 乖孩子,吃个梅子。”
木郎君早已一步步向宝儿逼了过来,嘶声道:“那大头鬼在哪里……叫他出来……叫他出来……”
只见他双手十指箕张,不住屈伸,似乎恨不得胡不愁就在眼前,好叫他一把捏死,显见他对胡不愁,实已怨毒极深,恨入骨子里。
万老夫人笑道:“水天姬不在,紫衣侯死了,还有谁能保护你?乖孩子,快过来给奶奶磕头,奶奶就求他莫要杀你。”
铁温侯等四人心头一动,才想起这孩子果然似乎是五色帆船上的,他们海滨观战时,也曾远远瞧过一眼、只见宝儿挺着胸膛,大骂道:“我本将你们当人,谁知你们却是畜生,你就是将我杀了,也休想……”木朗君狞笑一声,乌爪般的手掌已向宝儿抓了过去。
铁温侯等人似待出手,哪知那“锦衣侯”周方竞抢先一把将宝儿技到背后,干笑道: “堂堂青木官少主,竞与我书童一般见识……”木郎君怒道:“滚!”伸手一挥,便将周方打得跌倒在地。
但这时宝儿已被铁温侯披了过去,沉声道:“到后舱去,快!”不容分说,将宝儿推入了舱里。
宝儿还在猜疑,哪知就在这时,那帘幕低垂的后舱中,竟传出一声轻呼,颤声呼道: “宝儿……”
这呼声竟是如此熟悉,宝儿只觉耳畔“轰”的一声,热血又都冲上了头颅,三脚两步,冲入了帘幕,他眼前什么没有瞧见,已有六条手臂将他紧紧抱佐了,三个人齐地大呼道:
“宝贝……你怎会来了……”
宝儿但觉一阵阵甜香冲鼻端,挣扎着偷眼一望,只见这三人赫然竞都是五色帆船上被金河王逐走的少女。
她三人又是惊奇,又是欢喜,目中流下的眼泪,也不知是欢喜?还是伤感,三个人紧紧搂住宝儿,在宝儿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眼泪将宝儿的脸也打湿了,到后来连宝儿也不知自己脸上的眼泪是她们的,还是自已流下来的。这一份真情的流露,又有什么话能描叙?又有什么事能替代?
宝儿只觉这些日子来自己所受的慷骇、寂寞、失意、痛苦……都已有了补偿,都已不算什么了。
突听一人冷玲道:“也不害躁,抱着人家大姑娘亲什么?”宝儿脸微红,心频跳,钻出了她们的怀抱……
只见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子,高高地坐在一张桌予上,模样虽是冰冰冷冷,但脸却是红红的,眼圈儿也是红红的,正瞪着眼在瞧宝儿,却不是小公主是谁?宝儿心弦一阵震动,生生在她面前呆佐了。
少女们娇笑道:“小公主真烦人,把人家气成这样子,我们却是他大姐姐,亲亲有什么关系?”小公主道:“亲亲没有关系什么?”少女们笑道:“自然没有……”
话末说完,小公主突然大呼一声,张开双臂,自桌上跳了起来,一把抱着宝儿,在他颈子上咬了一口,轻轻道:“小坏蛋呀小坏蛋,为什么人人都喜欢你,你以后可不可以变得讨厌些?免得人人都要亲你。”
宝儿但觉心里又是一阵激动,也不知是甜是酸,真恨不得在小公主小脸上也狠狠咬上那么——口。
但他这一口还没咬,小公主已又在他脸上咬了两口,方宝儿疼得“哎哟”一声,小公主却“暖陈”笑了出来,咬着樱唇,道:“疼么?就是耍疼死你!”突又伸手打了宝儿一拳,跳上桌子,背对着宝儿,再也不睬他了,宝儿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捂着肚子,又呆住了,少女们格格地娇笑,笑得弯下了腰。
只听一人怯生生唤道:“大哥……”
宝儿这才回过神来,转眼瞧见了牛铁兰。
但他还未说话,小公主又跳了下来,通:“你叫他大哥?……小坏蛋,想不到你有个大妻子,还有个大妹妹。”
铁兰脸已有些红了,宝儿也红着脸,道:?莫理她……她是个小疯子……哎哟!“脖子上又被咬了一口。这时,船舱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呼I”七丧戟“铁温侯单戟犹存,”开碑手
“宋光铁掌当胸,”踏雪无痕“李英虹手提”七十二节锁喉练子银枪“,”万人敌“战常胜双手例提一对精钢豹尾竹节鞭,左鞭净重三十七,右鞭净分四十四,共重九九八十一斤,双鞭荡起,当真是千军披靡,万夫莫敌,乃是当今武林最最霸道的三件兵刃中之一。这中原武林硕果仅存的四大高手,放过了宝儿,便一排挡住了木郎君去路,四人惧是面色凝重,不轻言语。水郎君纵是目中无人,但瞧见这四人气势,脚步也不禁为之一顿,道:“这件事你四人是管定的了?”铁温侯道:“是!”
万老夫人叹道:“可惜吸可惜!中原武林豪杰,自柳松以来,已死了数个人,白三空也是中死不活,连家里都不敢佐,走褥不知去向,剩下的好汉,只有你们四人,不想你四人今日也要找死了。”铁温侯冷冷道:“不错,正是来找死的。请I”万老夫人笑道:“乖孩子,你急什么?”
她口中在说话:“公里却在盘算,天风帮弟子虽不足为虑,就只这四人已是够难对付的了。木郎君迟迟末出手,显然算准凭他三人,绝难胜得这四人,再加上万老夫人,也是不够,唯有等土龙子出手。但士龙子却是死人不管,只是抢着姜风……木郎君跺了跺脚,一掠到他身旁,拍了拍他肩头,指了指铁温侯,士龙子却只作没有瞧见,木朗君大骂道:“这厮有了女人,连命都可不要了。”万老夫人微微一笑,道:“我有法子。”
只见她也一拍土龙子肩头,拢开双手,作了个曲线,又伸出二根指头,左手竖起大拇指,向舱中点了点、这手式人人都可明白,她说的是:舱里有三个女人。
土龙子这砍可也瞧见了,霍然长身而起,双手一抛,竞将他方才还在着意温存的姜风抛人水塘里。
牛铁娃与他二弟还站在水塘里,你打我一拳,我拍你一掌,铁娃道:“小子,你可是娶了媳妇了?”
牛铁雄道:“老大,你今天吃了饭么?”铁娃道:“小子,你长大了。”
两人虽然答非所问,胡言乱语,但却说的甚是开心,而且也不知哪有这么多好说的,别人吵闹争杀,他两人竞完全不理不睬。
突然一个人在铁娃身旁跌了下来,铁娃这才止住口,倚身将这人抱了起来,咧嘴笑道: “赐,是个大妞儿,怎么不穿衣裳?”
这人自是姜风,她被塘中泥水一激,悠悠醒了过来。
一阵风吹过,她骤觉身上是空空的,被人抱在怀里,羞愤之下,也不管这人是谁,一举打了过去,但她初醒力乏,铁娃却是天生的钢筋铁骨,这一拳打在他身上,当真有如替他搔痒一般。
姜风连打几拳,铁娃仍是动也不动,反而抱得更紧,笑道:“别动,—动又要掉下水去了,可是会着凉。”
姜风—生之中,几曾受过此等羞侮,但觉一口气塞夜胸口里,再也受不住,突又晕了过去。
牛铁雄拍手笑道:“无上掉下大美人,正好给老大做媳妇……”那边萧配秋也在呼道: “傻小子,将她送过来,我重重有赏……”铁娃摇摇头笑道:“不行,这是我的。”
萧配秋身形一掠而起,铁娃撤开腿就跑,他虽不知轻功,但人高脚长,在泥泞中跑来,正大占便直、只见他连蹦带跳,跑入芦苇里,萧配秋竟是追他不着,到了芦苇前,萧配秋空自急恼,却也不敢追将进去。
这时土龙子已慢腾腾走到铁温侯等人面前,他眼睛竟似也瞧不见前面有人,大播大摆,就往舱中走了进去。
铁温候、李英虹双双抢出,一软一硬,一长一短,两件银光闪闪的兵刃左右急攻而至、他两人果然不愧高手,仓稗之间,使出的招式,仍是攻守兼备,两道银光,密密的封住了土龙子去路。
只见土龙子胸膛一吸,身子竟乎白退出一丈开外,服见已落人水中,铁温侯、李英虹都不禁怔了一怔。
哪知就在这刹那间,土龙子背后仿佛有弓弦一弹,竞又箭一般射了回来,挥手两掌,左右拍出、他来去倏忽,当真形如鬼魅一般,铁温侯等人历练虽丰,这样的功夫,却是从来末见、但闻“哗”的一响,土龙子右掌已抓佐了李英虹练子枪头,两人一较劲,练子枪蹦得笔直、李英虹虽以轻功成名,腕上功夫亦不弱,练子枪再也不会出手,哪知土龙子突然飞起一脚,竞生生将练子枪踢断了。李英虹正自全力挫腕夺枪,此刻力一落空,脚步立时不稳,跟跪向后退了两步。
土龙子左掌早已切向铁温侯手腕,铁温侯沉肘回朝,朝校反划土龙子脉门,土龙子右足方赐出,眼见招式已无法再变……谁知他却偏偏能变,只见他右手背,竟向自己左肘上一撞,他左掌被撞得一扬,恰巧避过了戟枝,右手中半截银练,却已蛇一般缠上了铁温侯掌中铁戟,铁温侯一惊,士龙子竞撤手抛了银练,偏身自铁温侯与李英虹两人间窜了过去。
这几手招式之奇异怪诞,实已到了极处,但出手之快,时间拿捏之准,也实已妙列毫巅。
铁温侯、李英虹虽是名家,但骤遇到此等怪到极处,也妙到极处的招式,一时间也不禁慌了手脚。
只见士龙子身形已将闯入内舱,那“锦衣侯”周方竞突然间不知自哪里钻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土龙子一时摸不清此人深浅,身子一缩,平空倒退三尺。
周方左手提着那藤箱,笑嘻嘻道:“你瞧……”右手一拍藤箱,藤箱里一股轻烟,激射而出。
这股烟微带粉红,方才刹那间便曾迷倒道一人,但此刻土龙子却是动也不动,毫无所觉。
周方道:“好家伙,你再瞧……”又一拍箱子,箱子里突然飞出两把小刀,带着弧线,刷地削向上龙子双耳。
士龙子伸手一抄,两把刀使无影无踪。
周方面色已有些变了,哪知土龙子却似瞧戏法一般瞧得有趣了,竞不出手,反而笑嘻嘻勾了勾手指,意思是要周方再变两套这时木郎君也已扑向宋光,雾眼间两人已换了三招,招招式式,惧是快如闪电,惊险已极,与方才士龙子动手时有如儿戏般的光景大不相同,万老夫人大呼道:☆木郎君‘你可得使些绝活,咱们自已冲进去,不能倚仗那聋子,那聋子是个白痴。“一面说话,反手一枚扫向战常胜。木郎君冷冷道:“好,看我绝招!”双臂一振,直直的向宋光挥出,有如两条铁鞭一般,划空之声,有如风啸。但这招攻势员凌厉,他自己前胸空门却已大露。
“开碑手”宋光是何等老辣,—眼瞧见,心头大喜,脚步微错,身子突然一俯,单掌自木朗君双臂间穿出,直拍他胸膛。
只听“拍”的一声,这一掌着着实实拍上了木郎君胸膛,宋光大窖,只通这声名赫赫的青木官主人,已毁在自己掌下!
哪知木郎君着了一掌,竟然行所无事,不动声色,双臂猛然一夹,有如铁剪般向“开碑手”宋光夹了过去。
宋光大惊之下,已躲闪不及,只听“喀喇喇”一串轻响,他双肩竞被生生夹碎,惨呼一声,晕撅在地!
这一声惨呼传人内舱,宝儿等心头俱是一惊,不约而同,奔向门前垂帘,掀起了一条缝,侧目望出去。
只见那“锦衣候”周方手提的藤箱里,竟跳出了个小小的铁灵女,正在箱子上扭腰而舞。
这铁人做的极是精巧,举手投足间,居然有些风姿。
土龙子瞧得直是拍手……突见那铁人一个旋身,竟有一蓬细如中尾的银针,暴雨般自铁人手中飞出。
铁温候、李英虹早已在一旁伺机而动,此刻更不怠慢,七丧戟直点土龙子左背,中截银练鞭向他右边耳目。
土龙子前、左、右三面受敌,身子突然向下一蹲,双腿连环扫出,铁温侯、李英虹纵身躲过,那周方却被一腿扫倒,连滚了几个滚,手里仍紧紧抱着箱子,滚到角落里,站都无法站起。
铁温侯怎肯让土龙子乘隙窜入内舱,身子凌空,七丧朝便已急攻而下,“雷神击电”、 “急风乱雨”、“风雷并发”,接连几招,用的都是剑法中最最强猛霸道之“风雷剑”中情急拼命,淮备与政同归于尽的招数。
但见寒光闪动,一连七剑,剑剑俱是险着,土龙子武功虽奇诡高绝,遇着此等不要命的招式,也自不敢缨其锋锐,只见他黄衫飘飘,游走夜迫急如暴雨,惊雷闪电般的剑光间,一时间竞脱身不得。
李英虹目光闪动,正待乘隙而攻,突听身质风声响动,木朗君已飞身扑来,李英虹反身挥鞭,迎了上去。
他剩下的半截银练,犹有三尺长短,此刻反卷而起,一招“烟云出铀”,挟带风声,又自着着实实捆在木朗君胸膛上。
木朗君嘻嘻的一笑,仍是面不改色,枯木的双臂,又自鞭搁般直挥而下,李英虹仰面翻身,后退数尺,掌心已满是冷汗,他眼见这本部君的胸膛暗器无法射入,掌力无法震伤,银练抽在上面,也如同袖在木革之上,此等刀枪不入的功夫,岂是人力所能对抗?
李英虹心已怯,胆已寒,眼见木朗君面带狞笑,一步步逼了过来,李英虹掌中银练,竟是不敢出手。眼见这威震中原的武林名家,威名已将毁于一旦。
突听一个声音在耳边道:“莫怕他,他只是胸前有家传‘神木护心盾’护身,并非有什么刀枪不入的功夫。”
李英虹精神一震,也末及分辨这神奇的语声从何而来,暴喝一声,挥鞭而起,霎眼间便已急攻三招。那边战常股与万老夫人战况更是激烈。
战常胜的鞭虽强,怎奈在这船上委实施展不开手脚,便击上樯跪,只听一串砰砰之声,双鞭过处,门窗桅樯俱成粉碎!
万老夫人施展小巧的身法,穿行在凌厉的鞭风间,铁杖专找空门,招式之刁钻古怪,已令战常胜应付吃力。
最可怕的,却是她满身俱是暗器,只要手一掏,梅子、酥糖,一连串飞将出来,战常胜更是防不胜防。这时芦苇间早巳大乱。
只听萧配秋连声呼喝道:“追——莫放走了这傻小子……却要小心着,莫要伤着了他怀中的人。”
芦苇中本有他门下埋伏,此刻四下追逐,但中铁娃的一条长腿,在这泥泞池水中大占了便宜。
他只要迈出一步,别人便得迈出三步,有的人纵然身怀轻功,但在芦苇间,泥泞中自也无法施展。
牛铁娃一面逃奔,一面却不住大笑道:“小小子,你追得上么……”这种生死相关之事,在他眼中竟觉得有趣得很。
萧配秋空自急怒,但投鼠忌器,生怕伤了姜风,又不愿令属下施放暗器,这自是因他早已对姜风怀有狼子野心。
天风帮弟子见到帮主有难,惧大喝着跃下池塘,奔人芦苇,萧配秋属下生伯芦苇中自己人手不够,也自船阵中跃出,一时间,但见池塘中,芦苇间刀光闪动,泥水飞溅,血肉横飞,交织成一幅惨烈的画面,吨院声,兵刃相击声,铁娃大笑声,与惨厉惨呼声相和,更是动人心魄,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萧配秋此播纵是倾力而来,也还是无法中根基便在此处之天风帮相比。
血战片刻,天风帮弟子仗着地利人湖,显已占了优势,十声惨呼中,倒有七声是萧配秋属下发出来的。
萧配秋面色铁青,嘴角突然泛起一丝狞笑,振肩大呼通:“烧!”呼声凄厉高亢,直冲霄汉。
他分布在四下的弟子,一齐厉声响应,大呼道:“烧…。?烧”一道火光,自芦苇中冲天而起。这时船上的恶习‘,已分出胜负。战常股武功路数最是刚猛,自也最是损耗真力,万老夫人深明此理,是以绝不和施硬拆硬接,只是与他游斗。此刻战常胜非但气力已大是不济,肩头且已挂采,万老夫人不住叹息道:“唉!可恼,中原武林又要少一人了。”战常胜怒道:“放屁I”双鞭急掺而下!
万老夫人飘飘自鞭影中穿过,叹道:“不动声色的战常胜,怎会着急惊人了,莫非自知已不能常胜了么?”突然一杖挑出,点起了战常胜的鞭头,两个冰糖梅子,自杖底飞出,战常胜闷“哼”一声,前胸又多了处暗伤,舞动双鞭时,已有些隐隐作痛,眼见已无法再支持许久。
铁温侯更是已满身浴血,只是仗着一股与生惧来的漂悍刚勇之气,犹自咬紧牙关,拼死缠住士龙子。
这其间只有李英虹竞仍与木郎君战得不分上下,他虽然常居劣势,但却常有奇招突出,一招便能扳回先机。原来他本当早已不支,但每当千钩一发之危机中,那神奇的语声,便会突然在他身边响起。
指点一着他昏已决计梦想不到的招式,且对方也决计梦想不到的方位攻将出去,木郎君空自暴跳如雷,却也万万想不出他怎会施出此等奇诡的招式,只要此等招式一出,木郎君必然无法破解!
李英虹已听出这神奇的语声乃是有内家高手在此“传音人密”之术,在暗中招点于他。但他实也猜不出这内家高手究竟是谁?
铁温侯与战常胜此刻已自顾不暇,自不会相助于他,何况他两人武功虽高,却也决奇奥妙的“传音入密”之术,外舱中的少女们与小公主,也万万施展不出此等功夫。
那“白马将军”李名生早已悄悄溜了,只有那“锦衣侯”周方还畏缩在船舱角落中。
但他已吓得双腿发软,连站都无法站起,李英虹唯有当作上天垂怜,相助于己,否则委实百思不得其解。突听“喀”的一响,铁温侯一声厉呼!
他一条右臂,竟已被士龙子生生折断,仅剩的一柄“七丧戟”,“当”的一声,落在船板上。
土龙子目光露出轻嘲讥笑之色,似是在说:“你还能拼命么?”再也不瞧铁温侯一眼,转身向后舱掠去。哪知铁温侯竟狂吼一声,飞身扑了过来!
土龙子背后宛如生了眼睛,头也不回,便自闪开。
铁温侯“砰”地跌在地上,虽然急得冷汗进流,但剩下的一条左臂,却在这刹那时,闪电般抱佐了土龙子的右腿。
土龙子身形一个跟路,也险些跌倒,面上立刻现出狂怒之色,反身一掌,切在铁温侯左肩上。“喀”的又是一响,铁温侯左臂亦断!
土龙子嘴角泛起狞笑,目中也流露出一种残忍恶毒的凶光,看来竞已不似人类,有如一头野兽中,最最残暴的山猫般,望着足底的铁温侯,竟不肯一掌将铁温侯打死,而耍貉他慢慢折磨,尽情侮弄,这种非人的兽性,这种残暴的目光,连万老夫人见了,都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只见土龙子缓缓伸出手掌,狞笑着捏向铁温侯,突然间,铁温侯狂吼一声,一口咬在他腿肉上。
土龙子面上肌肉一阵扭曲,额上立刻冒出了冷汗,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纵跃踢打。
但无论他施出什么手段,铁温侯牙关却再也不肯放松,无论他跳起多高,铣温侯身子仍牢牢吊在他腿上。
战常胜瞧得身子一阵颤斜,目中热泪,夺眶而出,奋起最后一股气力,急挥三鞭,逼退了万老夫人。
就在这时,突有一团烈火飞了进来,落在船舱中央。
战常胜徽微一惊,情不自紧,后退两步,突觉手掌一紧,右掌竹节鞭梢,已被土龙子抓了过去。
两人互较真力,战常胜但觉一股火焰般的热力,自鞭上传了过来,虎口立时崩裂,鲜血染红了鞭柄,钢鞭再也把持不住。
士龙子夺下钢鞭,反手便击了下去!
眼见铁温侯头颅便将粉碑,突然间,一条小小的人影,自旁边冲了出来,扑在铁温侯身上,嘶声呼道:“你要杀,先杀了我吧!”只见他满面痛泪,双手紧紧抱住了铣温候的脖子,正是方宝儿。
土龙子手掌一顿,面现狞笑,钢鞭还是照样击下,方宝儿咬牙切齿,瞪眼瞧着土龙子,钢鞭击下,他也不躲闪!
就在这时,只听几声惊呼,几声怒喝,好几条人影,齐地扑了过来,其中又有两人扑在宝儿身上。
只听“当”的一声,土龙子钢鞭已被战常胜一鞭挡住,双鞭相击,进出一溜火星,火星飞激中,李英虹也与土龙子换了一掌!
他两人见到宝儿有危,便已不要命的扑来,万老夫人与木即君,居然也并末加以阻拦!
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此刻竞似也对宝儿起了怜惜之心,否则又怎会容得战常胜与李英虹出手。
第十四章、一阙死亡曲
只见两个少女,扑在宝儿身上,以身子护住了宝儿,另一少女,紧紧抱住了小公主。这四人见了宝儿有难,更是早巳忘了自身安危,齐地抢出门来,四人惧是满面急泪,伏在宝儿身上的少女嘶声道:天下人你们谁都可以杀,但……但这孩子,你们却不能动他一根手指。
“这时战常胜与李英虹两人,紧紧缠任了士龙子,教他无法空出手来,士龙子腿不能动,但在这两大高手夹攻之下,居然毫不退让,突然,只见他凌空一个翻身,掠出丈余,原来铁温侯在宝儿抱待下,竞不知不觉将牙齿松了,木郎君却一掠而来,冷冷道:“这孩子为何不能杀?”
那少女道:“你们可知今后武林的命运,已系于这孩子身上!”
本郎君冷冷道:“武林高手纵然死光,武林命运也轮不到这乳臭末干的毛头小孩子来担当。”
那少女嘶声道:“他现在虽小,但我家侯爷已将世上唯一能制注白衣人的秘密告诉了他,他着死了,七年后白衣人再来,有谁能抵挡?”
小公主突然大喝道:“住手!你们本是为我们四人来的,只要你放过他,我们四人都跟着你走!”抱着她的少女颤声道:“小公主,你……你……”
小公主满面泪痕,道:“他曾不要性命来救咱们,咱们为何不能不要……”那少女痛哭着垂下头去,小公主大声道:“只要咱们跟着你们走,五色帆船上的珍宝就全都是你们的……你们难道还不肯放过他?”
要知五色帆船在风暴中遇难之事,江湖中并无知闻,是以万老夫人发现小公主等人落人天风帮,便不惜一切,也要将她夺来,为的自是那五色帆船上的珍宝与秘笈,木郎君也正是为着这原因,是以才被万老夫人说动,否则他中一心要将万老夫人杀死,此刻两人又怎会联手?
小公主将五色帆船遇难之事隐瞒,自也是要以此打动他们,她深信这句话的诱人,任何人都无法抗拒。
木郎君微一迟疑,果然缩回手掌,万老夫人大声道:“你要跟着咱们走,就得快,再迟可就走不了啦!”
小公主转眼望去,但见战常胜、李英虹,仍在与士龙子缠斗不休,池塘四面,却已成了一片火海。
无数条大汉,在池塘中呼号奔走,要想夺路而回,若有人一个不慎,被人挤倒,立时便将被乱足践踏而死。
原来池塘本来只有东、西、南三面着火,但萧配秋串领着十余个亲信弟子自北面冲出去后,便再也不管别人的死活,将北面芦苇,也放起火来,此刻池塘中虽还有萧配秋门下,但已只顾逃命,顾不得争系了!
只听四面惨呼之声,声震天地,池塘中泥水,也已被鲜血染红,被烈火一映,那颜色更是凄艳恐怖,慑人心魄!
小公主瞧了一眼,手足已是冰冷,突然转身拉住牛铁兰,道:“你……你可得好生照顾着他。”牛铁兰身子不住颤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小公主顿足呼喊道:“你们虽放过他,但他如何逃出这里?你们。…”呼声未了,已被万老夫人一把抱了起来。
那少女嘶喊道:“放下我……放下我……”
万老夫人道:“跟着咱们冲出去,否则我就先取宝儿性命!”一手抱着小公主,向舱外冲出。
木郎君双臂一伸,抓住了伏在宝儿身上少女的头发,生生将他两人提了起来,狞笑道: “走!”左臂—抢,将一个少女抛了出去,抛向土龙子,右臂夹着另一少女,随着万老夫人冲出,但闻小公主惨呼道:“放下我…—?放下我……反正宝儿也冲不出去了,我……我要陪着他死!士龙子左掌震开了李英虹身子,右手钢鞭,脱手向战常胜掷出,凌空接注了那少女,一掠而出,乘势将万老夫人拉着的少女也挟在胁下。只见三人身形起落,践踏着在池中狂奔着大汉们的头颅,木郎君与土龙子当先冲出了火焰。万老夫人身形慢了一慢,突有—股烈焰扑面掩了过来,万老夫人竞反手抓起了—条大汉,向那火焰抛了出去!那大汉惨呼一声,落入烈火中,火头被他身子一压,火势果然小了些,万老夫人白发飘飘,冲了出去。船舱中:“当”的一声大震,战常胜挥鞭震飞了士龙子掷来的一鞭,身子摇了两摇,道:
“好……”突然倒下!
他方才早已脱力,只是亡命挣扎苦斗,此刻强敌既去,精神骤然崩溃,哪里还支持得佐。
李英虹身子竟是摇摇微倒,转跟四望,中原武林仅存的四大高手,此刻已唯有他还能站直着身子。
但他心头之悲哀与沉痛又岂是别人所能体会。
池塘中大汉,冲出去的虽有几个,倒下去的却更多,此刻塘中人已少了,呼声亦弱,但火势却更大。
鲜红的泥水中,狼藉着满池尸身,有的搭在舟舷,有的横挂铁链,有的身子虽已落在泥中,双手却仍紧抓着船舷不放,筋结满现的手掌,无言地叙出了这些人求生的挣扎,也叙出了他们生之苦难,死之绝望!
还有的虽然末死,但已满身浴血,再起无力,只是跌坐在血水中,呆果地发愣,呆呆地等死!
一柄长刀插在船板上,刀柄红绸,迎风飞舞,为这已被死亡笼罩的池塘,更平添几分慑人的凄秘。
李英虹沉痛地凝望着这飞舞着的红绸,久久都不能动弹,船中亦有火,闪动的火焰,映得他铁青的面色煞是怕人。
他自闯江湖以来,他曾身经百战,但这一役杀伐之惨,死亡之众,却是这身经百战的武林豪杰生平未遇。
“开碑手”宋光已死,“七丧朝”铁温侯一息奄奄,“万人敌”战常胜晕撅在地,小公主被掳,天风帮瓦解……
这一战之下,可说是一败涂地,此刻唯有让李英虹一人来咀嚼这失败的滋味,却又教他情何以堪?
方宝儿呻吟一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方才他热血奔腾,不觉晕撅,此刻转眼四望,热皿已寒,一直冷到心底!
烈焰冲天,火势更大,天地一片死寂,唯有火焰烧得“必剥”作响,与风声交奏出一阴死亡之曲。
牛铁兰突然冲到李英虹身旁,噗地跪了下去,紧抓起李英虹冰冷的手掌,嘶声道“求求你,将他带出去,再迟就……就来不及了!”
李英虹俯首瞧了她一眼,茫然道:“你呢?”
牛铣兰道:“我?……我……我不要紧……”
方宝儿嘶喝道:“你救她出去,我不要紧!”
李英虹道:“你……你不怕死?”
方宝儿道:“我怕死,也不怕死!但别人又何尝愿死?”
牛铁兰道:“别人都能死,你,你却是不能死的!”
方宝儿大声道:“都是一样的性命!我若不能死,你也不能死!战……战大叔不能死,铁大叔更不能死!”
李英虹嘴角泛起一个凄凉的笑容,一字字缓缓道:“只怕……大家……都要死了……” 话末说完,他已跌倒在地!
牛铁兰面容更惨变,反身—把抓住宝儿,嘶声道:“你快走……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冲出去!”
方宝儿道:“我不走,我不能抛下你们。”淡淡的几个宇,却叙出了他钢铁一般坚强的决心!
午铁兰突然暴怒起来,厉声道:“你可知就为了要你活着,就有多少人牺牲。你可知你身上负担着多么沉重的担子?你……你……你怎么能死?你若死了,怎么对得起那些为你牺牲的人?”
方宝儿眼圈一红,扭转头去,李英虹却沉声叹道:“他纵不愿死,但却教他一个孩子怎么冲得出去?”中铁兰征了一怔,道:“你……”
李英虹惨笑道:“我也不行了!”中铁兰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李英虹斗志全消,那一股英雄之气,早己被这惨败击倒,此刻萎缩地坐夜地上,竟是抬不起头来。
船舱已有大半着火,火势眼见已将烧及他们身上,那一股焦热之气,更是逼人眉睫,宝儿等人俱是舌干唇裂,几将窒息。
烈焰冲天,苍窜也被染成一片血红。
李英虹瞧着奄奄一息的铁温侯,仰天惨笑道:“你我自出道以来,并肩闯荡江湖,身经百战,战无不胜,…?那是何等的威风,但……不想今日,你我竟死在这里!”狂笑声中,泪珠夺眶而出。
哪知,就在他凄厉的笑声中,那奇异的语声,竞又在他耳畔响起:“有我老人家相助于你,你怎会死?”李英虹精神一震,霍然抬起头来。
只听那奇异的语声接着又道:“对了,抬起头,挺起胸,站起身来,方才那一场恶战,都未能伤了你,这区区一把火,又算得了什么!你若在这火焰间丧生,岂非令天下英雄耻笑
I”李英虹咬一咬牙,果然翻身站起!
这奇异的语声,方才已曾数次救了他性命,此刻更带给他一种蓬勃的生之意志也带给他一种旺盛的求生力量I只见他身子挺得笔直,仰天大喝道:“对,闯I不管闯不闯得出去,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得多I”中铁兰又惊又喜,颤声道:“对,这样力6是男子汉!”
李英虹厉声道:“你跟着我,宝儿伏在我身上,咱们……”
宝儿突然大喝道:“不行!”李英虹怒道:“你不敢闯么?”
方宝儿大声道:“咱们要闯,就得带着战大叔与铣大叔在一起,万万不能将他们抛下!牛铁兰顿了顿足,惶声道:“但……他们已如此重伤,就算将他们两位救出去,他们也……
也未见能活得成了。”
方宝儿流泪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眼见着他们被活活烧死,否则……否则我也不走了。”
李英虹满面抢然,长叹道:“好孩子!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已有如此豪气,只是……只是……”
牛铁兰嘶声截口道:“只是凭我们三个人,自己也无法闯出去,哪里还有力量去救别人?”
方宝儿大声道:“他们为了我们力战至今,我们为什么不能为他们牺牲,要闯出去,就大家一齐闯出去,要死,就大家一齐死在这里!”
语声截钉断铁,哪里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说出的话。
李英虹大笑道:“好!想我今日竞能见着有如此侠义心肠的孩子,今日你纵然也死在这里,这悲壮侠义的故事,也必将在武林中流传下去,好教天下英雄,都拿你做个榜样!”牛铁兰流泪道:“咱们都死了,这故事又有谁知道?”
李英虹洪声道:“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让这孩子失望,来I你背战常胜,我背着铣温侯……好孩子,你跟着我,咱们闯,闯到哪里是哪里I”俯身抱起了铁温侯,纵声大喝道:
“闯I”牛铁兰只得含泪抱起战常胜,宝儿却大笑道:“今日我才知道这‘生死与共’四个宇,竞有如此重大意义!”
突听角落中一人呻吟着惨呼道:“你……你忍心抛了我老头子,被火活活烧死吗?”
宝儿这才发现那“锦衣侯”周方还躺在角落里,此刻在跌跌冲冲,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牛铁兰道:“这是个骗子,莫……”
话还未说完,宝儿却已扶起周方,道:“莫怕,我扶着你I”他并未想到自已有多少力量,只想的是要相助他人。
牛铁兰更是着急,连连跺脚道:“你……你……你哪有力量去扶别人,这样岂非是送死么?”宝儿道:“不要紧!”
牛铁兰还想说话,但这时船舱已将被火焰吞没,几乎再无立足之地,众人只得失跳下再说。血红的塘水,映着他们六人身影,那模样委实狼狈已极。
周方摇头叹道:“芦苇着火,连绵最少数丈,就凭你们几人,如何能冲得出去,不如还是在这里等着吧I”牛铁兰大怒道:“人家救了你,你还说风凉话I”哪知宝儿心念一转,竞也大声道:“不错,这位周老哥说的不错:还是在这里等着的好I”牛铁兰膛目道:“你说什么?”
宝几道:“不但要在这里等着,还要将这些用铁链连起的轻舟,团团围住我们,再将这些轻舟用火点着。”中铁兰眼睛睁得更大,道:“你……你疯了?”
周方笑道:“这孩子非但末疯,头脑还比别人清楚的多。”
牛铁兰怒道:“你除了骗人,还懂得什么?”
李英虹一直凝目打量着周方,此刻忽然大声道:“这位老爷子既说宝儿话不错,咱们就遵命是了。”
他竞对这声名狼藉的武林骗徒如此尊敬,端的又是大出别人意料之外,牛铁兰驳不过这许多人,也只得紧紧闭起了嘴,宝儿大喝道:“唯有以火制火,才能死里逃生,快动手吧,还等什么?”
这——场大火,早已将五里周围老幼男女一齐惊动,但这些久居江上的渔户,也都知道着火处乃是天风水寨所在之地,谁也不敢来多事救火,直到火势渐熄,才有人壮着胆子,而来一窥动静。
但见一片苇塘,惧已化做飞灰。
浓烟末熄,呛人欲咳,然烬犹自在烟中随风飞舞,突然间,几个人自浓烟中跟跪飞奔而出。
这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俱是满身泥垢,狼狈不堪,但别人谁也想不到这一场大火中还有人能活着自火场中出来,只将这几人当作火炼不死的妖魔一般,都不禁惊得大呼一声,四散而逃。大火后的余生者,自然正是宝儿与李英虹等六人。
牛铁兰劫后余生,惊魂未定,胸膛起伏犹自甚剧,但她也不管别的,只是眼瞧宝儿喘息着道:“也亏你想得出这法子。”
宝儿笑道:“以火阻火,那一片泥泽自不至被火势波及,我等再伏身泥水中,这法子岂非简单已极。”
牛铁兰长长叹息一声,苦笑道:“这法子虽简单,但在那种危急的时候,别人又怎会想得出?”
李英虹一翘拇指,大声赞道:“临危不乱,随机应变,此等勇气,镇定与机智,若非绝代英才,焉能如此,唉!想我闯荡江湖数十年,但今日比起你这孩子,却当真是自傀不如。”宝儿垂首道:“多谢大叔夸奖”周方忽然截口道:“战大侠与铁大叔伤势都急需救治,你等便该立刻寻医才是,多说什么废话?”
李英虹肃然道:“老爷子说的是!”当下便待放足前奔。
周方道:“且慢!铁大叔双肩惧碎,若非一身钢筋铁骨,此刻那有命在,但等你寻得良医,只怕仍是救治不及。”一面说话,一面自那箱子取出一只木瓶,接道:“我这伤药虽非极具灵效,但最少也可护任他性命,你前面寻得有清水之处,立刻将之一面外敷,一面内服。”李英虹躬身道:“多谢前辈。”语声徽顿,忽然又道:“晚辈心中还有一事不解,想要请教前辈。”周方微微一笑,道:“心照不宣,多问无益,走吧!”
李英虹凝目瞧他一眼,果然不敢再问,一齐觅路奔去。
牛铣兰瞧见李英虹竟对这武林骗徒如此恭敬,又听得他两人对答之言,心下更是满心惊疑,却又不便动问。
方宝儿一双大眼睛,不停的在周方身上转来转去,越瞧越觉得这老头子委实有许多神秘古怪之处。
河湾间叉路纵横,几人转了几个圈子,突见一条大汉叉手立在前面,东张西望,一眼瞧见方宝儿,欢呼一声,奔了过来,正是牛铁娃,宝儿微徽皱眉道:“你在等人?”铁娃咧开大嘴,只起点头。宝儿道:“等谁?”铁娃笑道:“自然最在等大哥你呀!”
宝儿道:“你在危急中便将大哥抛下了,此刻等什么?大哥若是已被火烧死了,你又当如何?”
牛铁娃嘻嘻笑道:“凭大哥你那么大的本事,还会被火烧死么?所以铁娃放心的很,就先到这里来等大哥了。”
若是换了别人如此说话,那必定是推托之辞,但铁娃这几句话,却当真是自心里面说出来的,半分不假。
宝儿也不禁被他说得展颜笑了,方才心中若有不满之意,此刻也早已无影无踪,摇头笑道:“你倒真不会着急……”
牛铁兰忍不住问道:“二哥呢?”
铁娃眨了眨眼睛,笑道:“在陪你嫂子。”
牛铁兰变色道:“二……二嫂也来了?”
铁娃道:“不是二嫂,是大嫂。”
牛铁兰目定口呆,楞在那里,铁娃大笑道:“傻妹子,苦诉你,弥家牛老大也要娶媳妇了。”拉起铁兰的手,放足而奔。
但见他那艘乎底方舟,还好生生停在那里,还有一人沉睡末醒,竟是那天风帮主姜风。
在经过那般重的刺激之后,她身心实已交瘁,此刻睡得甚是香甜,漆黑的发丝,云雾般披散,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险,蜷曲着的身子,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生气概,已随着沉睡而消失……宝儿只觉唯有此时此刻,她才回复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牛铁兰瞧得又惊又喜,道:“你……你要娶她做媳妇?”
铁娃点头直笑,道:“不错。”铁兰道:“她答应了么?”
铁娃征了一怔,道:“还要她答应么,我喜欢不就成了?”
铁兰苦笑道:“单只你喜欢可不成。”想了想又道:“你若要她答应,就要完全听我的话,待她醒来时切莫胡言乱语,要好生服侍着她,过一阵子,再让我给你想法子,若是心急,可就不成。”
铁娃大喜道:“好,全听你的。”
这时众人都已上了船,这艘船也正如世上别的那些朴实而有用的事物一样,看来虽不起眼,用处却比好看的东西大得多,九个人在一条船上,非但丝毫不见拥挤,而且照样能够行驶。
铁娃大笑道:“那时我费了若大气力,做这条船时,本想待我有了办法,将全家一齐接来船上,哪知今日竞先派上用场。”笑声一顿,又道:“大爹和大妈身子还好么,我倒着实想念的紧。”
铁兰垂首道:“我也有多时末见着他们了。”
宝儿心念一转,忍不住问道:“你怎会投天风帮门下?你那二嫂又怎会嫁给二哥的?此刻你应该说出来了吧!”
铁兰想到先前自己骗他的事,脸不禁红了,头垂得更低,道:“我那二嫂听说就是那萧某人的妹子,我本也在奇怪,以她的身份,怎会嫁到我们这种平凡的穷苦人家来,后来我投入天风帮后才知道,原来我家那几间房屋,恰巧搭在长江水运枢纽之处,自我家窗户里望了出去,不但江上来往船只,以及停泊卸运之地都可尽收眼底,而且还可暗暗窥望天风帮的举动。”
宝儿恍然道:“这就是了,他们若要将你家赶走,再在那里设置个隙望之处,自也未尝不可,但那样做便难免惊动别人耳目,天风帮自也定要前来骚扰,而他们如此做法,却可以令入神不知鬼不觉,只要每天令人与你那二嫂连络,便可将江上动静全都晾然,又有谁会想到一个贫穷渔户家的媳妇,竟是江上盗帮中的眼线……唉,她虽然牺牲一些,也算是值得的了。”
哪知牛铁兰脸却更红了,嗫嚅了半晌,方自轻轻道:“二哥与二嫂成婚后,二哥一直是睡在地上的。”宝儿睁大了眼睛,道:“真的?”
牛铁雄嘻嘻笑道:“我成亲前,娘就悄悄告诉过我,男人要在上面,女人在下面,所以洞房那天,我就要她睡在地上,我睡床上,哪知她却偏偏要睡床,要我睡地下,我又打不过她,只好听她的了。”
这句话说将出来,宝儿还未觉得怎样,李英虹与周方却已忍不住破颜而笑,牛铁娃笑的声音更大。宝儿道:“你笑什么?”
牛铁娃瞪着眼睛,呆了半晌,痴痴笑道:“我也不知道……”
天已大亮,江上烟波浩翰,方舟行于风中,江风振衣而来,众人精神,都不禁为之一振。
宝几想到那一场杀伐恶斗,当真有如做了阵噩梦一般,再想到已落入魔掌中的小公主,又不觉为之潸然泪下。
世事竟是这般凑巧,他遇着牛铁兰时,又怎会想到这偶然的相遇,竟会引出了这样多事故,不但自己几番濒临生死边缘,也使许多人的命运为之改变……思前想后,宝儿小小的心田里,不觉更是充满了悲痛。
只听周方喃喃道:“萧某人还未死,江行只怕还是四险,此刻若有人在前面拦劫,咱们可是死定了。”
宝儿栗然付道:“可不是么?”他忽然发觉,这武林骗徒说的话,听来虽不入耳,但每句话其中都大有深意,每到生死存亡关键之际,他便会说出一句话来,有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在那水塘中若不是这骗徒—句话提醒,他们势必将亡命冒火冲出,那只怕真没有一个人能冲得出来的、但见李英虹沉吟中晌,突然拔出了牛铁雄背插的一柄钢刀,走到船头,盘膝坐下,撕下刀柄红绸,擦拭着刀身,直将一柄长刀擦得精光雪亮,在日光之下,更是耀眼生花,令,人见之胆寒、江上大大小小船只,瞧见这耀眼刀光,船头铁汉,果然都远远绕开,也不知其中有无萧配秋之手下。
但一路毕竟无事,直走了约摸一个时辰,江面渐窄,李英虹回首道:“他两人伤势极需医治,不知可否先设法靠岸?”
中铣兰目光一转,道:“前面便有个渡头。”她果然不愧江上儿女,一句话功夫,便已将船头打偏。
宝几见她双手虽不停的操作,眉宇间却是忧郁重重,心念一转,便已知道她正在为她双亲安危担心。
只因萧配秋此番落得如此狼狈,确有一中是坏在铁娃、铁雄兄弟手上,脱困之后,自然难免迁怒到他的爹娘。
一念至此,宝儿也不觉多了份心事,深知就凭他们这几个人之力,委实无法将萧配秋击退,何况李英虹又必须走了。
唯有铁娃、铁雄兄弟两人,都是了无心事,两人同心协力,将方舟驶近岸边,铁娃口中还大声笑道:“这渡头恰好离我们家不远,我也正好该去瞧瞧大爹大妈了。嗨!二混子,卖点劲呀,快回去瞧瞧,你老婆不知逃了没有?”
周方喃喃道:“他老婆不会逃的,你们的劲可也别卖光了,还是留着点气力的好,要卖劲的事还在后面哩!”
牛铁兰、方宝儿情不自禁,抬头瞧了他一眼,两人都知道,这老人竟又瞧出了那未来的灾祸,正在暗中点醒他们。
忽然间,一艘江船,顺流而下,朝这方舟笔直撞了过来,虽在白昼之中,这艘船上竟满燃灯火,只见船面之上,一无人踪,庞大的船身,来势却有如被鬼魅所推,急如离弦之矢,方舟纵然坚实,在这一撞之下,以必定难免片片粉碎,众人齐地大慷失色,铁雄、铣娃兄弟,又叫叉骂,抢了只长篙,冲上船头,船头的李英虹,却突然纵身而起,掠上了那艘“鬼船”,挥刀斩断了帆索、巨帆“蓬”的落下,船身一偏,愉洽自方舟之旁擦过,浪花飞溅而起,有如山崩般往方舟压了下来,中铣兰也跟着跃了过去,猛然一扳船舵,船身半倾,划厂个斜弧,“轰”地一声,冲上了浅滩。
这其阅当真是千钩一发,危险之状,笔墨难描。
方舟之上,人人惧是满身水湿,姜风也醒了过来,大呼着冲出,宝儿惊魂初定,反而连声安慰于她,但闻那边“鬼船”上的李英虹与牛铁兰,竞突然齐地谅呼一声,铁兰嘶声呼道:“快过来,瞧瞧这是汁么?”
铣娃用力将方舟荡了过去,友人相继跃上“鬼船”。目光动处,人人都不禁骏的呆了。
只见船舱之中,零乱地倒卧着二十余具尸身,有的扑倒桌上,有的一半身子伏在窗外……
显然,这些人惧是在郝然之中被袭,非但无还手招架之力,竞连夺路逃生,都来不及了!
众人惧都是瞧得本然果在当地,唯有姜风,瞥了这许多尸身一眼,竟突然冲了过去,扳起一具尸身。
宝几骇然道:“你要做什么?”
一句话说出,姜风竟已敞声大笑起来,嘶声笑道:“原来是你!”笑声凄惨,有若猿啼。
众人又惊又骇,凝目望去,这才发现这尸身赫然竟是萧配秋,僵冷可怖的面容上,犹残存着一份临死前的惊骇恐惧。
牛铁兰也不知是惊是喜,颤声道:“是……是谁下的手?”
李英虹一言不发,走了过去,长刀一展,挑开了萧配秋的衣襟,只见他胸膛之上,赫然印着只褐色掌印。
再瞧别的尸身,亦是绝无血迹伤痕,显见这些人俱是被人以掌力所震,立时毙命,这掌力之强毒狠辣,又是何等惊人?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良久,才有人喘出一口气来,牛铁兰道:“这……这莫非是本郎君与土龙子?”周方道:“除了他两人还有谁?”
李英虹沉声道:“五行魔宫中人,含眺必报,不死不休,这萧配秋一把火将士龙子与木郎君也烧在其中,自然难逃一死,瞧这情况,萧配秋想必也知危机,是以便想连夜逃走,哪知……唉,还是被追着了!”
众人虽都庆幸萧配秋之死,但方轻那般惨烈的杀伐之后,又见着如许性命丧生,心也不觉为之惨然。
突听牛铁雄大喝一声,冲进内舱,转眼之间,又冲了出来,瞧着众人痴痴笑道:“我老婆不在这船上。”
周方微微笑道:“似萧配秋这样的人物,若是急着逃命时,还会瞥别人么?自然连妹子也要抛下了。”
牛铁雄欢呼一声,跃起三尺,牛铁兰目中泪珠盈然,喃喃道:“这下我们总算能安心回家了。”
宝儿也不觉瞧得热泪盈眶,满心代他兄妹三人欢喜。
李英虹终于寻了辆大车,急着将铁温侯与战常胜送去就医,姜风满面泪痕,跪倒相送,江风强劲,欧起她满头青丝,英雄事业,惧已随风而逝,众人想到这一日间之变化,也不禁为之稀嘘泪下。
寒风振衣,李英虹轻抚着宝儿肩头,戚然良久,还是宝儿忍不住问道:“李大叔来自中原,可知道我爷爷清乎剑窖的消息?”
李英虹面色微变,竟是避而不答,只是沉声道:“英雄事业,多属孤身闯出,你前途不可限量,需得好自为之。”
宝儿眨了眨眼睛,垂泪无语,他年纪虽然幼小,却已学会特许多事藏在心底,免得惹自己伤心,惹别人烦恼。
李英虹目光转处,突又附在宝儿耳畔,轻轻道:“那位局老爷子必非常人,你千万莫以等闲视之。”
宝儿额首应了,李英虹一跃上车,抱拳掺笑道:“青山不改,后会有期!”扬鞭打马,绝尘而去。
姜风忍不住痛哭失声,中铁兰悄然走过去,握起她手腕,姜风却突然拭于泪痕,强笑道:“各位,我也要走了。”牛铁关道:“帮主要去哪里?”
姜风大笑道:“哪里?……四海为家,哪里不可安身?”她虽想勉强作出昔日的英雄气概,却也掩不住语声中凄凉寂寞之意。
牛铁兰缓缓道:“凶险的江湖,帮主你孤身一人,如何闯得,帮主你……你奋斗多年,难道还不想歇歇么?”
姜风望着浩荡江水,泪珠在眼眶中的溜直转,嘶哑着声音道:“闯不得……唉,也是要闯的1”铁娃像是想说什么,却被铁兰瞪眼骇了回去。
只见铁兰轻理着姜风发丝,轻语道:“但帮主你……”
姜风突然顿一顿足,厉声道:“你还说什么?你难道不知我已无处可会了么?”抛开铁兰手掌,放足前奔。
但铁兰却又及时拉住了她,颤声呼道:“帮主……”一个跟跪,跌在地上,姜风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回首,紧紧抱住了铁兰的身子,两人竞抱头痛哭起来,铁兰流泪道:“我家还可安身,帮主若不嫌弃,何妨在我家歇段时期……姜风流泪道:“我这无家可归的人,你肯收容我?”
牛铁兰又惊又喜,道:“帮主,你!答应了?”
姜风凄然道:“你当我还想闯荡江湖么,对江湖我……我实已怕了,我实在连一步都不敢再闯。”
这满身傲骨的江湖儿女,如今竞也忍不住流露了真情,铁兰听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却不觉为之心碎,流?目道:“帮主,你……”
姜风突然站起,拭于了泪痕,凄然笑道:“帮主?我还是什么帮主?你再唤这两个字,我就真的要走了。”铁兰破涕一笑,道:“好,姐姐,妹子什么都听你的。”
宝儿在一旁,又不觉瞧得热泪盈眶,满心感动,喃喃道:“在患难中现出的真情,为何总是教人瞧了要忍不住流泪?”
牛铁娃例开嘴笑嘻嘻走过来,又想说什么,但铁兰又瞪眼拦住了他,轻叱道:“还不带路回家?”
铁娃嘻嘻笑道:“好,大妹子,哥哥什么郝听你的。”伸手拉着宝儿,道:“大哥你可也得跟我大爹大妈磕个头才成。”两人当先而行,铣兰扶着姜风在后相随。周方却一把拉着铁雄‘道:“你媳妇一听她哥哥死了,必定再也不会留在这里,那时你想再娶个媳妇,可就难了。”
牛铁雄大惊道:“这……这怎么办呢?”
周方笑道:“你可愿我老人家教你个法子?”
中铁雄道:“老爷子你……你快救救命吧!”
周方道:“她若要走,你就这么出手一抓……”双手齐出,比了个招式,接口笑道: “保险就可将她抓住。”
牛铁雄学了几遍,讷讷道:“这么容易就可抓住?”
周方笑道:“就是这么容易,你抓住她后,不妨再放开她一次,再使出这一手,还是一样可以将她抓住。”
牛铁雄瞪大了眼睛,道:“真的?”
周方捋须笑道:“自是真的,但第二次抓住她,可再也别放开了……”这时众人已走上一道山坡。
突见一条人影,自坡上如飞奔下山来,却是个瓜子脸,大眼睛,美秀中又带着三分英气的青衣少女。牛铁雄抢步赶过去,咧嘴笑道:“好媳妇,你来接老公了么?”
那青衣少女瞧见这么多人,神色徽微一变,后退了三步,瞪眼道:“你怎地一个人回来了?你们人呢?”
牛铁雄笑道:“他们人都跑了,不要你了。”
青衣女怒道:“放屁,我去瞧瞧。”转身就要离去。
牛铁雄突然大喝道:“站住!”
青衣女厉声道:“我要走就走,谁管得着?”
牛铁雄道:“我是你老公,我不管你淮管你。”铁娃拍手笑道:“好,不想二弟也有些男子气概。”
青衣女冷笑道:“你来管管看,小心吃耳光……”话犹未了,不知怎地,双手已被中铁雄。把抓住。
牛铁雄太笑道:“你见过这一手么?……大哥,这就是我老婆萧素秋,从前我怕她,如今她可要怕我了。”
萧素秋挣也挣不脱,红着脸道:“出人不意,算什么男子汉?”
牛铁雄:“好,你若不服,我就再让你试试……”方自放开手,萧素秋便—掌拍了过来,哪知中铁雄手一动,便又将她手也抓住,萧素秋明知他—招是自那里来的,却偏偏闪避不开,这一来不但萧索秋目蹬口呆,面红耳赤,姜风与铁兰亦是满心惊异,只觉牛铁雄这一着出手之巧妙,部位之奇诡,便是换了自己,也是一样无法招架,牛铁雄大笑道:“好媳妇,这下你可服了么?乖乖的跟着你老公来吧!”拉着她放足上山奔去。
宝儿与铁兰,铁娃惧都瞧得又惊又喜,情不自禁,转首去瞧周方,周方却恍如不觉,只是捻须微笑。
众人到了山上小屋中,见着铁家两老,自然又有一番悲喜,哭哭笑笑,吵吵闹阔,吃吃喝喝……
这些人间的悲喜剧,也难以一一指叙,到了晚间,宝儿悄然踱入屋后小林,树梢头月明星繁,山坡下江流如带。
宝儿俯首望去,十里江流,果然俱都可收眼底,不禁暗叹忖道:“此地形势果然险要,难怪那萧配秋要……”
一念尚未转过,突见两艘无篷大木船,溯江而上,船上数十人一齐操纵,船行之急,急如奔马。
屋月与水光相映,将船上人照得清清楚楚,这两艘船上百余条汉子,竟然全都是蓬头鹊衣的乞弓。
宝几昔日在那山谷中瞧见三个乞丐贪得非份之财,又被木郎君骇得狼狈而逃,本觉出写帮中全是贪财怕死之徒!但后来见着那见义勇为之五车夫,才知道无论任何一帮之中,惧都难免良萎不齐,此刻见到这百余乞丐去得如此匆忙,不禁喃喃自语道:它定非丐帮中也出了什么变故?“只听身后一人接口道:“不错,丐帮中必有变故发生,你可是想去瞧瞧么?”
口音苍老,正是周方。
宝儿虽不通武功,但自幼目便极是灵敏,此刻见到周方竟能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后,心下不禁吃了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