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人死鬼上门
一阵风吹过,无人的海岸上,突然幽灵般现出一条人影,口中喃喃道:“你走不了的……”语声冷漠生涩,正是木郎君。
他已换了一身黑衣劲服,显得更是瘦削顾长,身子一掠,跃入海水中,有如黑色水蛇般,一闪而没。
五色帆船上,仍是一无动静。
木郎君自海水中探身而出,爬上船舷,轻轻一翻身,便上了甲板,身形轻灵巧快,终无半丝声息。
哪知他身子方站稳,船舱中突有个冰冷的语声道:“你来了么?”
语声虽轻,但夜黑雨冷,静寂中突然听到这声音,却实是要令人吓上一跳,木郎君身子也不禁为之一震,霍然转身,只见船舱中探出半个头来,在向他轻轻招手。
木郎君定睛一望,见到此人竟是胡不愁,这才放下了心,飘飘掠了过去,嘶哑着声音道:“事可办成?”
胡不愁悄声道:“随我来。”头又缩了回去。
木郎君微一迟疑,侧身而入,真气贯于四肢,全神戒备,诺大的船舱中,唯有一盏孤灯。
海风自窗隙中吹将进来,吹得灯火飘摇不定,短橱上,飘摇的灯光下,直挺挺地躺着条白衣人。
只见这白衣人长发四散,被落在短损旁,身子动也不动,亦无呼吸,显然早巳气绝多时。
木郎君纵然胆大,此刻也不免微生寒意,壮起胆子,跟着胡不愁走过去,目光转处,心头又不禁为之大喜。
原来短锡上躺着的,赫然正是水天姬,她双目紧闭,苍白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看来煞是怕人。
胡不愁悄声道:“药已全给她吃下去了。”
木郎君干咽了一日唾沫,望着水天姬的身子,狞笑道:“贱人,你也有今日……”伸出枯木般的双手,向水姬咽喉扼去!他对水天姬怨毒实已深入骨髓,水天姬纵然死了,他还是饶不了她。
胡不愁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掌,道:“且慢!”
本郎君道:“你披我干什么?”
胡不愁道:“你交给我的药,我已全部让她服下了。”木郎君道:“我知道……”
胡不愁道:“从此以后,你与她之事,已与我全无干系。”
木郎君怒道:“什么干系?本来就没干系。”
胡不愁道:“好!”转过身子,大步走了。
木郎君瞧着他背影,喃喃道:“疯子!”喉咙里怪叫一声,两只蒲扇般手掌又抓向水天姬。
眼见水天姬是死了,动也不能动,哪知,突然间,动也不能动的水天姬,手掌突然伸出,闪电般捏住木即君腕间穴道。
木即君真是骇了一跳,大惊之下,躲也无法躲了,只听“喀!喀!”
两声,木郎君右手肘间、肩头两处关节,已被水天姬抖断。
水天姬娇笑道:“就凭你那点毒药,就毒得死我么?乖孩子,快回家去吧,免得我见了生气。”
木郎君又惊、又恨、又怒,也知道单凭一条手臂,再也休想敌得过水天姬,怪叫一声,一阵风似的跑了。
只听舱外水声“降”地一响,接着“哗啦!哗啦!”几响,然后什么声音都再不可闻,只剩下海风刮得呼呼直响。
胡不愁悄悄自藏身处钻了出来,微微笑道:“怎样了?”
水天姬娇笑道:“虽然没有怎么样,最少也要叫他难受几个月,这都是你,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胡不愁道:“还不全是为了你。”
水天姬眨了眨眼睛,道:“你可别志了我是你侄子的大老婆,少说些叫人听了不舒服的话好么?”
胡不愁就算再沉得住气,这一下脸可也红了。
水天姬格格笑道:“原来你也会脸红的,本来我还以为你脸皮是水磨砖造的,有城墙那么厚。”
胡不愁道:“咳……咳咳……”一口气呛咳了几声,一个字也没说得出,转过头去,一溜烟走了。水天姬瞧着他笑得更是开心,却不知道这时……
就在这时,黝黑的苍穹下,无声无息的钻出了二十余条身穿黑衣的人影。
这二十余人水性惧都极佳,在水中行动绝无半分声音。
这二十余人惧是黑巾蒙面,只露出两只灼灼发光的眼睛,目光闪了几闪,见到五色船上一无动静,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式,二十余人齐地爬上了船舷,动作之轻灵巧快,无与伦比!
水天姬还在轻轻地笑。
铃儿、珠儿等一群少女们,拥着小公主、方宝儿和胡不愁走了出来,众人都已换了一身缟素衣衫。
方宝儿道:“木朗君那……”
突然间,水天姬一声轻呼,扑在他身上,两人一齐翻身跌倒,只听“哩”地一声,一道劲风,穿窗而入,自水天姬发际飞过,“夺”地钉在舱中梁往上,箭尾雕翎,簌簌抖动,黑铁箭杆,入木几达五寸,铃儿变色道:“什么人?”
窗外阴森森冷笑道:“追魂夺命二十四怪,杀人性命不管理,若是尔等生得乖,不要性命要钱财!”
“砰地”一声暴响,两旁窗户,俱都被震了开来,露出了二十余条黑衣劲装,黑巾蒙面之人影,小公主双手叉腰,大眼睛睁得滚圆,怒骂道:“好大胆的强盗,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敢来撒野?”
为首之黑衣人阴阴笑道:“太爷们要的是金银财宝,管他是的什么地方?要命的快乖乖靠墙站着,否则……”
铃儿怒道:“否则怎么?”
二十余条黑衣人齐地一声怪笑,同时伸出手来,反手一掌,击在窗户上,只见水屑四下纷飞,声势铭是惊人I铃儿倒真未想到这些水上小贼,掌上竟有这般功力,竟已全都是武林一流高手的身份,衡情度势,自己与珠儿、水天姬等三人,虽还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别的人武功比起他们,已是有所不及,心念数转,暗中不觉大是惊惶,厉声道:“你等在海上作案,可是紫髯龙的部下?”
黑衣人冷笑道:“紫髯龙?紫髯龙是什么东西?”
小公主大骂道:“不管你们是谁,我爹爹才为武林捐躯,你们就敢来无礼,你们的良心莫非都被狗吃了不成?”
黑衣人仰天狂笑道:“良心?太爷们几时有过良心?”微—?挥手,二十余条黑衣人,一齐纵身而入,落地丝毫无声。
铃儿、珠儿大惊之下,抢步挡在前面。
突听水天姬道:“我方才还在奇怪,江湖中那来”追魂夺命二十四怪“这么一号人物?如今我才知道了。”黑衣人道:“你知道什么?”
水天姬也不理他,只是瞧着胡不愁道:“你可知道了么?”
胡不愁微微额首道:“知道了。”
铃儿忍不住问道:“他们究竟是谁?”
胡不愁一字字缓缓道:“摘星手彭清!”
众人心头霍地一震,那黑衣人不由得倒退两步。
铃儿恍然道:“好呀!原来是你!你要咱们躲到这里来,哪里有丝毫好心,原来竞是要躲开天下人的耳目,好来动手……你平日看来倒也像是个人物,不想你竟是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小公主道:“什么禽兽?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黑衣人突然反手抹下面上黑巾,露出面目,果然是那“摘星手”彭清,只见他满面狞笑,道:“想不到你们例也有几分聪明,竟猜出了太爷来历,太爷本想瞧在紫衣侯面上,饶你们几条活命!如今嘛……哼!哼!你们谁也莫想再活着等到天亮了!”狞笑声中,一步步走了过来。
这些人虽是有备而来,但对紫衣侯船上侍妾,显然仍在有畏惧之心,是以亦步亦趋,不敢一拥而上。
胡不愁衡情度势,即已知自己这方,绝非人家敌手,心念转处,自怀中悄悄取出那柄金锁匙,悄悄塞入顶上发束里。
但明彭清一声轻叱,二十余条黑衣人终于齐地展动身手,铃儿呼道:“珠儿,照顾着小公主……”
小公主大喝道:“我不要人照顾。”
这时已有一条削瘦汉子向她扑来,自是瞧她年幼力弱,又想留下她活口,是以手中未曾使出兵刃。
方宝儿双目圆睁,大呼道:“不要脸,这么大人欺负小女孩子!”他见别人危险,便忘了自己不会武功,竞拦身挡在小公主身前,一拳向那削瘦汉子打了过去,但那削瘦汉子亦是武林成名人物,他这拳如何打得着。‘水天姬惊呼道:“宝儿,小心……”
呼声未了,宝儿身子已被人提起,远远掷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在舱板上,动也不能动了。小公主变色道:“宝儿,你…”:“削瘦汉子狞笑道:“小宝贝儿,莫去管他……”张开两只蒲扇般的大掌,去抓小公主小巧的身子。、小公主身子一旋,便自他掌握中飘了出去。
削瘦汉子怪笑道:“小宝贝,轻功不错嘛,且瞧瞧俺的手段!”双掌施展开来,当真如千百只蝴蝶漫天飞舞。
小公主轻功确是佳妙,但别的武功也确是不灵。
她身形展动,总不如别人手掌转动来得迅速,她全力跨出三步,别人身高腿长,只要一步就追着了。
铃儿、珠儿纵想出手助她,却已自顾不暇,只听小公主尖呼,削瘦汉子怪笑,已将小公主一把抓住。
这时船上的少女,已有一半被人点着灾道,胡不愁亦是满头大汗,终于支持不住,扑地跌倒,只有水天姬,窈窕的身形,游走于刀锋剑刃间,仍是游刃有余,但独木难支,也不知还能支持多久?‘铃儿、珠儿武功虽高,但大多只是纸上谈兵,与人交手的经验,既是不够,气力更是不济,两人此刻已惧是香汗琳漓。珠儿道:“水姑娘,你走吧,不必管我们了。”
水天姬摇头道:“我不走。”
珠儿心下大是感激,颤声道:“水姑娘,你不必为咱们……”
水天姬娇笑着接口道:“别误会,我可不是宁愿为别人平白送命的人,只是你们离岸太远了,我又不会水。”
在如此情况下,她仍是笑语如萤,半讽半嘲。
铃儿与珠儿听在耳里,却有些哭笑不得,突见一个人涌身而上,铃儿纤手不知怎么一转,便点了他穴道。
这一招之精妙,实是匪夷所思,防也难防,她气力纵然不济,但凭这些绝妙的招式,别人也不敢近来。
一条短小汉子嘶声道:“彭大哥,这几个清水货倒扎手的紧,可要小弟使上两招绝活儿?”
彭清笑道:“你瞧着办吧!”
那短小汉子道:“好!”一步跃到已被点了穴道的少女身边,十余个少女,已被一个接一个推到舱壁旁。她们穴道虽被点,但知觉却末失去,一个个都已骇得花容失色,眼波中充满了惊惧的光芒。
那短小汉子狞笑着伸手,在那第一个少女脸上摸了一把,嘻嘻笑道:“小宝贝儿,长得倒是又白又嫩的。”铃儿眼角瞥见,惊呼道:“你……你要拿她怎样?”
那汉子怪笑道:“你说俺要拿她怎么样?”突然反手一把,将那少女的衣衫撕了开来,露出了晶白的肌肤,铃儿颤声道:“你……你这畜生!”
那汉子道:“俺本来就是个畜生……噶嘻!你们要是还不乖乖住手,好戏还在后头哩!”
说话间,他手掌已自少女浑圆的足踝,滑上了修长的玉腿,他手掌移动得很轻,但看来却是说不出的猥亵。
那少女更是惊惧,目光乞怜的望着,像是待率的羔羊,雪白的肌肤,在那短拙的手指下不住颤抖,轻轻颤抖。
铃儿身手虽末停,但呼声中亦充满惊骇,愤怒道:“你……你敢……”珠儿不住喘息,更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那少女拼命挣扎着想扭动身子,怎奈丝毫也无法动弹,那乞怜的目光似是在说:“侯爷,你忍心看着你羽翼尊贵的燕子,落入如此粗率的暴徒手中么?你在天之灵若是有知,快来救救我吧E……救救我吧……”
另一削瘦汉子,双手高举起小公主,狞笑道:“这小丫头也不算小了,你们可要瞧瞧她。”铃几嘶声呼道:“放开她,放开她,我……”
水天姬大呼道:“你万万不能住手,你该想想,咱们若是都落人这群畜生手中,那情况又当如何?”
铃儿满面痛泪,道:“但……但……”
突然间,四壁灯光,一齐熄灭。
舱外虽有灯光,但灯光骤暗,众人视力顿失,刹那间什么都瞧不见,只闻一陈奇异的香气,自舱外传来。
接着,舱外又滑入了二十余条金色的影子,似鬼域,似幽灵,又似是一种恶魔般的怪兽。
彭清邀来的虽都是闻名江湖,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但此时此刻,心头仍不觉泛起一阵寒意,不由自主靠到一齐,铃儿、珠儿、水天姬更是早巳避入了角落中,纤手饱紧紧握在一处。
这时众人已可瞧出,那金色影子,既非鬼怪,亦非幽灵,却似是人影,奇异的香气,便是自这些人影身上发出来的。
忽然间,不知自那里,射入了数十道强光,照射在这些金色的人影身上。众人一阵目眩后,才骇然发现,这金色的人影,竞全都是长发披肩,曲线玲斑的少女,丰满面诱人的躯体,竟似未着寸缕,都涂满了一种奇异的金粉,在强光下闪闪生光,带着种妖异而媚冶的魁力,尤其那奇异的香气,任何人只要嗅着一丝,心弦便立刻会失出一种难以描述的飘荡。
就在这一阵目眩,心神一荡阎,金色少女们,已张开双臂,扑了过来,带着妖魅的媚笑,扑向黑衣人们。
闪亮的金粉,眩目的躯体,诱人的异香,妖媚的笑容。
黑衣人们虽然久经大敌,但此时此刻,骤见如此奇诡怪异的对手,霎时间,也不禁大感惊煌无主,眼见金色少女们移身扑来,竞呆在地上怔住了,既不闪避,也不招架,诱人的异香,甚至使他们几乎也要扑将上去。
等到他们惊觉之时,纵要闪避,亦是有所不及。
只见二十余条金色少女,竟张臂扑上了黑衣人的身子,双手自黑衣人胁下穿出,紧紧搂住了黑衣人的头颈,一双修长的玉腿,也盘到黑衣人身后,足尖紧紧勾住了黑衣人们的膝湾。
骤然看来,直如一双双热情如火的情侣,在激情中搂抱求欢,哪里有丝毫与人动手争杀的模样?
众人见过场面虽不少,但这样的打法,倒当真是连做梦时都未曾瞧见过,都不禁瞧得呆了。
黑衣人们除了又惊又奇外,更觉怀中抱的似是团火焰一般,只令他们心腔摇摆,激火如焚,连手都抬不起,哪里还能与人搏斗?
只听一条金色少女道:“咱们是什么人?”
其余的少女们一齐娇声应邀:“黄金魔女。”
娇晚声中,但闻“咯,略,咯,略……”一连串轻响,黑衣人们一连串惨呼,黄金魔女们一连串娇笑……
然后,黄金魔女飘身落地,黑衣人们则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口中呻吟不绝,身子再也不能动弹。
原来这些“黄金魔女”们,竟以腕肘足尖之力,在刹那间,将黑衣人们双肩、双膝四大关节一齐扭碎!
直瞧得众人面容变色,目定口呆,由指尖一直凉到足底,只有水天姬袖手立在—旁,非但未曾惊煌,反似比方才远为镇定。
“摘星手”彭清满面冷汗交流,颤声道:“你们可是西方金……”
船舱外一个尖锐的语声道:“不错,算你还有些见识。”语声直直硬硬,叮当作响,听来当真有如金属相击一般。
“摘星手”目光更是惊骇,面上冷汗流得越快,颤声道:“全…。?金老前辈,晚辈们与你老人家无冤无仇,你老人家何必……”
舱外人冷蝎道:“放屁,紫衣侯纵然不是东西,但他的侍妾,也不是你们这般狗东西能碰的!”
他先骂紫衣候不是东西,又显见对紫衣侯不甚推祟,也不知他与紫衣侯到底是友?是敌?
少女们又惊又喜——此人若是紫衣侯之友,那么今日之事便定可遇难呈样,逢凶化吉。但此人若非紫衣侯之友,那真是赶走批强盗,赶强盗的却是恶鬼——恶鬼总比强盗凶得多,那么今日之事,便再也难以收拾了。
水天姬仍是毫无表情,似是早巳料定来人是谁,别的人却都不禁服睁睁瞧着舱外,只因来人无论是好是坏,是友是敌,必定是个名倾天下,值得一瞧的人物。
只见眼前金光缭绕,一条三尺长短的金条,被人抛了进来,来势又急又快,等到金条落地,才看出这金条竟是个人。
他身长竟然不满三尺五寸,满身金光闪闪,也不知穿的是何质料织成的衣衫,头上戴着顶金冠,形式奇特,分量却是沉重已极,别人戴在头上,只怕连脖子都要被生生压断了。
最妙的是,他额下胡须,竞比他身子还长,逶迤拖在地上,也是黄金般颜色,令人看来虽然惊奇艳羡,却又不免有些好笑。
此人模样,生得委实滑稽已极,但众人见是此人,却再无一人心中有丝毫滑稽之意,有几人手足虽断,身子也不禁颤抖起来。
黄金魔女们一齐跪伏在地,诱人的躯体,有如一尊尊黄金仙女塑像,看得人目眩神迷、金髯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好I你们总算没丢老夫的脸。”
他语声已如金属相击,震人耳鼓,此番笑将出来,更是有如战鼓齐鸣,千军万马奔腾刺杀,谁也无法想到,这长不满三尺的小小身躯里,怎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声音来。
只见金髯老人笑声突顿,目光已凝注到水天姬身上。
他不但周身金色,就连目光中都带着那种黄金的光芒,只要他目光对你一瞧,你身上便会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寒气。
水天姬面上却泛起一股娇笑,笑得又统媚、又诱人。
金髯老人亦自大笑道:“妙极,想不到水丫头你也在这里!”水天姬笑道:“妙极,想不到金河王你也在这里!”
她说话声音,故意学作那金髯老人“金河王”的模样,当真学得唯妙唯肖,逼真已极、就连那些黄金魔女,都不禁所得睁大了眼睛。少女们更是惊喜交集,暗道:“好了好了,原来水姑娘和他认得的,想来我们已得救了……这老人不但生得奇特,连名字也奇怪已极,不知为何叫做金河王?”她们到底年轻,恐怖之心一去,就立刻琢磨起别人的名字。
金河王放声大笑道:“好个水丫头,居然敢学起金大叔来。”黄金色的眼珠,的溜溜四下一转,却又放声长叹道:“但水丫头,你常夸自己如何了得,老夫今日见了,却失望得很!”
水天姬娇笑道:“噢!”
金河王道:“你既然在这里,竟会令紫衣侯的侍妾,被这般畜生所辱,连老夫的脸都被丢尽了。”
他说得摇头晃脑,似是激奋已极,一阵风吹过,他颌下长髯,不住随风波动,看来当真有如奔流不息的金色河水一般。
少女们这才知他取名之意,竞在颁下一部长髯,水天姬道:“这些畜生实在可恶,不知你老人家要将他们如何处治?”
金河王道:“念在他们还有人能认得出老夫来历,饶了他们吧……”彭清等一齐大喜。少女们却大是不服。金河王缓缓接道:“就赐他们个全尸也罢”这句话说将出来,不仅黑衣人们心胆皆丧,少女们也不禁为之大惊失色,谁也想不到这老人手段之毒辣竞一至于斯?说要饶了别人,却是取人性命,彭清嘶声道:“西方黄金宫……”一句话还未喊出,已被两个黄金魔女抬起,四条金色手臂一悠一荡,彭清身子已穿窗而出,远远落在海水里。
只听一连串“噗通!噗通!”之声,顷刻间,二十余条黑衣人,已全部被抛人海水中,只剩下一两声轻微的惨呼余音,仍残存于星光海水间,这些人四肢惧已残废,被抛人海,哪里还有活命?少女们虽然对他们深恶痛绝,但此刻见了这情况,仍觉满心凄惨,不忍卒睹。
金河王手持金嚣,哈哈大笑道:“这下眼前才清净了,这些四肢发达的臭男人,老夫最是见他不得!”
目光转处,突然指着胡不愁,大喝道:“这里还有一个,抛下去!”
铃儿、珠儿一齐大惊、但见黄金魔女已搬起胡不愁的身子,铃儿与殊儿方才眼见她们奇诡之武功,虽知单凭自己两人之力,绝然无法援救,但却也万万不能眼见胡不愁被抛人海里,两人身形齐展,挡住窗口,铃儿惊呼道:“他……他既非与那些黑衣人一同来的,又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他性命?”
金河王道:“天下的男人,俱都该死,知道么?闪开!”
铃儿又惊又忽,大声道:“如此说来,你莫非要天下男人都死光死绝,就只剩下你一个才对心思?”
金河王冷冷道:“正是如此,只因……”
水天姬缓缓接口道:“只因天下的男人若是俱都死光死绝,就没有人会觉得他比别的男人矮了。”
金河王放声大笑道:“不错不错,你倒知我心意。”
此人脾气之古怪,端的天下少有,不该怒时,他偏要大怒。此刻水天姬如此讥骂于他,他反而没有丝毫脾气、水天姬道:“但你老人家若将此人杀了,我妈妈定必要不高兴了,那时她若完全不理你了,别人可是没有法子。”金河王竟自呆了一呆,道:“真的么?”
水天姬道:“谁敢骗你老人家I”金河王又自呆了半晌,突然顿足捶胸,暴跳如雷,将船舱踢得降降作响,少女们见他如此大怒,都不禁骇呆了,只当胡不愁此番必无生理。哪知金河王跳了一阵,竞只是大呼道:“放这臭小子下来,抛到后面去,莫让老夫再见着他1”
黄金魔女手臂一荡,果然将胡不愁抛到舱后。
过了半晌,铃儿方自定过神来,缓步走出,敛袄道:“前辈救了贱妄们之大难,贱妄亦不知该如何损答?”
金河王道:“不错,老夫救了你们性命,你们自该好生报答才是。该如何报答,你们自己说吧?”
铃几沉吟了半晌,道:“侯爷也曾留下些金银珍宝……”
金河王大笑道:“金银珍宝?谁要你的金银珍宝?谁不知道西方黄金宫富甲天下,老夫难道还会是贪图金银而来的么?”
铃儿怔了一怔,面上又自变了颜色,偷偷瞧了那些黄金魔女一朋,额声道:“那……是为何而来的?”
金河王笑道:“你也不必怕老夫将你们带定,老夫虽然好色,但别人的侍妾,老夫还不屑一顾!”
铃儿这才松了口气,道:“不知前辈有何盼咐?”
金河王笑声突顿,面色一沉,厉声道:“老夫此来,为的只是要查听一个人的下落。此人与老夫很深如海,势不两立,老夫若不将他下落寻出,活生生杀死,一辈子也休想活得舒服!”他语声中怨毒之深,当真令人闻之胆寒、铃儿颤声道:“不……不知此人是谁?”
金河王牙齿咬得吱吱作响,道:“他便是紫衣侯的臭师兄,被老夫骇得缩头乌龟般躲起,天下唯有紫衣侯知他下落。”
铃儿心念数转,道:“但前辈却来迟了,我家侯爷已……”金河王怪笑道:“你当老夫不知他已死了么?老夫就是因为他死了,才自来的。你可知道老夫等着他死,已足足等了十余年,始终没有机会,一听到他与人比剑,才赶了出来,一心要他死在别人剑下”铃儿道:但侯爷一死,便没有人再知道他师兄的下落……“金河王哈哈笑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岂会被你骗例?紫衣侯与他之关系非同小可?紫衣侯一死,岂会没有些后事交托于他?尤其那白衣人七中后还要再来,紫衣人怎会不令人去求他指点武功?”铃儿面目变色,颤声道:
“但……但……”
金河王大喝一声,道:“但什么?你们快些说出那厮的下落,便也罢了,否则老夫的手段如何,你们不妨先闭起眼睛想想。”
铃儿纵是口才灵便,此刻却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金河王寻了张交椅,跳上去盘膝坐下,挥手向魔女们道:“唱个小调,要唱的不长不短,教人听来高兴的!”
黄金魔女们娇声应了,她们的语声虽也十分娇柔,但却也是冷冰冰,全无半分温柔之意。
金河王道:“她们唱完,你们若是还未答复,老夫就要你们的好看!”闭上眼睛,养起神来。只听黄金魔女中已有一人漫声歌道:“无上瑶池落凡尘,化做西方黄金宫,黄金为校玉作阶,珠光宝气照千重,酒池肉林珍蹬昧,妙舞绝色胜天堂……”
那冷冷冰冰的语声唱起歌来,竟是委婉动听已极,唱的虽非淫靡之音,但却自有一种妖媚之意,令人听来心族播摇,难以自主,只是铃儿此时忧心钟仲,纵是仙乐,也听不进耳里。水天姬突然道:“求求你,莫要唱了好么?”
金河王霍然张目,怒道:“谁说的?”
水天姬道:“你老人家就是要她们唱上三日三夜,唱完了别人还是不会说出一个字,这又何苦?”
金河王凌空一个翻身,跳下交椅,朝指大骂道:“臭丫头,你明明是我‘五行神宫’的子女,为何却帮外人说起话来?”
水天姬嫣然笑道:“我可不是帮外人说话,只不过是说出事实来而已,莫非你老人家愿意我骗你不成?”
金河王微一挥手,歌声虽然而止,他双目狠狠瞪着铃几与珠儿,足足瞪了半盏茶时分,突然大喝道:“你说不说?”
铃儿与珠儿紧紧闭着嘴,果然连一字都不再说了。水天姬笑道:“我说的可没错吧?”
金河王暴跳如雷,他骂得越凶,铃儿嘴闭得更紧。
水天姬身子斜斜倚着墙,悠悠道:“依我良言相劝,你老人家不女口回去吧,免得在这儿空着急,急坏了身子。”
金河王呆了半晌,竞又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好,老夫倒要瞧你们说不说!”反手自怀中取出一圈金线。
这金线看来最少也有数文长短,但细如柔丝,似是女子们绣花用的,谁也不知道金河王要用它来作什么?
只有水天姬面上却变了颜色,但见金河王手一抖,那盘成一团的金线,骤然展开,痰伸而出。
那细如柔丝的金线,竞被他生生抖得笔直。
金河王碟碟怪笑道:“看你说不说?”手腕一抖,金线就如鞭子般抽了下去,袖在那些少女们身上:金线长达数文,由第—个到最后一个谁也没有逃脱,别人只当这柔丝股金线纵然她在身上,也未见多么疼痛、哪知金线落下,竟比蟒鞭还要厉害,只听那尖锐的破空声,
“嘶I嘶1”不绝,两三鞭她过后,少女们身全衣衫已片片粉碎,雪白的肌肤上,生生被拙得多了三条血印,可怜她们穴道被制,连惨呼都叫不出,但面上那惊怖与痛苦之色,却真教铁石人见了也要痛心。
铃儿与珠儿惊呼一声,扑了过去,伸手去抓金丝,那金线却宛如活的一般,一曲一扣, “嘶”地竞捆到她两人身上、铃儿与珠儿身子一颤,但觉金丝落处,那滋昧竞有如烧红了的烙铁烙在身上一般,叫你一直疼到心底金河王哈哈笑道:“说不说?说不说?”他见了别人受苦,神情委实得意己极,手腕震动,又是一鞭落了下来。
铃儿与珠儿存心与他拼了,身子持处,便要扑上。
突然一声大喝:“住手!我说了!”
金河王大笑道:“好!好!终是有人说的。”手腕一挫,嗖的一声,几丈长的金线,蛇一般缩回,盘做一圈、只见一个大眼睛,高鼻梁的小孩子,自角落里爬起,慢腾腾走了出来,正是方宝几,他不知何时已醒过来了?
金河王皱了皱眉,道:“就是你这小鬼?你知道什么?”
铃儿与珠儿却大喝道:“容几,你说不得!”
金河王还不信这孩子会知道什么,听了这句话,方自大喜。因为这孩子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铃儿怎会如此着急?当下身子一掠,掠到宝儿身旁,笑道:“乖孩子,快说,爷爷给你买糖吃!”伸出于想要去摸宝儿头发,怎奈他生得比宝儿还要矮上一截,哪里摸得着?方宝儿眼睛一瞪,道:“你是谁的爷爷?”
金河王怔了一怔,大笑道:“好,好,我是别人的爷爷。”
方宝儿嘻嘻一笑,道:“长胡子的小弟,这才乖,大哥给你买糖吃。”
金河王又自一怔,似是勃然大怒,却又不能发作,只得不停的摸胡子,那神情当真尴尬巳极。铃儿与珠儿如非心事重重,此刻早已笑出声来。
方宝儿接口道:“紫衣侯死后,曾留下一封密柬,写着他师兄的藏身处。那密柬此刻在谁那里,你可想知道?”金河王大喜道:“想,想极丁,快说!快说!”
方宝儿道:“对大哥说话,怎能如此无礼?”
金河王干咳几声,暗骂道:“小畜生,等你说出来,着老夫不撕碎了你?但宝儿未说出来前,要他叫祖宗看来他也一样会叫的。当下一阵干笑,抱拳道:“大哥,就请你快些说吧!”
水天姬格格娇笑,拍手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长胡子的老公公,赶着孩子叫大哥。”
铃儿与琛儿再也忍不住“噗吃”一笑,但这一声笑过,想起种种忧烦愁苦之事,泪珠又几乎要夺眶而出。
方宝儿道:“你要大哥说出,那也容易,但这些少女与你无冤无仇,你不如先将她们放走吧!”
金河王牙齿咬得咬咬作响,口中却干笑道:“容易容易……”挥手道:“解开她们的穴道,放她们走吧!”
要知他不惜一切,也要寻着紫衣侯师兄之隐处,别的事什么都可放到一旁,否则以他身份,那“大哥”两宇怎会叫得出口?
黄金魔女动作迅速,片刻间,便将少女们穴道完全解开。
这些少女们,昔日虽然尊贵,此刻却已如伶订的落花,一个个衣衫破碎,花容无色,满带伤痕的娇躯,似已站立不稳,柔弱的双手,拉着破碎的衣衫,遮掩着身子,带泪的目光,乞怜地望着铃儿和珠儿。
铃儿与珠儿又何尝不是泪流满面?
她们瞧见此刻的愁苦,想起昔日的荣华,哪里还忍再瞧第二眼?
情不自紧,一齐垂下了头,颤声道:“你们走吧!”
方宝儿眼睛也不忍去瞧她们,只是大声道:“角落里的箱子,本属她们之物,也让她们带去如何?”
金河王道:“容易容易……”挥手间黄金魔女们已将箱子送到少女们身畔,箱子里自是紫衣侯留下的珍宝。
少女们逡巡颤抖在穿窗而入的晚风中,虽不愿走,又不敢不走,只团她们终究是柔弱的女子,而非倔强的铣汉,只因她们实是吃过了苫,也受够了任何女子都不敢再受的折磨与羞辱。
金河王大喝一声,怒骂道:“臭丫头,还不走?等什么?可是等着要再尝尝老夫的鞭子么?”
少女们身子一颤,齐地跪倒在地,跪倒在铃儿与珠儿面前,流泪道:“妹子们对……对不起侯爷……”
铃儿道:“侯……侯爷不……不会怪你们的,快……快走吧!”
水天姬道:“对,侯爷本就要你们走的,挟,快,再迟就来不及了。”
将箱子塞入少女们手里,扶起了她们身子。
金河王更是连连顿足,连连喝骂……
少女们终于走出了舱门,每个人临去时,都情不自禁,回头瞧了方宝儿一眼,虽只匆匆一瞥,但那目光中的悲痛与感激,却已足够令方宝儿永生难忘。
夜更深,浓云沉重,掩去了星光。
十几条短小的金色人影,提着孔明灯,或站或坐,攀附在船舱四面的桅杆横梁上,强烈的孔明灯光,自窗口笔直射入舱中,这些金色人影看来似乎都和金河王生得一般模样,但仔细一瞧,才知道“他们”不过是十几条遍体生着金毛的灵猴,已被金河王训练得颇通人意。
船舷旁海水中有十余条轻巧的皮筏,想必是金河王与他的黄金魔女们自岸边乘来的,皮筏轻巧,是以湖水无声。
少女们放下小舟,轻暖着去了,晚风中犹残留著她们悲痛的哭声,似是暮春杜鹃之蹄血。
金河王早已等不及了,此刻冲着方宝儿哈哈一笑,道:“那密柬在谁身上,老兄此……”
方宝儿道:“在我身上!”
金河王征了一征,道:“在……在你身士,拿来!”
方宝儿双目凝注着他,目光中的神情极是奇特,似是讥嘲,又似得意,口中缓缓道: “你拿不走的。”
金河王狞笑道:“小畜生,你可是也要尝尝滋味?”
方宝儿微微笑道:“你这金猴子,你不妨杀了我,吃了我,切碎我,烧了我,但却拿不走那张纸,只因那张纸方才已被我吃下肚子里去了……”铃儿与珠儿又惊又喜,又是伤感,目中又自泪下,这眼泪却是为方宝儿流的,谁也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竞有如此心肠,如此大胆。
金河王如被雷击,呆呆地愕了半晌,突然大喝—声:“小畜生,我剖开你肚子!”一把抓了过去。他身形虽小,但这一抓竞将方宝儿举了起来。
方宝儿早已抱定必死之心,面上不但全无惊怖之色,反而仍然带着微笑,只是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铃儿颤声道:“宝儿,莫怕,你死了我随着你……”
珠儿道:“我……我也……”放声大哭,话也说不下去……突听水天姬大喝道:“放下他!”
第十章、风雨最无情
金河王狞笑道:“等老夫副开他肚子再放下他!”
水天姬道:“剖开他肚子,可是要我做寡妇么?”
金河王又是一怔,道:“什……什么?”
水天姬悠悠道:“他是我丈夫,我已嫁给他,如今他便是我‘圣水神宫’的小主人了,你敢杀他?”
金河王仰天大笑道:“你会嫁给他?这小畜生会是你文夫?哈哈……放屁放屁……胡说胡说……笑话笑话……”
只因他见到铃儿与殊儿泪痕中的惊笑,水天姬神情之镇定,已知道这既非放屁,亦非胡说,更不是笑话。
他笑声不禁起来越是勉强,越来越是徽弱,到后来终于只剩下喉头各咯作响,再也笑不出来。
水天姬望着他嫣然一笑,道:“还不放下他?”
金河王咬牙切齿,连连顿足,忽然强笑一声,柔声道:“好姑娘,求求你,让我杀了这小子吧,我若不杀这小子,这口气实足无处发泄的,好姑娘,你让我杀了他,我一辈子忘不了你的好处!”
水天姬娇笑道:“哎哟,你老人家莫非老糊涂了么?你可别忘了,他是我丈夫呀?找怎么舍得让你杀他?”
金河王道:“好姑娘,从今而后,你算是我阿姨都行,你……你要我下跪也行,只要你……”
水天姬摇头笑道:“说什么都不行的。”
金河王突然厉喝—声,大骂通:“死丫头,臭丫头,你莫忘了,五行宫大大小小数十人,只有老夫武功最高,老夫杀了他又怎样?”
水天姬嫣然笑道:“不错,你武功的确最高,但见了我娘却半分也施展不出,你此刻话虽说得凶,但见了我娘却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众人只见金河王缓缓垂下头去,耳根都似已有些红了,显见水天姬这番话说的乃是真情。
黄金魔女们偷偷交换了个眼色,目光中竞也现出一丝笑意,别人虽想不到她对“圣水宫”女主人如此畏惧,黄金魔女们却想必早已知道,而且知道得清清楚楚。
过了半晌,金河王突又抬起头来,狞笑道:“老夫若连你一齐杀了,你的娘又怎会知道是老夫动的手?”
水天姬笑道:“你敢么?”
金河王道:“为何不敢?”
水天姬娇笑道:“你不敢的,你若敢早已动手了,只因你再也不会忘记‘圣水宫’那一着‘无水黄蜂针’,就算你能杀了我,我临死前也要整你一口,那一口世上再也无人知道它的破法,只因尝过它滋昧的人都已回老家了,木郎君始终不敢真刀真枪地与我动手,还不是也怕我使出这同归于尽的一着?”
金河王又呆住了,呆了半晌,突然放下方宝儿,咬牙切齿地大喝道:气煞我也!“一头向舱壁撞了过去!那船舱造的是何等坚固,但他这一头撞去,竞生生将舱壁撞开个大洞,木屑纷飞中,他身子已穿洞而出。铃儿与珠儿见他如此功力,都不禁瞧得舌矫不下。又过半晌,只听”咯“地一声,另一边舱壁,也破了个大洞,金河王白洞中飞身而入,仰天大笑起来。水天姬早巳扶起方宝儿,在宝儿身上轻轻抚摸,轻轻道:“痛不痛?”此刻抬起头来,道:“你老人家气出够了么?”
金河王大笑道:“笨驴笨驴,我老人家真是条笨驴。”
水天姬娇笑道:“原来你老人家到现在才知道。”
金河王也不理她,自顾狂笑着接道:“老夫虽不能将你两人痛痛快快地杀死,难道不能将你们两人捉住,禁闭在个隐僻之处,慢慢地折磨,慢慢地逼这小于说出那密柬中所留的地点么?”
水天姬面色骤变,初次现出了惊恐之色、金河王狞笑道:“老夫纵然寻不着那紫衣侯的尸身,但将这艘船毁得七零八落,多少也能出口气了。”
铃儿与珠儿更是大惊失色,只因不但紫衣侯尸身还在船上,小公主也未离开,她两人先前不敢去瞧小公主,便是生怕别人觉察她们的关切之态,而发觉小公主便是紫衣侯唯一后人。
但此刻两人惊惶之下,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一齐扑到犹未回醒的小公主身上,眼睛瞪着金河王,颤声道:“你……你敢1”金河王目光一闪,狞笑道:“老夫不但耍将这船毁去,还要将船上人杀得于干净净!只是这小丫头……”
他伸手一指小公主,笑容更是得意,道:“这小丫头看来必是紫衣候的孽种,老夫却要将她养大了,作老夫第一百九十九房姬妾。”
铃儿牙齿格格打抖,道:“你……你……”
忽然间,舱外竞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简简单单四个宇,却被此人说得生硬已极,接着,一个极是奇特的声音冷冷道:“谁也动不得这船上一草一木1”语声响处,还隔着甚远,但说到最后一宇,却已就在船舱门外,冰冷哭锐两语声,听得人牙根都要发软。
金河王又惊又怒,大喝道:“什么人?敢管老夫闲事?”
舱外冷冷道:“你可认得贫僧?”一个麻衣赤足,肤色漆黑如铁的枯瘦僧人,自舱门下阴影中缀缓现出身来。
金河王面色微变,脱曰道:“可是伽星法王?”要知伽星法王名传天下,金河王虽末见过他,但他这种奇异的装柬,奇异的形貌,却早已被江湖中人指说过不知多少次了,金河王一眼瞧过,便已知道。
伽星法王枯涩的面容,露出了一丝微笑——但这微笑之中,却无半分笑意,只是嘴角微徽牵动了一下而已。
只见他双手合十,徐徐道:“不想金宫魔主,竟也识得贫僧。”金河王这一身奇装异服,怪模怪样,江湖中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那—束比身子还长的金色胡须,更早已成了他的独家招牌,伽星法王自也一睹便知、金河王干笑道:“好说好说,本宫与大师索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大师为何耍来管本宫之事?”
加星法王道:“你要生要死,都与老僧无关,只是这艘五色帆船,乃是老僧属意之物,天下无人动得?”
铃儿与殊儿见到有人来救,面上本是满怀期望之色,此刻听他竞也是不怀好意而来,不禁大感失望。
水天姬走过去悄悄道:“你失望什么?我早知道今日到这船上来的人,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谁也没安着好心,咱们要想脱身,还是得自已想法子。”
铃儿道:“什……什么法子?”
水天姬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也想不出。”
金河王冷笑道:“不想大师身在方外,居然也妄生贪心,要来强夺别人所有之物,难道不怕被我佛如来怪罪么?”
伽星法王道:“老僧只是不忍令紫衣侯绝世武功,从此失传。是以赶来取他武功秘接,代他传道,其他红尘之物,老僧一介不取,此本我佛普渡众生,慈悲之心,岂能与贪念相提并论?”
金河王道:“如此说来,本宫倒失敬了!”
伽星法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裁善裁!”
金河王突然放声大笑,道:“好个慈肠心悲的老和尚,紫衣侯武功纵要相传,他自己有的是后人,也轮不到你呀!”
伽星法王目光闪动,道:“谁是他的传人?”金河王道:“舱中的都是”伽星法王锐利的眼神,在方宝儿、水天姬、铃儿、珠儿、小公主身上一扫,冷冷道:“这五人天资不佳,若是传了紫衣侯之武功,必为紫衣侯门户之羞,老僧与紫衣侯神交已久,实不忍令他盛名死后被污,今日说不得只有越俎代庖,将紫衣侯武功秘接全都取去了。”
金河王道:“你这老和尚明明要想偷别人武功,又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岂不令人齿冷?”伽星法王怒道:“你竟敢对老僧如此无礼?”
金河王道:“今日你我少不得要打一场,有礼又怎样?无礼又怎样?别人伯你,本宫可不怕你!”
枷星法王道:“老僧出正想隙瞧金宫秘技,请!”
两人目光互瞪,对面而立,伽星法王虽然枯瘦,金河王却矮了一尺有余。
阵风吹过,寒意更重,风势也狡前猛烈。
众人见到这两大绝顶高手,又将展开一场生死之搏斗,心中不仅泛起一阵兴奋激动,还不觉有些好奇,只因紫衣侯与白衣人之斗,虽可惊天地而泣鬼神,但两人只是以绝世之剑法相争,打得可说堂堂正正,而此刻这两人却都是奇诡怪异之人,身怀之武功,也俱都各走溪径,怪异百出。在两人未曾动手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两人将要施展何种怪异的武功,是以人人虽都满怀忧虑,仍不免大动好奇之心,想瞧瞧那从不外传的金宫秘技和中原罕睹的天竺异功,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除此之外,众人观战忘情,还有一点与平日大不一样。
紫衣侯与白衣人之胜负,天下灭莫不关心,而此刻这两人的胜负,却无一人放在心上。
只图他两人无论谁胜谁负,都与别人没有半点好处,这两人若是落个两败惧伤,才是绝顶妙事。伽星法王与金河王身子仍未移动。
水天姬等人目光也无一人移动
突然问,金河王手掌飞扬,隐藏在掌中之金线,又自飞射而出,风声破空,“嘶”地抽在伽星法王身上。
金线出势虽快,但众人算定伽星法王,必将以巧妙之身法闪开,谁知伽星法王竟然不避不闪,任凭那金线抽在身上、铃儿与珠儿都曾尝过这金线的苦处,只道伽星法王此番必将皮开肉绽,又谁知伽星法王虽然挨了一鞭,竟仍然若无其事,漆黑的肌肤上,哪有半点伤痕?神情间更不似有丝毫痛苦。
金河王手不停挥,霎眼间,已抽了四鞭伽星法王似乎呆了,任凭他打,动也不动,金河王面露狞笑,手腕一震,抽出的金丝,突然不再收回,线头一圈,蛇一般缠在伽垦法王身上,密密层层,竞缠了十余圈之多,金河王挫腕回收伽星法王索性闭起眼睛,谁也动不了他分毫,众人瞧得又惊又奇、珠儿忍不住悄悄道:“伽星法王这功力虽然厉害,但与人交手,他身子总不动弹,焉能胜得别人?”
铃儿沉吟道:“我瞧他必有取胜之道,只是不知……”
水天姬冷笑道:“管他有无取胜之道,管他谁胜谁负,两人一齐死了最好。”手拉着的方宝儿突然一挥,水天姬道:“你要干什么?”
方宝儿悄声道:“大头叔叔在唤我,我去瞧瞧。”
“这时金河王面上神情,已更是凝重,掌中金线,琴弦般绷得笔直,但如此柔细之金线,竞到此刻还未绷断。伽星法王仍是不动。原来天竺瑜伽密宗功夫,最最精奥之秘谈,便是个”忍“宇,密宗中之高手,人水不淹,入火不伤,甚至被活埋在地下数十昼夜也无关系,别人万万不能忍受之事,他们却可行若无事地忍受下。两人相争,武功若是相差无几,”忍“之一宇,便成了胜负之关键、再若能将”忍“宇做到极处,柔自可克则,弱亦能胜强、伽星法王号称天竺第一高手,这”忍“宇功夫做得如何,自是不问可知。窗外狂风怒吼,如此巨大的五色视船,竞似有了些摇荡,但众人全神惧都贯注在这一场比斗上,谁也未曾察觉天气的变迁。金河王额角已渐渐开始沁出了汗珠。方宝儿悄悄回到铃儿身旁,压低了声音,道:“大头叔叔要我问你,紫衣候藏书之处在哪里?”
铃儿弯下身子,俯在宝儿耳畔,道:“便是侯爷方才进去的那重门户。”宝儿应了,又悄悄走了过去。
突明金河王闷哼一声,道:“舞!”
黄金魔女立刻应声而起,扭动起舵般的腰肢。
灯光下,只见那浑圆而修长的玉腿飞舞,高耸的胸膛颤动,口中也随着这诱人的舞姿,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呻吟。
谁也听不出她们口中的言语,但那无言的呻吟,实更令人销魂。
铃儿等虽是女子,也不禁为之目眩神迷,几难自主。
伽星法王安详的面容,突然变的十分沉重,渐渐,他黑铁般的脸颊之上,也沁出了一粒粒汗殊。
金河王神情却顿见轻松,窗外风势似也稍弱。
突然间,一阵风无声无息卷了过来,只听“吧”的一声,接着“砰”地一声,船身剧烈震荡,又是几声尖锐的掺呼,十余道孔明灯光,竞减去了八、九道之多,原来船桅竟已折断!
铃儿、珠儿齐地变色道:“龙卷风!”
呼声未了,又是一阵风卷来,几声惨呼过来,灯光完全熄灭,想见必是掌灯的金猴,都已被欧落海中。
四下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
风急、船荡、欲舞已止,铃儿与珠儿手掌紧握。水天姬轻呼道:“宝儿,宝儿……”却听不见回音。
风更急,船更荡,黄金魔女们已忍不住惊呼起来,水天姬紧紧抱任了船上一根巨柱,方待张口面呼,但方一启口,便被狂风封注了咽喉,连一个字都难呼出,但闻两耳风生,有如虎啸。
突然阅,船身一倒,“砰砰,啪啪!”一连串响声中,又夹杂着女子的惊呼,也瞧不见是谁发出的。
金河王大蝎道:“莫要……”
两个字方出口,声音便硬生生断了,也不知是被狂风吹断,还是被伽星法王循声掠出,偷袭了一招。
于是再无人敢发出声息,而狂风中却又有了雨声,由小而大,霎眼间便有如珠落玉盘,哗啦啦不绝而响。
海浪啸天,风雨展单,天地间—片漆黑,似是天威震怒,纵是人间第一高手,也要臣服在天威之下。
水天姬紧抱着巨柱,心头之恐惧越来越重,此时此刻,她顿悟自身之渺小,不由自主沿着柱子跪下。
满天巨浪,早已卷上了船身,将水天姬衣衫打个水湿,零落的窗户,早巳被无情的海浪吞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天姬神智已渐渐晕迷,只知挤命紧抱着巨柱,别的任何事都已不再关心。突然间,电光一闪,雷声跟着击下。
雷电交击间,但见一个人自角落中滚了出来,正是胡不愁,他似已完全无法自救,眼见便耍滚出船舱,服见便要被海浪吞噬!
水天姬服角一瞥,下意识大呼道:“救他!”
一个冷冰冰声音道:“为何救他?”
水天姬嘶声道:“紫衣侯藏书之秘,只有他知道。”
呼声方了,又是电光一闪。
只见一条人影,横飞而出,整个人扑在胡不愁身上,双手有如两只钢抓:“噗”地插入了船板,直似在胡不愁身上加了道铁箍,将他牢牢钉在甲板上,水天姬瞧得清楚,救他的人正是枷星法王。但这一眼瞧过,水天姬使再无知觉。
雷击、电闪、风号、海啸……
又不知过了多久,水天姬直似在理梦中一般,昏昏迷迷,飘飘荡荡,眼里不再能瞧任何事,耳中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党风雨声、雷电声,都已去得极为遥远,甚至连生命在她心中都已不复再有价值,而变得十分空虚,渺茫……
黎明,海上风浪终于平息。不时有断桅、残帆,以及些破碎的桌椅、木板,被浪涛卷上海滩。
仍有细雨。
自岸上极目望去,只见云低海阔,烟雨靠霖,却已瞧不见那雄壮硕伟,多姿多采的五色帆船。
但风雨纵是无情,并未能使这艘檬幢巨艇沉没,只是将它吹至了远洋,剥夺了它所有的光采。
水天姬自昏迷中清醒,已在黎明后。
她一眼望去,但见豪华的船舱,已被风雨打得不成模样,桌椅陈设,大多都已被海浪卷去,只剩下一个庞大而破落的空舱。
舱中除了她之外,便再无人迹,那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寞中,已含有沉重的恐怖之意。
水天姬但觉一阵寒意,生自足底,身子不住颤抖,牙齿格格打战,突然骇极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冲出舱外。
舱外细雨蒙蒙,瞧不见海岸,出看不见一片帆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水天姬孤零零一中人,无依无助,这种孤零与恐怖的滋昧,使得水天姬几乎要为之疯狂。
她披散着长发,自船舱旁发狂地冲向船后,口中嘶声狂呼着:“宝儿……宝儿,铃儿……你们在…”
呼声突然噎住。
只因她突然发现,船舱旁还有条枯瘦的人影,赫然正是伽星法王。此时此刻,在这般 “死船”上,居然还能发现人踪,此人竟是奇诡难测之伽屋法王,水天姬亦不紧慷喜交集,脚步微顿,又自冲了出去。
只见伽星大师足下,竞还有一人,却是晕迷不醒的胡不愁。
伽星法王回首瞧她一眼,目光中也有些亲切欣喜之意,但一眼瞧过,瞬即便又变得冰冷无情。再也不瞧第二眼,垂下头去,以黑铁般的一双手举,为胡不愁推拿穴道,逼出体中积水。
水天姬大难后乍睹人踪,正是满腔热望,心里也不知有多少事,要寻他倾吐,被这—跟瞧过,正如一桶冷水当头淋下,再出提不起兴致,没精打采坐了下来,终又忍不注道:“法王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当真可贺可喜……别的人不知大师可曾瞧见了么?”
她满心希冀,只望能从伽星法王口中得知宝儿等人的下落,又怕他知而不言,是以未问之前,先奉承两句。哪知伽星法王只当未曾听闻,还是不理不睬。
水天姬更是闷气,忍了半晌,还是忍耐不住,冷冷道:“法王如此不通人情,居然还肯出手救人,倒也是怪事一件!”
伽星法王仍是不言不动,又过了半晌,突然冷笑道:“老僧出手救他,绝无半分好意,你也不必奇怪。”水天姬道:“如无好意,为何救他?”
伽星法王道:“老僧只是要从他身上,探查出紫衣侯遗下武功秘接之下落,否则他死上千次万次,又与老僧何干?”
水天姬这才想起自已情急昏乱时,曾说过紫衣侯藏书之秘,唯有胡不愁知道,心中暗道一声惭愧。眼殊子转了几转,突然放声笑道:“紫衣侯遗下的武功秘接,难道还会传给这傻小子么?”
伽星法王道:“此乃你亲口说出……”
水天姬笑道:“那只是我情急时为了要你救他,胡乱编造出来的话,不想你如此精明的人,居然也会相信了。”
恤星法王面色微变,呆了半晌,嘴角突又泛起一丝冷笑,缓缓道:“不错,这话确是你情急之下说出来的,那时你心慌情切,谈话自乃千真万确,绝非编造而出,你既够已在情急中露了口风,此刻再愿收回,已来不及了。”
水天姬暗道一声:“好厉害!”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冷笑道:“真真假假,信不信都由得你了。”
伽星法王道:“既是如此,老僧也不必白费气力,将地抛人海中喂鱼去便了。”双手一紧,便待抓起胡不愁。
水天姬大骇之下,脱口呼道:“且慢!”
伽星法王斜眼瞪着她,冷冷道:“怎样。”
水天姬道:“他……他……”
伽星法王冷笑道:“他怎样”水天姬叹了口气,道:“紫衣侯藏书之秘,的确只有他知道。”
伽星法王道:“这话是真是假?”
水天姬道:“千真万确。”
伽星法王哈哈笑道:“小丫头,乳臭未干,也学会骗人了么?只是你若想在老僧面前弄鬼,还差得远!”
水天姬一生中也不知戏弄嘲笑过多少厉害人物,此刻却被他骂锡哑口无言,心里委实气恼,却又发作不出。盏茶时分后,胡不愁终于醒来。
伽星法王厉声道:“紫衣侯藏书之处你可知道?”
胡不愁瞧了瞧他,又瞧了瞧水天姬,道:“知道。”
伽星法王听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例不禁呆了一呆,瞪眼瞧着胡不愁,目中满是怀疑不信之色。
胡不愁道:“我既已落入你手中,除非一死,迟早总要说出,我既不想死,自然说得越快越好。”
伽星法王颜首笑道:“果然聪明,难怪紫衣侯要将武功秘笼传授于你。藏书处在哪里?快带老僧前去。”
胡不愁道:“是……”
三人走到藏书秘室门前,胡不愁突然全力一足,踢在门上,那道门丝毫不动,他的足尖反踢得彻骨生疼。
伽星法王皱眉道:“你疯了么?”
水天姬不等胡不愁说话,冷笑道:“这人的确常做些疯疯癫癫的事,教人猜不透,法王你理他作甚?”
胡不愁感激地瞧了水天姬一眼,只见水天姬目中神光闪动,竟似已猜出了胡不愁这一脚的用意。
要知两人俱是千灵百巧,胡不愁行事虽是人所难测,但他只要眼珠—转,水天姬便能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此刻两人对望一眼,使已心意相通,胡不愁不禁大感知已,水天姬也确定了自己猜的果然不错。
但她究竟猜中了什么?伽星法王却是半点不知,只是冷笑道:“紫衣候既已将秘接传授于你,谅你必有开启门户之钥?”
胡下愁垂手叹道:“法王果然心如明镜。”
伽星法王面观得色,哈哈笑道:“谅你也不敢骗我。”
胡不愁自发束间取出钥匙:“大师请!”
伽星法王大笑着接过钥匙,胡不愁立刻远远跑开,水天姬跑得更远,枷星法王方自定到门前,眼角一动,瞥见他两人模样,突然一个翻身,例掠而回,一把抓住胡不愁,将金钥塞入他手里,冷冷道:“你去开门!”
胡不愁道:“法王为……为何不自已动手?”
伽星法王冷冷笑道:“这门上必有古怪,你两人只当老僧不知道么,哼哼!只可惜老僧从来不上别人当的。”
胡不愁叹了口气,愁眉苦脸,接过钥匙,道:“既是如此,法王但请稍候,待我两人去开门就是。”
与水天姬抛了个眼色,两人走到门前,只听伽星法王冷笑道:“你方才答应的那般痛快,老僧便知你必要弄鬼了。”
语声中满是得意之情,水天姬却所得暗暗好笑,勉强忍住笑声,长叹道:“法王真乃神人!”突听风声一响,伽星法王又自一跃而来,将她一把拉了回去,水天姬变色道:“法王这是作甚?”
伽星法王冷笑道:“一个人开门使已够了,你且随老僧远远站到一边,莫要帮着那愿弄鬼。”
水天姬面色极是难看,但过了半晌,突又含笑自语道:“也好,也好,彼此都落个清静。”
胡不愁头也不回,口中喃喃道:“保重保重……此事多蒙成全,天上神灵,也要感激……”
这两人自说自话,自言自语,伽星法王却听得满头露水,莫名其妙,厉声道:“你两人疯了么,为何……”
突然阅,只见胡不愁身形一闪,闪身入了门户,接着“喀”的一响,那道门竟又紧紧关上、伽星法王又惊又怒,飞身扑了过去,怒喝道:“你这是作甚?将自已关将起来,当老僧进不去么?”
但铁门已自锁上,他纵然大声呼蝎,门里亦是毫无应声。
水天姬冷眼旁观,微微笑道:“你为何不试试?”
伽星法王后退两步,巷起衣袖,默立了半晌,显见是在调息真气,力贯于臂,飞身一掌,击在门上。
这一掌正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当真有裂石开山之威。
只听“砰”地一声巨震,水天姬耳朵都被震得发麻,四下舱板动荡,那扇铁门却仍是动也不动,也末现出丝毫裂口!
伽星法王纵然阴沉,此刻一张漆黑枯瘦的脸,也为之涨得通红,围着这船舱四面奔了一圈,拳打足踢,一连串“砰砰”声响过后,两边的船舱木板,都被他打得四敬飞裂,但中间这藏书之室,四壁竞全都是精钢所铸,伽星法王纵然挤尽全力,却也动不了它分毫。
水天姬轻轻长叹一声,盘膝坐了下来,摇头轻叹道:“我若是法王,绝不白费这气力。”
伽星法王一步掠来,嘶声道:“你……你莫非早巳知道了?”
水天姬悠悠道:“这船舱乃是精钢所铸,人人都早已知道了,胡不愁方才踢那一脚,便是试试真假。”
她嫣然一笑,接通:“那时我便已知道他耍将你关在外面。要法王自己开门,不过是敬擒放纵之计,可笑法王你果然自作聪明,上了别人的当,还自鸣得意,我本也有心随他一齐进去,但既然被你拉住,也可落个干净,方才我两人自言自语,便是说的此事。伽星大师面上忽青忽白,肚子都几乎被气得破了。若是换了金河王,只怕早巳要暴跳三丈,将舱顶都撞个大洞、但伽星法王终究非同常人可比,呆了半晌,突然冷笑道:“船舱纵是精钢所铸,也未见不能砍破。”
水天姬笑道:“世上自有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但法王若要去寻,回来时只怕再也找不到这里了。”伽星法王道:“此话怎讲?”
水天姬道:“法王真的不懂么……嘿嘿!法王只要离船一步,胡不愁莫非不会带着秘笈跑么?”
伽星法王冷笑道:“老僧难道不会等他饿死才走?”
水天姬柔声笑道:“他饿死之前,难道不会将所有秘接,全部毁去,那时法王岂非也是落得个一场空?”
伽星法王身子一震,面容又自大变,仰天呆了半晌,喃喃道:“他饿死之前,若将秘笈毁去,却怎生是好?”水天姬微微笑道:“谁说他定会饿死?”
伽星法王怔了一征,道:“这舟纵储有清水食物,但此门户紧闭,怎生送得进去?”水天姬微微笑道:“这个……我自有法子。”
伽星法王道:“快些说来。”
水天姬眨了眨眼睛,媚笑道:“你著要求我指点,便该低声下气,好言恳求,怎能如此无札?”
伽星法王大笑道:“要救他性命的是你,老僧为何要求你?”
水天姬道:“不错,方才急着救他性命的是我,但此刻急着要救他性命的却是你了,你莫忘了那秘笈……”
伽星法王笑声突顿,怒喝道:“老僧连你一齐宰了,又当如何I”水天姬娇笑道: “请,请宰……你若宰了我,只伯今生再也休想瞧得着那武功秘接……请,请呀!为何还不动手?”
伽星法王面色忽青忽白,咬牙切齿,闷了半晌,突然长叹一声,道:“好好,老僧服输了,你说吧!”
水天姬摇头道:“这样就算有礼了么?不够不够。”
伽星法王长长吐了曰胸中闷气,合十躬身道:“弟子伽星,但请水姑娘指教,如何方能令他不死?”
水天姬格格笑道:“对了,这样才乖……”
她方才被伽星法王骂得哑口无言,此刻才能出了那口恶气,心里不觉大是舒畅,娇笑道:“你且想想,这船舱若无通风之处,舱中人岂非要被活活闷死?造这船舱的人,便当真是白痴了。”
伽星法王道:“不错。”
水天姬道:“只要有通风之处,咱们就能将饮食自那通风处送进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通么?”
伽星法王呆了半晌,仰天大笑道:“不错不错!”
水天姬道:“但你也莫要得意,那通风处最多只有碗口般大小,除非你能变成苍蝇,否则也休想进去。”
伽星法王道:“谁要进去了?”
水天姬笑道:“这就是了……假如咱们运气好,遇着顺风,大约不出半个月,就可以靠岸。”
伽星法王道:“谁要靠岸?那厮一日不出来,老僧匣一日不离船。”
水天姬听得愁眉苦股,过了半晌,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不想你倒想得周到得很!”
伽星法王哈哈笑道:“你可听过,只要功夫深,铁柠磨成针,只怕不等那厮自己出来,老夫便能没法将这铁板磨穿了,是以你也不必着急,此间海阔天空,老僧倒也可乘机享几年清福。”
水天姬暗中咬了咬牙,道:你也莫得意,纵然你得将铁板磨穿,但我也可以叫他在铁板将穿未穿时就将秘笈毁去。“枷星法王笑道:“这个你也大可放心,老僧也是练武的人,著要练武之人将那些稀世秘笈毁去,实是万无可能,除非他已自知要死了,只要他一日不死,便一日心狠不下来下手,你可瞧见过好酒之人泼倒美酒,贪财之人浪费银子么?这正是与那同样道理。”
水天姬呆了半晌,轻轻顿了顿足,突然转身跑下舱去,伽星法王也不拦阻,只是望着她背影微微冷笑。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水天姬自原路走了回来,面上又复满带笑容,手中捧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饭莱伽星法王道:“老僧正好饿了,快些拿来待老夫先用。”
水天姬乖乖将饭菜放在伽星法王面前,自已垂手侍立一旁,伽星法王取起筷子,夹了口菜,方待送进嘴里,瞧了水天姬一眼,突然将筷子放了下来,水天姬笑道:“法王嫌这莱太烫了么?”
伽星法王冷冷道:“你先吃。”
水天姬娇笑道:“法王怎地如此客气?可真不敢当!”
伽星法王冷哼一声,也不答话、水天姬眨了眨眼睛,失声笑道:“哦,原来法王是怕饭菜里有毒,唉,这可没法子,只有我们先用了。”
将饭莱最好的一份,用碗装了起来,捧着碗四面走了一圈,果然瞧见有根铁管,自那铁铸船舱中伸了出来。
铁管中空,有饭碗般粗细,水天姬对着管子轻晚道:“胡大头……胡不愁……”一连唤了七、八句,里面竟是寂无应声。
水天姬面上不禁变了颜色,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哪知就在此时,胡不愁声音已从管子里传了出来:“是……是水姑娘么?”语声有些干涩,似是方自遇着些什么令人惊异之事,而水天姬却末听出来,只是娇嗔道:“人家唤你,你不能快些答应么?哼!饭来了……”将饭菜自管子里推了进去,里面胡不愁说了声多谢,还似说了些什么。
但水天姬已转开身子,将剩下的饭菜,又选好的自顾吃了起来,等她吃完了,剩下的已只是些鱼头肉皮。
水天姬格格笑道:“哎哟,这可真不好意思,竟要法王吃这些剩菜冷饭,我再去为法王煮—份好么?”
伽星法王冷冷道:“无妨,老僧平生最爱吃别人的残菜剩饭。”取起筷子,果然吃得津津有陈,水天姬瞧得暗暗好笑,但无论如何,她心里总是忧愁多于高兴,到了晚间,她又将饭莱为胡不愁送去。
胡不愁竞似早已等在那里,——听她声音,立刻嘶声问道:“宝儿呢?宝儿在哪里?你可曾瞧见?”
水天姬呆呆地本立半晌,突然笑道:“你放心,宝儿好好助跟着铃儿和小公主定了,否则我不比你还要着急么?”
口中虽在笑着说话,眼中却已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胡不愁却显见甚是放心,日子一天天过去,他饭越吃越多,语声越来越见洪亮,而水天姬……
水天姬已日渐憔悴了,在寂寞的日子里,她只觉思念宝儿之心,日益殷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个小小的孩子如此思念,似乎是少女思念她的情人,更似是慈母在盼望着游子,有时她呆望着落日、呆望着落日余晖中飞翔的海燕,竟会。连三个时辰都不动弹,口中只是喃喃道:“宝儿,你究竟是生是死?燕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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