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不已
  五十一

  回到家中见到若颀神色正常顿时觉得这趟差出得还是比较完美。我断定若颀没有梦到我已经做了不轨之事。大凡做亏心事的人总是心虚,我和宁琦上床怎么说也算是婚后一件十分重大且影响深远的事。因此虽说此事没有第三者知,但我总担心冥冥之中会有些好事的神灵托梦给若颀。现在看来最近神仙并不是很有空来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所以我感到比较高兴。唯一让我觉得美中不足的便是和林茵失之交臂。如果没见到她也就罢了,也许我对她的感情,就这么经受过爱的高温和竭力忘却的高压,如钻石一般结晶在记忆的最深处。但既然见到了,所有曾经的感觉就如钻石现世一般,闪耀着醉人的不忍放弃的光芒,而这种光芒却偏又在我面前稍纵即逝,不能不让人感叹命运弄人。

  第二天上班,两个未婚男子迫不及待地围着宁琦了解杭州风光,殷勤地象两只小哈八狗。宁琦朝我甜甜一笑便绘声绘色地向二人描述起西湖十景。

  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两个。我不明白男女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象冤冤相报。比如宁琦放着两个可以轻易到手的未婚男子不要却偏偏喜欢和我呆在一起,宁琦让这两个男子受尽了委屈。而我又放着送上门来的美女不那么珍惜却总想着遥不可及的林茵,我又让宁琦受到了委曲。而林茵分明对我毫无意思而我又痴痴地怎么也放不下,我也很委屈。就这样环环相扣冤冤相报,对谁都没好处,可大家还是象在走二万五千里,谁也不愿停下,谁也不愿意那么轻而易举地被自己的下家招安。

  谢清风走到我这里别有用心地问了一句:"这次杭州之行不错吧?"
  我淡淡地回了一句:"还行。"
  "玩了不少地方?"
  "就两天时间能上哪?第一天看项目,第二天就围着西湖转了转。"
  谢清风做出一副与我很铁的样子趴在我的耳朵上史无前例地压着嗓子和我开了一句玩笑:"有美女相伴,西湖风光一定更美。"
  "那是当然,换作你肯定也这么觉得。"
  谢清风诡秘地笑笑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走开。他最后的笑让我有点心里打鼓。我想该不会那些神灵怕伤着若颀改托梦给谢清风了吧?

  五十二

  晚上魏小田和叶波约我上水舞传酒吧。水舞传近来以鸭多而著名。前两年福州最著名的鸭吧是生存方式,就在水舞传边上,那里聚集了福州最顶级的鸭子。但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鸭子多了有人看不惯,于是被报纸给捅了出来,一时舆论大哗。因为当时在福州,鸭子这么公然地成群结对的出现还算新鲜事物,可怜这家曾经红极一时的酒吧就这么栽在可怕的宣传工具之下,害得那些帅哥们是劳鸭纷飞不知所踪让人深表同情。

  三人来到水舞传,要了几瓶酒在吧台坐下。酒吧里大约有五六个身着黑色衬衫打着领带身高体型脸蛋都相当标准的青年男子围坐在一起。叶波和魏小田看了看那几人揣摸了一下自己肥胖的体型都有些气短,我虽说体型还好,可和这几人相比也没有信心。三人叹了口气碰了碰瓶一饮而尽。

  "做鸭的必须要年轻,要个高,要帅,我们三人谁做都没资格。哪天穷死了想要卖身都没人要。"叶波叹道。

  我知道叶波是有感而发。叶波近来的酸奶厂是一天不如一天,想到有些穷途末路估计他也是动了点做鸭的念头,但男人到衰时别说是做鸭,就是做老鼠躲着藏着也要被人打,因此今天叶波到水舞传见到这些人,算是彻底打消了这方面的念头,在肉身方面,他太没有竞争力了。

  魏小田虽然气短却也不服,骂道:"叶波,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就这么没有自信?我们难道还真输了那几只小鸭子不成?比不了身材我们可以和他们比智慧。"
  "你倒比比看!"
  "比就比,我就不信今晚没有老女人来找我。"说罢魏小田从烟盒中半抽出两根烟,然后将打火机置于烟盒之上。这种香烟和火机的摆法据说是标准的证明自己鸭子身份的摆法。然后魏小田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含混不清的哼着出几句,我听了半天好歹有些明白。前面几句大致是:小鸭子,小鸭子,我是只智慧的小鸭子。后面几句声音越来越低再也听不清了。调子大概是法国电影虎口脱险中在澡池里用来接头的调子。

  如此等了半个多小时,智慧的小鸭快被魏小田哼傻之后,魏小田眼睁睁地看着对面桌子的鸭子们纷纷上场,而他这只智慧的小鸭却无人光临不免气馁,最后说了一句'看来是今晚着装不对"之后终于放弃了。

  叶波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道:"哪天你也穿成这样再试试。"
  魏小田把手叉在胸前讪笑不语。停了半晌没有一点铺垫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我碰到林茵了。"
  我全身一震一把抓住魏小田的胳膊狠狠抖了抖:"你再说一遍!"
  瓶中酒洒在魏小田的裤裆上,使他看起来象一个很没有自制力尿了裤子的男人。魏小田顿时觉得很没面子破口大骂:"神经病!"
  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忙不迭地拿起纸巾朝魏小田的裤裆擦去,魏小田一把抢过纸巾挡住我的手然后重重给我一拳恨恨说了一句:"永远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我对魏小田陪着笑脸:"把经过说说,好好地说说。"
  魏小田斜了我了一眼干咳两声润了润喉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昨日黄昏我陪着爱妻逛街……"说到这,叶波急忙喊打住,给他纠正了一下:"不对,是陪着老婆逛街。"
  魏小田眼一瞪:"你别看不得我幸福。如果一千年后福州还流传着一段婚姻……"
  我虽然想吐但还是忍气吞声打断魏小田:"一千年后福州根本不可能流传婚姻,一万年一亿年也没我和叶波什么事。关于婚姻的问题今晚我们不谈,接着往下说,陪你的爱妻逛街然后呢?"
  魏小田听到从我口里说出了他的"爱妻"两字似乎得到某种满足,很得意地看了叶波一眼:"记住,爱妻,你们两个的是老婆,我的是爱妻。"
  叶波正欲反驳,我又劝住叶波:"别闹,听他往下说。"
  魏小田愈发得意:"然后我在塔巷口遇到了林茵。小姑娘越发地漂亮出落地风情万种,开始我还没认出她,倒是她两眼直勾勾地先认出了我。看来她心里有我,要不这么多年了怎么会记得我?而且用那种眼神看我?"
  这下我忍不住了:"说实话,当初她真的正眼也没瞧过你,现在更不会,这一点你还是客观些。"
  叶波也有些急了:"你一定要明白,叙述一件事情和讲故事是不一样的,如果不是你先盯着她看先认出她,就把我的脑袋拧下来给你。"
  魏小田也被我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好了好了,这个问题先不谈,当时林茵正和她一个同学一起。"
  "男的还女的?"我很关心这问题。

  "你希望是男的还女的?"
  "当然女的。"
  "可偏偏是一个男的。"
  我又是一抖:"操,这种事开不得玩笑,给我认真些。"
  "有没搞错?她和谁一起关你什么事?"
  "我爱上她了!"我喊了出来魏小田和叶波愣愣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五十三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我的两只眼和二人的六只眼(注:魏小田四只眼)史无前例地对视超过三秒十分地不正常。我见二人仍然反应不过来很是迟钝,又加重了语气非常肯定地说:"我爱她!"
  魏小田伸出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对叶波说道:"好象没发烧。"
  叶波也碰了碰我的额头很肯定地说道:"是没有。"
  魏小田小心翼翼地问:"该不会被我说了几句就爱上了吧?你真有些花痴,若要爱也得我先,不管怎么说是我先看到的。"
  我非常严肃地对魏小田说道:"你要记住,以后在林茵的问题上根本没你什么事。"
  "为什么?你爱得我就爱不得,我觉得林茵对我可能更有意思些。"
  叶波正色道:"你们别恬不知耻了,林茵从来就没看上我们三人过。"
  叶波的话似一把重锤非常准确地敲在我心脏上,重击的感觉就是痛和一口气上不来。我又回到了大四那年偶遇林茵白衣飘飘的海上。从那时起就疯狂地爱上,可她从未给过我任何的机会。还有前几日机场的那一眼,本来完全有可能躲过的,我只要不朝车窗外看,今后的生活还是那么一如既往平平淡淡地进行。我也许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但肯定不会爱地这么危险,这么变本加厉。在我看来,做为一个男人,只要有美色稍加勾引肉体的背叛简直象砍瓜切菜那么简单,但真要动了与对方长相厮守的念头从感情上背叛却也非得动大刑才行。特别是象我这种比较挑剔不容易投入的男人更是如此。但自从林茵出现后,我发现我已经被伤筋动骨顶不住了。

  我非常沉痛向二人讲起也许在林茵看来是芝麻大点的事而我却当成西瓜的往事。本来这些事我是没打算在叶波和魏小田面前说的。我们三人在泡妞问题上从来都是打肿脸充胖子谁也不愿意输了谁。他们一直向我吹嘘到他们五十大寿时把到目前为止与他们上过床的女孩召集在一起至少可以办到三桌以上。我在一方面嗤之以鼻根本不信的同时不得已也把只要我认识的有些交情的女孩不管有没过关系统统拼凑起来一律以上床对待最后还虚增了一桌总算凑齐了三桌才没在他们面前丢脸。所以我们三人交往虽深,但彼此之间看到的总是对方取得辉煌胜利的一面,对于取得胜利之前经过了怎样的艰苦甚至奴颜婢膝乃至最终被甩如何地灰头土脸却是基本不知。但对于林茵我却一反常态,非常津津乐道地向他们表述我的痛苦,二人也一反常态地对我表示同情偶而有些嘲笑但也不是很厉害。

  魏小田拍了拍我的后背以示安抚:"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惨的时候,为什么要瞒兄弟们这么多年呢?你若早说,冲着我和林茵的交情这个忙还是能帮得上的。你啊,毁就毁在你是只鸭子,肉烂了,嘴还是硬的。"
  "你又来了,你要我重复多少次?林茵根本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如果想听林茵的近况就给我谦虚些,不要总和我斗嘴。"
  我有求于魏小田只好默不作声。

  魏小田见我有点发软腰板越发地硬了起来:"前面说到哪了?"
  "说到林茵和她的一个男同学走在一起。"
  叶波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我又是一阵揪心的疼。

  魏小田接着道:"林茵见到我也很是高兴,尖叫了出来。"
  叶波也受不了了,骂了一句:"你这人要不要脸?"
  "由他说由他说,我只听林茵的近况,其余的全当他放屁。"
  魏小田窘了一窘不理会我们继续说道:"林茵说,天哪怎么这么巧遇上了我!你们知道,我有爱妻在旁当然不会表现地象她那么激动。我反问她,她怎么会在这?林茵说和她老公回来办喜酒。她很喜欢福州的鱼丸,而塔巷口的鱼丸店是最出名的。"
  我在吧台的高脚椅上晃了晃险些要栽了下去,急忙塞了一瓶酒在自己嘴里一口气倒了下去。魏小田见我这种反应也顿住了。我恶狠狠地盯着魏小田:'这么说那男的是她老公?"
  魏小田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你他妈的前面说的是她同学。"
  "操,开始我也是尽量往好的方面想,象她这种女人谁愿意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更别说是她老公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明星们对自己的恋情总是隐着瞒着,被抓了个正着还咬着牙说是普通朋友,怕的就是那些崇拜者们伤心从此心灰意冷不再理会他们。只要不让人知道,大家还都有幻想的空间,虽然知道不可能守身如玉,但还是宁愿相信他们纯洁地象个剥了皮的白地瓜。今晚知道林茵有了老公无疑对我是个最致命的打击。所有的幻想灰飞烟灭,一个非常残酷的现实摆在我面前,林茵最甜的笑肯定只为那个男人。我宁愿一辈子见不到林茵,一辈子不知道她的任何情况,也远远地好过突如其来的一眼后知道她已嫁为人妇。

  "她现在还在上海吗?"
  "是的。"
  "前几日我和宁琦去杭州出差时也见到她了,真是美,唉,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我长叹一口气,又是一瓶酒下肚。

  魏小田似乎猛得惊醒过来:"你说你和宁琦出差?"
  我点了点头。

  "就你们两人?"魏小田非常急切。

  我又点了点头。

  "没出什么事吧?"
  我想在林茵那里失了面子,在宁琦那得挣回来,别让这二人小瞧了。而且既然我痛了好歹也得拉个垫背的,于是一咬牙:"我和她上床了。"
  魏小田在高脚椅上也是一晃,然后捶兄顿足,拿起一瓶酒也一口气倒了下去,酒毕对我目露凶光:'你答应过我的,你不碰宁琦,你算不算男人?"
  "我答应的是你结婚前不碰宁琦,结婚后你不是有了爱妻吗,还想着宁琦干嘛?"
  "操,这种话你也当真了?宁琦,可怜的宁琦。"说完几欲泪下。

  我颇有些不忍,摸了摸魏小田的脑袋:"算了,兄弟上了就权当你上了。"
  "你他妈的捡了便宜还卖乖,这能一样吗?"
  "我也是不是很想的,自从见完林茵我满脑子都是她,但事情的发展并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今晚的单我买了,算是向你陪罪。"
  "算你狠,这几个鸟钱谁掏不起,今晚不喝死你我就不是魏小田!"
  "喝死之前先告诉我,林茵有告诉你联系的方法吗?比如电话、电子邮箱、QQ号等等。"
  魏小田又恢复了些得意:"这件事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改天再告诉你。"
  "现在不行么?"
  "就冲你上了宁琦我和你就是不共戴天,你能指望我这么轻易地告诉你吗?"
  我无话可说,掏出200块钱朝吧台的小妹喊道:"再来十瓶!"
  说完和魏小田敲了一下瓶,两人恨恨地对视了一眼,两个痛苦的男人彼此把对方看成自己的仇人一顿猛喝。魏小田看我眼红,我看魏小田也不爽,因为魏小田告诉了我这个坏消息当然也是我的仇人,所以我的仇并不比魏小田对我的仇来得轻些,在气势上一点不输魏小田。

  叶波没有切肤之痛加之近来酒量急退,一副阳萎相地坐在边上,我和魏小田也懒得理他。

  五十四

  最终的结果是我和魏小田拼得两败俱伤。魏小田骂我无耻,说我上了他曾经的女人。我说物竟天择,适者上床,他既然泡不了宁琦,我和宁琦发生关系当然无可厚非。同时我反骂他一副衰样,什么不好看,偏偏看到林茵和她老公一起,如果不是他,我起码还可以幻想和林茵一起化蝶。末了我还夸他命好,若在古代,不少报送坏消息的信使惹得主帅怒起就这么推出去斩了,今天我还能请他喝酒,实在是仁至义尽。

  一场酒喝下来我的心始终很痛,特别是想到林茵和她老公新婚之夜的洞房花烛就心肌梗塞痛得说不出话来。事实上我并不愿意去想别人那么喜庆和温情的场面,相反我一直在控制自己,但总是受控不住情不自禁地要动那方面的念头。好在我一动了这种念头就心肌梗塞,所以思想并不如脱缰的野马,倘若真是骑上野马一阵乱跑,我只怕当真要昏倒在酒吧里被魏小田和叶波二人笑掉大牙。

  三人分开时,我一再掰着魏小田的肩头,让他保证回去就把所有林茵的联系方法传到我的QQ上。我也不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并没有很明确的计划和目的,但我就是想知道。魏小田被我缠得很不耐烦有点口吐白沫地胡乱向我点了点头。

  回到家,跌跌撞撞地进门,见到若颀脸上涂着一层黑泥正在看书觉得比较颀慰。自从那次若颀被我揭穿后,果然起到了我原先预想的效果。近来她对上网聊天有些恶心,上网的次数明显少多了,即便上网也只是看些贴子,而看贴子对一个有夫之妇来说远比聊天来得有意义和安全地多。

  我走到若颀背后喘着粗气。若颀坐着没有动弹。我伸手摸她的肩,她一把把我的手扒开。我又搭上,她又扒开。我有些生气:"难道我不能碰你吗?"
  若颀猛得扭过她黑泥的脸让我看得有些心惊:"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臭死了,一身的酒气。"
  "该照镜子的是你!在家里从来就没有让我舒舒服服地看过,总是把乱七八糟的一面留给我,清清楚楚地一面留给别人,这么多年了,在家里几天看你清楚过?"
  "我怎么了?你的意思我在家里还得取悦你?"
  "女为悦己者容,你不打扮给我看还打扮给谁看?"
  "你从来都不反省自己。出去出去,喝了酒就回来发酒疯。"说完若颀站起连推带搡地把我推出门,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我站在门外发了一阵呆。突然猛得发现我并不是被关在书房的门外或卧室的门外,而是被关在整个家的门外,这是史无前例的,让我十分地惊诧。我怀疑是不是若颀搞错了,如果仅是推出家中的小门,这只是表明不想和我睡觉。而赶出家门,这带有点不想和我过日子的意思,而且男人被女人赶出家门实在是奇耻大辱。

  想到这,我顿时一股火直冲脑门,重新拔匙进孔推门入室朝若颀嚷道:'你没毛病吧?要赶我走?"
  若颀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走进卧室,又是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我继续看着关上的门又发了一阵呆,然后象被人釜底抽薪一般垮了下来。鲁迅说过,人最可怕的就是一个人在旷野里面喊,听不到一点的回声。同理,吵架也是如此。如果一方不与你闹,任凭你再大的火气也象一记重拳击在棉花上那样没有脾气。如果修养不好,很有脾气那也只能活活把自己急死。这是有前车之鉴的,诸葛亮在五丈原就是因为司马懿始终不和他闹才被急死的。

  我索然无味地来到书房打开电脑,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升腾起来,以至我坐在电脑前面竟有些感伤。近来我总是和若颀不合拍,虽说婚后在感情方面并不依赖若颀,大多数花天酒地的时候也没想过她,我们甚至因为拥抱在一起时而没有过多的激情而玩笑说可以义结金兰了。但不管怎么说,老婆还是老婆。就象水,不管怎样的冷,只要还没有到零度,状态都是不会改变的,你还必须不停地试着这水温。良好的婚姻就是保持适度的水温,水温太高,感情太浓烈,不易持久也容易把人烫伤,可如果持续地冷下去就会觉得冰凉刺骨。我的不痛快就在于既然我还得试着这水温,可我却觉得凉得有些刺骨了,虽然这里面有我的原因,但若颀也并非全无过错。

  打开QQ居然非常惊喜地看到魏小田的小脑袋亮着。往常我们在网路相逢时根本就懒得打招呼,只有实在没有什么女人理睬十分郁闷之时才会拿对方出气骂上几句。可今晚不同,我本不指望魏小田回去后会上网,能那么听话非常爽快地把林茵的号码给我,我想怎么也得等到他清醒的时候。因此我看着他小脑袋亮着竟有些感动地在第一时间给他发了个消息"辛苦了,谢谢,谢谢,请速告之。"
  半晌,魏小田没有答话,他的小脑袋始终动不起来,仿佛老僧坐定一般。我有些急了,又发了个消息:"急,请速告之!"
  又过了半晌,魏小田的小脑袋终于动了起来,我十分激动地打开,只见里面写道:"叫什么叫,再叫就给你浇上汽油点上火权当法轮功自焚。"
  我正想破口大骂,只见魏小田的小脑袋立马灰了下去,也不知是离开了还是隐身。我十分弊气,虽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骂,但还是忍不住追骂了一句:"狂操,老天保佑你今晚被老婆搞得屁股疼。"
  骂完,犹自不解恨,又发了一段:"一天不告诉我林茵的联络方法,便和宁琦做爱一天!"
  我断定魏小田肯定是离开了,如果隐身他必定会跳出来,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了别人频繁地与自己喜欢的女人做爱。今晚是个可悲的夜晚,我并不想找什么很高尚的事情做,我也不想风花雪月,我只想找个人吵吵让我泄泄酒劲和胸中的闷气。可我找不到。若颀不和我吵也就罢了,可魏小田,我十多年来的吵友居然也避我的锋芒让我感到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十分无奈地关了电脑卷起木窗帘。本来我还想找竹影扫阶倾述,我虽然与她聊得不多,但总觉得和她有种亲近感,她可以让我平静。可我找不着她的踪影,我就象一个孤家寡人被所有的人抛弃。透过窗外,可见月色温柔,夜色阑珊,我家在山边听得到蛙鸣。今晚我和林茵共此一片月色,可处境却完全不同。此刻我想的全是她,可她心里必定没有我的一点踪影。此刻我和若颀分隔两房,她必定和老公在一起缠缠绵绵。我长叹一口气,不禁悲从中来,有种湿了眼眶的感觉。

  晚上,我梦到月光下的林中,林茵远远地俏生生地站着对我笑魇如花,月光洒在她白色的褶裙上,笼着一层清辉,如梦如幻。我一颗心扑扑跳着快要蹦了出来,但却不敢动,我只怕一动她就飞了。两人对视了一会,林茵隐入树后,我急了,急忙向她奔去,这时树后已空无人影,一只翩翩的舞蝶随着林中的微风在我眼前轻舞着离去。

  这是我婚后第一次梦到一个女人,梦境很美,即便最后的离去也让我发痴。

  五十五

  这以后的几天,我一直沉浸在对林茵的梦境中。我从没做过这么有故事情节和段落感的梦。我曾经的梦都是支离破碎断章取义的,而且从没达到过这么干净唯美的境界。正因为这个梦与众不同,而且带有种全新的以至可以称得上是第一次的感觉,因此就象一个期待怀孕已久偏偏又久久怀不上的女人在某日早晨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有了一般觉得十分地新鲜和珍贵。

  我有些丧心病狂地致电魏小田让他告诉我林茵的联系方法。我只想听听林茵如雨落池塘般虽不尖细但足以让人沉醉的声音,但我更愿意在网上和林茵聊上只言片语,因为我怕斗然听到林茵的声音会过于激动而变得语无伦次。越爱越怕,这种感觉和"近乡情更怯"是一个道理,当我突然知道自己懂得害怕之后,便更深刻地意识到对林茵曾经疯狂的爱又回来了。我给魏小田致电的频率每天少则三四次,多则五六次。若是遇上在一起喝酒我更是不厌其烦絮絮叨叨循循循善诱地开导魏小田。魏小田被我逼地有时想抓着自己的头发飞了起来,但尽管达到这种欲仙欲死的状态,魏小田仍不愿对我松口。我十分后悔当初逞一时之勇把和宁琦上床的事说了出来,魏小田之所以一直不肯说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还没从我和宁琦上床造成的伤害中摆脱出来,他需要时间来抚平受伤的心。所以他坚持要到八月桂花飘香的时候让我在桂树下等着他告诉我和林茵的联系方法,若是我在这段日子里哄得他开心,难保他会让林茵给桂树下的我打电话。我觉得此举十分浪漫,尤其是"林茵给桂树下的唐酽打电话"这句话带给我极大的幻想和激动。若果能如此,我当真要瘫软在桂树下接听林茵的电话。

  我屈指一算,此时离八月桂香还有三十多天的时间。虽然等待是漫长和煎熬的,但等待若有结果也不枉了一番等待。尤其这等待很让人神往,我没想到一身肥肉的魏小田在受伤之后居然有如此经典的想法。可见伟大的作品都是产生于逆境,恶俗之人身上冒出浪漫的做法总是缘于受伤。虽然这想法让我付出了更大的代价,但由于这种等待另辟蹊径,而且本质上等的是林茵而非魏小田,因此我还是很乐意接受的。

  鉴于魏小田在我的逼迫之下终于给了我个明确的说法,我决定在这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里对魏小田尽可能地好些。不逼他,不和他拌嘴,不在他面前提起宁琦,没事多请他喝喝花酒,有事也常给他打打电话问候,我想为了得到最好的结果,无论如何也得忍辱负重哄得魏小田开心。

  在下定决心做好魏小田工作的同时,我还在福州城逛了几圈踩点,最后在西湖后门边上人迹罕至的地方找到了一棵十分硕大的桂树。当我见到这棵桂树时居然也有种一见倾情的感觉。幻想着到了八月飘着浓郁的芳香的时候,我便坐在这片草地上靠着桂树对着湖水闻着花香听着林茵来自遥远的梦萦已久的声音。

 

 

  五十六

  此后一段日子,魏小田托我对林茵的幻想之福前所未有地感受到我最真挚的友情。对此他也深有体会,对我前后判若两人改恶从善表示满意。因为我确实做得不错,再苦再难都自己扛着,甚至在空气中飘来一点香气我都会象狗一般狠吸几下鼻子,辩别一下是否是桂花香。但我一点没有威逼魏小田,凡事都顺着魏小田,说话基本不带脏字,哪怕想得有些发狂,也只是非常委婉含蓄地对魏小田说我隐隐闻到了桂花的香气。最初魏小田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还不适应多少有些受宠若惊,总是假惺惺地安慰我耐心等待,作物都有它的生长周期,即便有一两株开得早些但也不能代表普遍。但时间久了,这家伙竟然觉得我这样对他是理所当然,居然狂妄地宣称桂花仙子和他说了,今年的桂花绝不可能开得比往年早,如果不出意外铁定要延误。我一听魏小田这么放出口风就有些恶向胆边生,无奈有求于人只好强忍着,陪着笑脸拼命地灌魏小田酒,直到他保证今年的桂花会正常开放为止。

  由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始料未及地情陷林茵而且不可自拔,使我对婚外情有了个全新的理论。在我看来,红杏出墙有三种状态。一种是形出意不出。一种是意出形不出。一种是形意俱出。这三种状态很象王国维谈的三种境界,在出墙的程度上是一层高过一层。第一种"形出意不出"就好比"昨夜西风雕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种肉体上的背叛是情能自制,颠鸾倒凤,登临送目,了然于胸,收发自如,好就好在陷之不深,回之也快,只要不被发现,危险性不大。第二种"意出形不出"就好比"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种精神上的背叛是为情所困,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痴迷不悔,心在天山,身老沧州,难就难在陷之弥深,回头太难,只要有适合的土壤必定将红杏爬满整个外墙。第三种"形意俱出"就好比"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种神形俱备的出墙是历经艰辛,终成正果,执手相望,形意交融,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精神与肉体的完美结合达到红杏出墙的最高境界,可谓红杏枝头春意闹,危险地一塌糊涂。

  按照上述理论细究起来,我和宁琦的一夜情只能算是形出意不出,处于出墙的低级阶段,虽然并非全无感情,但终是失之于肤浅。有朝一日若真被若颀发觉,我还有话可说,肉体上的诱惑是难免的,但感情上基本还是忠贞的。而我对林茵却是意出形不出,表面上是波平如镜,实则是暗潮汹涌,恨不得有个突破口奔腾而出泄洪一般地淹没了林茵。

  从杭州回来我一直对怎样处理与宁琦的关系感到头疼。正因为是形出意不出,所以才觉得左右为难。和宁琦在一起是需要冒风险的,需要殚精竭虑地安排,小心翼翼地从事,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而如果决定了要轰轰烈烈地再爱一场,那么选择的对象就必须让我觉得值,哪怕出现了最坏的状态也不后悔。很显然,宁琦在我心目中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因此我更愿意与宁琦维持一种轻轻松松,并不刻意,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关系。而宁琦却并不这么想,事实上她嘴里虽然不说,但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对我一直静悄悄地无所作为有些埋怨。的确,我们每天都得实实在在地面对,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这么戛然而止,做为熟悉的同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因此我还是决定对宁琦做些什么,既不过火同时又能与她维持一种藕断丝连似是而非的关系,同时在这种关系中不露痕迹地与她回复到当初正常的同事状态,而不是让她有种急刹车的突兀。否则会让宁琦伤心,而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如果一定要伤害,我也希望把伤害控制在最低限度。

  我知道我这样做完全是因为林茵。我似乎想把一切非正常关系都处理干净了一心一意清清爽爽地面对林茵。若颀对我没有这样的控制力,而林茵竟然具备了,这是让我觉得可怕的地方。

  五十七

  关于如何不着痕迹地淡化与宁琦的关系我是煞费了一番苦心。以至当我把整个思路理清后觉得做一个男人真难,做一个情感丰富不甘寂寞却很不自由的已婚男人更难。

  我的整个思路是极有层次的。第一个层次解决的是我该如何与宁琦呆在一起。首先,既然我要冷淡与宁琦的关系就必须防止和宁琦单独在一起。一男一女单独呆着,只要有10%的喜欢就会误以为有50%的感情,这种感情在特殊环境下的虚假放大就象通货膨胀一样是应该警惕和杜绝的。其次,既然我不希望宁琦产生突然的被冷落感,因此我还必须不定期地视条件可能与她在一起。综上所述,我必须与宁琦呆在一起但不是局限于我一个人。这样做的一个附加好处还在于即便被人撞上了也不容易给人留下口实,虽然两人私底下的确有些不正常的关系,但多一些人在一起,这种不正常关系就象大隐隐于市,是最难被发现的。

  第二层次解决的是我该选择什么样的人和宁琦呆在一起。毫无疑问,能够当选和我一起处理这么复杂问题的必须得是肝胆相照打死也不说的兄弟。这样的铁杆兄弟没几个,当然魏小田理论上算一个。但鉴于他与宁琦的复杂关系,为了防止他受到刺激并做出一些不利于我的事来,所以还是不让魏小田参予的好。最终我决定让方言来挑这个重担。

  第三层次解决的是我们该怎样与宁琦呆在一起。这里必须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我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不懂体贴女人的男人,而我的那些哥们则相反,由此对宁琦造成触动,从而对我逐渐地幻灭。由于选择了方言,这个问题变得很好解决。方言在校正而八经求学时不思上进,倒是这段非正常的读书日子跑学校却挺勤。于是方言在读研的掩护下与傅岚岚的关系狂飙猛进。虽然方言很谦虚一直不承认自己已突破了傅岚岚的最后防线,但我从二人的眉眼神态以及亲昵的举动间完全可以确定两人已经质变。而对于方言在女人面前的表现我一点也不担心。这家伙总是把假戏做得跟真的一样,我相信能让宁琦有所反应。

  我约宁琦晚上吃饭。当时办公室里没人,宁琦朝我撇了撇嘴说道:'现在才想起约我吃饭?你不怕被人撞上?"
  "几个朋友一起聚聚,有什么可怕的?"
  "难怪,有人打掩护,该不会又是魏小田和叶波吧?"
  "魏小田如果再见到你一定想把我吃了,当然不会是他。"
  "他难道知道了我们间的事?"
  "我忍不住给说了,这家伙在我面前神气得很,我只好刺激他一下。"
  "你们男人在一起是不是总喜欢炫耀这些东西?"
  "不是喜欢,是酒喝多了忍不住。"
  "你不怕他们到处乱说?"
  "这点你放心,我的这些同学在圈内都是小喇叭,在圈外可都是只有上了老虎凳才肯开口的硬汉。"
  "那算硬汉吗?"
  "起码前期是。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当然去,你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可怕?"

  五十八

  晚上,我、宁琦、方言、傅岚岚、陈热以及傅岚岚的一个女同学,总共六人相约在西湖大酒店吃日式烧烤。之所以叫上陈热,主要是傅岚岚自告奋勇带一个女同学来,于是我们便让陈热应战,这有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味道,一个也不放过。

  我和方言、陈热三人先到,陈热坐在烧烤台前显得比较兴奋。我和方言都理解他,如果傅岚岚带的是美女那真是被这小子占了大便宜。方言占了傅岚岚的便宜花了一万多的学费可谓代价惨重,我花了一万多的学费什么便宜没占到算是血本无归,而陈热如果占了便宜简直做的就是无本生意。所以我和方言一致决定晚上让陈热买单,理由是我们是前人植树陈热是后人乘凉。陈热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颀然应允了。

  我们在烧烤台前没坐一会儿宁琦也到了。宁琦身着白色低胸吊带裙,低头处隐现雪白乳沟让人想到雪莲花瓣。方言和陈热一脸诡异地笑看着我然后时不时地偷瞟宁琦几眼,宁琦很自然地坐到我边上,我有些感慨万千。这样的美女,多少人心存幻想,而我却要费尽心机地疏远她。若是为了若颀也就罢了,可偏偏为的却是连人影也见不着的林茵,真有些鬼迷心窍了。

  我们一直到七点钟才等到傅岚岚和她的同学。对于傅岚岚的迟到,方言早已泰然处之,但我和陈热每次总要把方言骂个狗血喷头。女孩漂亮当然可以宠着些,但也不能每回都让我们几个男人等上半个多小时。傅岚岚带的那个女同学谈不上漂亮,属于中人之姿。但她的胸脯丰满得快把陈热的眼睛给看成金鱼眼。毫无疑问,这个胸脯是今晚最耀眼夺目的胸脯,大凡女人只要有中等姿色再衬着一个惹火的身材其诱人的程度绝不比美女来得逊色。因此陈热很是满意,十分热情地招呼那女生坐在他旁边。方言看了看那女生的胸有个很明显的咽口水动作,看得出心有不甘。

  我们要了日本的清酒,又点了牛排、鸡翅、蔬菜、还有一些海鲜。头带白色高帽的厨师手脚十分麻利地把这些鲜嫩之物烤得滋滋作响,给我的感觉是化残忍为艺术。宁琦和傅岚岚的酒量我是了解的,和我在伯仲之间,没想到那女生的酒量却也一点不比这二人逊色,六人喝得是旗鼓相当。

  方言在席中尽显高手本色。一会儿帮傅岚岚将牛排切成光洋大小的一片片小块,一会儿未等厨师动手便将烤盘上的鸡翅夹入傅岚岚盘中,体贴地无以复加。其实我向来是看不惯方言这种做法的。也曾经提醒过方言几次。如果他真的想离婚并娶傅岚岚为妻当然另当别论,可如果只想过把瘾就千万别把自己表现成一副好男人模样。过分地体贴会让女人误以为这种男人可以托付终身,从此死缠烂打,就象口香糖一样粘上了甩都甩不掉。方言没有意识到这种做法的危险性,一味地用柔,我预见到了,所以提醒方言。但方言总结了他这么多年成功的经验就在于一个柔字,所以誓死不改。今晚我也不想多说方言什么,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果然那边陈热受了方言的影响,也往那女生盘中夹菜。女生拼命地推却,但陈热还是有种恬不知耻的执着。我却不为所动,除了为宁琦倒上酒,再没别的动作。尽管宁琦也看了我几眼似有暗示,但我装做不解,于是宁琦的脸色象是白壁微暇。

  五十九

  烧烤在我和方言各吃了三分之一巴掌大的一块生牛肉后进入了白热化。

  方言为了在傅岚岚面前表现他菇毛饮血的男儿本色,居然铁了心要和我打赌,谁要是吃不下这块生牛肉就喝下大约有五斤装的一瓶青酒。我权衡了一下,两种选择都让我痛苦不堪。我可以吃生的海鲜,却不可以吃生肉,海鲜的质感和生肉的质感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我看着布满细密纹理带着相当柔性的暗红的肉上还滴着血丝就觉得方言很不理智。要在傅岚岚面前表现也用不着这样糟蹋自己。况且傅岚岚已是方言吃进嘴的肥肉,再吃这块生牛肉完全没有必要。至于那五斤装的青酒简直就没有考虑的余地,这是我有史以来所见过的最大瓶装酒,明摆着是要喝死人的,日本人的野蛮可见一斑。

  我推托了几次,让方言三思而后行,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说他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并朝我挤眉弄眼,横竖要和我共进生牛肉。我从方言的角度想了想,觉得他此举确实有他的道理。刚才方言已经尽显了他温情脉脉的一面,现在再通过吃生牛肉来展现他豪放威猛的一面。虽然方言白白胖胖没有胸毛,但吃生的已经很可以说明问题了。一个集温情和威猛于一身的方言,不让傅岚岚爱死才怪。只是可怜了我一个没有任何私心并不想在宁琦面前证明自己的男人,就这么硬生生地被牵扯进来做了陪衬。

  当我把肉放在嘴里咬下第一口时,从情感上有种被逼良为娼的感觉。然后下降到口感,觉得脆度还行。虽然看起来软,但一口下去并不拖泥带水塞牙缝。而且这些肉是精选的,没有遇上牛筋,所以不会纠缠不休。肉在嘴里很冰凉,可以感觉到几丝血水从喉管往下。稍稍咀嚼几下,更多的肉汁溢了出来,草食动物特有的腥味释放地很充分,而且冰得着牙齿。

  宁琦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虽然我不想在宁琦面前表现,但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明摆着有鼓励的意味,于是也情不自禁得生出些豪情来。这边方言一手搭着烤台,一手把着酒盏,谈笑风生很象挖骨疗伤的关云长。

  整块牛肉下肚后,方言站起拍了拍肚子笑道:"味道还不错,带些甜,你们有兴趣也可试试。"
  说完,急匆匆地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我也站起急忙忙地跟去。一进卫生间,两人二话不说一头扎在马桶里。

  我对着马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十分生气:"变态!上都上了,犯得着这样吗?"
  方言在另一个马桶也是搜肠刮肚言语很不流畅"我真的还没上。"
  "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连这都要瞒我?"
  "你要我怎么说才信?我真的还没上,就差这一步了。"方言从马桶里抬起头,瞪着腥红的眼一副要指天发誓的样子,嘴角还留有白沫。

  "就算你没上,可要表现也用不着扯上我,不会找陈热?"
  "陈热第一次和那女孩见面还是让他温柔一些的好,操,真是个波霸,便宜了这小子。"
  "那你不会自己吃?"
  "哪有一人唱独角戏的,这不明摆着要表现吗?"
  "操,你不就是要卖弄,也不撒泡尿照照,象不象个喝血吃生的人?"
  "吃都吃了,吐也吐了说这么多屁话干嘛?你如果坚持不吃不就没这些事?"
  "我可以不温柔,却不能不男人。"
  "做男人对你很重要吗?你若真想甩了宁琦就给我女人些,连女强人都别当。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孩,你这家伙若没病阉了我也不信,去哪里再找这么好的情人?"
  "有的。"
  "你又看上谁了?"
  "你还记得大四那年,在去鼓浪屿的渡轮上,那个让我们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的女孩?"说这话时,我又想起了那年的海上。虽然在马桶前想这些并不是很雅,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悠然神往。

  方言在马桶边也沉思了一会:"啊,想起来了,好象和你还有些关系,而且你因为什么便宜没捞着痛苦了半天。不过确实是个大美人。"
  "会不会说话?我想过占人家的便宜吗?关于爱情你到底懂不懂?"
  "拜托,别和我谈什么爱情,象我们这种有妇之夫还有什么资格谈爱情,如果要谈那也是骗人。快乐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
  "可是我真的爱上她了。"
  "上床了吗?"
  "没有。"
  "接吻了吗?"
  "没有。"
  "牵手了吗?"
  "没有。"
  "常联系吗?"
  "七年多没联系了。"
  "那你吃屎去吧。"
  两人把肠胃搞干净了谈笑风生若无其事地从卫生间里出来。

  三个女孩抿嘴直笑,陈热一副幸灾热祸的样子:"进去的时间有些长啊。"
  方言拍了拍我:"我和唐酽说了些悄悄话。"
  宁琦很敏感:"什么悄悄话不能在桌上说还得躲到卫生间里说?"
  "关于爱情。"
  我在烤台下狠狠踹了方言一脚。方言不为所动。

  "在卫生间里谈爱情,有没搞错?"傅岚岚歪着脑袋看着方言。

  "情况是这样的,方言说他之所以觉得这块生肉还有些甜的关键的原因在于,他吃着这块生肉时总是看着你傅岚岚,于是便仿佛在吃你,这就是爱情。"
  傅岚岚哆嗦了一下:"不会吧?爱情就是吃人?"
  方言摸了摸傅岚岚的脑袋:"你还当真了,生牛肉能和你的肉比吗?肉质和颜色都完全不同嘛。"
  傅岚岚狠狠掐了方言一下:"你们在捉弄我。"

  众人大笑。于是又是一番的觥筹交错。日式餐厅格调高雅,加上青酒的作崇以及方言几人的鼓动,我竟然和宁琦喝了一杯交杯酒,到后来情况发展到宁琦居然也不避嫌倚着我的肩,这边方言揽着傅岚岚的腰,再过去陈热虽然对那女孩无从下手有些着急但也是一脸坏坏的笑偶而还装作不经意地碰碰那女孩,整个场面十分混乱。

  我虽然知道让宁琦这样偎着不好,但也无法拒绝。当一个男人酒到七八分时有个美女软绵绵地靠着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硬生生地把她推开,那样太不解风情了。反而会时不时地挺直一下胸脯,以让女方觉得胸脯比较厚实一些,更好依靠一些。这餐饭至此已经完全违背了我的初衷。

  六十

  从餐馆出来,六人酒意正浓,于是直接上了西酒的夜总会。我们要了个临湖的包厢,包厢的一侧是玻璃幕墙,西湖夜晚隐约的风光毫无遮拦,这应该算是全福州景致最好的KTV包厢。

  虽然脑袋有些旋转,但玻璃墙外的景色却很让我安静和发呆,特别是点缀着疏疏朗朗几颗小星的黑中透青的星空让我感触颇深,居然联想到人生的渺小并进而思考了一些男女关系方面的问题。比如我与宁琦是形出意不出,我对林茵是意出形不出,这二者加起来算不算是形意俱出。我与宁琦的未来走向如何,究竟能不能受我的控制。还有林茵,等到该死的魏小田把联系方法给我之后到底有没机会?由于伴着酒劲,思路并不是很有条理,这么多问题纠缠一起更让我头乱如麻。

  宁琦附着我的耳朵问:"你的样子很深沉,在想什么?"
  我扭头朝宁琦笑了笑:"思绪万千。"
  "有没一条主线?"
  "有。"
  "是什么?"
  "上床。"
  "和谁?"
  "谁离我最近就和谁。"
  宁琦在我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就怕你没这胆。"
  我微笑不语自饮了一杯酒静心听起宁琦的歌。宁琦的歌声很象夏日的凉茶,让人酥酥麻麻的很受用。这样的女孩实在让我徘徊。虽然我想了断,却不能干净利落。而且对着这样的良辰美景,美酒佳人,飘飘然到仿佛要起舞弄清影,柔媚的诱惑是无处不在。但即便在这样浮燥的表面,我竟然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林茵,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意识的最深处,有一种挂念如一泓清水般地不声不响,却清澈异常,感人至深。以至当我唱着"夜色正阑珊,微微莹光闪闪,一遍又遍,轻轻将你呼唤"时,竟会在心里一遍遍地叫着林茵,情不能已。

  我走出包厢给魏小田打了个电话。魏小田估计也在哪里风骚电话里吵得很而且很兴奋。我低声细语了几句他十分耳背总是听不清。我怕被宁琦撞上不得已只得离包厢远些朝他喊:"兄弟,在哪快活?"
  "你管?"
  "已经八月了。"
  "八月关我屁事。"
  "你忘了桂花香?"
  "桂花香关我屁事。"
  我有些怒不可遏但还是强忍着:"做一个男人要言而有信。"
  "我当然始终强调自己有性欲。"
  "严肃些好不好?"
  "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地说,别和我绕圈子,我这人直。"
  "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林茵的联系方法给我?"
  "我当初是怎么说的?"
  "你说到八月桂花飘香的时候。"
  "那现在到八月了吗?"
  "废话。今天是八月三号。"
  "你简直就是头猪,新历八月桂花会香吗?我当然指的是旧历。"
  "新历八月十五是我的生日,兄弟一场,能不能在这天把林茵的联系方法做为生日礼物送给我?"我恨不得朝魏小田的下体狠踹一脚但还是强忍着继续委曲求全。

  "靠,一把年纪了还和小女孩一样发骚等生日礼物。你别做梦,男人要言而有信。"
  "我操!"我再也忍不住了骂了出来,恶狠狠地掐了魏小田的电话。虽然理论上魏小田是对的,但我从第一天等待起就没想过会有个旧历八月,这本不是个问题,只要有一点肝胆都可以让桂花早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