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郭敬明—爱读书—idushu.com
  梦里花落知多少
  闻婧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床上睡得格外欢畅,左翻右跳地穷伸懒腰,觉得我的床就是全世界。其实我的床的确很大。我只有两个爱好,看电影和睡觉,如果有人在我累得要死的时候还不要我睡觉那么还不如一刀砍死我,我一定心存感激。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把床弄得往死里舒服,我曾经告诉我妈我哪天嫁人了我也得把这床给背过去。
  所以闻婧的电话让我觉得特郁闷。在被她电话打碎的那个梦境里面我拿着个小洗脸盆站在空旷的大地上,而天上像下雨一样哗啦啦往下直掉钱,我在下面接钱接得不亦乐乎。所以感觉上如同闻婧阻了我财路一样。
  我接起电话对她说,你丫个祸害,又阻止我挣钱。
  怎么着,又写东西呢,我的文学小青年。
  我是个写东西的,没错,运气好歪打正着地出了几本书,为这个闻婧没老嘲笑我,在这年头文学青年似乎比处女还让人觉得稀罕。
  我没搭理她,我说,有什么事儿你说,废话完了我接茬睡。
  你已经胖得跟猪似的了你还要弄得习性也跟过去啊。现在是下午五点您说您这叫睡午觉还是叫睡什么?
  你丫废话怎么那么多,有什么事儿你赶紧说。
  没事儿,就找你出来吃饭,三十分钟后我在你楼下接你。
  起床,洗澡,梳妆打扮,我在大学长期的住宿生活把我弄得雷厉风行如同个女特务。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闻婧TMD居然说了句真话,我胖得跟猪似的。看来像我这样没日没夜地睡下去多睡出个三五十斤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临出门的时候我又照了照镜子,发现我又瘦了,我突然就乐了,感情我是睡得浮肿了。
  我到了楼下闻婧都还没有来,我乐得悠闲看我们社区的大妈刚贴出来的写着全国各地劳模事迹的报纸,某某某又从天台救下一小孩儿,某某某又热心地为群众清理下水道分文不取,我就在琢磨怎么这种事儿天南地北层出不穷而我身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上个月下水道堵了,倒是有一个清理工人又热心又耐心,对待群众像春风一样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怎么能不笑呢,每家住户给他五十块钱他嘴都乐歪了。
  正看着报纸闻婧打着车过来了,大老远没听见车的声音倒听见她的声音这可真是本事。车子停在我旁边闻婧打开车门眼珠子甩都没甩我一下就光蹦出俩字儿上车,然后接茬同司机师傅狂侃。上车后我对那位的哥说,怎么着师傅,您是她亲戚呢?那个的哥蛮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哪儿能啊,小姑娘能侃。
  这我倒没意见。闻婧走哪儿都一话篓子。闻婧她妈当初给她起名儿的时候就指望着她能文静点,结果天不遂人愿。不过我倒是特别喜欢这种女孩子,有什么说什么。我特怕那种半天都说不出话没事儿就冲着你笑的阴气沉沉的人,那笑阴得能把你膝盖的风湿痛给勾出来。
  不过在外表上我和闻婧都长得根正苗红,扔人堆儿里那绝对俩天天向上的好青年,我们要是装淑女那叫一装一个准。不过本就不是安静的处子,生下来就俩脱兔。用顾小北的话来说就是男生一见我们的照片就会想入非非,而见了本人立马就会想当初为什么会想入非非。而且闻婧特讨厌做作的女生,开始的时候她一见着做作的人总是说,小样儿你装什么文静啊,后来觉得和自己名字沾亲带故的就改口说,小样儿你装什么处女啊。好象在她的眼中女人就分两种,处女和非处女。从那之后再没女生在我俩面前做。不过闻婧这厮也栽过一回,上次和他爸去一饭局,在大堂见一个女的特做作,于是就来劲了,说,长得就一副抢银行的脸还翘个兰花指扮处女,小样我见着就恶心。那女的立马脸拉得比什么都长,而更不幸的是她跑去告诉了她爸,而她爸就是今天饭局买单的人。为这事闻婧她爸停了她一个月的银子,平时毛手毛脚惯了的闻婧怎么可能有存款。被训斥的第二天闻婧立马跑到我跟前诉苦,义愤填膺的。到最后闻婧说,她丫就知道叫老子出来撑腰,没劲,我俩就不是这种人。我一听苗头不对刚想说什么她的最后一句话就砸过来了,她说,林岚这个月我就靠你了。我一听当时眼睛都黑了,我想我看中的那把网球拍估计是不能买了,说不定还得搭两件衣服进去。然后闻婧轰轰烈烈地刮了我一个月。
  我曾经问过闻婧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装淑女?闻婧说因为好装呗。我不耻下问怎么装。闻婧说,你只要把该说我的地方全说成人家,那么一切好办。车子冲上高架,闻婧停止了和那个司机的狂侃。我琢磨着那司机早被她侃昏菜了,现在上了高架当然不能拿生命开玩笑,何况一车三命的事儿。趁闻婧闭嘴的时候我打量了她一下,发现今天她穿得格外万紫千红。闻婧穿衣服特诡异,隔三岔五地变个造型,我还真受不了她那亦真亦幻的风格。
  我说,又不是去化装舞会你没事儿扮个火鸡干嘛?
  你丫讲话真难听。我是在家憋气久了出来透透气,再不出来我就要霉掉了。打扮打扮证明我也是一红火的热血青年。
  你不用打扮已经很热血了,什么事儿少得了你啊。今儿个什么事把我招出来啊?
  不是说了吗,一大帮子人在家闷得要抹脖子了,再不出来我估计得打车直接拉疯人院去。
  我猛然意识到放暑假已经两个星期了,我整天在家睡觉看电影上网吃饭睡觉,小日子过得还蛮不错的,倒没怎么觉着日子难熬,相反我觉得自己都悠闲得要成精了。上个学期我过得特顺利,那几个老教授好象约好了似的给我齐齐打高分,我的成绩单上AAA打成一片,格外锦绣山河。所以这个暑假我过得特悠闲,想想一开学我就大四了,社会实践学期,我也是一大人了,想想就倍儿精神。
  我正陶醉在我的壮丽前程中,闻婧冷不丁丢句话过来,哎,听说顾小北新交了个女朋友,今天也带来。她把声音故意压低,弄得跟咱俩鼓捣着杀人越货的买卖似的。
  我挪了挪身子觉得有点不舒服,我说,又没人捏你脖子你给我正经说话。
  我就奇怪了嘿,顾小北交新女朋友你怎么没个反应啊。
  我有什么反应,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了。
  闻婧没说话,依然摆出蒙娜丽莎的微笑,我看了觉得特别扭。你要是见着只火鸡这么对你笑你也别扭。
  车子冲下高架开进市中心繁华地段,车窗外一片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车又开了十分钟,我对闻婧说,你丫等会儿要再敢提那些老黄历的事我就灭了你。车开到一家酒店门口停下来,我抬头见气派不凡再抬头见四星。我问闻婧今天谁买单,闻婧说,白松。顿了一顿她补充说,白松他爸。
  其实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白松,只有他才这么财大气粗。白松他爸是政界高官他妈是商界高官,他们是我们班最子弟的子弟。其实白松本名叫颜白松,只是每个人第一次听他自我介绍的时候都会反问一句:白岩松?于是他以后对谁都介绍自己叫白松。弄得每个人对他都去姓叫名,听上去特热乎。
  走进大堂的时候我和闻婧就看到了白松他爸爸。颜伯伯是我爸爸的朋友也是闻婧她爸爸的顶头上司。于是我们两个特亲热地迎上去左右齐喊颜伯伯喊得那叫一个清脆。
  颜伯伯倒是泰然处之笑容满面,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他身后的那几个穿着黑色西装长着民工脸的人表情却很怪异。于是我聪明地意识到我和闻婧太过热情了以至于别人会以为我们是不良职业者在跑业务。于是我用眼色暗示闻婧,闻婧冰雪聪明当即把搂在颜伯伯脖子上的手放下来交叉握在身子前面做鹌鹑状说,颜伯伯,家父一直惦记着您呢,什么时间有空了您也来家里坐坐。于是颜伯伯笑得更开心了,后面的西装民工也松了口气。冰雪聪明的女孩子自然招人喜爱,这是定理。而像我和闻婧这样长得漂亮又冰雪聪明的女孩子自然更招人喜爱,这更是真理。不过也难怪那些西装民工会那样想,这年头,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小姐们都一副大学生的打扮,而大学生却是一副小姐的打扮。乍一看满城奔走的都是不良职业工人,那叫一壮观。其实今天是颜伯伯在这儿有饭局,白松也跟着来了,他爸爸就问他要不要找几个朋友来陪陪他。于是白松就将这一票狐朋狗友拉了出来。颜伯伯疼他儿子是出了名的。
  电梯门口白松在那等人,白色西装,剪裁合体,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闻婧在大堂中就和他勾肩搭背的,说,今天倒是人模狗样的啊,要结婚还是怎么着啊?
  白松好脾气地笑着,特有风度地说,这不我请客吗,怎么着也得弄个人样来迎接你们啊。
  闻婧说是啊,蛮有人样的,就是鸭子见了你也含恨而死。
  白松说,好了,不和你贫,谁和你贫谁他妈脑子有病自找打击,快上去吧,七楼,雪松厅,顾小北他们都已经到了。
  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白松特神秘地对我们说,我交的新女朋友也在上面呢,等一下介绍你们认识,有着你们两个自卑的呢!
  去你的,谁见我和林岚谁找自卑。闻婧白他一眼,然后电梯门就关上了。
  今天怎么谁都带女朋友来啊,还都是新的,赶集啊。闻婧特郁闷地说。
  电梯无声地冲上去。大酒店的电梯确是上上下下的享受。
  电梯门一打开我就看见了顾小北,气宇轩昂,站在门口像一个王子。我大概好几个月没见他了,不过看上去他也没怎么变。
  站在他旁边那个女的倒是让我和闻婧来了兴致。她站在顾小北身边就没消停过,她的大腿以上胸部以下的部位软得跟蛇似的,左摇右晃弄得春满乾坤。当她和顾小北一起走过来的时候那个小碎米步踩得那真是叹为观止。
  闻婧在我耳边笑得天花乱坠,她说,瞧丫装得多纯情啊,和她比起来咱俩简直是妓女。听完之后我和她一起大笑,笑着笑着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这什么破比喻啊。我横了闻婧一眼,亏她那么聪明。
  顾小北走过来向我们介绍,他指着我们说这是林岚和闻婧,这是李茉莉。
  闻婧特热情刷地抽出手握过去,动作快得我都觉得她以前没手,就是突然从腰那儿抽出来的,就跟日本人剖腹自杀抽刀一样。她笑脸如花地说了句特不人道的话,哟,小茉莉,你看人家这名字起得,一听就知道是处女。
  然后我看到顾小北和李茉莉的脸全白了。我知道闻婧对李茉莉第一印象不好,她就讨厌这种做作的女生。不过我觉着她的话也说过了,我这人特善良,善于搞活气氛,于是我特亲热地把李茉莉拉过来,对她说,小茉莉,你甭搭理她,你的名字听上去哪能像处女啊。说完之后猛然发觉这也不是什么好话,顾小北在那儿脸都绿了。
  李茉莉脸上讪讪地有点挂不住了,迫于淑女样子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我估计她心里早把我和闻婧两个人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谁落上这事儿也会觉得是我和闻婧在联合耍她,可是天地观音如来佛我可真没那心。她在那变脸变了一会儿估计缓过来了,然后又特大家闺秀地说,人家不叫小茉莉,人家叫李茉莉。
  我猛然想起闻婧告诉过我的要怎么装淑女,就是把该说我的地方说成人家就结了,我斜眼去望闻婧,她看了我一眼立马心领会神,然后仰天大笑,笑得那叫一个喜庆。
  顾小北在旁边拿眼睛横我,他说,林岚怎么着今天你还来劲了?
  我说没没,就想起一笑话儿。
  说完发现小茉莉已经春满乾坤地走进房间去了。我还真佩服她不跟我俩急。
  顾小北说,你说人家一大姑娘站在你面前你联想什么不好你联想起笑话,你这人损不损啊。
  我没搭理他,闻婧说,联想起笑话说明她长得还够周武郑王的,要她再长得那啥点儿,指不定我们能给你想出黄段子来。
  顾小北皱着眉头横我们,说,知道你们俩嘴贫,刀子嘴刀子心。
  我也不跟你闹了,顾小北,你眼光也太低了吧,你感情失落要找替补那也不能和林岚差太远吧,你不要刚插完一瓶玫瑰立马就插一罐子青大葱啊,品位换得也太快了吧。你图新鲜玩另类,可我们还得有个缓慢的接受过程不是。
  顾小北斜眼看我,像是我脸上被人画了个王八,笑得特奸诈,他说,敢情你俩就因为她是我女朋友而挤兑她啊?林岚你还吃醋呢?
  我也斜眼瞪回去,我说你少臭美,追我的人一火车皮都载不完,谁还惦记着那些破事儿啊。我说完之后觉得底气不足。
  顾小北笑得哼哼哈哈的,他说,谁不知道你那破事儿啊,撑死了也就仨。
  我突然觉得格外泄气。顾小北说的仨我知道他是指的谁,在我和顾小北谈恋爱的时候曾经中途出现过三个小插曲,一个是我们学校中文系的一文学青年,估计平时也不怎么看书,要看也是看那些死了或者老得棺材板敲得叮当响的人书,有一阵他穷追我,他说现在的女学生就是文化低俗啊,然后他看了我老半天说你还算好点的。我操,闹了半天我只是个稍微好点的。于是我撒丫子跑掉了。要是让他知道我是一写书的估计他得去一头撞死,或者先把我给灭了,怎么着也得给安定的社会添麻烦。我当然不能屈服于这样的人,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写书骗钱的,哦不,写书挣钱的。还有一个是个体育特招生,一米九多接近两米,整个一猩猩,他追我纯粹是因为人类的本能,这让我对自己的外貌和身材格外有信心。可是一个男的就因为你长得漂亮而追你,怎么着也觉得心里堵,于是也就拜拜了。我和顾小北依然高唱我们的主旋律丝毫不动摇。
  最后一个插曲是白松,这个阵仗可闹大了,也就是因为他,我才和顾小北分的手。
  我说,都过去的事儿了,谁还记着啊。说完潇洒地挥挥手。顾小北好象有点沮丧,他说,可我还记得。
  我看着顾小北的脸一瞬间觉得特忧伤,谁相信这就是当初疼我疼得全校想要给他立牌坊的模范啊。一瞬间仨都没说话,气氛弄得特伤感。三个人正郁脆着呢,白松一溜小跑出现在我面前。
  林岚,见着我女朋友没,李茉莉,人家可是真正的淑女,我厉害吧。说完摆了个黄飞鸿的造型,还跳来跳去的,小样儿整个一大尾巴狼。白松说话的时候一脸容光焕发。
  我和闻婧听了这话差点没背过去,顾小北靠在墙上笑得要撒手人寰了。我和闻婧陪着笑笑得跟抽风似的。
  白松肯定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问,招呼着大伙就进去了。闻婧说她要先上洗手间,我说我也去。
  在洗手的时候,闻婧问我,你心里真的没有顾小北了?
  我说,真没了。
  闻婧笑笑,她说,你也就蒙蒙我们这种善良的小老百姓,我他妈就装孙子让你蒙一回吧,不过自个儿的心可是自个儿疼。说完她出去了。
  我站在洗手槽前,半天没说话。心里想着闻婧这丫头的嘴真狠。
  我心里怎么可能没有顾小北呢?那可不是说忘就能忘得了的事儿啊。
  我和顾小北是高中同学,从高一起我就是个不听话的学生,因为我和顾小北早恋。那会儿恋得那叫一个纯洁,牵一下手都能乐一晚上。我和顾小北第一次牵手的那天晚上我就没睡着,躺在床上自个儿笑,我妈被我笑得汗毛都立起来了以为我中了邪。第二天顾小北告诉我他也一宿没睡瞎折腾。不过我和顾小北是全年级最好的学生,老师舍不得骂我们,我的英语老师特年轻,还老逗我说要吃我和顾小北的喜糖。你说说这么好的老师哪儿找去啊,这才叫园丁,哺育我们啊,而有些老师,整个一农民,我们这些好好幼苗都被他们摧残了。本来我和顾小北都是考最好的大学,不过最后几次模拟考试的时候我发挥地特另类,我家被我弄得要翻过来了。后来就不敢填高了志愿,顾小北特别够人性,把我的志愿书拿过来抄了一份,当时我看着他握着钢笔填写表格的时候觉得他真是英俊得一塌糊涂。结果我的分数特别争气蹦了个历史最高点,为这个我没少后悔,不过顾小北倒跟没事人一样,一个劲地安慰我,好象就我一个人堕落到那个傻大学没他什么事儿一样。就因为这个我爸觉得特对不起我,因为当初就是他在我填志愿的时候一个劲对我说:凡事要稳妥,凡事要稳妥。结果我真考得特别稳妥,超过那个大学录取线100多分,歪打正着地弄了个一等奖学金,也算对我惨淡人生的安慰。顾小北也拿了个一等奖学金。顺便说一下,他考得比我都好。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在家中的中央地位被奠定了,我爸妈都觉得欠我,我在家就一太阳,就是尼采。
  上了大学之后我和顾小北成为所有人恋爱的楷模,其实准确点说是顾小北是楷模,如果在别人眼中顾小北是鲜花,那我肯定就是那插鲜花的啥。因为我品行恶劣。顾小北就说过他从来不担心我会甩了他跟别的男人跑了,因为除了他没人能忍受我的牛脾气。记得在我们恋爱那会儿,我他妈特矫情,老是要星星要月亮的,顾小北都让着我,我的臭脾气也被他惯得越来越猖獗。比如在北京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大冬天我要顾小北早上跑大老远去学校外面一家卖包子的铺给我弄包子当早点。顾小北也笑容满面地每天早上骑车去买,二话都不说什么。而且每天早上七点半等在我楼下叫我,比伦敦大笨钟都准时。而我总是在楼上梳妆打扮老半天,磨磨蹭蹭,没事儿也能找点事儿出来,整个寝室的姐儿们都看不下去了,说林岚你真是他妈得该拖去枪毙了。当我下去站在顾小北面前的时候他总是把包子给我说你先拿着暖暖手,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他捧着手哈气,我看到他的手因为骑车都冻得裂开了,我当时特别心疼,心里想我一定要嫁给顾小北,带着我的床嫁过去。
  从洗手间出来我还沉浸在回忆里,一打开房间的门就听到震天响的声音,整个屋子格外闹腾。我一进去就看到某某某,某某某,一帮子人坐在房间角落的大沙发里。我们学校特别多高官的子弟,一个比一个能挥霍,真他妈败类。有人在叫,林岚,坐过来。
  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姚姗姗,我们学校的校花。她坐在顾小北的身边,像个珠光宝气的孔雀。顾小北在削一只苹果,削完了之后递给了姚姗姗,而姚姗姗却说,你帮我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我不好咬。我操,比我当年都矫情。而顾小北好脾气地替她把苹果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于是我知道了,原来顾小北的新女朋友是姚姗姗。
  我望了闻婧一眼,她看着我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还附带了些许的同情。我知道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是在对我说,林岚这次你可真载了。
  在我们学校追过姚姗姗的人那可真是车载斗量的,而且前赴后继没见消停过。我当时听说有这号人物的时候立马联想起百万红军冲过封锁线的场景,而姚姗姗就是那难以攻克的碉堡。一个战士倒下去,无数个战士站起来。一个学校被她弄得乌烟瘴气的。顾小北这小青年真是走运了,竟然死猫撞了只耗子精。
  我在顾小北身边坐下来,说,小子,能耐了嘿。
  顾小北定眼望着我,表情那叫一个严肃,跟我爸梦游似的半晌没说话。然后把那个苹果递给了我。我立马见着姚姗姗不乐意了,我说你小子胆儿够肥的,公然在爱人同志面前红杏出墙。
  顾小北好象真在梦游然后把苹果又转身递给姚姗姗。姚姗姗接过去的时候表情那叫不乐意,我估计怎么着一根大梁子也给结上了,估计还是根钢筋水泥的。我这人特怕和人闹别扭,可好象天生就特能惹事儿。不过今天这事儿可跟我没多大关系,人民群众作证,全是顾小北昏菜了。
  我拿眼横他,他说,全是以前被你欺压惯了,一坐在你旁边就觉着自己是奴才。
 

 

  然后我听见姚姗姗咬苹果卡擦一声特清脆,我估计她把苹果当我脑袋使。吃饭的时候我在方圆两米的饭桌上空挥舞着我的老鹰爪子,我在家窝久了,山珍海味得多捞点。况且如果不是跟着老爸老妈混饭局的话也不是经常能来这种老百姓得卖血才能喝碗粥的地方混饭吃的。所以我就不客气了。仔细想想我似乎从来都没客气过。
  席间觥筹交错,转眼我和闻婧都是三瓶啤酒下去了。不过这只是牛刀小试。闻婧的爸和我的爸是在饭局上认识的,我和闻婧也是在饭局上认识的。共同的特点是从小列席父亲的饭局,然后酒量好的不像女人。闻婧说,啤酒算什么,我小时侯当水喝来着。曾经有一次我和闻婧被抓壮丁拉去陪他爸爸的客人吃饭,我和她乔装她爸的秘书,然后不负众望放倒了一桌的人。她爸爸一高兴给了我们一人一套化妆品,事后我和闻婧溜去百货公司看了价格,好几个零呢,立马兴奋异常。
  在举杯庆祝的空隙里我看到顾小北替姚姗姗夹菜,我突然想起当年他在食堂替我吃我不吃的肥肉时的样子,当时没怎么有感觉,就纳闷儿他怎么老吃也吃不胖。
  吃到中途的时候有人提议玩游戏,魔法屋真心话大冒险。其实也就跟大富翁和《流星花园》学的,也就是一个人选出符合条件的人,另外一个人决定他们的命运。就一整人的把戏。一群人玩得疯脱了型。结果有一次小茉莉和姚姗姗成了命运操纵人,我和闻婧都心里一激灵,想这下完了,该报复的都会报复的。果然她们两人没辜负我和闻婧的希望,真来劲了。小茉莉在那装纯情,说,那就今天在坐还是单身的吧。丫说话那口气特单纯,好象是在念诗似的。我眼圈一黑心里想完了这次落两丫头片子手里。闻婧虽然是单独来的,可她也是有男朋友的,一广告界新兴的精英。所以我只有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然后我对面一满脸豆子的男生也站了起来。我斜眼看了下顾小北***真不是人还在低着头狂吃,我心里在呐喊啊,我说顾小北我就要被你女朋友玩死了。结果姚姗姗的确玩得够恨,对得起她碉堡的形象,她说,那就亲林岚一下吧。
  那个男的满脸通红,不过我看他的样子是兴奋多过害羞。他身边一群衣冠禽兽跟着起哄。他也就麻着胆子过来了。我抬头瞪着他,我说你要再走三步试试,我他妈不灭了你!估计是我眼中愤怒的火焰特别旺盛,那男的很明智地止步了。姚姗姗在那儿继续煽风点火,说,出来玩就要玩得起嘛,不能玩就不要玩。我瞧着她那样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的,***我出来玩的时候你还在吃麦当劳呢。姚姗姗又说,那要不就喝酒,违反游戏规矩的都喝酒。我什么都没说把啤酒杯推过去,我心里想随便你倒,我还不信你一杯啤酒能把我放倒了。
  结果丫比我想象得都狠,转身拿了瓶五粮液过来,冲着我的杯子就倒,哗啦啦跟倒纯净水似的。我心里后悔地都他妈想自尽了脸上还得装出大尾巴狼的样子。我就在琢磨,早知道就让那男的亲一下了,又不少块肉,青春豆又不传染。
  姚姗姗倒了接近大半杯停住了,然后拿眼睛挑衅我。顾小北终于说人话了,他拿着杯子想要倒掉,说,这就过分了啊。姚姗姗不乐意了,她说,规矩又不是我定的,我有什么过分的。顾小北看着她,我看到他的表情已经有些愤怒了。我也不想他难堪,于是端起来一仰头就喝了。一边喝一边想姚姗姗你丫最好烧香告儿佛别落我手里。
  放下杯子的时候我估计我都醉了,不然我怎么会看到顾小北眼睛里像钻石似的五光十色呢。
  一直吃到灯火辉煌一大帮子人原形毕露,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也有人在屋角支着头装沉思者。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饭局结束的,反正我们走出去的时候颜伯伯那边声势才刚刚起来,估计战争还没开始。
  走出饭店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了,反正风吹过来已经没了暑气,白天的热都几乎散了。一大堆人走得差不多了剩我闻婧和顾小北白松那两对小两口子。
  白松说,要不去哪儿续摊儿吧。
  闻婧立马来了兴致,丫一到晚上精神好得跟贼似的,一双眼睛亮得狼见了都怕。我累得都快散架了就说我老骨头了想回家去。闻婧瞪着我就跟我欠她二百块钱似的。姚姗姗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林岚你就去吧,就当是陪陪我。我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着当时一股恶心就往上翻涌,我想我和你第一次见面而且刚还针尖麦芒地来着怎么突然就跟相识了五百年似的那么瓷实啊。只是我不好说什么,既然姚姗姗面子都做足了那我怎么着也得把里子补上啊。
  两辆车飞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然后朝更加灯红酒绿的地方开过去。
  我在车上弄的晕头转向,那开车的司机一直嘿嘿地笑,笑得特内疚,估计他以为我晕车呢。我打开窗户玻璃让风吹吹,保持革命清醒的头脑,我看着坐在我旁边的姚姗姗,坐得特端正,跟外国首相的第一夫人似的。
  我这人就一狗脾气,特爱跟人叫板儿,从小跟我妈叫板儿,然后是跟幼儿园阿姨,再然后是等级不同的老师最后是教授。现在好了,跟顾小北的女朋友叫板。我就特后悔怎么就把那么一大杯白酒喝下去了呢,那可是乙醇呀。我要是不喝她姚姗姗还能把我怎么着了我还不信了。
  车子又冲上高架,我从车窗望出去体会着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那些灯光纷乱地在下面流淌,如同水一样一晃一晃地。我觉得头昏,表情痛苦跟咬着块黄连似的。那司机估计是从倒后镜里见着我的表情了,又是一脸歉意的微笑。我就特想安慰他,我刚想说师傅,没您的事儿。结果一张嘴刚吃下去的山珍海味全吐出来了,我他妈特后悔,这吐的可是银子!
  顾小北从衣服里掏出手帕,蓝白色同以前一样,我以前就老嘲笑他,说这年头用手帕的男的比恐龙都稀罕,然后畅想要不要弄个栅栏什么得把他围起来做个稀有动物展,我就穿个小黑皮裙守在那门口跟所有老板娘一样沾着口水啪嗒啪嗒数钱。顾小北甩都不甩我跟我放屁似的,放屁还影响一下局部空气指数呢,我整个放了一真空。所以他这个习惯也一直没改。
  我接过他的手帕擦嘴,在那些熏人的酒气中,顾小北身上的味道从手帕上散发出来,这种味道以前我不断地在顾小北肩膀上,衣服上,头发上,嘴唇上闻到,隔了几个月了我还记得,就跟昨天一样鲜活。
  闻婧从前面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姚姗姗,她的表情很严肃,她说,没事儿,林岚,真没事儿。
  我一见闻婧那阵仗差点就哭出来。
  而姚姗姗那碉堡还是跟首相夫人似的坐得纹丝不动,瞧那样子别说泰山在她眼前崩了,我估计就喜马拉雅崩在她面前她也就那样,死也死成一碉堡。吐过之后人就好了,我觉得从来没这么精神过,跟修行了万儿八千年的妖精顿悟似的,灵台一片空明澄澈。
  闻婧见我好点了立马精神也好了,弄得好象和我连体似的,两个眼睛发出森然的光芒。我估计这司机要遭毒手,果然,闻婧这厮拉开架势和他狂侃,三分钟之内把话题拉到了道琼斯指数上,真他妈一知识新女性。
  到后来闻婧更得寸进尺叫司机把车给她开,我琢磨着那司机肯定被她侃昏菜了,而且严重昏菜,他要在别的地儿昏那我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他拖着四个人在高架上昏菜这玩笑就开大了嘿。幸好闻婧没昏菜,她丫还知道自己几两重,于是她说,师傅,您说笑呢,高架上我哪儿敢开啊,我手潮着呢,等下到了一荒烟点儿的地方您再给我试试。我的心脏真受折磨,刚差点跳到120。
  后来车子下高架了,然后真开到了一特荒烟的地方,跟拍聊斋的外景地差不多。闻婧还惦记着开车那事儿呢,司机师傅这时候特有革命警觉意识,估计昏菜那劲儿缓过来了,问闻婧,你有本儿吗?我一听这话就想,完了完了。闻婧的本儿早就拿了,她爸爸的司机和她关系特瓷实,早些年闻婧就缠着那年轻小司机教她开车,那青年就这么堕入了闻婧的魔爪,任她把车刮得七荤八素跟梵高画似的也笑眯眯的,自个儿掏钱给车美容。就这么着闻婧楞是把本儿给拿下了。
  闻婧握着方向盘兴奋地跟马上要结婚似的,一轰油门车就被她弄出去了。我见表盘上码数已经过了三位数了,立马满车找安全带往自己身上绑,一脸严肃地看着车飙驰在希望的田野上,表情跟刘胡兰躺铡刀似的看着闻婧把汽车当飞机开。
  车越开越荒凉别说人连棵树都不怎么见,我就在想北京怎么多这么块地出来,不过闻婧见这环境更兴奋了,在司机座位上窜上窜下的整个一女狒狒。她说,林岚,看我技术,还成吧?我赶忙说,那是,这技术好得,凡人哪能开这么好。我觉得这话说的过了不只一点点,主要是我知道闻婧这人,跟我一样狗脾气,我要说她开得不好她指不定再拉三十码上去把飞机当飞碟开。我转头看了看顾小北,他低着头没有说话,头发垂下来把他的脸遮住了,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姚姗姗依然是个碉堡,就真跟首相夫人坐飞机似的。而我依然是个刘胡兰。
  正当车要飞起来的时候就听嘎--一声,然后车晃晃悠悠的就停下来了。闻婧握着方向盘显然还不能接受飞碟变汽车的事实,司机依然昏菜似的在那嘿嘿地傻笑。
  白松他们的车从后面上来了,停下来问怎么回事。
  一票人在那鼓捣了一阵最后白松给他爹打电话,他说,爸,我被撂路上了。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头像被贼敲了一样疼,胃里空空的,我觉得我可以吃下一头猪。最起码也一乳猪。然后我打开手机,躺在床上琢磨着去哪儿弄一乳猪吃。一边想一边流口水,突然电话铃大作,我看了看手机发现是微微打来的,然后突然想起今天约了微微去一家广告公司,于是吓得哆哆嗦嗦地接起电话,然后就听到微微在那边跟杀猪似的嚎叫跟唱美声似的:林岚你放我鸽子啊!
  我立马道歉,又点头又哈腰的,然后发现我再点头哈腰微微也看不到,我真傻。
  挂了电话我起床,女特务一样快速地弄了个容光焕发,然后下楼打了辆车就往燕莎开,我上车就对司机说,师傅您快点嘿,把汽车当飞机开。那的哥转过头来看我那表情丰富得跟看一会说话的蛤蟆似的。
  在出租车上我又躺下睡了,我说了,我没啥爱好,就爱睡觉和看电影,在出租上看电影不太现实,所以我睡觉。
  昨天晚上白松的爸爸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不过那个时候我们也没心思再玩了,于是各自回家。顾小北和白松这两个禽兽装得特衣冠,各自送各自的心上花朵回家。小茉莉依然是一处女羞涩的模样,白松特没出息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姚姗姗依然一碉堡,顾小北站在她旁边,低着头看着地面像找钱包一样,然后他抬起头,说,我送你回去。姚姗姗莞尔一笑,说,好啊。姚姗姗的确漂亮,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一般看得过眼的女的站在她旁边简直就一柴禾妞。她那笑容连我都看得热血沸腾的,我想顾小北这次真撞了一鼠王。
  在姚姗姗坐进汽车之后,顾小北回过头来望着我,然后说,林岚你就这狗脾气,不改改以后还有你受的。
  我看着顾小北,他的口气蛮严厉的,可是我看着他,他的眼睛里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如同他洗澡之后柔软的头发一样温柔,就像以前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一样。不过这怎么可能呢,他现在是校花的男朋友,标准的护花使者。我他妈绝对喝高了。
  闻婧还在那沉醉在开飞碟的兴奋中,手舞足蹈的。我坐进白松爸爸的车子,然后倒下来就睡了,我知道颜伯伯会叫司机送我回去的。  回到家我妈问我玩得开不开心,我说很开心,特别开心。我妈看了我一眼然后肯定地说,你不开心。我妈理解的开心就是我要回来给她一五一十地重复我今天做了什么什么,几分几秒在做什么,上了几次厕所喝了几口水,谁谁谁特窝囊废而谁谁谁又特牛掰。我没说话没兴高采烈地同闻婧那样弄成个女狒狒回来我妈就觉得我不开心了。没有,我特别开心。
  我去洗澡,我打开热水器,水哗啦啦流出来,然后我蹲下来就哭了,开始还哭得蛮小声跟作贼似的怕我妈听见,后来把水开大了就放声大哭了,一边哭一边看水流心里想这得要多少水费啊,于是哭得更伤心。
  当我到达我和微微约好的咖啡厅的时候,微微已经站在门口了,那一张脸黑得跟炭似的。我看见咖啡厅的老板站在她身后,愁眉苦脸跟放了两百块钱出去收不回来一样。也难为他了,谁店门口弄微微这么个黑脸女金刚,那哪儿还有生意啊。于是我上去解救了他,我把黑金刚带走了。
  微微开着一辆现代载着我往一广告公司奔过去,一脸杀气腾腾地继续把汽车当飞机开。我十几个小时内在北京城了开了三趟飞机,您说这四化发展得多迅速啊。
  微微恶狠狠地对我说,林岚你丫总一天睡死在床上。
  我一听就乐了,我当然死在床上,难不成我还站着死撒丫子跑着死,这话说得多新鲜啊。我没说话,冲微微摆着蒙娜丽莎的微笑,我毕竟也是一知识分子,杀人要杀于无形之中,跟无影毒似的。
  微微见我那样先是一楞,然后笑了。我估计她也明白过来了,她说,林岚你真是一妖精。
  见她不生气了,我就开始细水长流地跟她讲昨个我是怎么栽在一茉莉和一碉堡手上的,进一步化解她的唳气和洗清我的罪孽。当我讲到顾小北交了个新女朋友的时候微微的一张脸又黑了,当我讲到我特英勇地把那一杯烧刀子一饮而尽的时候,微微一脚急刹,我立马跟蛤蟆似的从座位上嗖的一声腾空而起咣当撞挡风玻璃上,最诡异的地方在于我一边腾空一边还在历数姚姗姗那碉堡的罪行,想想我真牛掰。也难怪微微反映这么大,微微从小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一直把她当作我的姐姐。在微微眼中我和顾小北那是手牵着手走向教堂的人,然后在手牵手走向棺材的人,死了还得在墓碑上刻分得开我俩管你叫大爷的那种人,比领过证的夫妻都牢靠。在以前的各种场合,每次有年轻的帅哥过来和我搭讪的时候,微微都一脸严肃地告儿他们:人家可是一结了婚的人。保管立马跑得没人。我总是说你丫下次要再挡我红杏出墙的机会我就灭了你。而顾小北总是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脸的温柔。而微微这人就是不怕灭,或者她心里压根就觉得我灭不了她,依然一如既往地阻挡我所有出轨的机会,把男人从我身边往外面踢,一踢一个准,要中国队能有那脚法,玩似的把巴西拽下来。
  所以我也没机会出轨,我和顾小北这辆幸福号列车依然轰隆隆地朝红毯驶过去。
  微微停下车对我说,你丫就让顾小北这么欺负你啊。
  我没说话,捂着我的头,那一大包疼得我还没缓过劲儿来,微微以为我难过呢,盯着我特严肃地说,没事儿,林岚,真没事儿。我一见她那阵仗跟闻婧似的,她俩都是烈火金刚脾气,偶尔温柔一下马都能被丫吓死。这不我也吓死了吗,吓得在那儿热泪盈眶的。
  车开到一特豪华的写字楼前停下来,我和微微从车里出来,一制服小青年立马跑过来帮微微停车,微微从大衣里抽出一百块银子刷地就甩出去了,我看着那叫一个心疼。我打量着微微,那叫珠光宝气,而且不像姚姗姗那么庸俗,特有格调特有气质。就她身上那件皮草,估计就够我在电脑上挥舞两个月的鸡爪子。想想以前,我和微微都是学画画的,而且她比我有天赋多了,在我还在念广告系的时候,微微已经退学了,她说学校学不到什么东西,她要单枪匹马地去社会上闯。两年过去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吃食堂,而微微则三不五时地拉一票人开车去昆仑顺峰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山吞海喝,一顿饭的银子够我花两个月。不过微微跟我说过,她说别看现在人模狗样走哪儿都吆五喝六跟一慈禧老太太似的,其实背后的心酸自个儿知道。其实微微不说我也知道,微微在很多个晚上都打电话给我,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哭,止都止不住,然后哭完了又把电话挂上。如果微微是在风雪中的野菊花,那我他妈就一玻璃温室里的恶牡丹,还套着一塑料袋防风。
  电梯窜上十七楼,我和微微走在走廊里,微微走得特别气宇轩昂,我跟在她背后跟一小秘似的。而且小秘也不像,瞧我穿一牛仔裤外加一羽绒服,整个一柴禾妞。过往人群都对我侧目,估计是见过男的带女秘书女的带男秘书还没见过女的带女秘书的,真新鲜,我估计牵条狗进写字楼都没这么稀罕。
  微微对我说,林岚,你是新人,还没毕业,我估计月薪最多给你撑到四千,你看成吗?
  我差点摔出去,我说,您这话可把我说傻了,我还琢磨着能不能上两千呢。其实月薪无所谓,我就锻炼锻炼自己,免得大四一开学万一学校看我像柴禾妞而把我分去边远地区了,那我还可以借着找着落脚地儿了耍大牌不服从分配不是。说完这话我他妈觉得我真虚伪。幸好天上没云彩,否则雷早就劈下来了。
  进了房间,我看见了今天接待我们的人,一小青年,长得倒蛮英俊的,瘦瘦的,西装穿得跟平面广告上的模特一样,看上去特别干净。  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来,微微就跟我介绍,这是陆叙,这是林岚。我坐在他面前,近看才发现这小子长得特俊俏,如果当小白脸那肯定是当红炸子鸡。眼睫毛比我的都长。我脱口而出,你睫毛膏用什么牌子的?说完三个人立马吓傻了。
  我估计是跟闻婧微微她们说多了,一时还没习惯装淑女,现在可好。我坐直了身子双腿夹紧连屁都不敢放,陆叙在那咳嗽了一声,然后对我伸出手,说,我叫陆叙。真特别有风度。
  然后他对微微说,微微您介绍的人我肯定不敢说什么,用肯定是没问题,不过月薪我只能付到四千块,您看成吗?
  我一听心里就塌实了,已经准备站起来走人了,结果微微在那儿坐着真把自己当老佛爷了,慢悠悠地说,四千可不成,起码六千。我一听这话当场血压蹭就上去了。我用手在下面碰了碰微微,她丫倒好反踹我一脚,妈的你穿的可是牛皮靴啊,要是平时我早龇牙咧嘴地扑过去了。  陆叙看着微微,沉思着,微微继续扮老佛爷,我也在旁边硬装大头蒜,表情跟绝世清高的艺术家似的--其实艺术家不是清高,而是你钱不够,清高只是拒绝你的一种最好的手段。
  微微见陆叙不说话于是玩得更狠了,她蹭地站起来说你慢慢考虑吧,我可没工夫这样耗着,说完转身踢着正步往门口走,我心里可是在淌血啊,可是没办法,还是跟在她后面踢正步,不过我没穿靴子,踢起来没微微那么理直气壮。
  微微正要出门手都按门把上了,陆叙突然说,等一下。
  我看见微微脸上邪恶的笑容,妈的我知道这厮又胜利了。
  陆叙说,其实说实话我们的正式员工刚进来月薪都没这么高,既然是微微姐介绍的,那么不知道可不可以先看看她的专业功底?
  微微眼睛一瞪说,你怀疑我啊,我微微什么眼光,给你推荐过的女的哪个让你不满意过了?我听了这话觉得特别扭,就跟我是一坐台小姐而微微是我妈妈桑,眼前这个陆叙就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嫖客。
  微微说,我这么告诉你,我能做出来的东西林岚就能做出来,以后要有什么你交代的事儿林岚做不了我微微立马打车过来给你做,白给你做,成吗?
  陆叙笑了,笑容特别干净,像一大学生一样。
  他说,微微姐您这样说了那就没问题了,然后他转过来望着我说,林岚你随时可以来上班了。顺便告诉你,我是你顶头上司。合作愉快。  他伸出手我赶忙握过去,心里想的是六千块啊!整整六千块啊!我也是一上班族了,还是一小白领。想想就兴奋。这一兴奋的状态持续了好几个星期,陆叙表扬我说我工作特别卖力,而且创意层出不穷跟黄河泛滥似的。我踢他一脚说你真不会用词。他跟贼似地嘿嘿笑两声,然后又站直了身子摇头晃脑地特严肃地拿上司的身份压我,整个一大尾巴狼。
  每天早上我就乘车去上班,朝九晚五的,隔三差五的还要陪陆叙这个自虐狂熬夜加班。陆叙想不出点子来的时候就特烦躁,跟一狮子似的,用手猛抓头发,一个头乱得跟木村拓哉似的。他不但自虐还要虐我,不准我回家,不过加班费付得特别爽快,我也没说什么。就陪着他在那浪费光阴。
  我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工作状态,那叫一投入,这事发生在我身上真叫一稀罕。我连回家之后都拿着广告计划案在那想创意,一边想还一边自个儿在空中挥舞着我的鸡爪子,摇头晃脑跟一说书先生似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开始的时候我妈特高兴,这小老太太说,林岚你这样还像个人。您说这话多新鲜啊,那前面二十年我是一木鸡还是一石猴啊。可是后来我妈就经不住陆叙的电话轰炸了。陆叙这人真变态,每天晚上深夜准时有电话,而且都是挑那种凌晨两三点,也就是骚扰电话频繁出现的时段打给我。我妈开始以为我惹着什么道儿上的人了,老被电话骚扰,准备叫我爸找人去把这事儿给撂平了。我告儿我妈这是公事电话,我妈眼睛瞪出来跟见鬼似的。不过我妈特喜欢陆叙那人,因为上次陆叙来我家拿一文件,我妈听说是我的顶头上司,立马端茶倒水跟伺候一土地公公似的,陆叙这人又特会装孙子,长得好看秀气,又温文尔雅,在我妈心里的印象分蹭立马就上去了。我在旁边直嘀咕,小样儿,有种你把在办公室扯着脖子跟我叫板儿那操行给弄出来啊。陆叙趁我妈倒茶的时候冲我特阴险地笑,整个儿一大尾巴狼。
  以后陆叙打电话来凡是我妈接的话,那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妈在电话里嘘寒问暖的跟问候一留学出国的儿子似的。我就在心里呐喊啊:二十年前从你肚子里横空出世的那可是我啊,怎么没见着你对我这么上心啊。我在旁边咕咚咕咚地喝水,弄出特大的声响以表示我的不满。可我妈就当我一空气。
  在陆叙的无数个深夜电话的袭击下,我妈终于崩溃了。电话是她最心爱的留学儿子打的她能说什么啊,只是用一种特哀怨的眼神望着我望得我心里直发毛。我妈说她得了神经衰弱了。其实别说我妈,就连我都有点撑不住了,这一什么上司啊,跟一吸血鬼似的,比周扒皮还扒皮。于是我就立马给我妈还顺带给我买了十多盒某某安神补脑液,可这年头虚假广告太多了,这些人真他妈黑心。说完之后立马醒悟我也是一做广告的,前阵子不也还替一灭蚊器材厂天上地下地猛吹了一翻吗,就我弄出来那阵仗别说一蚊子,就一飞机都得给我熏下来。
  看着我妈那样我也心疼啊。整天一脸苍白跟鬼似的在客厅里飘来飘去,叫她一声妈隔五秒钟转过头来缓慢地问你啥事儿,整个一恐怖片里的贞子。我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啊,于是跑去跟陆叙反映了这情况,希望申请一职工宿舍望批准。当时我问得特礼貌其实心里在摩拳擦掌你要敢不答应我当场把你挂了。没想到陆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真爽快,如果他真是一嫖客估计也特爽快。
  我回家告诉我妈我要搬出去了,我妈一听蹭地从沙发上蹦起来上窜下跳,撒丫子满屋飞奔给我收拾东西,动作矫健迅如惊雷,整个儿一女蜘蛛侠,看她那样儿就差没说快点走走了就别回来了。这哪像一神经衰弱患者啊,整个一神经亢奋。还没嫁人呢就把我往外赶,这一什么老太太啊!我突然想起我妈也经常一脸仇深似海地对我说这一什么小孩儿啊。我想这多新鲜啊,孩子又不是我生的您来问我。那天和陆叙去申请宿舍,那个女部门经理特有派头,比微微都老佛爷。不过还是蛮顺利的,那女的从我进去到出来正眼都没看我一眼,只告诉陆叙还有一间,六幢302。当时陆叙表情特诡异。出来的时候他说,你住我旁边。我说哦。他说真倒霉。我就不明白了,他说怕我哪天喝高了侵犯他。我当时被那句话弄蒙了,半天才回过劲儿来,这好像是我的台词吧,咱俩谁是大老爷们儿啊。等我要龇牙咧嘴地扑过去的时候陆叙早就走了。我心里堵了一上午,真他妈憋死我了。
  我就这么轰轰烈烈地搬家了,我搬家那天弄得整个小区都在地震,主要是我死活让搬家队把我那一张惊世骇俗的床也给搬了去。我站在卡车旁边指手画脚地叫那些人当心我的一切东西,跟一站在前线运筹帷幄的女将军似??。社区的大妈拉着我妈的手特激动地说:终于嫁出去了,终于嫁出去了啊!看她那像要热泪盈眶的样子就跟她自己终于嫁出去了似的那么激动。我妈在旁边脸绷得跟牛皮鼓似的,半天咬牙切齿地说,她没嫁人,就搬出去住会儿。
  等我弄完我搬家那事儿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我累得倒在床上,跟一脱了线的木偶似地一动也动不了。我脖子疼手疼脚疼,就跟被人拖进黑巷子给揍了一顿。我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怎么一时冲动就从那两百多平米的地儿搬到这几十平米的破小屋来了呢。
  正琢磨着,电话来了,我他妈真是不想接啊,躺在床上装尸体,可那打电话的人特执着,整死不挂。最后我还是伸出手去接了,动作比电视剧里垂死的人都慢,还抖啊抖的。电话一接起来听到闻婧在那边一声嗷--我立马眼前一黑,心里叫得比她都惨烈。我又跟女特务似的雷厉风行地出了门,打了辆车就往钱柜冲。闻婧打电话给我妈,然后我妈就把我搬家这事儿给告儿她了。一说倒好,闻婧立马拉了一票人去钱柜开歌,几个人一边唱着马都能吓死的歌一边等着我去那儿买单,美其名曰  庆祝我乔迁之喜,真他妈名副其实的说的比唱得还好听。我对司机说叫他怎么慢怎么开,耽误了他生意我多付他个起步费,因为我想在车上继续眯会儿。那师傅把头转过来特迷茫地看着我,估计没整明白,我从倒后镜里看到自己一脸菜色就对他说,师傅,我病了。他还是很疑惑,他说病了往医院开啊,怎么还慢悠悠地朝钱柜开呢,小姑娘不要命拉。我连解释都懒得跟他解释了,就说,得,师傅,您爱怎么开怎么开。
  估计那男的被我吓着了,怕我真病严重了还没到钱柜就死在他车上,所以把车开得飞快,我才一眯眼一睁眼立马车窗外就霓虹闪烁妖孽横行了。北京的交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畅的,以前不是老便秘吗?
  我冲进包间,看见闻婧正在那啃西瓜,周围的人有某某某,某某某,反正就是我闭着眼睛也能猜到的那些人。白松和他的小茉莉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缠绵悱恻的,顾小北坐在姚姗姗的旁边没说话,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我进来的时候他抬起头看了我三秒钟,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但最终又没说,低下头继续看手机。我用脚踹翻几个人然后挤到闻婧身边坐下来,恶狠狠地对她说,你真他妈一妖孽。
  说完之后我就躺在沙发上睡觉,真没劲。睡到一半有人拍我的肩膀,我睁开眼睛就看到顾小北已经坐到我旁边了。他看着我的脸,很严肃地对我说,林岚,帮我个忙吧。我知道顾小北是不轻易求人的,所以我坐直了身子,想也没想就说,只要我做的到的我一定帮你,什么事说吧。
  其实是一直因为我觉得自己欠了顾小北太多东西,能还点我就要还。从高一和他谈恋爱一直到大三,六年了,六年里面顾小北什么都听我的,宠着我,惯着我,惯得我毛病。他总是笑眯眯地望着我,一脸的温柔,眼睛亮晶晶的跟北极星似的。连最后一次我说要分手他都二话没说地听我的。分手那天是在我家里面,他重感冒,戴着我送他的很厚很厚的帽子手套围巾,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完全就是一东北大兴安岭的老大爷。我说我们分手吧,他点头,然后他上洗手间,在洗手间的门外面听到里面大声的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水龙头的声音,抽水马桶哗哗的水声。在那些声音里面,我隐约地听到顾小北低沉的哭泣的声音,很轻很模糊,跟他讲话的声音一样温柔。我在门上身子一点一点滑下去,眼泪跟长江决口似的往外冲。
  那天我把顾小北送到门口,他笑着摸我的头发,他说以后你肯定和你的新男朋友吵架跟吃饭似地一天三顿,除了我谁受得了你的狗脾气啊。我当时望着顾小北的样子心里跟刀割似的,如果他当时说不分手,或者只是说一下你要不要再考虑看看,我绝对扑在他怀里说不要分开。可顾小北太听我的话了,电脑删除文件都还让你确定一下YES or No呢,他直接就把我的话给执行了。
  其实我很清楚,如果当时顾小北要我嫁给他,我二话都不会说什么直接跟他去民政局,就怕岁数不够。
  结果顾小北要我帮忙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姚姗姗。他说姚姗姗想要出本书,要我联系一下我认识的出版社的编辑。我望着顾小北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姚姗姗也在旁边望着我,她那表情简直不是求我帮忙,简直跟一老板吩咐小秘打文件似的。
  我说好,没问题。
  姚姗姗在那特不相信我似的,很平淡地说,没想到你还真帮忙啊,我还真把您看错了。
  我知道她在那绕着弯子骂我,我他妈不是傻子,只是我不想理她,一来我太累了,二来看着顾小北全心全意为她奉献我心里有点难受。
  我什么都没说就拿出手机拨了和我关系最好的那个编辑的电话,电话接通了,我说,刘编辑,是我呀,麻烦您个事儿。
  林岚我的大作家啊,您有事儿尽管说。
  我有一姐姐,想出书,您把这事儿帮我办了成吗?这可是我亲姐姐。挂了电话我看都没看姚姗姗,闭着眼睛继续睡了。可是我知道她的脸色很难看。我闭着眼睛还是看见顾小北的脸,忧伤像水似地一漾一漾的。看得我特别难过。我记得以前顾小北在我面前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灿烂得跟朵花似的。
  那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小茉莉唱了一首歌,《你是我的幸福吗?》,听得我特别伤感,她一边唱一边看着白松,白松跟孙子似的她唱一句马上回答一句是的。估计我是累得伤了神经,回忆层出不穷,以前白松对我的好全部翻箱倒柜。白松追我的时候知道我的男朋友就是顾小北,可是他还是对我好,每天打电话告诉我要记得吃饭,我走什么地方他都开车送我,有时候他送我和闻婧去看电影,闻婧又不要他进去,说什么一个大男人跟着两妇女看电影太那个,于是他就在电影院门口等,等得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我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特别难过。我不想接他的电话谎称我手机没钱了,然后我马上就会发现自己手机里多了好几百块钱。我感冒了躺病床上,他买了大包小包的药和补品偷偷翻墙进女生寝室,看见同样翻墙进来坐在我床边上的顾小北后放下药和补品转身悄悄地离开。白松可是我们班最子弟的子弟啊,走哪儿都是一皇帝对谁都卧指气使的,可是在我面前却从来没说过一句脾气话,从来没跟我急过,眼睛里的柔情蜜意和顾小北一模一样。白松长得不比顾小北差,倒三角的体形修长的腿,一大票女生在他身后觅死寻活的,可是他就是只对我好。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啊,很多次趁顾小北不注意的时候我都悄悄地掉了眼泪,因为我看着白松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就像我寝室姐们儿说的真该拖出去枪毙了。甚至当时我都想过,如果不是先遇见顾小北,我绝对是白松的女朋友了。就在去年的圣诞节,白松约了我最后一次,因为那次我向他最后摊了牌,我实在不忍心白松继续在我身上耗下去,否则别说别人把我拖去毙了,我自己都要自残以告天下。那天我对白松说了我们绝对不可能,而且反复强调绝对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跟面对敌人逼供似的。那天白松很难过,我看得出来,一米八几的人了跟个大孩子一样在我面前眼睛红得跟一小白兔似的。他表情特别痛苦而严肃地问我,他说,林岚,如果没有顾小北,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吗?我当时心里觉得一阵恍惚,又忧伤又绝望。我点了点头,然后白松的眼泪刷刷得就下来了。他说他明白了,也就一句话,相见恨晚。他走的时候提出可不可以抱我一下,我当时阶级斗争思想不坚定,一时松动就被他拥抱了,这下可好,一拥抱就出了大乱子。因为**在他肩膀上的时候就看到了白松身后的顾小北,那是另外一个小白兔。我当时特别想有人过来打死我,只要不打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