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乱(第四章) |
我跟着喜乐穿过一条街,来到人声鼎沸的地方。我感叹,好热闹。喜乐牵着小扁,走前一步,说:看,这是柳巷街。
突然间,我觉得什么声音快速由远到近不对劲儿,当前面人群被撕开我才看见一匹健壮的黑马,上面坐一个光头,胸前挂着“释甲”两字,扬鞭而来。而喜乐正傻在正前方。黑马上的小子大声嚷嚷闪开。我看喜乐是闪不开了,于是冲到马前,直接扫了一记马腿,那马顿 时失去重心,轰然跪地翻到,马人一团从惊呆了的喜乐和小扁眼前滚过去。与此同时,人群里传来热烈掌声。 我忙上去看看那叫释甲的伤势。刚刚靠近,他猛然扬起一巴掌,我重重拍下他手,说:混蛋,少林有教你扇人耳光用这等武功吗? 他顿时茫然,说:我这么好的法号,你知道我不寻常,居然敢冲撞我,真是不想活了。 我说:你这狂徒,我法号还是释然呢,才慢慢悠悠骑了那么一匹马,你居然骑一匹大马在闹市乱闯。 他说:放屁,你叫释然,我他妈还叫释空呢。 我终于忍不住,说:放屁,我还认不出我师哥。 喜乐这时候缓过来,从行囊里拿出法号的牌子给他看。 那人一下就泄气了。我说:没事,我不说给师父听,我师哥如何,最近? 那人说:我都不认识。 喜乐问:那你那牌子哪来的? 他说:死人身上摘下来的。 喜乐说:死人?哪里死人? 他说:城南逐鹿谷。 逐鹿谷是地势的一个奇迹,在平地里猛然出现一道裂缝。当年攻打逐城时候,据说逐鹿谷就十分让人头疼,因深不见底,又足足有江水之宽,所以守城时候根本不用设防,而今朝建立之关键,正是因为大军从逐鹿谷杀进去,才将对方杀个措手不及。至于如何从逐鹿谷杀进去,百年后已经众说纷纭,那是旁话。关键是,怎么会有少林的弟子死在那里。 喜乐继续问:你是谁? 他说:我是耗子。 喜乐问:那边怎么回事,耗子? 他说:不知道,反正死了好多人。 我想,我走了不过几天,就好像不知道很多事情,并且发生很多事情。想这事不知道师父知道不知道。寺其实离开这里不远。我觉得有必要回去一下。喜乐说要天亮以后去逐鹿谷看看,我说,行,看完以后,我想回趟寺里。 放过耗子,我对喜乐说:刚才就差一点点。 我说:好,就算如此。我心中还是猜疑。我们还是先睡下。 我回头看看,猛踹一脚那笨马,它才恢复过来。想必它也受惊吓不小,因为直接有比它大两倍的同类从眼前滚过。我想,让它看到这一幕以后,它可能会觉得果真是十次事故九次快,而再也不会跑一步。 柳巷街很长,而在最繁华地方有个客栈,富丽堂皇叫柳巷楼。我说:就住那吧。 喜乐说:不行,那里太贵了,我们银两不多了。 我问:还有多少? 喜乐说:五万几十两吧。 我吓了一跳,问:哪来的? 喜乐哈哈笑,环顾四周,看到四下无人,从行囊里掏出一个瓶子,差点笑得人仰马翻:哈哈哈,哈哈,我偷了万永家一瓶解药,什么万毒散还是百毒散。 我大为吃惊:你这个也行? 喜乐说:我看这万永,他不是好人,这解药倒是很有用,以后可以在武林大会的时候放心吃好吃的。 我居然说了一声:不错。 从小,师父教我什么不该做,但师父没说什么该做,他说,除了不该做的,别的都该做。但是偷是绝对不可以的。我从来也很鄙视窃贼,不想在喜乐偷了一瓶价值连城的水的时候,我居然进行了赞扬。为什么?是自己已经对喜乐的行为丧失了判断能力?还是万永在我的下意识里就不是好人?还是为生计所迫?阿弥陀佛。 在忏悔以后,我问:喜乐,你是怎么干的? 喜乐说:哦,随便拿拿就拿出来了。 我说:那难道没有人发现吗? 喜乐说:连你都没有发现,别人谁能发现? 我说:这不太好。 喜乐说:不太好?喂,你当我是贼啊。 我说:没这意思,只是师父说,不能偷窃。 喜乐说:我是听万永那么一说,觉得你一路上很困难,不知道要中各种不知名的毒多少回,所以才偷偷拿了一瓶,不是偷,是偷偷,偷和偷偷是不一样的,你明白吗? 我说:我明白了。 沿着柳巷街往前,拐进一个胡同,顿时发现无数花枝招展的女人。我连忙要走,喜乐说,走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我们要去的目的地估计是全县城最角落里的一个客栈。 喜乐让我看旁边,说:你看,这些都是窑子,也就是妓院,青楼,知道不知道,你,是 不能去的。 我不知为何问了一句:我为什么不能去? 喜乐大怒:你——那你去好了。 我说:银子都在你这里,我怎么去? 喜乐捶我一拳,说:小混蛋,你居然知道去青楼是你给姑娘银子而不是姑娘给你银子,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知道什么啊?现在去哪儿不是都要花银子吗?连这样的马都花了不少银子。 喜乐说:也是,总之,你不能去青楼,知道吗,青楼女子,都不是好人。 我顿时明白了,说:其实她们也未必,生计所迫,万一呢。 喜乐说:我小时候也是生计所迫,最后和老爷爷一起去要饭了,怎么没去青楼当青楼女子啊,要过活,怎么样都能过活,不能像这些女人,好吃懒做…… 我说:不过——我实在是不敢说。 喜乐说:直说,我不会打你的。 我说:哈,那时候是你岁数太小。 喜乐听完就将我一顿打。 繁华景物和轻浮歌声都在旁边过去。青楼规模都很大,大多两层不止,披红挂绿。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青楼,我想,真是青天不在青楼在。喜乐说,那还是少的,到了长安,势必更大更多。 我问喜乐:那青楼上税吗? 喜乐说:都是收税的开的,上什么税。 我说:真是作孽啊。 喜乐说:你个呆子,你们这帮男人哪,去两次就不觉得作孽了,肯定还不住喊,怎么就这么点姑娘啊? 我大笑,说:你个小娃,我怀疑你晚上是不是睡在寺里,怎么像偷跑出去每晚都睡在花花世上。 穿过了一条街,猛然到达僻静地方,在县城尽头隐约出现一个客栈。喜乐说:就这儿吧,肯定最便宜。 客栈前挂俩红灯笼,看不清楚叫什么,只管进去。价钱果真是很便宜,我和喜乐要了一间背风的,拴好马,摸黑上去,楼梯一阵乱响。下面打通铺的顿时骂成一片。到房间里,点着灯,我说:尚可。 我说:可能是。那你也是比较了寺里的师兄,最后跟我吧。 喜乐说:胡说。那你呢? 我笑说:我是苦无比较啊。 一夜无事,清晨醒来。经过两天连续睡床铺而不是树下,我精神爽朗,觉得要去一次寺里看看。这次我们怕被人嘲笑,没有牵马,直接步行。很快就到了山上,很快就见到师父。师父哈哈大笑,说:好玩吗? 我说:好玩。 师父问:迷惑吗? 我说:迷惑。 师父说:迷惑什么啊? 我说:不知道。 师父说:那你真的是够迷惑。 师父说:那我告诉你,你要先到长安,找到一个老头儿,他能先知。你问他即可。 我说:我如何找他。 师父说:既是先知,自然会遇到。若遇不到,你也不是什么,他也不是什么。 然后,我告诉了师父关于逐鹿谷死了一些人的事情,并且把法号牌给了师父。师父看后摇摇头,说:你径直去长安即可,这些事情,为师处理即可。 我和喜乐别过师父和方丈,没有看见释空,直接下山。我想,真是兜兜转转,路程很多,却回原地。喜乐说,不是回到原地,只是来到了原地。 我想,罢了,那就出发吧,可是一想到我们的交通工具,就万念俱灰。这着实只是一个宠物,完全不能用于交通。无奈喜乐和它产生了感情。女人真是奇怪,只要对一件东西产生感情,无论这件东西在当今局势或者现实生活中是多么不实用或者有多少缺点,都完全不予以考虑。 拜别了师父,我和喜乐便下山牵马。我很想去逐鹿谷看看到底有些什么事情发生,可是无奈和长安不是一个方向,我的马又不能迅速来回,让人失望。我想,还是踏踏实实去长安,踏踏实实把不知名的事情做完,踏踏实实盖一个栖身之地,再踏踏实实做一些不知名的事情。 正确的路线里,去长安一定要经过逐城。我们这次完全是快马加鞭,一路没让小扁任意歇着。喜乐很是心疼,觉得她的马都要累死了,我说,我们和马睡得一样多,没道理身为马的它比我们先累死。况且,师父说了,尽早到长安。 喜乐问我:那到了逐城还休息不休息? 我说:不了,星夜直奔。 喜乐说:那总要吃点好吃的,我知道有个地方,不知道拆掉没有。 我说:可以稍微休息。不过还是不能睡觉,我总觉得不能在逐城睡觉。 到达了逐城,来到喜乐说的不知名酒楼。这酒楼规模很大,价钱公道,本来叫一个很吉祥的名字,后来,多年前有一次,皇帝微服私访,来到传说中的这家逐城第一酒楼,吃得很是对口味,心花怒放,回到宫中,心花还没凋谢,兴起给那逐城第一酒楼题了一块匾,并且按照自己的心愿改了名字。不幸的是,皇上草书彻底自成一家,别人完全没看明白,又都不敢问,只好那么悬着。 那匾在很显眼的地方,裱金戴绸,上书:XX酒楼。我和喜乐坐定,伙计沏上茶水,张罗着拿菜单让两位贵客看。这家号称中原服务态度最好的酒楼,果然是名不虚传。但凡事都有原因,原因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只是因为皇帝微服私访过一次,还题了字,这里的老板就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并且坚信皇帝还会再来吃,所以教导伙计们怎么辨认皇上,比如穿得和普通人一样啊,不显山露水啊,旁边一定最少跟了一个人啊,看上去肯定武艺不高强但肯定武艺特别高强啊,吃的东西不是山珍海味啊,搞得伙计一眼看上去觉得谁都是皇上,谁都不敢怠慢。 菜还没上来,我随意看风景,突然我看见对面窗户里飞来两件暗器,分别是向我和喜乐而来。真是高人,我瞄了一眼,觉得倘若我们不动动肯定双双中镖。于是我踹翻了喜乐的椅子,自己则侧身一躲,两镖双双落空。只是喜乐翻倒在地。大家都看着这四脚朝天的姑娘。 突然人群里有人喊:死人了,死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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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头一看,发现坐我们后座那桌上死了一个伤了一个。还没来得及想什么,突然传来声音:就是那小姑娘发的暗器,下手多重啊,把自己都掀翻了。
还有声音说:抓起来,先送官再说。 我想:喜乐送官就完了,虽说肯定是无罪释放,可估计要变个妾之类的。我忙冲上前,扶起喜乐,说:大家不要误会,不是她干的。 群众说:对,一看就知道不是她干的,是你干的,你内力可以啊,都把她震翻了。 我说:不是我干的,是对面楼干的。 群众的意思是,楼是没有生命的,不是对面楼干的。 我见人群靠前,护住喜乐说:你们不要过来。 这时候在最前面话最多的一个家伙说:我在江湖飘荡了二十年,我的江湖经验告诉我就是你干的,看我把你拿下。 说完一拳过来。我接住他的拳,在手里翻了他的手,借他的力拿我的肘打了他的脸,脚轻轻一扫,那人就昏过去了。 大家惊呼:果然是你干的,我们这位江湖上混了二十年的人称打不昏的壮士居然一下就昏过去了。我们和你拼了。说完三四十人一起涌上来,我顿时感觉手足无措。 这时,喜乐冲出来说:不错,是我发的镖,我还有几十镖,看镖! 说完手一扬,三四十号人全都整齐地卧倒。喜乐拉着我说:快走。我和喜乐撒腿就跑。回头看两眼,发现原来受伤的那家伙因为抢救不及时已经死了。心想群众真是闲的。 我和喜乐逃出酒楼。很快后面的人就没有了。 我和喜乐微微感觉有点内疚,虽然人并不是我们杀的,但是在这说不清的年代里,说是你杀的就感觉真是你杀的。况且对面楼里那人着实让我们感觉困惑不安,我们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及早出城。 到了城门口,我和喜乐和小扁刚刚穿过城门不远,突然间,有官兵叫道,一个年轻人一个姑娘和一个驴子,就是他们仨! 喜乐看着我,说,逃。我心想,这下是完蛋了,因为有小扁在。喜乐跨上马,对我喊:重重踹它! 我想,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希望它能明白局势的危急。说完,我重重踹了小扁一脚。 刹那间,我感觉一切仿佛停滞,小扁停下慢走的脚步,缓缓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想这下彻底完蛋了,小扁八成是被踹死了,这下怎么向喜乐交代。与此同时,官兵正向我们扑来。突然间,小扁“嗷”嚎叫一声,撒腿狂奔。我跟着马一路穷跑。 小扁跑得真是飞快,我被越落越远,喜乐不断在马上叫我的名字,小扁也渐渐消失在我视线里,这时候官兵追近,只听后面大叫“放箭”,顿时一阵乱箭,我看得目瞪口呆,射箭的平日肯定没有苦练骑射,因为实在太歪了,我不得不一动不动地跑下去,踉跄几步就会被射中。 不过终究我靠的是双腿,他们靠的是良马,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偷瞥一眼,发现只追来四人,我觉得没有问题,便停了下来,只是担心喜乐去了什么地方,小扁第一次飞跑,会不会没有经验,跑死才停? 小队人马停下,喝道:你小子不跑了?跑得倒挺快。跟我们回去。 我说,凭什么跟你们回去? 带头的说:少废话,干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说:我究竟干了什么? 带头的说:放肆,还斗嘴,你个半秃的流氓,快脸背着天趴地上。 我说:那你倒是说说我犯了什么? 带头的说:我怎么知道你干了什么,上头让抓的。 我说:那你如何确定是抓我? 带头的说:我不确定,所以抓回去看看。 我说:怎么能乱抓人? 带头的说:我们从来是想抓谁就抓谁,皇帝老子犯了事我们也敢抓。 旁边随从偷偷地看了带头的一眼,被带头的骂一顿:混蛋,荒郊野岭,还不能吹吹牛皮啊? 我说:我真的没犯事,你肯定是抓错了。 带头的说:上头说了,一个年轻人,一个姑娘,一个小驴子,看见就抓。 我说:这多了,况且你看看我们那是驴子吗?你见过跑那么快的驴子吗?那是西域汗血马的小崽,皇帝下面梁大将军赐的人称马中极品跑不死。 带头的说:你的跑不死果然是名不虚传,久仰久仰啊,那你是来做甚。 我将法号牌给他一看,说,我是上面派下来秘密调查逐鹿谷死了几个寺庙里兄弟的事情。现去长安。 带头的说:哦,这案子不是由李大人负责吗? 我说:你听明白没有,叫秘密调查,其中很多内幕,恐怕要牵扯出来一堆人啊。没你们的事情了,你们走吧。 带头说:弄错了,有所冒犯,我这也是工作,大家多多理解哈哈多多理解,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说完招呼手下说:和这位勇士道别。 这帮人齐声说:勇士后会有期。 我一招手,说,走吧。 人马远去。 我顺着路叫着喜乐的名字,心急如焚。我从很小的时候便有喜乐陪伴,总觉得她是自己的一部分。其实我着实武艺高强,但我之所以一直觉得自己功夫一般是因为喜乐已经是我的一部分,所以分摊下来,自然一般。多年以来我和喜乐从不曾感觉将要找不到对方,如今第一次有这样感觉,脚下自然走得更加急。 天色已经暗下。中原渐渐刮起风沙。逐城外几里极度空旷,远处视线里只有一棵大树在 最后一丝红光的地方。我觉得喜乐应该在树下等我,倘若她能刹住马的话。 我不停地飞奔,跑了不知道多少时间,那树似乎从没大过一点,着实让我十分生气。我总希望喜乐突然跳出来说:真笨,怎么没发现我,瞎子。 跑了足足一个时辰,幸亏今晚有月,让我可以知道树在哪里。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倘若那树底下没有人,岂不是让人很绝望。想到这里,不禁环顾四周,觉得内心如同周围景物一样空空荡荡,什么长安,师父,先知,武当,少林,其他帮派,无灵,灵,释空,都离得太过遥远,如同隔开很多事物,夹杂过多纷争。以前的一切里最真切的居然就是当铺里那幅画,本来我可以和喜乐有很好的肖像画,不幸的是,喜乐钱付太多,画成两位仙人,完全不似彼此,真是十分可惜。 一切还好,喜乐就在树下。小扁在几米外面进食。喜乐看见我,大声哭了出来。我假装很镇静,说:你不怕被雷劈死啊。 喜乐哭得更加凶猛,连小扁都抬头看着。 我说:不起来迎接我啊,我就知道你在树下。 喜乐还是完全泣不成声。 我说:好了好了,我不是健在吗,又找到你了,可以一起去长安了,我没动一下手,你猜那些笨蛋怎么了—— 我走近喜乐,发现她的衣服上手脚处都是血迹。我忙问:怎么了? 喜乐不说话,还是哭,我解开她衣袖,发现都是擦伤和淤青。我说:喜乐,你从马上摔下来了? 喜乐低声说:不是,是我跳下来的。 我问:为什么自己跳下来? 喜乐说:我让马停,马不停,跑了好远,我怕你有什么事情,我又看不到你。我就跳下来了。 我抱着喜乐说:没事情的啊,你看,我们到了长安,找个跌打铺子,买上上好的药材,敷在身上一定什么都看不出来的。来,你骑上马,我们找个能睡的地方睡,不能再在野外睡了。 喜乐说:我不要它了。 我说:它毕竟是一个畜生。我那脚可能踹重了,是我不好,没想踹出去那么远。你只要没有事情就好。小扁它好歹也带你跑了那么远了,我惩罚它,再踹它一脚。 喜乐说:你不能再踹了,再踹它就先去长安了。 我说:也好,这说明这马还是可以跑的,我看看,你走动走动。 我扶着喜乐站起来,喜乐走了两步,说:没什么事情的,就是和衣服碰到的地方痛。 我仔细看看伤口说:这样,要用水冲一下。 喜乐说:没事的。 我说:一定要冲的,你把那瓶从万永那儿偷的——不是,是拿的那瓶什么水拿出来,我给你洗洗伤口,应该很管用。 喜乐一下搂紧行囊说:不行。 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财迷。 喜乐说:不行,这药水万一你中毒了可以用,用剩下还可以卖,卖了银子就可以把我们的灵赎回来,还富裕很多银子,我们就可以在逐城或者长安或者哪儿的买一块地,盖一个房子。这样就不用睡在树下面让雷劈到了。 我说:那你伤口怎么办? 喜乐说:没有关系的,不是利器伤的。到了长安再说。 我说:行,那你坐上小扁,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只听到不远处马蹄纷乱,我说:妈的,他们可能还是看出破绽了。我还以为几句话摆平了呢,害你摔那样,我灭了他们。 喜乐说:到底怎么了? 说完人马已经到眼前。带头的下马就是一个鞠躬,说:两位英雄,在下刚才说了一些冒犯吾皇的话,实属无意,实在是喝多了,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 我说:放心,我知你是无心,我也不是那种搬弄是非的人。 他说:好,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有气度的人,以后到逐城就找我,你的哪个兄弟什么的抓进去了尽管跟我说,我把他们都放了。 我说:好,没你的事了。 带头的告辞过便又带着人马匆匆离开。马蹄远去后大地恢复死静。我把喜乐扶上马,牵着小扁慢慢走。 喜乐说:那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说:慢慢跟你说。 一夜无事,喜乐悄悄在马背上睡着。白天稍作歇息,吃了点东西,又赶了一天路,星夜不停,在第二天感觉夜色最深的时候我们到了一片墓地。 我说:喜乐,长安就要到了,这一片墓地一看就知道是大地方的,往前不远,就能到了。 我说:不知道,我记得师父说过,这样的地方阴气总是很重,况且这又是一天里阳气最弱的时候。 喜乐说:你能不能看到什么? 我说:完全不能。 喜乐说:灵魂呢? 我说:那恐怕只有灵魂能看见。 喜乐问:死掉是什么概念啊? 我说:就是不动了不想了。 喜乐说:死和活是不是矛盾的啊? 我说:不知道,有所联系。 喜乐说:可是两个不能共存的东西能有什么联系呢? 我说:只是说说。你不要和师父一样,有些东西的深究只是一场残念。 喜乐说:我有时候想,我没有什么亲人,你如果不在了,我就应该死掉了。 我说:胡说八道。我觉得你是很坚强的人,坚强的人是活最长的。 喜乐说:那你说死掉的人怎么办? 我说:我想,他们还是自己所想,并不知道一切,依附到一个新的生命上。 喜乐说:听不明白啊。 我说:就是说,你现在觉得全世界你就知道你一个人的想法,你死掉以后,还会有一个你,就知道你自己一个人的想法,只是一切都和上一次不一样了,而上一次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喜乐说:那这是转世吗? 我说:不能那么说。因为是重新的一次。上一回你惟一所知道的你自己所发生过的一切事情,再如何已经去了。 喜乐说:真是的。 往前再行几十里,赫然出现威严城门。长安终于到了。这个繁华国都。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长安是一个很久远的地方,这虽是第二次,但第一次着实匆忙,而且心情也完全不一样,几乎没感到任何东西,甚至没觉得它大。不过我一直觉得这名字着实很好听,倘若我是君主,我也选择叫这个名字的地方为国都。我都已经忘记确切在外的时间,所幸我在寺庙里并没有什么样的思想,对于我佛也并不那么崇敬,仿佛一切都是无所谓来的。关键的错在师父,他太放纵我,我只是占了一个很好的法号。得到同样待遇的是我的师兄。我和他只是被剃秃而已,其他一切都向浪子方向发展。所以我对师父还是很感激,而 所谓报效少林或者其他类似的完全是属于报效师父。 而长安,就是遥远的地方,因我小时候一直弄不明白那一帮子人到底在干什么。无论国事如何要怎么放松,我只是设身处地地想,一个男人,身边有上百个姿色万千的女子,那他还能干什么,怎么想都是什么都干不了除了干。 这便是一国之主,并且找了一个有势力的异族的老大的一堆女儿中长得能看的一个封为正宫,一年见不了一晚上,那人可能因为相对纯洁,难得房事,所以被称为一国之母,并且母仪天下,意思就是给天下所有的人看,大老婆就是没小老婆得宠,我做个表率,就不要争什么了,也争不过人家,暗中使坏就可以了。 而长安的闻名在于声色繁华,街上看见的出来工作的女子不是卖菜的就是卖身的,并不是卖菜的高尚,是因为有些女人搁在一起,你就能觉得有些只能去卖菜。据说,长安有大大小小声色场所将近三百多处,这是国家鼎盛的象征,难怪皇帝最近微服私访问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我和喜乐刚刚进城门就被震惊,喜乐说:这比逐城大多了。 我说:是啊,你看那楼,这要在逐城就是最大的酒楼了。 我走近一看,发现只是城关处,就是办一些出城进城手续的地方。小扁是从少林寺脚下小集镇上带来的马,从没有见过世面,看到这等景物,自然迈不动步。我又想从后面给一脚 ,后来觉得那是乡下人的作风,应该手里拿着扇子,将缰绳轻甩身后,然后自己知道多辛苦地拽着它走。 喜乐说:哇!你看,好大啊,走了半天还看不见那边城门呢。 我说:你想想你要去哪里? 喜乐说:万永大哥说过,长安城里有很多他的生意,还有客栈,我们可以找找。 我说:麻烦别人不是很好。我们手里不是有不少钱吗? 喜乐说:那是说说而已,就是不能套现啊,你走街上,我告诉你有一瓶可以解百毒的水,你买不买?一万两。 我说:不买。 喜乐说:是啊,连你个没见过世面的都不买,那还有人要吗? 我说:那留着吧,大不了我去干点杂活儿。 喜乐忙说:不要,这世界上你我最大,不要能管着我们的。 我说:那你说要干什么? 喜乐说: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吃点东西,然后看看,然后给你弄一下头发。你的衣服也不好,我要把你打扮得像个杀手。 我问:为什么? 喜乐说:杀手的衣服都好看。 我说:那无灵过来肯定会把你勾走。 喜乐说:不会,你不明白的,但是我会把无灵扒了。 我问:为什么? 喜乐说:他的衣服一定好看,而且还不用花钱。你看像他那样多好,就消失了,一定过得很开心。 我说:他名声大,所以你觉得消失了。我们没名声,到处乱蹦人都觉得没出现过。 喜乐说:那不一定,你看路上多少人要杀我们。酒馆里那两个人你忘记了,还害我从马上掉下来。 我彻底忘了要给喜乐看病,忙问:你身上伤口如何? 喜乐说:我觉得没什么事了。我们就不去跌打药铺了,谁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省一点是一点啊。 我说:不行,要去的。万一化脓感染,我怎么交代。 喜乐问:你向谁交代? 我说:你也没爹妈,实在没人交代。 喜乐说:不说这个了,你要找的人呢? 我问:什么人? 喜乐说:那个能知道一切事情的人啊。 我说:哦,我给忘了。明天找吧。 喜乐说:你就没有感觉到师父好像给你很大任务? 我摇摇头。 喜乐说:你没感觉到事情的紧迫? 我摇摇头。 喜乐说:那好,我们先住下来。这儿真大。这里不会有黑店吧? 我说:不可能,你看我们住的荒僻的那几家,都没什么事情,放心,有我在,谁都吃不了我们俩。 喜乐说:我不是怕那个,我怕我们瞎吃吃到别人。你又什么都吃一点不像和尚。你以前还吃素,现在已经多久没吃过青菜了你说。 我说:放心。你看看,这里是大城市。 说完,就感觉一只手伸进我的衣兜,我看见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从里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掏出一些碎钱,然后擦身而过。我一把抓住他把他拎到面前,劝戒他说:你不能这样的,小子。 那小子顿时面无血色,当场跪下说:师父,我真有眼不识泰山,不小心偷到自己人头上了。 我说:什么意思? 小子说:我在我那组里手脚是最快的,你手脚比我还快,你一定是我师父。 我说:胡说。我是好人。 小子说:我也是好人啊,我又不当官,自食其力,怎么不是好人了? 我说:也是。不过偷抢始终不对。我把你送官吧。 小子说:不要不要,我多少年来从来没有失手过,传出去以后当不了帮主了。 我说:你们偷东西的也有帮啊。 小子说:是啊,我们这帮小,就十几个人。这不天下太太平了吗,人人都起帮。上回少林和武当两大派决斗来着,我也去看了,那个叫精彩啊,俩人动都没动,一个的内力就把另外一个给震下来了,这内力真是厉害啊,练过的人就是不一样啊,都说要练两百多年才能练出来,武当那人就是啊,听说练了四百年,突然就返老还童,那时候这个啊就有内力了。少林那个不行,据说是两百年练来的,内力差点,我当时正在下面啊,就觉得身体都震了一下,整个人都像要给吸过去了。幸亏我抓着前面杀猪的王胖子啊。我也偷偷和兄弟练来着,你说俩人根本挨不着,手脚没动一下,怎么着就把人给掀下来了呢,我就和我兄弟憋着,看看能不能憋出内力来,结果去你妈的,就憋出了一个屁。 我听得目瞪口呆。 小子继续说:那次我那个气啊,我想得拜武当的那个做师父,要练内力啊,有了内力好啊,看见哪个姑娘好就把她吸过来。少林真是不服输啊,不过这招儿太损了,不让人下屋,我就天天在怡春阁门前看,看得脖子都歪了,想那人差不多要用内力了。一直没用,上回用太多了,发不出内力了。结果一天那人没了,我以为他轻功走了,没想到一打听,娘的,给饿死了。 喜乐也目瞪口呆。 小子继续说:别提了,我这心里啊真不好受,人家练了四百多年,真不容易,怎么就给饿死了啊。不过那次长安热闹啊,我光比武那天就偷了三百多两银子。人人都仰着脑袋啊,想不偷都难。那两天这些有钱人给难受的啊,怡春阁封了啊,全长安最好的嫖的地方啊。我是从来不去。我还暗自高兴呢,天下这两大帮一挑,那就乱了,到时候我趁乱偷,能比现在多赚不少。结果等啊等啊天下还那么太平,真是白等了。 我半晌说:还是把你送官吧。 那小子又跪下了,说:师父,我们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你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喜乐说:算了,送了出来还是偷,何必呢。 我说:好。我放你走。 那小子说:实在是——这样,我对长安,再熟不过,两位一看就像是初来乍到,这样,你们有什么尽管问我,我能安排的就全给你们安排了。 我说:那正好。我问你,长安城里有没有一个什么都知道但谁都没见过的人? 那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没有。 我说:那好,有没有几个传奇的人? 那小子说:说起传奇的人,真是有不少,东城,我刚跟你说的杀猪的王胖子,人称快刀王啊,最多一天杀了四百多头猪,大家都说能进史书。后来隔壁谢胖子不服气,一口气杀了五百多头,王胖子哪能咽下这口气啊,可是又找不到那么多猪杀,就从外地调了一千多头,一口气全给杀了。那两天猪肉的价钱那个便宜啊,两个蛋钱就买半头猪啊。 他想了想,继续说:还有西面有一口井,那井是个传奇啊…… 看他那么高兴投入,我和喜乐实在不忍心打断。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听到一条我和喜乐感兴趣的——有一老头儿,什么名字都没有,专门做兵器,有一个铺子,活了不知道多长了,做的兵器天下有名啊,一把叫灵的剑就是他做的,他那铺子传奇啊,白天从来没有人,晚上只听见敲打声,也从来没看见过人。大家都说,这不是人啊。 我说:带我过去。 小偷带着我们穿过了繁华的长安,来到一个街拐角的打铁铺旁。我和喜乐走进铺子里,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门是虚掩的。我转身问带我们来的那小子,结果发现他已经不见了,由此可见,人人都惧怕这个地方。你想,倘若一个地方,你天天晚上能听见敲打声,可是就是不见人,而且还是繁华地段的一个拐角,那的确让人毛骨悚然。 我仔细抚摩那些打造的兵器,做工绝世,天下难寻。我召唤了半天,没有人应答,喜乐 说,那好办,她拿起一样看着最贵的我都叫不出名字的兵器拽着我就往外走。果然没走出几步,墙上有一扇暗门打开了。暗门里缓缓走出一个老头儿。 老头儿说:你们来了。 我说:你真的知道一切事情,知道我们来? 老头儿说:我不知道。但是我打过一把剑,你们摸过,我能感觉到。 我说:哦,我摸过的剑不少。请问你打的是哪把? 老头儿说:打的那把本来叫剑王,结果后来改名字了。 我说:剑王我真没听过,改成什么了? 老头儿说:后来据说叫个单字,不是叫“灵”,就是叫“行”,我记不清楚了。 我和喜乐大吃一惊,都觉得这就是师父说的要找的人。 我说:对,那剑我的确握过,现在也是我的。 老头儿说:哈哈,那剑的主人我倒是挺熟。 我说:你是说无灵。 老头儿大笑,说:什么无不无的,那是你们起的名字,他叫杨正刚。 我和喜乐相对大笑,说:不是的,这名字太普通了。 老头儿说:我还没名字呢,就叫老头儿。 我问:那怎么大家都叫他无灵? 老头儿说:可能是因为大家觉得杨正刚不像一个大侠的名字。 我问:那这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老头儿说:不急不急。慢慢说。你们能拿到这把剑,也不是普通人,说吧,为什么来找我? 我说:哦,没什么,因为久仰您,又有传说,来看看,来看看。 老头儿说:我有什么传说? 我说:你只在晚上打兵器。 老头儿说:我眼睛不好,怕见光啊。 我说:你看,人说只听见你打兵器的声音,从没看见过你人。 老头儿说:自然的,你看我刚才是从暗门里出来的,我平时都在里面打,人怎么能看见呢,哈哈。 喜乐说:老爷爷,你肯定说笑了,那你这兵器随便挂在外面,却从来没有人来买,兵器又那么好,肯定有典故。 老头儿说:不是,是我的兵器卖得太贵了。 我说:你肯定说笑了。我看你那么高深—— 老头儿大笑,说,我高深什么啊,我特别喜欢玩,要不是眼睛不太好,早去外面了。几年前我还去和少林玩呢,我说一个小毛孩子抄我东西,结果还给判输了。要把我示众啊,我一看不好玩,就跑了。 我和喜乐双双惊呼:那人原来是你。 老头儿惊呼:那人原来是你。 我和喜乐连忙摆手,说:那人不是我,那人不是我,那人是我的师哥,那时候他特别喜欢自己做东西,不懂事,前辈不要放在心上。 老头儿说: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凡事放在心上,我还能活这么长时间吗? 我说:是是,说起来,我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师哥了,不过那件事情师父很生气,说冒犯了你。还好你武艺高,示众那天唤来风沙,然后就不见了。 老头儿说:我哪里是武艺高啊,我只是做了很多年兵器,你们那些手镣脚镣,都是我改进的,我来的时候就准备了什么都能开的钥匙,正琢磨着怎么开呢,突然沙尘暴来了,我就溜了。 我说:前辈你说笑了。 老头儿指着喜乐说:这是你的姑娘啊? 我说:是,我们一道来的。 老头儿说:你不是寺里来的吗? 我说:这事情说起来太复杂。这样,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坐着说。 老头儿说:等天黑,等天黑。来,我给你试个兵器。 我说:我没带太多钱。 老头儿大笑说:傻孩子,我卖那么贵是因为不想卖,看你能不能使。 说着,老头儿拿出一个长相奇特的家伙,交到我手里。 我说:这个,前辈,我师父没教我使兵器。 老头儿说:啊?那你拿着灵是劈柴用吗? 我看看喜乐,怕她脱口而出说的确是准备要劈柴用。 老头儿说:不过灵没什么的,你看。 说着拉开一个柜子。 足足二十多把灵。 老头儿说:你看,其实都一样。你要,我可以送你十把。 喜乐说:太好了,不用花银子把剑赎回来了。 老头儿大吃一惊:怎么,你们把剑给当了吗? 我忙说:没没没,不是真的当了。是这一路,背着灵,追杀我们的人太多,就寄存在一个当铺了,反正没人能想到天下争夺的一把剑会给留在当铺里。 我差点接着说:不过看看今天这情形,好像是不用赎回来了。 老头儿说,有好多好多,我做了好多好多东西,就是不想给别人用。灵你用着觉得怎么样啊? 我说:很好,很快。很好,大家都抢着要。 老头儿说:来,你比划几下我给你的这个。 我说:前辈,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不会,不过你的剑都伤不了我。 老头儿说:真的?哦,你练的是铜人大法,哈哈,没关系,如果你练了铜人大法,普通剑可能是不行,不过我的行,砍平常人可能像切豆腐一样,你练过,有点区别。就像砍老豆腐一样啊。 我说:不是。 老头儿说:什么不是,来,我把你绑起来,你敢不敢试试? 我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有其它一点雕虫小技。 老头儿说:说来。 我说:我会接暗器。 老头儿说:你怎么把自己说得像街上卖艺的小动物一样,哦,你会接暗器,那你能不能钻火圈啊? 我说:不是这意思。我们可以比比。 老头儿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没说几句就要比。 我说:要不然我实在说不清楚。 老头儿说:那这样吧,我怕伤到你,我用木头做的吧,你真为难我,一把年纪了。 老头儿从屋里慢慢悠悠拿出一把木头做的剑,我偷偷看一眼,发现这剑可能要比坊间铁打的还要锋利。剑的锋利与否有的时候不在于它的材质,在于它是否整。而这把木头的剑太整了。 喜乐好像对于我要和人打起来这样的事情从来不关心,可能从来我就没有失败过,哦,失败过一次,那次和万永俩人的时候,被他的阴招给损了。不过尽管如此,喜乐还是自顾自得到了一瓶假装价值连城的解毒的水。莫非喜乐想,这次比武我能得到这屋里所有的兵器,然后喜乐肯定把它们全贱卖了,换一个房子。 老头儿缓缓举起剑,说,开始了。不过老头儿似乎没有用全力,剑速和街上混的偷偷佩着刀乱走的野武林差不多。我都无需形容,轻轻就躲避过去。 老头儿叫道:哇,砍不到你啊。 我说:你要用全力,你没用全力,我感觉到了。 说完,老头儿也没有用任何的招式,一剑劈下来。我只看见一道白光,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没有看见兵器的实体,虽然竭力躲过,但是衣服还是被刮破了。 喜乐说:好,幸好还没有给你买新衣服。 我看着老头儿,老头儿似乎都没有睁开眼睛,紧接着就是一套不知名的招式,速度极快,而且剑式极密,倘若近身,根本没有办法躲。可以俩人打斗,最好看的其实就是近身躲剑,那是真本事,尤其是一通瞎打。现在想来,有招式的剑法着实十分愚昧,包括俩人对决时候,你有你的招式,我也有我克你的招式,一个按照招式在那里挥剑,一个按照书上写的在那里躲剑,这只能说,这俩人有毛病,你想,倘若我老砍不到一人,那多难受。而且我完全无法想象,当我死活砍不到他的时候,我本来要砍脑袋的,换个地方砍一刀,不就中了吗。所以我完全不能理解招式的作用。而老头儿用的招式,或者说不是招式,是他出剑的方法,让我除了往后面退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老头儿嘿嘿笑两声,停下了手。喜乐说:你怎么老后退啊? 我轻轻说:你看,人家那么老了也不容易,我要让让他吗。 喜乐说:对,你真善良。 我呼了一口气,对老头儿说:来吧。 老头儿说:这次换扇。 说着从房间里拿出扇子,说:接我一个。说完就一掌将扇推出。我能看到,可是速度太快,没有办法让身体作出反应。我想,这次完了,虽没有一世英明,也不在乎那个,但始终不能死在一把扇下。这让喜乐如何想我啊。 我侧过身,但时间肯定不够。忽然间,扇打开了,速度一下子减慢不少。我得以抓住扇柄。 老头儿说:哈哈,怎么样啊,吓你一跳吧。 我说:没事情,再来。 老头儿说:不来了,不来了,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我问:你还知道什么事情? 老头儿说:知道,都知道,我活了快一百年了,什么事情不知道。 老头儿带领我进入房间,展示给我看他一个世纪的作品。老头儿说:我可没练过什么,我天天做这些,手脚也做利索了。 我说: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坐慢慢聊。 老头儿说:好。 我说:我是哪家伙? 老头儿说:有这么一个传说,每几百年来着我忘了,出一个人,这个人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能看清快速移动的物体,甚至能看穿人的内心。 我说:对。 老头儿说:那是上半部分,下半部分是说,这个人,很厉害,但是,能导致混乱。谁要把他杀了,谁就能得到天下。 我和喜乐同时都张大嘴巴。 老头儿说:传说,你信不信。 我说:我—— 老头儿说:你看,传说灵能号令天下,那我有二十多个,都没法说了。一个傻子,拿着一把剑,号令谁去啊。 我和喜乐同声说:对。 老头儿接着说:你看,都把杨正刚说得什么似的,事实呢,你知道?你知道?你们俩都不知道,我知道,哈哈,不是个传说吗。 我和喜乐更加坚定地点头。 老头儿说:可是啊,可是,传说是传说,就几个被传说的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啊。大家怎么能知道,而且人做事情的时候都往往要往传说的方向发展。 我点点头。 老头儿说:上次比武,到现在还那么安静。不见得。有仇就得报,菩萨都那样,就是方法不一样而已,总之事情谁都想做到自己心里很爽。 我说:不过武当那里好像是没有什么动静。他们的实力本来就不能和少林抗衡的。 老头儿说:你以为呢? 喜乐说:武当他们也不敢。我们上回居然把他们武功最好的刘云给饿死了。 老头儿说:武当前几天来了人,从我这里买了五百样兵器。我没那么多,就卖了他们一百样。都卖了好价钱啊。估计是要报仇。 我说:前辈,这样做合适吗? 老头儿说:你看,归根结底我只是一个做生意的。 我说:那你也不能卖给坏人东西,助纣为虐。 老头儿笑说:好人坏人不是那么容易分的。人人都不想做坏人,对吧? 我说:差不多。 老头儿说:倘若真是那样,那武当岂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了。你们少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两个帮而已,人多点,我管不了那么多,况且这些剑也帮不了什么。 我说:那少林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老头儿说:当然会有事情。你师父才先知,他把你支到长安来。你应该回去看看。 我说:行,我们这就动身。 老头儿说:不急不急,迟不迟一刻,吃完东西,然后跟我来。 我说:我实在吃不下了,我师父,方丈,师兄都在那儿。 老头儿说:那行,就不吃了,你跟我来,我给你一个东西,保证管用。 我们回到老头儿的屋里。老头儿给我一把剑,说:上回对你说,送你那个东西,可是我觉得也不是很合适,因为没法放,这样,这剑呢,没名字,但有灵性。它很钝,但见血一次快一点,我知道也有人这样说杨正刚用的那把剑,但那是假的。这是真的,材质很特别。而且最厉害的不是剑是鞘。你看,上面有一个很小的荷花图案,你按这里,从剑鞘的顶端就会射出暗器,那根针才是最最珍贵的,五十步内可以穿透皇宫大殿里的柱子。你不要自己试,我发誓你根本就看不到它。给杨正刚的那把剑也有这个功能,速度和力度分别是这个的三成 。杨正刚以前也老用这个,所以人老说他出手快,没什么动作那边人就已经倒下了。原来他的武功不错,可后来,他也懒了,只用暗器,我就麻烦了,老得给他重新装,真是的。我说,正刚,你有的时候就用用剑嘛,剑也很不错的,尤其是剑气,是那个时候最锋利的。好了,以后再讲这家伙的故事吧,你们还是早去吧,我看你们的心也已经不在这里了。记住,剑要见血,暗器只能用一次。还有,思考的时候要学会不要想前提,不要看条件,只去想结果。 我和喜乐都愣在原地。因为我们猜测过无数关于无灵——杨正刚的事情,结果居然是这样。我谢过老人家。 我和喜乐归心似箭。小扁好像也懂事很多,学会慢跑了。没跑出去几步,老头儿又在后面喊:等等。 我和喜乐调马过去。老头儿掏出一个袋子,说,路上用。还有,看到打不过的,就跑,记住,差太远的,精神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我和喜乐再谢过,起身便走。 长安一路繁华,不过只留片刻。很快就出了城门,但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情,因为官兵特别多。 我说:不会真出事了吧? 喜乐说:不会吧,我们寺里那么多人,天天习武,好多师兄也是武艺高强,区区武当能 如何。 我说:希望是这样。 一路加急。两天后终于到了逐城。不作停顿,直赶少林。 我觉得越走越不对劲儿,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喜乐一路上不断地安慰说没有事。我想其实最难受的莫过喜乐,因为我知道她故意作出相反姿态,必然更加难受。我想,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肯定没有了。越想越不敢想,更没敢告诉喜乐,喜乐也不说话,肯定知道乐观不了,一路上只有小扁在欢快地哼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