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工作模式会是什么样子
昨天是周六，但是要上班。
调休日，总让人忍不住计算，我们其实有几天的假期？然后便是令人惊诧的数字——五一小长假中，只有一天是劳动节的假期，其余则是双休日和调休的兑换。
“想要更多的假期”，是全球劳动者共有的想法。
2015 年至 2019 年，冰岛进行了至今规模最大、时间最长的缩短工时实验。整整 4 年，大约 100 个工作场所的 2500 名员工贯彻了“做四休三”的工作制度。自实验成功以来，冰岛 86% 的劳动力已经享受或有权享受更短的工作时长。[1] 2021 年，西班牙通过法案，在全国范围内试点为期三年的“做四休三”工作制度。[2]
在我们周围，“做四休三”的尝试也层出不穷。2020 年，日本大型银行之一的瑞穗银行推出了“减薪 20% 周休 3 日，减薪 40% 周休 4 日”的制度。[3]据日本厚生劳动省调查，现在提供周休 3 天以上选择的企业约有 1 成，包括日本肯德基、雅虎和优衣库。[4] 在国内，乐视视频宣布自 2023 年 1 月起，执行每周四天半工作制，每周三弹性工作半天。[5]
“做四休三”对于工作量、工作收入、员工身心健康，甚至性别平等和全球变暖，究竟有什么影响？近期两次在英国和美国、爱尔兰与其他地区的“做四休三”实验，再一次送来了好消息。
我们详细阅读了这两次实验的研究报告，希望在调休日的倦怠感中，与大家一起展望工作模式的其他可能。这也是「好消息」栏目的第一次尝试，希望大家都能敏感地捕捉世界上的好消息，依然向往更好的明天。
00
一周四天工作制，怎么试？
2022 年，“全球一周四天运动组织”（Four Day Week Global，以下简称 4DWG）分别与英国智库 Automomy、波士顿学院、剑桥大学、都柏林大学学院和牛津大学等机构合作，第一批在英国，第二批在美国、爱尔兰与其他地区，招募公司和非营利组织进行不降低工资的“做四休三”实验。
近期，关于这两次实验的研究报告发表。在英国，有效样本为 44-51 家企业、1967 名员工，占比最多的为从事市场营销和广告行业的小型公司。在美国、爱尔兰和其他地区，有效样本为 27 家企业、495 名员工，占比最多的为从事行政、IT 和电信行业的小型公司。
两次实验均采用比较研究法，收集实验前和实验期间的公司行政数据和员工个人数据，实验期为 6 个月。如无特别标注，以下内容中引用的数据均引自这两份实验报告。
报告封面
01
工作时长真的下降了
少上一天班，却不降低工资，很多人会好奇：工作的那四天，不会变本加厉地加班吧？
在实验期间，平均工作时长真的下降了（虽然未能下降到每周 32 小时的目标）。在英国，每周平均工作时长从 38 小时下降到 34 小时。在美国、爱尔兰与其他地区，每周平均工作时长从 40.83 小时下降到 34.83 小时。
在英国，73% 的员工表示，他们在时间支配上更满意了：60% 的员工更容易兼顾家庭护理的责任，45% 的人际关系有所改善，52% 增加了休闲旅行。美国、爱尔兰与其他地区的员工中的 73.75% 也表示对时间安排更满意。
电影《黑炮事件》
02
工作量不变，收益还上涨了？
那，工作时长减少，工作还能好好完成吗？
在英国，78% 的员工如此表示工作量没有明显变化；31% 甚至认为工作强度有所下降，42% 则表示工作的复杂性有所下降。在美国、爱尔兰与其他地区，各有三分之一的员工表示工作强度上升了、没有变化、下降了，平均工作强度只增加了 0.04 %，平均工作复杂性下降了 0.02%，整体而言并无显著变化。
与直觉相背，参与实验的公司大多经历了收益增长。在英国，公司收益在实验的 6 个月期间经过规模加权后平均增长了 1.4%，与实验前的 6 个月对比期比较则增长了 34.5%。在美国、爱尔兰与其他地区，这两个数字则为 8.14% 和 37.55%。
两次实验中，分别有 62% 和 51.7% 的员工认为自己的工作效率提高了。
在实验结束后的匿名采访中，美国一家互联网企业的总裁说：“所有证据都表明，四天工作比五天工作效率更高。在现在这样形势黯淡的时候，我们需要能给人们带来希望的政策。”
值得一提的是，2019 年 8 月，微软在日本试行“做四休三”工作制，还向员工提供一笔 10 万日元（人民币 6000 元）的补助支持旅行、技能提升等支出。结果显示，8 月份的劳动生产力同比提高了40%。[6]
电影《打工狂想曲》
03
工作更开心了！
员工对工作更加满意了。
在英国，48% 的员工比入职时对工作更满意，离职的意愿下降了 30%，实际辞职率下降了 57%，缺勤率下降了 65%；在美国、爱尔兰与其他地区，45.55% 的员工对工作更满意，但因仅有 18 家公司提供离职与缺勤相关数据，其他数据不具有显著的统计学意义。
采访中，在诺福克北部经营一个名为 Platten 的炸鱼薯条店的 Kirsty Wainwright 说：“每周工作四天对我的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我感觉更快乐了。我有更多时间陪伴家人，有更多的时间去做生活中平凡的事情，比如社交、生活管理。我再也不会在工作中感到疲劳，这在酒店业是闻所未闻的。”
电影《写不出来~编剧吉丸圭佑的没有条理的生活~》
04
少压力，多睡眠，少疲劳，多运动
人们更加健康了。
在英国，64% 的员工积极情绪有所增加，39% 的压力有所减轻，71% 的倦怠水平减轻。在美国、爱尔兰与其他地区，66.88% 的员工积极情绪有所增加，38.20% 的表示心理健康状况向好发展。
在英国，37% 的员工表示身体健康状况有改善，具体而言，46% 的员工疲劳状况有所减轻，40% 认为睡眠困难变少了。类似地，在美国、爱尔兰与其他地区，员工睡眠不足的比例从 41.3%下降到 35.1%，每周运动的时长则平均增加了 23.7 分钟。
报告还指出，每周工作四天有可能降低与医疗保健相关的成本。
电影《写不出来~编剧吉丸圭佑的没有条理的生活~》
05
社会因它而改变？
少上一天班，还可能带来职场之外的社会效益，尽管目前并不显著。
在英国的实验里，有孩子的男女员工皆在照顾孩子上花费了更多时间，男性的时长增长是女性的一倍多；在美国、爱尔兰与其他地区，自认比伴侣花费更多时间照顾孩子的男性数量有轻微提升。但在家务劳动上，均无明显变化。实验似乎表明，“做四休三”仅在照护孩子的分工上缩小了性别差距。总体而言，女性仍然承担更多的家务劳动。
之前有研究发现，工作时间缩短与碳排放降低存在关联。在美国、爱尔兰与其他地区的调查显示，开车上班的受访者比例从 56.5% 下降到 52.5%，每周通勤时长从 3.56 小时减少到 2.59 小时。家庭回收、低碳出行、购买环保产品的相关指标有小但显著的增长。数据并不完整，但碳相关指标大多是向好的。
电影《我，到点下班》
06
“再多的钱也无法接受五天工作制”
在英国，参与试点的 61 家公司中，有 56 家表示将继续“做四休三”，其中 18 家表示将永久实行。在美国、爱尔兰与其他地区，参与试点的 27 家公司中，有 18 家表示将继续“做四休三”，没有一家明确表示拒绝。总共参与实验的两千多名员工中，没有人表示不想继续。
分别有 15% 和 13% 参与实验的员工表示，再多的钱也无法说服他们回到五天工作制。另有 29% 和 42% 的员工表示，加薪 25-50% 可以让他们回到五天工作制。
电影《四重奏》
***
“做四休三”当然不乏争议：一个担忧是，“做四休三”会成为企业变相降薪、国家无奈之下挽救失业率的手段。另一个担忧是，生产力是否在更长的时间和更多样的企业类型内得到维持。上文解读的两份报告虽是好消息，但也有实验时长和对象的限制。
但是对于不同工作模式——包括灵活就业、远程办公、全民基本收入等的讨论，已经进入社会的主流议程。其实早在 2018 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就曾建议在 2030 年实现“做四休三”，每天工作 9 小时，每周工作 4 天，每周工作时间为 36 小时。[7]（不过在今年 4 月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全国企业就业人员周平均工作时间为 48.7 小时 [8]，反而引发了对八小时工作制的讨论。）
现在的我们，恐怕同时处于新的工作模式与旧的工作模式的历史之中。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写道：“可见，资本主义生产——实质上就是剩余价值的生产，就是剩余劳动的吸取——通过延长工作日，不仅使人的劳动力由于被夺去了道德上和身体上的正常发展和活动的条件而处于萎缩状态，而且使劳动力本身未老先衰和死亡。”根据马克思的倡议，1866 年在日内瓦召开的国际工人代表大会首先提出了八小时工作制的口号。之后，不同国家在工人罢工、工会磋商、政府改革的推动下确立了八小时工作制。
“做四休三”的历史会如何发展？未来的工作模式会是什么样子？我们期待更多的好消息。
编辑：菜市场、丙辰
参考资料：
1. 澎湃新闻，《“做四休三”不是梦？外媒称冰岛缩短工作日试验取得“巨大成功”》，https://ift.tt/D9wWFr7
2. 网易新闻，《好消息！做四休三！四天工作制离我们还有多远？》，https://ift.tt/uHGCaoF
3. 观察者网，《松下、日立等多家日本企业宣布将引入周休3天制》，https://ift.tt/1KYLjMo
4. 日本厚生劳动省官网，ホーム｜厚生労働省 ，https://ift.tt/WXaNk9C
5. 乐视视频官方微博，《乐视开始实行每周四天半工作制》，https://ift.tt/BxwJcDN
6. 微软日本官网，「週勤 4 日 ＆ 週休 3 日」を柱とする自社実践プロジェクト「ワークライフチョイス チャレンジ 2019 夏」の 効果測定結果を公開，https://ift.tt/6KxXDGM
7. 宋瑞、金准、李为人、吴金梅、何德旭、杜志雄、夏杰长、刘德谦主编《休闲绿皮书：2017～2018年中国休闲发展报告》，2018。
8. 环球网，《国家统计局：全国企业就业人员周平均工作时间 48.7 小时》，https://ift.tt/fWipXaj
9. Schor, Juliet B., Wen Fan, Orla Kelly, Guolin Gu, Tatiana Bezdenezhnykh, Niamh Bridson-Hubbard, 2022, “The Four Day Week: Assessing Global Trials of Reduced Work Time with No Reduction in Pay,” www.4weekday.com
10. Kyle Lewis,Will Stronge,Jack Kellam,,Lukas Kikuch,2022,“THE RESULTS ARE IN: THE UK’S FOUR-DAY WEEK PILOT”https://ift.tt/U0PuzI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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