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弯刀
   —古龙
第二十九章、逆袭

两个女的他认识,是遣出去侍候青青的侍女:春花、秋月,那个男人却从来没见过。
老人觉得很意外,但是也没有太惊奇的表示,只是淡淡地道:“春花、秋月,你们怎么来了?小姐好吧?”
春花笑道:“小姐是否安好,婢子不太清楚。”
“你们怎么会不清楚?你们不是侍候小姐的吗?”
秋月也笑道:“小姐把我们拨交去侍候这位柳大爷了,所以婢子不清楚小姐的现状。”
“那……你们到此地来干什么?”
“小姐给我们的命令是跟定这位柳大爷,到哪儿都半步不离。柳大爷来了,我们也只有来了。”
老人的目光从来也不看向那个男的,只是冷笑道:“那一位柳大爷是什么人?他够资格在我面前称大爷?”
那个男的这时才一躬身笑道:“晚辈柳若松。”
老人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卑夷之色:“无耻鼠辈!”
柳若松一点都不生气,笑笑道:“晚辈不否认是鼠辈,但前辈也高不到哪几去,城狐社鼠,大家都差不多。”
老人却生气了,一个像柳若松这样的鼠辈,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凭,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愤极而指着他喝道:“滚,滚出去!”
柳若松一笑道:“得到了晚辈所要的东西,晚辈自然会走的。”
老人伸手去拉一根挂在门后的丝绳,那是叫人的铃绳,等闲弟子未经召唤是不准入内的。
春花笑道:“老爷子您要做什么,吩咐婢子好了,婢子等侍候您,总比他们周到些。”
秋月也笑道:“也许我们笨手笨脚的,难当老主人的意,但是我们至少还活着,活人一定比死人强一点。”
老人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三个人能长驱直入,外面人一定是遭遇到不幸了。
他的眼睛盯在那两个女的身上,目光如剑,使她们有着不大自然的感觉,然后问道: “你们是什么时候跟金狮串通在一起的?”
秋月笑道:“很久了,我们原来是隶属于金狮长老属下的,后来才改调进来侍候小姐。”
老人的心一沉,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换了个环境可以变得好一点了,可是现在看来,你们仍然是自甘下流。”
春花笑笑道:“老爷子,这话可不应该从您的口中说出来。我们投入本教,做些什么事,原是您老人家指定的。”、“可是我后来不是向你们宣谕过,叫你们弃邪而执正的吗?”
秋月笑道:“是的,您说过,可是您没有告诉我们什么是正道。”
春花道:“您更没有教过我们如何去就正道。”
老人怒道:“怎么没有?我说过本教以往的一切全都是邪恶的,要你们屏弃过去的一切,自己约束自己。”
秋月笑道:“老爷子,我们花了十年的功夫学会了本教的种种魔功,您却只用一句话来叫我们改变,这怎么可能呢?”
老人一叹道:“我知道的确是很难,但并非不可能。要从魔教的邪恶影响中脱离出来,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自我的约束与控制,一切都要靠自己,没有第二个人能帮助你们,但是本教确有很多人靠自我拔了出来。”
春花一笑道:“我知道,那些人一直都追随在老爷子身边,是老爷子忠心耿耿的弟子。”
老人欣然地道:“不错,由此证明魔教并不是一定邪恶的,我们照样可以洁身自爱,为世所敬。”
秋月笑道:“或许有这种可能,可是我们姐儿俩却没有这种机会。”
老人一怔道:“没这种机会?你们的机会更多,我把你们派在青青的身边,叫她督促你们……”
秋月笑道:“小姐是本教唯一的圣女。”
老人道:“是啊,她始终没有接触到本教的邪恶,你们跟着她,该有更多向上的机会。”
春花一笑道:“小姐自己是圣女,却没有教我们如何去做圣女。她派给我们的仍是一些邪恶的工作,例如叫我们去侍候这位柳大爷。”
“她叫你们去侍候这鼠辈吗?”
春花道:“那倒不是,她只是叫我们监视柳大爷,不过老爷子您也知道,这位柳大爷却是世上最邪恶的人。”
秋月笑道:“可不是吗?他虽然不是本教的弟子,却比本教中最邪恶的人还要邪恶一点。让我们去对着这么一个人,就像叫两只馋猫去守着一尾肥大的鲜鱼,那还能忍得住不偷腥吗?”
老人看着她们,沉痛地叹了口气:“罢!罢!自作孽,不可活。老夫对你们两个人,实在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秋月笑道:“老爷子如果有教训,我们倒是很喜欢听的,因为今后聆听老爷子教训的机会不多了。”
老人望了她们一眼,忽然道:“金狮要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两个女孩子一时踌躇难答。老人又是一叹道:“其实我根本不必问,自从他们明目张胆地背叛我之后,他一直就在寻找我的下落。”
秋月道:“老爷子说对了,您活着,对他们而言,就如同是芒刺在背。”
老人仰天大笑道:“他既有你们做内应,想能很容易找到我的下落,不知他们为何不来杀死我呢?”
秋月笑道:“他们不敢。您老人家那雷霆一劈之威,除了剑神谢晓峰之外,没人能撑得住,而谢大侠自从那次一战之后,也很少再过问江湖上的事了。他们找不到一个能够与您相杭衡的人,自是不敢来惊动您。”
春花笑道:“何况除了您之外,还有不少受教于您的门人弟子,也都不是好相与的,所以他们尽管对您十分的忌讳,却也不敢轻易地来看您。”
老人一笑道:“那么今天呢?他怎么又敢了?”
春花微笑道:“今天他也没来,他到天美公主那几去了,是伴着少主一块儿去的。”
“少主?少主又是谁?”
“是天美公主的女儿。”
“天美有了女儿?她居然会嫁人生了个女儿?”
“天美公主并没有嫁人,但的确生了个女儿,她把一切都交给那个女儿。”
老人“哼”了一声道:“这倒很不容易,她居然肯不顾自己的名份,跟人私生了一个女儿,那个男人一定很了不起。”
“是的,那就是谢晓峰谢大侠。”
“什么?是谢晓峰?”
“不错,除了谢晓峰之外,还有谁能令天美公主动心呢?”
老人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之色,厉声道:“难怪谢晓峰会在那一次找上我,哈哈……谢晓峰啊谢晓峰,你徒具侠名,却不过也是个不明是非的好色之徒而已。”
秋月道:“老爷子,您应该明白天美公主的能耐。她要是施展起媚术的时候,没有一个男人能逃得过的。”
老人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她装一本正经的时候,谁都会被她的无邪所惑。老夫若不是当年轻信了她的蛊惑,又何至于将本教弄得支离破碎,众叛亲离!”
秋月笑笑道:“不过老爷子能够在她的魅力下振拔出来,已经算不容易的了。”
老人只有苦笑了。春花道:“谢大侠后来也发现了她的用心,一怒之下离开了她。世上也只有你们两位是主动地离开她的。”
老人似乎颇为安慰地道:“谢晓峰后来也离开她了,这证明世上毕竟还有不为色动的男人。不错呀不错,谢三少爷这神剑之名,毕竟不是虚拥的。”
先前他还在对谢晓峰讥笑不齿的,一转眼之间,又开始对谢晓峰赞美了。
不过这赞美之词出之于老人之口,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更由此可见,要离开那个女人是需要很大的毅力的,也不是常人所能做得到的。
秋月道:“天美公主因为在老爷子与谢大侠身上两次失败,认为奇耻大辱,居然自毁了容貌,幽闭在深谷,专练武功绝艺。她发誓要有一天以真正的功夫来胜过你们,征服天下。、老人哈哈一笑道:“雄心可嘉,不过她是块什么料子我很清楚,要想在武功上胜过我跟谢晓峰,此生是绝无可能的了。”
“这个倒不清楚。天美公主自从幽居深谷之后与外面整个地隔绝了,只有金、银二位长老偶尔去探视一下,他们对她仍是忠心耿耿的。”
老人道:“天美对人是有她的一套,这个我自承不如。她能把金狮、银龙从我身边拉了过去,乍一听闻,我都难以相信。我以为最可能叛变的是铁燕夫妇,那两口子最不安分。其次该是铜驼,因为他最桀傲不驯……”
春花笑道:“据说天美公主在铜驼长老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但是铜驼长老对老爷子太尊敬了,始终不敢接受,使得天美公主一直骂他是奴才胚子。”
老人叹息了一声道:“铜驼对我的忠心使我很感动,但是他太死心了,天美的种种暗中阴谋,他为了怕我伤心,不肯告诉我。我若早知道天美在谋取我的霸业,结局又何至于如此!”
春花笑道:“不过天美公主的雄心成功的希望很少,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谢小玉身上。”
“谢小玉就是天美跟谢晓峰的女儿?”
“是的,谢大侠跟天美公主的事,江湖上知者极少,可是他对这个女儿倒没有否认,因此谢小玉兼有天美公主的班底,又加上神剑山庄的声望,倒是颇有一番作为。”
“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很不错,她既有谢晓峰的聪明,也兼具了天美公主的美丽与噬力,在神剑山庄颠倒了不少世家公子,要征服武林倒是不太成问题。”
老人却充满自信地笑道:“尽管她能征服天下,却征服不了丁鹏。”
春花一笑道:“这倒是,谢小玉在丁公子手中几次吃了亏,差点没把神剑山庄给翻了过来,所以金狮长老陪着她到天美公主那儿去求援去了。”
“天美重出,又能奈何得了丁鹏吗?”
“这个婢子等倒不清楚,但是听说天美公主在这几年穷研魔教秘籍,颇有心得。”
老人“哼哼”冷笑道:“那些功夫都是在老夫手中骗了过去的,老夫还会不清楚吗?那还能练出什么通天的绝艺来?充其量也不过跟老夫不相上下。要想追上丁鹏,她除非是脱胎换骨了。”
春花忽然很感兴趣他说道:“老爷子,丁公子的造诣竞能高过您几十年的潜修,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老人一笑道:“这也没有,不过丁鹏的武功造诣大部分得之天成。”
春花道:“丁公子以前的技艺平平,看不出他的天赋有什么过人之处。”
老人笑道:“他不是个学剑的人,所以他在剑招上只能小有所成,但他却是学我的刀法的最佳入选,再加上他某些遭遇、天性,乃使他的成就达到了无人能企及之境。”
他似乎变得出奇的好脾气,跟两个丫头居然谈得十分高兴,完全忘记他们敌对的立场了。
但是这时候,旁边有个人却不耐烦了,冷冷地发出了一哼。
那是柳若松。
这家伙的胆子居然大了起来,此时此地居然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冷哼。
他凭的是什么?
老人立刻听见了那一声冷哼,不由怒声道:“你哼个什么鬼,此时此地,难道还有你出声的份?”
柳若松笑笑道:“前辈虽然看不起晚辈,但晚辈倒还不像前辈所想的没出息。”
老人仍是冷冷地道:“金狮要你们来杀老夫的吗?”
春花笑着说道:“婢子们怎么敢对老爷子如此无状?而且婢子们这次也不是奉了金狮长老之命而来的。”
“不是?”老人问。
“不是!”春花回答。
老人点点头:“我想也不可能。金狮明明是上天美那儿去了,老夫的消息应该不会出错的。”
春花笑道:“不错,不但金狮长老上天美公主那儿去了,还有老夫人跟铜驼长老也带着大批的高手上那儿围剿去了。这次相逢,一定会是场很激烈的火拼,败者固是全军覆没,但胜者也好不到哪几去。”
老人忽地一惊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春花一笑道:“婢子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这都是柳大爷打听出来的。他这个人别无可取,但打听消息的本事可大得很。”
柳若松一笑道:“晚辈若非得知谷中精锐尽出,也不敢贸然前来的。这些年来,魔教虽已没落,但是前辈身边的那些力量,仍是无人敢于轻樱其锋的。”
老人冷冷地道:“你们的来意是什么?”
柳若松道:“一来是瞻仰前辈的丰采。”
老人怒道:“巧言令色,是老夫最讨厌的人!”
柳若松道:“再者,是有一件小事来向前辈商量的。”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商量的余地。”
“前辈别把话说得太死了,说是商量,不过是晚辈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居然来向老夫提要求?”
柳若松道:“晚辈说要求,只是把话说得好听一些,其实是来为前辈尽力,帮前辈的忙的。”
“老夫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柳若松笑道:“纵然不能算帮忙,也对前辈有好处,晚辈想请前辈将神刀之秘相授。”
“什么?你说什么?”
老人真的吃惊了,这个卑劣无耻、声名狼藉的鼠辈,居然敢来要求神刀之秘。
柳若松却说得很肯定:“我要学魔刀之秘。”
“你知道什么是魔刀之秘吗?”
“知道,那是魔教的一项最高的武学,魔刀一出,当者必死,除了神剑谢大侠外,世上还没有人能抗拒这一刀的威力。”
老人哈哈大笑道:“这一刀若是出自丁鹏之手,谢晓峰也未必当得了。”
“这一点谢大侠自己也承认,所以丁公子找上神剑山庄挑斗剑神,两个人虽然没有打得成,谢大侠却没有说自己能接得下这一刀。”
“你既知这一刀之威,居然还来向老夫要求神刀之秘!”
“晚辈的眼界一向很高,若非这一刀威力无俦,再晚还不屑于求呢。”
“柳若松,你的脑筋是否有问题?”
柳若松笑道:“这可以问两位姑娘。晚辈在有些地方或许已有力不从心之感,但是脑筋却好得很,绝没有半点问题。”
“那你怎么会想到来向我求魔刀之秘?”
“因为前辈是唯一懂得魔刀之秘的人。虽然有几个人学会了这一式刀法,但是他们只知道如何使用而已,却无法教给人如何去练成这一式。”
“你知道得还真不少。”
“晚辈一直都在关心这种事,方今武林中的动静大势,再没有人比晚辈更清楚了。”
秋月笑道:“这一点他倒没有吹牛。老爷子,包括五大门派在内,各家各人的动静虚实,没有一个人能漏过他的眼睛的。”
柳若松笑道:“晚辈虽是名望不太高,却有不少知心朋友散布于天下各处,他们对晚辈都很热心,任何晚辈想知道的消息,都不吝相告。”
“在我门中也有你的人?”
柳若松道:“要不然晚辈怎么能来得恰到好处呢?”
老人一叹道:“我知道你以前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现在晚辈也没有放弃那股雄心。”
“你还想有重振雄凤的一天?”
柳若松微微一笑道:“我不否认曾经在丁公子及青青小姐的手下栽了个大跟头,但是这件事却对我只有好处。”
“哦?”
“我在失败之后的表现实在太羞愧,以至于稍微有点名气的人都对我不屑一顾,因此不再会有人注意我了,而在以前我的万松山庄却又太出名了,出名得令有些人感到不安。”
老人道:“这两下相较的寒热,那种刺激与打击倒亏你受得下来。”
柳若松悠然地道:“能成非常事业的人,一定要具有非常的耐性。”
老人忽然对柳若松有了一种新的感觉与看法,那感觉使他的背上像有条蛇在爬着似的,很不舒服,忍不住又“哦”了一声。
柳若松轻轻一叹道:“万松山庄一败,我似乎失去了一切,连万松山庄都已不保。”
老人终于点了一下头道:“难道你并没失去一切?”
柳若松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却笑道:“一分努力,一分收获,我为了建设万松山庄所下的努力,几乎是用尽了心,又岂会那么容易失去的?”
老人忍不住点了一下头道:“你是个聪明人。”
柳若松笑笑道:“聪明倒不敢当,但我绝不是笨蛋。只是我在丁鹏对我的报复行动中,却笨得比猪八戒的妈妈还不如。凭良心说,我柳若松又怎会做那种笨事,吃那种闷亏,上那个大当?”
老人无法不承认:“你不会。”
柳若松道:“那时万松山庄的存在已经使人感到不安了,许多有名气的人都借故前来攀交,我就知道这不是好事。”
“所以你就借了那个机会,将你的实力隐了起来。”
柳若松一笑道:“我的实力从来也没有显露出来,我一向是个很小心的人,可是再小心也总有引人起疑的时候。丁鹏来找我复仇,对我是个绝妙的机会,一个把别人注意力抹除的机会。经过那次之后,没有一个人会认为我有出息的了。”
老人想了一下道:“那倒不尽然,就有人在我面前说过,你是个很不简单的人。”
“可是前辈并不相信。”
老人吐了口气,无法否认。
柳若松笑道:“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了解丁鹏的底细,知道丁鹏娶了前辈的孙女儿,也学成了前辈的魔刀一击,估量自己绝对无法是他的对手,既然打不过,就只有认输。”
老人看了他一眼道:“可是你这一输的代价却未免太大。”
柳若松摇摇头道:“我倒不觉得,何况我并没有太大的损失,甚至于连万松山庄都没离开,我还是住在那儿。”
“但是你在别人心目中的印象呢?”
“我青松剑客之名原是靠着我的一柄剑建立起来的,因此,只要我能站起来,仍然能使他们再度尊敬我。’”却不是每一个人。”
柳若松一叹道:“有些人从来也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我并不希罕他们看得起我。”
老人没话说了,想了一下才道:“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能活得下来?”
“我不知道。”
“假如丁鹏一刀把你劈成两片呢?”
“这是我必须冒的险,而且也是我唯一可行之路,因为那时我就是全力一拼,也挡不住他那一刀之威。打既打不过,我只好赌一下了。世上原没有十拿九稳的事,多少总要拼一下运气的。”
“你的运气的确不错。”
柳若松笑道:“是的,我知道丁鹏绝不会杀我。因为,他跟我不是同一类的人,但是他肯答应收我做徒弟,却实在出我意料之外。这一个意外,使我原已准备放弃的万松山庄都保住了,这不能不说是运气了。”
“你以为万松山庄还是你的吗?”
“是的,我原来是庄主,后来是总管,只是换个称呼而已,人员、房屋、园林都没有变动,我仍然可以就近照顾的。”
“总管跟庄主绝不一样。”
“可是在那些人心中明白,我仍然是他们的庄主。”
老人终于叹了口气道:“柳若松,你是哪一种人?”
柳若松耸耸肩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世上还没有出现过我这种人,以后恐怕也不会多。”
老人又想了一下才道:“你要我的刀法?”
“是的,万请前辈赐予。”
“你学这种刀法,绝对无法超过丁鹏。”
“这个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前来相求了,若是我胜过丁鹏,前辈说什么也不会传给我的。”
“我把刀法给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有的,我能替前辈报仇。”
“替我报仇?”
“是的,前辈的夫人带着铜驼长老以及门中的精英去进袭天美公主了,但我知道他们一定无法活着回来。”
老人神色一动。柳若松道:“也许能逃回一两个人来,但是魔教一脉却会因此而断……”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失败?”
“不但我知道,金狮他们也知道。他们是故意泄漏行藏,引诱前辈的人去的……”
“要消灭我的那些人并不容易。”
“前辈别忘记了,各大门派无不视前辈若芒刺在背,有这样一个机会削弱前辈的力量,他们怎么肯放弃呢?”
老人的脸色这才有点变了,随即坦然地笑道:“让他们杀好了,老夫原准备全给他们杀光的。”
柳若松笑笑道:“我知道前辈对造就丁鹏下了不少心血,可是前辈应该想到没有了前辈的暗中支持,丁公子不是太孤单了一点?”
“他一个人的力量也足以抗拒天下。”
“话固然不错,可是丁公子并不是嗜杀无度的人,他有那么多的敌人,实在也不是好事。”
老人在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柳若松笑着道,“我对那些人也很讨厌,我可以为前辈你出口气,去除掉那些人,只是我的力量怕不太够。”
老人道:“看样子我是必须要把魔刀传给你了?”
柳若松一笑道:“晚辈绝不负所托,而且前辈还可以放心的是,我已当众拜了丁公子为师。且不管这种师徒关系是多么地不实在,我绝不会成为一个杀师的逆徒而招致天下的不齿。”
老人想了一下才道:“柳若松,若是在昨天有人说我会把神刀秘传给你,老夫会笑掉满口的牙齿,可是今天,老夫居然就做了这件最荒唐的绝事。”
他转身进了房间,很快就出来,取出薄薄的一卷小册子交给了柳若松,道:“拿去,能够练成多少,要看你的造化了。再者,你只能练这种刀法,却与我魔教没有什么关系。”
柳若松接过了册子,看了一眼,脸泛喜色,弯腰躬身作谢,然而有一柄剑迅速由他袖中探出,刺入老人的咽喉。老人也没有躲,坦然受剑笑道,“好,柳若松,如果没有这一剑,柳若松就不是柳若松了。”
好像这已经是他意料中的事。

第三十章、兵解

铜驼满身流血,手擎着大刀,像疯狂一般的冲出了山谷。
他的铜甲,不断地向下滴着血,大部分是敌人的,但也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
在各大门派齐集的好手群中突围冲杀出来,那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铜驼却做到了。他的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激发着他,使他勇猛有若天神,护卫着他的主母冲出了重围。他是用身体去挡住敌人的剑,然后再用刀将敌人劈成两片。
他身上的铜甲是可以抵御刀剑的,可是他的那些对手个个都是关内精纯的高手,他们所用的剑器也都是百炼情钢所铸的利器,所以仍然能刺穿铜甲,刺准他的身体,而后才倒下去,分成两片向两边倒下去。
因此当他们两个人冲出重围后,对方虽然还有将近一半的好手,却没有人敢追下去。再强的高手,也被他这种战法吓寒了胆,那已经不是拼斗了。
招式、剑法似乎都没有用了,三岁的小孩子也能拿一柄剑刺中铜驼,即使是个瞎子,也不会刺偏,因为铜驼的身材高出别人两个头,宽出别人一倍,这么大的目标,还会刺不中吗?
可是再强的高手,也要在他的面前倒下去。
因为他的刀是无敌的,那一刀劈下来的威力更是无敌的,何况还有那位老婆婆。
这些人都没见过这位老婆婆,也都不知道她是谁。
她手中没有刀,只有一根龙头拐,可是这根铁拐在她手中的威力,与刀剑无异。
魔刀是把人一劈为两半,这根魔杖却把人拦腰扫为两段,平整如削,当者绝无幸免。
两个人冲了出去后,回头望了一下山谷。
这片山谷离他们原先隐居的地方并不远,不过才三十多里,还没有离开山区。
可是他们却遇到了伏击,各大门派的高手以及一些昔日魔教中的叛徒,居然像是算准了他们的行程似的,早就在那儿等着他们了。
无数的急箭,千百颗擂石,杀死了一半的人,然后就是一阵疯狂的屠杀。人在那个情形下,就如同疯狂一般,找到了一个对象就想使对方倒下去,然后再去找第二个对象。
终于,他们带去的弟子们一个个地倒了下去,但是围攻他们的敌人亦没有占到便宜,倒下的更多,几乎是他们的三倍。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敌人的人数比他们多出六七倍,纵然损失了三倍于他们的人员,仍然还有一半,而他们却是全军覆没了,只逃出两个人。
老妇望着谷中一片殷红,凄然地摇摇头:“铜驼,你的伤怎么样?”
铜驼忍不住跪了下来道:“属下无能,属下恨不能战死在当场。”
老妇轻轻一叹:“你知道我们不能死,我们还有更重大的事要活着去做。唉!这一次可真把我们给败惨了,比上一次更惨,可怜那些弟子,多少年来忠心耿耿地跟着我们,现在都完了。”
铜驼沉思片刻才道:“主母,我们刚离本谷就受到了伏击,对方已经埋伏在等着。”
老妇点点头道:“不错,看对方排出的人手,都是门中的高手,阵容之坚强尤甚于二十年前那一战,可见他们是存心要消灭我们的。”
铜驼道:“对方已预知我们的行踪。可见我们的人里面,定有叛徒泄漏了消息。”
老妇叹了口气:“铜驼,不要这样想,在今天一战中,我们所带的人员中,还有没有活着的?”
“这个……属下没有看见。”
“我也没发现。每一个死得都很壮烈,断头裂腹,每个人都是在我们的眼前咽气的,因此,我相信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弟子……”
“那只是对方不让他们活下去,杀了灭口。”
“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为本教而死的,因此,他们的忠诚已无可疑。”
铜驼不禁默然,片刻后才道:“主母,我们怎么回去见主公呢?”
老妇沉声道:“我们不回去。”
“不回去?”
“是的,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敌人既然设伏在我们门口等着,他们也会找到我们的窝里去的。”
“那就糟了!谷中能够一战的弟子都出来了。”
“敌方既是有备而来,我们不出来也是一样,最多要对方多付一点代价而已。”
“那么主公呢?”
老妇的脸上一阵黯然,片刻后才道:“若是主公未将功力转输给丁鹏,他自然可保无恙,现在就难说了。”
“那么我们快回去看看呀。”
“不能去,如若谷中出了事,我们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还会陷入另一次陷阱,要脱身就难了。我们虽然遭遇了各派的高手,然而他们的掌门人以及一些长老都没有来,否则你我想脱身还不容易呢。”
“主母的意思是我们不管主公了?”
“是的,我们有我们的工作。”
“若是主公遇害,我们除了报仇外,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工作?”
“铜驼,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了解主公的为人与心性,他岂是计较私怨小仇的人。”
铜驼默然。老妇庄然道:“主公最大的遗憾就是本教的道统在他手中而终……”
“那不能怪主公。”
“可是主公却不能不这样想,本教数百年的道统不能至此而终,一定还要继续下去,现在这责任就落在你我的身上。”
铜驼愕然地望着她。老妇又道:“主公对我们这一次出征,早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我们不能保住大部分的人员,他要我们不必回去了”“上哪儿呢?”
“另一个地方,那儿有两位本教的长老,率领了十几个年轻弟子。”
“属下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昨夜才知道的。主公直到昨夜作了最后的决定后,才告诉我地点。那两位长老辈份很高,还是主公的师叔。”
“他们才只有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已经够多了,人一多就难以隐身了。这十几个孩子各人专攻一项本门的绝招,他们也是本教异日崛起的根苗,我们必须去照顾他们。”
“不是有两位长老吗?”
“唉,铜驼,他们是主公的师叔辈,你想想该是多大岁数了,随时都可能去世的,可是那工作却不能停顿,因此我们必须去接替。”
铜驼想了一下道:“主母,请恕属下固执,属下必须回去看一下。”
老妇人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你对主公的忠心,不得确讯你是不会安心的,那你就回去看看。”
她沉吟一下又道:“记住,谷中如果平安无事,你就向主公报告经过,说我已经先去了。当然这是最好的想法,只怕可能性不大。”
“不会的,主公吉人天相……”
老妇黯然道:“铜驼,主公不但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丈夫,我难道不比你更关心他?只是我们必须冷静,主公盼望我们的是继续他的责任。”
铜驼跪下叩了个头道:“主母,属下无法做到主母这样的修养,而且属下加入本教,乃是为了迫随主公,属下这一生,也是为主公活着的。”
老妇又是一叹道:“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拿出令符来,命令你跟我走,不过有句话你必须记住,你去到谷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必须留下性命。”
“属下记得。属下怎么来找主母?”
“如果你看得见主公,他自会要你来找我。如果找不到他,你就去找小姐,以后跟着丁鹏吧,我去的地方不能告诉你,也不能让你去找我。”
“那属下以后就不再见得到主母了?”
“不,等本教将要重振雄风之日,我自然会来征召你,那时我们自然不必再躲人。”
铜驼又叩了个头,当他抬起头时,老妇已经转身走了,她的背影看来虽是瘦弱,但是步伐坚定。
铜驼的心中又生出了一份敬意,一种对伟大的人的敬意,不管他是男人或是女人。
铜驼走向谷口时,心中已有不样的感觉,因为谷口两边守卫的弟子,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了。
但是他们却死得很平静,没有一点惊恐。致死的原因是咽喉上一剑,洞穿气管。
那虽是致命的部位,但挨上一剑,至少也应该有痛苦之状。
何况谷中还有着不少的机关布置,似乎都没来得及发动。
这证明了一件事。
凶手的人数不多,否则谷中的弟子一定会因惊恐而发动机关阻止的。
凶手一定熟悉谷内布置,至少是属于自己人,才会知道谷中布置的情形而加以趋避。
凶手能够俏俏地进来,武功一定很高。
他先用不知不觉的手段制住了他们的穴道,然后再在咽喉上刺一剑。对一个已无抵抗力的人都能下这种毒手,那一定是个很狠毒的人。
每个人都是穿喉一剑,但是认位极准,剑口的大小深浅如出一辙,这人的剑法一定奇高。
这些弟子武功并不高,入门也不久,实在没有必要杀死他们的,除非是凶手怕被他们认出了面貌。
铜驼在检查了第四十九具尸体之后,已经大致能获致上面的结论了。
他的身材虽然高大魁伟,头脑却很灵活。
四十九,是谷中剩余弟子的数目,已经完全波人杀死了,俱出一人之手。
铜驼的心已经下沉。他佩服主母的决断,不再回来看一遍,似乎知道老巢已无可幸免了。
谷中的弟子都已死绝,那么主公的存亡也不见得乐观了。
铜驼的心中充满了悲愤,他发誓要找出这个凶残狠毒的凶手。
不会是五大门派的人,他们已经明目张胆地跟魔教作对,不怕人知道,也无须灭口了。
也不会是金狮他们,他们也已经公开叛离,无须顾忌了。
这个人要从在身边的人中去找,不过也不会在自己的身边,因为魔教的人已经死无噍类了,对方用不着隐藏身份了。
因此,这个人一定是在丁鹏或是青青身边的。那会是谁呢?铜驼几乎没有费精神就想到了那个人。
除了他之外,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只要是为这些人复仇,即使拼上我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
他没有把主公的仇也算进去,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虽然狠毒,却还无法杀死他的主公。
他一面往里走,一面发动了谷中的机关埋伏。因为谷中并不暖和,那些敌人也还没有来。
这些弟子已经为魔教献出了他们的生命,他不能让他们的遗体再受到伤害。
因为他明白,自今天一战后,他们与五大门派的仇结得更深了。如若让五大门派的人进来,恐怕连尸体都不会放过的。
渐走渐深,他的心却沉得更厉害,虽然他没有看见主公的尸体,却看到了地上有一滩血。
血并不多,但这个地方却是弟子们所禁止前来的,因此这必然是主公的血。
不可能是别人的,因为血迹向前蔓延着,一直滴到墙前为止。
这表示受伤的人到这儿来过,然后就消失在这堵墙之后。
铜驼忍不住跪了下来,只有他一个人明白,这堵墙之后是什么。
因为老人曾经将他一个人带到这几来过,而且指着一个不太明显的按钮道:“铜驼,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就到这儿来找我。如果我因为种种的原因,或在别地方,你要记住,一定要把我送到这个地方来。”
铜驼当时没有问什么原因,他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因为每次迁徙搬家,主公总是要他背负着一个箱子,一口大而沉重的箱子。
到了一个地方,一定布置一间密室,把这口箱子郑重地藏进去。
箱子里面放的是什么,只有铜驼知道,因为他曾经帮主公布置过密室,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地捧出来,供放到固定的地方去。
那些东西在别人的眼中是一钱不值的,若是被胆小的看见,还会吓一大跳。
那只是一个个的骷髅头,一共有十二具之多,每一具上都写了些奇怪的文字。
那是天竺文,看得懂的人很少,而铜驼却是很少的人中之一。
他原是天竺人。
他认识那些文字,只是一个个的名字而已,这些隆重携带的头骨,都是魔教历代教主的名字。
这间密室被视为圣地,因为它是魔教历代祖师的殿堂,但是只有死了的人才得列名其中。
没有人知道这间密室,除了主公之外,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血迹到此而终,证明有人进入了密室,那自然也不会是别人。
铜驼跪在地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然后才按了一下嵌在两块石板中间的一颗小石子。
于是他跪着的地方移动了,向前转去,转到墙边。墙上自动开了个洞,让他转进去,然后又合上。
里面很黑,很闷,铜驼很久之后才能习惯其中的黑暗,然后他摸索到一个角落,摸到了放在那儿的火石,点着了一盏油灯。
这盏灯是他们从天竺带来的,灯油也是。点着之后,灯焰是绿色的,碧绿的颜色。
照在那一间间如同神龛般的空格上,照在那一具具毗牙咧嘴的骷髅上,显得特别狰狞,铜驼慢慢地找过去,找到了最后一格,那儿原是空着的。
每一任教主在接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这殿堂中替自己造一个贮骨之所,也可以说是贮放头骨之所,因为殿堂中只供奉着头骨。
殿堂中不准有第二个空格,这表示魔教的教主必须要死了,才能由第二人接替。
殿堂中也不准有任何一个缺位,哪怕是只做了一天的教主,也必须要有他的位置。
所以在魔教历任的祖师中,有几位是被自己的人篡位而弑杀的,却仍然要把头骨贮放进殿堂中。
这是必须遵守的规定,记录在魔教经典的第一篇上,绝不容违反。
铜驼终于看见老人了,跌坐在他的那格空位上,全身都发出了碧绿的光芒,却显得那么庄严、那么安详。
铜驼跪了下去,带着无比的虔敬,却没有哭泣,更没有流泪。
魔教中的人是不准流泪的,他们一生中只准流一次,无论男女都是一样。
那一次流泪也不是用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魔教中的死亡不是悲哀而是一种欢乐,极大的欢乐。
正因为他们面对着欢乐的死亡,所以魔教的弟子才会个个如此地勇敢,作战时无惧于死亡,因为他们心中的信仰就是无惧于死亡。
每一个教徒都是以笑容去拥抱死神。
“铜驼,你居然能赶了来,使我很高兴……”
声音很平静,使铜驼几乎高兴得跳起来:“主公您没有死?”
老人在空格中笑了一笑:“我已被人一剑洞穿咽喉,必死无疑,只是忍死须臾,要交代一些事。真高兴你赶来了,还来得及替我送终。”
铜驼急问道:“主公,是谁?那是谁?”
老人道:“没有人,除了我自己愿意。你想谁还能一剑洞穿我的咽喉?”
“主人是自……”
“当然不是自杀。我还不想死,但是在那个情况下,我如果不受那一剑,就无法留到现在了,更无法保全我首级,得到一个庄严的死亡了。”
“对方是谁呢?”
“铜驼,你应该知道是谁,否则你就不配为本教的长老,冤枉跟了我那些年了。”
铜驼顿了一顿才道:“是那匹夫,那怎么可能?”
老人轻叹了一口气:“我们都认为他不可能,实在是轻估他了。这是我们犯的一个很大的错误。人生一世中只能犯一个大错,我在三十年前犯了个大错,是没有能认清天美;二十年前又犯了个大错,是没有认清金狮他们。我已经连犯两次大错,早就该死了,何况又犯了第三个大错,还能不死吗?”
铜驼无声,倒是老人又问道:“你们失败了?”
“是的。我们还没有出山,就遭到了五大门派高手的伏击,只逃出了主母跟属下两个人。”
“哦?主母呢?”
“她到主公告诉她的地方去了。”
老人笑笑点点头:“很好,她是个很冷静、很能干、很伟大的女人,把她的一生都给了我,帮了我不知多少的忙。我这一生中虽然认错了三次人,但也幸好认对了三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丁鹏,还有一个就是你,有你们这三个人的补偿,使我这一生总算没有失败得太厉害,可以毫无愧疚地在这殿堂中安歇了。”
铜驼没说话,他在极度的感动中。老人是他心目中的神明,而他居然也能在神明的心目中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这已经值得他奉献上这一生一世了老人又问道:“主母有没有要你跟他一起去?”
“有的,可是属下坚持要先回来看一下主公。”
“你太痴了,还比不上一个女人,不过也难怪,是很少有人能及得上她的,我也不如她甚远。主母没有再叫你去找她吧。”
“是的,她要属下侍奉丁公子跟小姐去。”
“很好,这样对你也好。丁鹏这孩子身边也该有个像你一样的人,否则他太孤单了。”
老人的神色忽转庄重:“不过你到了那儿,别说出这儿的事。”
“为什么?难道主公还容忍那鼠辈下去?”
老人笑了一笑才道:“是的,我不但要容忍他,而且还成全了他,我把魔刀之诀传授给了他。”
铜驼吃惊了,他是很少会如此惊惶的。
“主公,为什么?究竟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本教虽没有私人的报复,但是本教也有一条金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对于那些意图消灭本教的人,我不能轻易放过。我要以本教的刀,假他的手,来对付那些人。”
“他行吗?”
“我知道他行。做这件事,他比丁鹏还行。”
铜驼不再抗辩了,主公的决定永远是对的。他只担心地问道:“可是以后呢?”
“他虽然得到了本教的刀法,却不是本教的人,他的刀也永远不如丁鹏的。总有一天,他会一分两片死在丁鹏的刀下,就没有以后了。”
铜驼默然片刻,脸上现出了尊敬与佩服道:“主公算无遗策,这次总算找对了人。”
老人笑了一笑,然后轻松地道:“铜驼,这个地方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因此,本教的道统也全靠着你来维持下去,你必须活下去,活着等下一个人来,把一切都交下去。”
“主公没有交代主母吗?”
“没有。她只管领着下一代的弟子出来,最重要的交代全要靠你了。”
“属下交给谁呢?主公可否先指示一下?”
“不必。我也无须先作预示,因为我并没有指定继传的人选,不过你放心,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本教的每一任教主都是天生的,只要一到时候,他自然而然地会脱颖而出,光芒万丈。”
铜驼又默然了。老人道:“我的时候到了。”
铜驼不禁犹豫,老人怒声道:“快!别作妇人之仁,误了我的兵解成道,而使我抱恨终生。”
铜驼终于叩了一个头,然后在身边取出一柄小刀。刀身映着绿光,发出了妖异的绿芒。
接着他伸手一挥,老人的头离开了身子,飞起在空中。铜驼接住了首级,老人的尸体已从空格中落了下来。铜驼没有去管那无头尸体,似乎那不是他主公的一部分,他只恭恭敬敬址捧着头颅,安放在空格上。
老人的眼睛这才闭上了,嘴角泛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居然吐出了最后五个字:“谢谢你,铜驼。”
只有一颗头颅,居然还能保有生命的能力。
这现象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准会吓得半死,但铜驼却认为很自然。
老人是他的神,神是无所不能的。
现在他要去实践神赋予的使命了。

 

 

第三十一章、神刀传人

当铜驼出现在丁鹏与青青面前时,的确使他们大大地吃了一惊,因为铜驼居然脱掉了他终年不离身的铜甲,拘偻着腰,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一样,完全不是他昔年威武之状,甚至连身材都好像矮了很多。
最吃惊的是青青,她知道若非有了很大的变故,铜驼是绝不会离开他的主人的。
可是她居然很沉着,在接受铜驼的问候之后,还是很从容地问道:“铜叔叔,是爷爷叫你来的?”
铜驼点点头。青青再问道:“你准备耽多久?”
铜驼略一迟疑才道:“主人吩咐属下来侍奉丁公子与小姐,不必回去了。”
青青的脸色一黯,她当然明白只有在一个情形下铜驼才不必回去了。她万分不情愿地要证实这个消息,但仍然忍不住问道:“爷爷可是大道已成了?”
铜驼擦擦眼泪道:“是的,主人大道已成,脱体飞升了。”
丁鹏忍不住问道:“青青,你们在说些什么?”
青青道:“这是道家修炼的境界……”
丁鹏道:“我知道,脱体飞升是道家羽化登仙的境界,爷爷是否已经成仙了?”
青青哽咽地道:“是的。爷爷九转功成,已经由狐道而转入仙道了。”
丁鹏神色也是一黯道:“丹成飞升,这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你们又何必如此难过呢?”
青青强颜为笑道:“是的,爷,这应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灵狐得道成正果的不多,爷爷总算是熬出头了,只不过从此仙凡路隔,再见无路了。”
丁鹏忽然转向铜驼道:“铜前辈……”
铜驼连忙道:“属下不敢当此称呼……”
丁鹏道:“我这儿既非什么门派,我也没参加什么帮会,你这属下两个字也用不上。”
铜驼道:“老奴是奉命来侍候公子的,公子就以铜驼的本名为称呼好了。”
丁鹏想了一下道:“好吧!铜驼,我知道你是个很拘谨的人,因此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想问你一句话。”
铜驼道:“请公子吩咐。”
“铜驼,你先考虑好,我的问话一定要听确实的答案。你如果不知道,就回答不知道,但若是知道的就不许隐瞒。”
铜驼不禁有些迟疑,望着青青。青青鼓励他道:“铜叔,爷对您很敬重,不会使你为难的。”
铜驼道:“是,老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丁鹏点点头道:“好!我听说在遮马谷口,五大门派的高手联合伏击,杀死了很多人。你知道这件事吗?”
铜驼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低声道:“老奴知道。”
“那些被杀的人,跟你的关系很深吗?”
铜驼诧然地望着他,半晌后才道:“亲如兄弟,情同家人。”
丁鹏点了一下头,然后又道:“我听说天狐修炼必须要经过兵解才能够脱体飞升,若是经由雷火天劫,就会形神俱灭了。”
铜驼有点莫知所借地道:“是的,是这样的。”
丁鹏道:“那么老爷子是经由兵解的了?”
铜驼只有点头道:“是的。”
丁鹏的声音突转凌厉道:“谁?是谁下的手?”
铜驼略顿一顿才道:“是老奴。”
这个答案不仅使丁鹏感到很意外,连青青也难以相信,道:“铜叔,怎么会是你呢?”
铜驼跪了下去,哀声道:“的确是老奴,因为那时天劫将临,老奴只有下手帮助老主人兵解升天。”
丁鹏道:“好!我相信这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下,你才会如此做的。”
铜驼情不自禁地道:“是的,老主人神威盖世,谁也无法使他老人家折败的……”
这样一说,他口中的那位老主人就不像是升天的炼狐了,但是丁鹏却好像是没有注意这一点,轻轻一叹道:“这就好。我得到的消息却是说他老人家死于柳若松之手,这不但使我难以相信,更使我万分内疚。”
铜驼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公子,您怎么知道的,这是谁告诉您的?”
丁鹏接道:“我知道柳若松绝不是个安分的人,也绝不会乖乖地投在我的门下,所以我虽然饶过了他,却也没有放松过对他的注意,整天都有个人盯住他。那人知道他到过遮马谷,也看到了遮马谷外的厮杀……”
铜驼愕然道:“原来公子一切都知道了。”
丁鹏一笑道:“是的,我只是派了一个人盯紫柳若松,却知道了天下绝大的秘密。”
青青忍不住道:“那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他还知道什么?”
丁鹏道:“这个人的武功不高,但是他的轻功与盯梢的本事却是天下第一。我给了他三千两金子,托他在三年之内盯紧柳若松,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结果那个人就告诉了我这么一件大消息。”
顿了一顿,青青道:“爷,看来你一切都知道了。”
丁鹏道:“是的,当我重人江湖,以手中一柄神刀震惊天下时,我就知道你不是天狐,因为天狐只是人们的想象,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
青青道:“在北方,狐仙之说非常灵异,而且相信为人也很多,传说狐仙显灵的事也很多。”
丁鹏笑道:“的确,柳若松在前一阵日子也确信不疑,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已经是超越了人的能力范围,只有神迹两个字才能解释,可是我却知道一切都是人为的,所谓神通,不过是银子的法力而已,只要有钱,买通他家里几个人,不难做到使他家中鸡飞狗跳,疑神见鬼……”
“那时你已知道我不是狐了?”
了鹏笑道:“不错。你若真的是狐,你可以运用法术做到那些的,用不到再浪费银子去买通人捣鬼了。”
青青笑笑道:“我也知道那个谎言说得并不高明,你迟早会拆穿的,只是没有想到那么早就被你拆穿了。”
丁鹏一叹道:“我虽然早已知道了你伪装炼狐的秘密,但是我却希望你是真的狐……”
“为什么?难道你喜欢娶一个狐妻吗?”
“那倒不是。你若是狐,我们就可以找一个地方,远避人世修炼去了。”
青青道:“现在也可以,我们仍然可以找一个隐僻的地方,远离这个尘世。我当初托言为狐,本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丁鹏摇摇头道:“现在不可以,太迟了。”
“为什么?”
“因为你爷爷把他的刀传给了我,把他的刀法也传给了我……”
青青连忙道:“爷,你误会了爷爷的意思。他把刀法传给你,只是因为你的资质绝佳,可以发挥那套刀法的精辟所在;把刀传给你,是因为必须此刀才能发挥得刀法的精要,并没有别的意思与要求。”
丁鹏一笑道:“我知道。”
“因此你并不需要为他做什么。”
丁鹏道:“我也知道,可是别人却不这么想,他们认识这柄刀,也认识这套刀法。”
“别人是谁?”
丁鹏道:“以前是金狮、银龙、铁燕以及五大门派的人,他们认为我是你爷爷的传人……”
“这个,你可以加以说明……”
“青青,你别傻了,谁会相信我的解释?最好的说明就是挥出一刀,而一刀挥出后也不必说明了。”
青青默然片刻才道:“爷,你已经知道我们的出身了?”
丁鹏点点头道:“是的。虽然我以前江湖阅历太少,不知有魔教的盛名,但是现在也该知道了。”
“你对魔教的看法如何呢?”
丁鹏道:“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自然不知道。我出道时,魔教已经停止活动了。虽然别人说魔教作恶多端,但是我只看见魔教的弟子受人迫害;虽然别人说魔教中人全是心地邪恶、手段狠辣之徒,但是我所接触到的人,却都是忠心耿耿心地善良的……”
铜驼万分感动地道:“谢谢你,公子,谢谢你。”
丁鹏默然片刻才道:“老爷子把他的刀法传给了我,把他的刀传给了我,只因为我是他的孙女婿。”
铜驼道:“是的!主人在仙去前还一再声明,公子与魔教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主人早已把小姐也从教中除名,现在连老奴也都除了名,不算是魔教中人了。”
丁鹏道:“但教主是我的祖岳,多多少少和我还是有点关系的。”
“主人却只希望公子使那套刀法与那柄神刀得以不朽,此外就别无所求了。”
“他虽对我别无所求,我却不能不做点事。”
“公子要做什么?”
“我还要弄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呢?”
“谢小玉跟魔教的关系。她虽是谢晓峰的女儿,但是她有很多手下,包括以前叛教的长老金狮、银龙在内,都听她的指使,无疑的,她跟魔教是有密切关系的。”
铜驼沉吟良久才道:“她是谢大侠与天美宫主的女儿。至于谢大侠与天美宫主如何结合的,老奴就不清楚了。”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好了。”
“是的,那是很长的一段故事了,天美宫主原名孙杏雨……”
“刀上所刻的‘小搂一夜听春雨’就是指的她了?”
“是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又是绵绵春雨的季节。
铜驼来到丁家已经三年了。
这三年过得很平静,但也有一些很值得庆幸的事,最重要的一件就是青青生了两个儿子。
一对白白胖胖的双生子,现在已经是一岁。
在满周岁的那一天,丁府热闹极了。各地的江湖人,有名的或是不太知名的,都前来祝贺。
丁鹏居然一反以前偶做的常态,很和气地出现在那些人面前,谢谢大家的祝贺。
席问,有一个很通俗的仪式——抓周。
那就是把很多具有代表性的东西放在一个盘子里,让那两位小宝贝去抓。
一岁的小孩子自然不懂得什么选择,只是随着自己兴趣随意去抓。
抓上的第一件物品,据说可以预卜这孩子的将来。
如果他抓的是一把金算盘,他将是个成功的商人。
如果他抓的是一颗官印,将来就一定会是个大官。
《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在抓周时首先抓起的是一盒胭脂,因而才换来一生的情牵孽缠。
两个小家伙抱出来了,又白又胖,十分天真,嘻嘻哈哈的,一点也不怕生。
抓周的盘子也端上来了,里面放了很多的经过大人精选的东西,但是有一件却是大家感到十分诧异的。
那是一柄连鞘的刀,黑黑的刀。
是丁鹏那一柄威震天下的神刀,刀上刻着“小楼一夜听春雨”的诗句,一把令天下人怵目惊心的刀。
刀放在盘子里,犹自透出逼人的杀气。
兄弟俩在盘子前看了一阵,然后不约而同地同时伸手去抓那柄刀。
盘子里放着那么多的好玩东西,他们都不屑一顾,却同时看中了那柄刀。
老大抓住了刀柄,老二抓住了刀鞘。两下一争,锵然一声,刀脱鞘而出,刀抓在老大的手中。
四周的客人“啊”的一声惊呼。
只有丁鹏笑嘻嘻地道:“很好,你们倒很识货,而且也作了最好的选择。”
他走上前,从老大手中取下了刀,顺手在孩子的两肩点了两指。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青青吓白了脸,连忙出来,抱起了孩子,可是孩子的双手已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她急声问道:“爷,你这是做什么?”
丁鹏道:“没什么。我只点残了他双手的筋络,绝不会影响到他的发育,只是他这一辈子都不能练武了。”
青青哽咽着道:“爷,孩子还小,他不懂什么,你就是不让他练武。也不必如此呀。”
丁鹏道:“我并不反对孩子练武,但他选的是一柄没有鞘的刀,锋锐不藏,是乃必凶,所以他不能继承这把刀,刀是老二的。”
青青一向都是柔顺的妻子,这时候,她对丁鹏的态度更尊敬了,肃然道:“爷说得是。”
丁鹏把刀归回鞘中,然后道:“铜驼。”
铜驼手中抱着老二,恭敬地道:“老奴在。”
丁鹏道:“昨天有人才找你,是不是你要走了?”
铜驼嗫嚅地道:“那只是……只是……”
丁鹏道:“没关系。我知道是老夫人派人来找你,她那儿的弟子已经学成了,要你去帮忙。”
铜驼见他说出来了,只得道:“老夫人带了一批新出道的弟子,人手不足,要老奴去帮她一下,但老奴因为未得公子允准……”
丁鹏道:“好,我这儿也没事,你就去吧。”
“谢谢公子。”
丁鹏道:“别谢我,还有事情要麻烦你呢。你把这柄刀带去,也把老二带去。他是青青的骨肉,应该有资格继承老爷子的事业,我想老夫人也不会反对的。”
铜驼不知所以。丁鹏又道:“这件事我虽然决定得太鲁莽,但是老爷子再也没有后人了,而且魔教的神刀也在我手中,我大概也可以作一半主的。从现在开始,这孩子就是魔教这一代的教主了。他在十八岁之前,由老夫人跟你监护教养,十八岁之后,由他正式继任……”
铜驼感极跪下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他太激动了,声音已嘶哑,语不成声。丁鹏拉了他起来道:“别说这种话。我受岳家的栽培,深感无以为报,这是我唯一可尽的心意。老二的资质都跟我小时一样,我相信他可以担当这一责任的,不过你还要好好地督促他、管束他。”
铜驼连连地叩头道:“是!是!老奴定然不负所托。”
丁鹏道:“两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有取名字,我就是在等待着今天作个决定。虽然这个决定有点草率,但完全是由着天意,也许是老爷子在天之灵冥冥中作的决定,你可以把这情形告诉老夫人。”
“是的!”
丁鹏又道:“你也可以去告诉老夫人,魔教可以复起,不必怕人阻碍,一切都有我。不过我只能负责到这孩子成年,等他十八岁后,我就完全撒手不管了。我已经叫阿古和小香备了车在后门等候,你现在就走吧。”
“是的!不过公子,这柄刀少主现在还用不着,还是留在公子身边吧。”
丁鹏笑笑道:“不必了,你带去好了,走吧。”
铜驼又叩了一阵头,抱着孩子,带了刀,由后面走了。丁鹏这才对座中群雄道:“来!来!大家坐下来喝酒。各位盛情而来,丁某非常感谢,但是谁要想在终席前离开,丁某就少不得要得罪了,因为铜驼长老刚带了魔教少主离开,我不希望有人去追踪他们。”
举座肃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丁鹏带笑举杯,逐座敬酒。
敬到一张桌子时,忽然发现少了两个人。
旁边一个汉子道:“他们两个人刚才去方便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丁鹏只笑了一笑,忽然取出一把小匕首,然后随手在椅子上扳下了一条椅腿。
就在庭中,他用匕首慢慢地削那条椅腿。
这个举动使大家很诧然,看着他把一条圆圆的椅腿勉强削成了一把刀的模样。
就在这时,有两条人影悄俏地由庭侧向外走去。丁鹏含笑地转出去,拦住他们面前道: “二位要走了?”
二人脸色霍变,双双同时出剑刺向丁鹏。这两个人虽是名不见经传,但他们双剑出手,声势之烈,绝不在当今的名家之下。
以剑道的标准而言,他们绝对可以排名在当今前十名高手之内,而且他们的剑也都是精钢所铸的利器。
丁鹏手中只有一把刀,一把木削的刀。
他就用那柄木刀轻轻地一挥,“叮叮”两声,两柄精钢长剑都断成了两截。
那两个人还朝前冲了十几步,然后每个人都齐中间分成了两片倒下。
一如那柄神刀造成的结果一样。
丁鹏轻轻地抛下了手中的木刀,一叹道:“谢晓峰在十年前就已经弃剑了,我到今天才能丢开那柄钢刀,还是要用木刀。比起他来,我还是差了一大截,惭愧!惭愧!”
小香跟阿古回来了。丁鹏跟青青正在屋子里逗弄着他们的孩子丁克文。
小香进来后,跪下来隆重地叩了三个头。丁鹏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了?忽然行起大礼来了。”
小香道:“这是老夫人命婢子代她老人家向公子叩谢的。”
丁鹏连忙起立道:“这怎么敢当?你这孩子简直是开玩笑。”
小香道:“老夫人说理应如此,而且她说这也不是她个人的谢意,而是魔教列代祖师的谢意,谢公子使得魔教的血胤得以延续。”
丁鹏想了一下道:“奶奶好?”
“老夫人很好,抱着少主又亲又笑,像是年轻了十岁,整天都合不拢嘴。”
青青道:“他们那个地方安全吗?”
小香道:“很安全。现有男女年轻弟子各五十名,男的练刀,女的学剑,铜长老试了一下,一对一,大概可以维持个平手。”
丁鹏道:“哦?想不到他们会如此了得。照这实力看来,自保是够了。那儿的地势如何?”
小香道:“是一片湖心的小岛,四面都是水。”
丁鹏一皱眉道:“这不妙,虽有湖水之险,仍然无法阻住敌人。何况在岛上的人,往往因为有天险阻隔而生了懈怠之心,忽略了警觉性。”
小香道:“婢子也向老夫人提示过这一点,铜长老说他会立刻注意,把戒备网扩展到湖岸四周去。”
丁鹏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不过再严密的戒备,也是挡不住有心的敌人。”
小香道:“铜长老说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但是老夫人反对,她说往事可资为鉴,魔教为了保存传统而求生存,今后将成为武林一派,不可再掀起杀孽。”
丁鹏轻叹道:“只怕别人不那么想。”
小香道:“老夫人说一切尽其在我。魔教不为侵略而战,但是为了求生存,自卫而战时绝不退缩。”
丁鹏点点头,然后又道:“你在回家的路上,没碰见什么麻烦吗?”
小香想了一下道:“没有,很平静。”
“这倒是难以相信的。我以为至少会有人想拦住你们,逼问一下你们的去向的。”
小香道:“婢子也以为如此,可是的确没有人,虽然婢子感觉上一直有人跟在后面,但是却始终没有人出头拦截过。”
丁鹏点点头道:“也许是对方自感人手不足吧,要想拦住你跟阿古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才说到这儿,窗外一阵拍羽声,接着一头白色怒目的健鸽飞了进来,停在丁鹏的手上。
那是丁鹏自己所建的通讯系统,家里的人都不加过问,他拆下鸽子脚上的小圆筒时没人敢走过去。
丁鹏看完了纸条上的报告,才一笑道:“小香,你虽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但是在你们回程的路上,至少有四十名高手被狙杀在途中各隐秘之处。”
小香微微一惊道:“会有这种事?婢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被狙杀的都是行动的老手,他们的藏身之处更是隐秘,你不可能发现的。”
“那是些什么人呢?”
“是分隶属五大门派的好手,但以崆峒、峨眉两派的居多。他们的目的就是拦截你们。”
“那又是什么人把他们狙杀的呢?”
丁鹏道:“那是一批蒙面的杀手,身份不明,不过我已经知道是谁派出去的了。”
“谁?”
“柳若松的手下。这家伙我知道他已经不甘寂寞,静极思动了。青青,我们也该出去活动活动,在家里一耽就是三年,人都变得懒散了,再不动,许多老朋友都会忘记我们了。”
青青没有说话,她对丁鹏的话,从来都没有反对过。

第三十二章、尾声

青青坐在车中,丁鹏坐在她的对面,阿古驾着车。丁鹏的手中在把玩着一柄刀,一柄很好看的刀,上面雕着山水、美人、车马、云麾等等。
这是一幅美人出跸图,图上的人物凡一百四十三,马匹凡一百零九,车辆十六,云麾、车盖、仪仗等不胜详记。总之这些东西如果放大成为真实的,那就前后安排上个十来里,如果变成图画,裱上手卷,也得绵延十几丈长,然而现在却只刻在一柄刀上。
一柄三尺半长的刀上。
画与雕刻都出于名家手法,形态逼真,各具神情,这应该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它的确是的,因为丁鹏是以十万两黄金的代价,从一个收藏家手中买下来的。那个收藏家曾经得罪了黑道上人物,纠众前来寻仇,幸亏丁鹏及时解决了他们全家的危难,而且还尽歼对方,使无后顾之忧。
有着这么大的恩情,花了这么大的代价,那位主人仍然感到十分勉强。
因为这是一件艺术品,一件使人一见就喜爱、宁愿饿死也不愿出卖的那一类东西。
一种活着不肯易手、死了却不忍带走的奇珍。
丁鹏要它,却因为它是一柄刀,一柄很杰出而又很珍奇的刀。
但是这柄刀虽有一个很珍贵的匣子装着,却没有刀鞘,因为它是供人欣赏的。
刀是凶器,这柄刀能杀人吗?
那答案是很奇妙的,哪怕是个三岁的小孩子也知道这柄刀不能杀人,连只鸡都杀不死。
可是这柄刀的确杀过人,而且杀死了几百个人。它杀人不在它的锋锐,而在它的价值。
谁拥有了它的消息传出后,立即就有数不清的人前来求售,请求一见,巧取豪夺,终至为它家破人亡。
现在丁鹏要这柄刀,也是用来杀人,不过这次却是用它的锋锐了。
丁鹏所以要选上这柄刀的原因,因为它也是一柄弯刀,圆月形的弯刀。
他把玩了很久,还是不忍放下。小香蜷在他的脚前,也在欣赏那柄刀,这时才忍不住问道:“公子,你真要用这柄刀去对敌、杀人?”
丁鹏笑了一下道:“是的,原有的那柄神刀给铜驼带去了,我想老夫人用得着,而我是使刀的,手头总要有柄刀才行。”
“公子,我实在不懂,公子即使已经功力通神,但是没有了那柄刀……”
丁鹏点头道:“没有了那柄刀,我只能发挥出六七成的威力。那至杀至威的刀法跟那柄刀是连为一体的,如果我用那柄刀,可以发挥到十二成的威力。”
“我们出来是去帮老夫人的忙的。”
“不错!各门派以及天美宫主的手下都出来了,他们绝不会放过老夫人他们的。”
“那些人的武功高吗?”
“听说很高,尤其是天美宫主的手下很有一些能人,现在都发给了谢小玉。那个女孩子心狠手辣,我们若不去接应一下,老夫人就有麻烦了。”
“公子,我们既然是去接应老夫人,而且对方的武功又高得出奇,您怎么反而把神刀给送走了呢?”
丁鹏一笑道:“神刀在我手中,已经是天下无敌了,人家还会跟我对敌吗?”
小香摇摇头道:“大概不会有,自从银龙被杀之后,大概已经没人跟您动刀了,据说银龙长老已是当世第一用刀的高手。”
“这就是了。我带着刀,没有人敢跟我动手,却又怕我去找他们,于是他们就会运用一切的阴谋诡计来对付我,使我防不胜防,所以我带着那柄刀,反倒会增加祸害而不见其利处。”
“这倒是,但是您用这柄刀也不能退敌呀。就是那位金狮长老,差不多也有了七成火候。”
丁鹏笑道:“是的,他跟我徒手时所能激发的威力差不多,可是我有这一刀在手,他就不如了。”
“这柄刀不能增加您什么威力,婢子已经仔细地看过了。它只是很好的黄杨木,木质脆而硬,如果遇上了坚利之物,它一碰就会折断了。”
“这正是我需要的。”
“公子,婢子还是不懂。”
“傻丫头,你的脑筋还是太死了一点。如果你手中有一柄刀,你会对它砍下去吗?”
“不会,我实在不忍心毁了它。”
“这就是了。对方看到我手中的刀时,先生了不忍之心,出手必会因之延误,而这一延误,就将成为我的先手之机。”
“公子真是好心计、好算计。”
丁鹏微微一笑道:“我不想做英雄,更不在乎虚名,我只是想活下去。为了活下去,我不在乎使用任何手段。”
“假如只为活下去,公子根本就无须出来。您坐在家里,谁敢来找您的麻烦呢?”
丁鹏哈哈一笑道:“小香,你是很聪明的人,怎么又说傻话了?你以为我足不出户,别人就会放过我了吗?像爷爷躲了他们多少年,仍是没躲过。”
“公子您的情形跟老主人不同。”
“一样的。金狮他们心心念念要找到爷爷他们加以杀害,不是为了仇恨,也不是怕爷爷找到他们报复,而是为了内心的恐惧。”
“内心的恐惧?”
“是的,也可以说是他们害怕自己!”
“自己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你还小,所以不懂,等到你入世较深,就会懂了。假如你做了对不起人的事,或是你有了野心,你就会坐立不安。”
“我懂了,金狮他们因为是对老主人有所愧疚,所以才要杀死他。”
“是的。还有就是有野心的人,像我现在一样,即使躲起来不见人,可是有些学刀的人,或者是武功练到差不多的人,还是会找上门来,想要击败我而成名。”
“这么说来,世上就没有真正的平静了?”
“这倒不然。要想平平静静地过,一生并不难,只要不学武,不成名,像那田中的农夫、山上的樵子,默默无闻,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在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平平静静的。”
小香点点头,忽又问道:“那些人似乎并不快乐?”
丁鹏叹了口气道:“矛盾之处就在此。我们视平静为乐,他们却羡慕我们此刻的怒马香车。这世上的苦与乐是很难说的,所以我必须出去,把那些可能来破坏我生活的人找到,先把他们打倒下去,那样至少就有一段时间的平静了。”
“只是一段时间?”
“是的,一入江湖就永无宁日,最多只有一段时间而已。等另一批新的风云人物出来,又会为了同样的原因来找我的。”
小香也不禁一声叹息。只有青青,她的神情十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听,只低头注视着丁鹏身边摇篮中熟睡的婴儿,仿佛那寸是她所有的世界与一切。
车子忽而停了下来,丁鹏没有下车,只是问道:“阿古,什么事?”
阿古没有回答。丁鹏撩起车窗,但见阿古跪在地上,面前吊着一个老人的尸体,铜衣铜甲,那人是铜驼。
铜驼是被一根绳子绑起来,再吊在树上的。阿古哭得很伤心,虽然没有声音,却成串往下抛泪珠。
丁鹏也下了车,慢慢地走到树前,把铜驼放了下来,解开绳子,铜驼的身子散成了两片。
他是被刀劈成两片的。青青与小香也下来了,默默地跪在尸体前。
只有丁鹏还在仔细地看着尸休,片刻后他才宣布道:“是柳若松下的手。”
青青一怔道:“爷,你没有弄错吗?”
“我想不会。这一刀劈得如此之准,深得其中诀窍。现在活在世上的人,只有两个人能劈得这么准,一个是我,一个是他,因为只有我们两人才是得到真传。”
“柳若松已能到了跟爷一样的境界了?”
“没有,他还差得远。我如出手,铜驼活着也逃不过这一刀,他却只能在死的铜驼身上留下这一刀。”
“他是先害死了铜叔叔再下手的?”
“是的。铜驼真正的死因是中毒,他是被毒死的,所以尸体上没有血。”
“为了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夺取那柄刀。”
青青等了半天才问道:“孩子呢?”
“孩子没有死,柳若松不会做这种傻事。留下孩子,还可以用来威胁我。”
阿古站了起来,朝丁鹏比了一下手。丁鹏一叹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但是报仇的工作却不用你去做。柳若松手中有了那柄神刀,就不是你能对敌的。”
阿古还要比手势。丁鹏道:“把铜驼抬起来,放到车上去,然后我们找他去。”
阿古抱起铜驼,而且还用绳子捆好。丁鹏抱起车中的孩子道:“走吧,我知道前面五十里处有座庙字,把铜驼在庙中先安置下来。”
小香要过去接他手中的孩子。丁鹏道:“我来好了,这一路上颇多凶险,你的功力只有自保,无力照顾一个孩子的。”
小香果然退后了,她知道自己的本事,如果路上遇到了攻击,她的确没有能力去保护一个孩子的。
在他们步行到慈云寺的路上,他们一共遇到了七处拦截的人。
那都是一些不出名的江湖人,然而武功却高得出奇,动手的时候一哄而上,而且也不按什么江湖规矩,刀剑暗器齐来。
他们只有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子,不但帮不上忙,还要牵住一个人。
幸好丁鹏自己抱住了他的儿子,他只用一只手握着那柄价值连城的木刀。
然而这些人却大部分是倒在他的木刀之下。
阿古的长鞭也杀死了几个,可是他自己却负了伤,左臂被打断了骨头,那是被一把厚背刀砍的。
他的一身气功已经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可是那砍伤他的无名汉子却只砍了一刀。
就只一刀,却使他痛彻心脾。他听见了自己的骨折声,也听见了对方的骨折声,那是他的长鞭卷住了对方的颈子,活生生地将颈骨勒碎的声音。
慈云寺的老方丈是丁鹏知交,他收下了丁鹏所捐赠的大批香资,也答应了收殓铜驼的工作,然后口念佛号,送他们上了车子。
因为他从每个人身上,都看到了浓浓的杀气。
阿古还在询示去向,丁鹏却坚决地道:“上神剑山庄去。”
小香道:“为什么要上神剑山庄呢?”
丁鹏道:“因为我有预感,大家一定会在神剑山庄集合的。”
小香没有多问,她知道这位主人在近两年来的成就,虽然没有做什么事,却已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
丁鹏的预感似乎没有错,在往神剑山庄的途中,他们遇见了不少的江湖人,都走着同一条路,却没有人来惹他们了。
那七阵搏杀,使得他们都寒了胆。
丁鹏到达神剑山庄时,已经晚了一步,那几的搏杀已近尾声。
他们在乱尸堆中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太太,青青哭叫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咽了一口气:“你们终于来了,丁鹏的刀怎么到了柳若松的手中去呢?”
青青只摘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老太太安慰地又吁了口气:“那真谢谢你,丁鹏,谢谢你把一个孩子分给我们。”
丁鹏也屈下了一条腿:“这是应该的。”
老夫人道:“孩子落在他们手中,一定要找回来的,那柄刀就不要了也罢。要回孩子了,就上那个地方去,那儿还有二十个人。这是本教所留的唯一弟子了,等孩子长成了,再叫他夺回神刀,重振魔教。刀在柳若松手中,成就也有限,二十年后,孩子一定可以击败他,就让他风光二十年吧。”
丁鹏道:“不行!我一天都不能放过他。”
老夫人道:“柳若松虽然可杀,却替本教报了仇,杀了所有的叛徒与敌人。”
丁鹏“哦”了一声,老夫人道:“金狮、天美,还有几个门派的高手,凡是当今参与毁灭本教的敌人,全部都丧生在他的刀下。老爷子这一注倒是押准了,他用自己的刀、自己的刀法报了仇,所以柳若松虽然杀了我们不少的人,我却一点都不恨他……”
老人没有再说下去,虽然她还有很多的话,但是却已没有力气说了。
青青在哭叫声中,丁鹏把孩子交给了她,直向庄门而去。门前还有很多人在清理着尸体,都是一些年轻人,他们似乎不认识丁鹏,也没有招呼他。
直到了门前,才见到谢先生出来,迎面一揖道:“丁公子,久违了,别来无恙。”
丁鹏冷冷地道:“这儿死了不少的人。”
谢先生道:“是的!是本宅主人大展神威,清除了一些障碍。”
“主人?难道谢大侠回来了?”
“不,老主人已为出云之鹤,再也不理世事了,我说的是新主人。”
“新主人?不是少主人?”
谢先生笑道:“也差不多,因为少主人即将下嫁给新主人,重建神剑山庄,而且本庄也将改名为神刀庄了。”
“神刀庄?你们的新主人是……”
“是柳若松,柳大侠。”
丁鹏笑了起来:“原来是他呀,他是我的徒弟。”
谢先生笑道:“柳大侠虚怀若谷,仍然承认是丁公子的弟子,所以他承受公子的神刀,也是名正言顺的事。”
丁鹏道:“他还承认是我的徒弟?”
谢先生道:“丁公子是老主人的忘年知己,柳庄主成了老主人的女婿,怎么样都晚了一辈,再说艺出丁公子门下也不算丢人。”
丁鹏怒声道:“既然他还认我是他师父,我这师父来,他为什么还不迎出来!”
谢先生笑道:“来了,来了。柳庄主满身浴血,不敢冒读,他换身衣服就来。”
说着,柳若松一身罗绮,挽着谢小玉出来了,见了丁鹏,居然一拱手道:“多谢师父赠刀之德。弟子使了此刀,搏杀了方今江湖上十七名绝顶高手。”
“很好,你现在大概已经天下无敌了。”
柳若松道:“哪里,哪里!在师父面前,弟子不敢说这种话,而且还有一位神剑谢晓峰在前,不过等我与谢小玉完婚后,你们两位一个是我岳父,一个是我师父,总不会跟我捣蛋了。”
丁鹏看向谢小玉道:“小玉,恭喜你了。”
谢小玉笑笑道:“没什么。丁鹏,我是不甘屈居人下的,你又不肯娶我,我只好将就点嫁给他了。”
“他曾经杀了天美宫主。”
“是的,也杀了金狮,那是魔教门中的叛徒。他曾受魔教教主之托清理门户,这是必须做的。”
“天美宫主是你的母亲。”
“我这母亲跟我之间亲情很淡,说起来她还是魔教教主的侍妾呢。柳若松为师门大义而杀她,我自然不能加以阻止。”
“至少你也不该嫁他。”
谢小玉笑道:“我不嫁他,他连我也要杀了,我可不想死。你如替我杀了他,我就不必嫁他了。”
丁鹏转向柳若松道:“我的儿子呢?”
柳着松笑道:“在里面,那是我的小师弟,弟子会好好照应他的。”
丁鹏神色一沉道:“柳若松听好,把孩子还给我,把神刀交回,我就饶你一命。”
“那刀是师父传给弟子的。”
“我可没有这样说。柳大爷,不必肉麻了,我没教过你一天武艺,你也不必再叫得那么好听。”
柳若松道:“好,师父既这么说,弟子也不勉强了,弟子的年纪和师父本就不相衬。先前是为了有赠刀之德,弟子还不得不顾到礼数,现在这一点情份都没有了,你我还是各归各的吧。”
“把刀跟我儿子抱来!”
柳若松一笑道:“丁鹏,儿子在里面,我并不想要他,你随时都可以抱回去。至于那柄神刀嘛,我也是魔教传人,而且还立了大功,清除了所有的叛徒,有资格承受它。”
丁鹏笑道:“如果我坚持要收回呢?”
“那也容易,我是夺来的,你也夺回去。”
丁鹏道:“我知道叫你乖乖地交回是不可能的,所以早作了准备。拔你的刀吧。”
“你就用手中这柄刀跟我决斗?”
丁鹏把刀一伸,给他看得更为仔细,才道:“我这柄刀比你好看多了,而且天下人皆知其名,而那柄神刀,却只有江湖中人才知道它。”
柳若松仔细地看了一下,道:“果然是那柄出跸刀,先前听人说了,我还不太相信。你要用它来跟我决斗?”
“不是决斗,是杀人,杀死你!”
“你不是开玩笑?它能杀人吗?”
“是刀就能杀人,我已经杀了十几个了。”
“我手中拿的是天下丧胆的魔神之刀。”
“我杀的人手中都拿着武器。”
柳若松万分不信地举起了刀,而丁鹏的木刀已经劈了过来,两个人都是学过魔教“神刀斩”的,所以对那一斩的出手都很清楚,因此两柄刀几乎是成一条直线,对准着劈下来。
要想分出结果,一定先要将对方的刀劈两片,而后再把对方的人劈成两片。
柳若松出手较慢,但他手中却是百坚不摧的圆月弯刀,他有绝对的信心胜过丁鹏。
两刀相触时,柳若松忽然想起了那柄木刀的珍奇,不免顿了一顿。
这本来就是丁鹏所预期的,他所要争取的是速度。
刀与刀一触即分,木刀自然无法胜过神刀的,被劈成了两片,但是丁鹏的攻势却没断,两片木刀直下,柳若松的人分成了三片。
丁鹏从他手中取回了神刀,只说了一句话:“有些人纵有神刀在手,仍是无法成为刀中之神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