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
   —古龙
第九章、青出于蓝

小鱼儿望了巴蜀东一眼道:“这也算坏事么?…一嘿,这种坏事简直只有赶骡车的粗汉才会做的。”
巴蜀东怒道:“不错,这本算不得什么,但那沈轻虹昔年虽然丢了漂银,自己虽也失踪,但江湖中人对他的纂妇和妹妹却尊敬得很,所以……”小鱼儿摇头笑道:”无论你怎样说,假如你做的只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坏事,你还不够资格进‘恶人谷’除非……”“除非怎样?”
小鱼儿笑道:“除非你先孝敬两样希奇的东西给我。
巴蜀东道:“我来得如此匆忙,哪有什么希奇之物。
小鱼儿道:“你若没有东西,就露两手成名的绝技给我瞧瞧。”
巴蜀东气得脸上颜色都变了,怔了半晌,□着脚道:好:”他伸手一抄,便已自腰间抽出柄缅铁软刀,迎风抖得笔直,刀光闪动,“刷、刷、刷”露了叁招。
这叁招果然是他成名绝技,号称“杀虎叁绝手”,刀法果然是于净利落,又快又稳又狠!小鱼儿却摇头笑道:“这也算是绝技么……这简直和你做的事一样,完全见不得人,我看,你若想进‘恶人谷’还得另想法子。”
巴蜀东道,“还……还有什么法子?!小鱼儿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看你只有跪在地上,向我磕叁个响头,喊我叁声‘小祖宗’,然后双手将这把刀送给我。”
巴蜀东道:“这也是规矩?”
小鱼儿道:“不错,这也是规矩!”
巴蜀东嘶声道:“我……我从未听过‘恶人谷’有这样的规矩。”
小鱼儿笑道,“谁说这是‘恶人谷’的规矩?”
巴蜀东又怔住了,道:“那……那么这……”小名儿笑嘻嘻道:“这是我的规矩。”
巴蜀东气得连身子都抖了起来,突然大喝道:“好,给你!”
一刀向小鱼儿砍了下去!哪知这方才手指都懒得动的小鱼儿此刻却真像是鱼似的,轻轻一动,整个人都滑了出去。
巴蜀东这一刀虽快如闪电,却劈了个空。
“喀嚓”一声,那竹椅已被他生生砍成两半。
巴蜀东大惊,又听身后有人笑道:“我在这里,你瞧不见么?”
巴蜀东猛一翻身削去,哪知身后还是空空的,那笑声却从屋檐上传了下来,嘻嘻笑道: “别着急,慢慢来,我在这里。”
巴蜀东气得简直快疯了,正待再扑上去。
突听一人大呼道:“那边的是巴二弟么?”
一人大步奔来,只见他和巴蜀东差不多年龄,四十出头,不到五十,但身法却比巴蜀东轻灵得多。
他身子瘦长,嘴角下垂,生得一脸凶狠之相,但右边的袖子却是空荡荡的束在腰里,右臂竟已断去。
巴蜀东瞧了两眼,大喜呼道:”闷雷刀宋叁哥,你!你果然在这里!可找死小弟了…………小弟此番正是投奔叁哥来的…”小鱼儿笑道:”原来你们两把刀是朋友…”巴蜀东瞧见他,脸色立刻又变了,恨声道:”宋叁哥,这小鬼…………”话设说完,已被宋叁一把拉了开去,笑道:”二弟既来了,我就先带你见…………”小鱼儿嘻嘻笑道:”慢来慢来,你要带他走也可以,但叫他先赔我的椅子来再说…”巴蜀东怒道:”你…………”一个字出口,又被宋叁截住笑道:”自然自然,椅子自然要赔的,却不知如何赔法?”
小鱼儿笑道:”瞧在你面上,就叫他拿刀充数吧…”巴蜀东怒喝道:”这把破竹椅子,也要我宝刀…………”话未说完,手中刀已被宋叁抢了去,交给小鱼儿,巴蜀东还想说话,但宋叁却拉了他就跑两人走出很远,宋叁方自叹道:”二弟你怎地一入谷就得罪了那小魔星?”
巴蜀东又惊又奇,道:”叁哥为何如此怕他?”
宋叁苦笑道:”岂只我怕他,这谷中谁不怕他?这几年来,这小魔星可真使人人的头都大了叁倍,谁若得*锪怂怀鋈欤家姑埂*巴蜀东惊得目瞪口呆,道:这小鬼有如此厉害?”
宋叁叹道:”二弟,不是我说,你栽在这小鬼手上,可一点也不冤,你且想想,这恶人谷中可有一个好的,他小小年纪,就能在恶人谷中称霸,他是怎么样的人,他有多厉害,你总可知道了…”巴蜀东呐呐道:”不能相信,………小弟简直不能相信…”忽然看及宋叁那条空空的长袖,忍不住又道:”叁哥这…………这难道也是……………”宋叁苦笑道:”这虽不是他,也和他有些关系…”他长叹一声,俯首望着断臂,接道:”这正是他入谷那日断去的,十四年,已有十四年了,燕南天那么厉害的身手,若非我当机立断,只怕已活不到今日…”巴蜀东失声道:”燕南天?这小鬼是燕南天的………”突然惨呼一声,噗地仆倒,背后已赫然多了个碗大的血洞,鲜血涌泉般往外流了出来…宋叁大骇转身,只见一人鬼魅般人在身后,一身惨灰色的衣服飘飘荡荡,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深不见底宋叁面色惨变,颤声道:”阴………阴公,你………”阴九幽龀牙一笑,阴森森道:”在本谷之中,谁也不准提起小鱼儿和姓燕的事,你忘了?”
宋叁道:”我…………我还未来得及向他说…”阴九幽狞笑道:”你还未来得及说,我便已宰了他,你不服是么?”
宋叁身子直往后退道:”我…………我…………”身子突然跳了起来,跳起两丈高,笔直摔在地上身子虽无伤痕,但却再也不能动了!就在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此刻却站着个笑眯眯的老太婆手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笑咪咪地道:”阴老九现在怎地也慈悲起来了,这□ 方才说这一句话,你已该将他宰了的,为何到现在还不动手?”
阴九幽道:”我正要留给你…”那老太婆笑道:”留给我?我许久没杀人,怕我手痒么?”
阴九幽冷冷道:”我要瞧瞧你那销魂掌可有进步?”
那老太婆咯咯笑道:”进步了又怎样?你也想销魂销魂?”
她苍老的语声,突然变得柔媚入骨,这赫然正是屠娇娇的声音…屠娇娇笑道:”我问你,这两人方才说话的时候,那小鬼头在哪里?他可听见了么?”
阴九幽道:”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突听小鱼儿的笑声远远传了过来,笑着道:”醋坛子,皱鼻子,娶个老婆生儿子,儿子儿子没鼻子………”屠娇娇笑道:”老西又倒霉了,小鬼又找上了他…”阴九幽道:”他既在老西那里,想必不会听到…”突又听得一人笑道:”两位在这里说话,却有一男一女,一人一鬼两个加在一起,竟变成了四个,你说奇怪不奇怪…”屠娇娇头也不回,舌道:”李大嘴,这里有两个死人,还堵不住你的嘴么?”
李大嘴笑道:”死在你两人手下的,我还没胃口哩…”阴九幽道:”你倒可是也要去杜老大处?”
李大嘴道:”正是要去的,哈哈儿突然要咱们聚在一起,不知又要搞什么鬼?”
叁个人一起走向杜杀居处,但彼此间却都走得远远的,谁也不愿意接近到另外那人身体一丈之内…杜杀还是坐在角落里,动也不动…人都已来齐了,哈哈儿道:”哈哈,哈哈,咱们许久未曾如此热闹了…”阴九幽冷冷道:”我最恨的就是热闹,你将我找来,若没话说,我…………”哈哈儿赶紧拱手,截口笑道:”莫骇我,我胆子小…”屠娇娇道:”你找咱们来,莫非为了那小鱼儿…”哈哈儿道:”哈哈,还是小屠聪明…”阴九幽道:”为了那小鬼,为那小鬼有什么好谈的你们一个教他杀人,一个教他害人,一个教他哭,一个教他笑,………好了…他现在不是全学会了么…”哈哈儿道:”就因为全学会了,所以我才请各位来…”李大嘴道:”为啥?哈哈儿叹了口气,道:”我受不了啦…”屠娇娇笑道:”哈哈儿居然也会叹息,想来是真的受不了啦…”李大嘴苦着脸道:”谁受得了谁是孩子…”哈哈儿道:”如今这位小太爷要来就来,要走就走,要吃就吃,要喝就喝谁也不敢惹他,惹了他就倒霉,恶人谷可真受够了,这几个月来至少叁十个人向我诉苦,每人至少诉过八次…”” 穿肠剑”司马烟叹道:”这小鬼委实越来越厉害了,如今他和我说话,我至少要想上六七次才也回答,否则就要上当…”李大嘴苦笑道:”你还好,我简直瞧见他就怕,若有哪一天他不来找我,我哪天真是走了运了,哪天我才能好好睡一天觉,否则我睡觉时都得提防着他…”哈哈儿道:”咱们害人,多少还有个目的,这小鬼害人却只是为了好玩…”屠娇娇道:”咱们本来不就正希望他如此么…?”
哈哈儿道:”咱们本来希望他害的是别人呀,哪知这小鬼竟是六亲不认,见人就害,这其中恐怕只有小屠舒服些…”屠娇娇道:”我舒服?我舒服个屁,我那几手,这小鬼简直全学会了,而且简直学得比我自己还道地…”哈哈儿道:”杜老大怎样?”
杜杀道:”嗯…”屠娇娇笑道:”嗯是什么意思?”
杜杀默然半晌,终于缓缓道:”此刻若将他与我关在一个屋子里那活着出来的人,必定是他…”屠娇娇叹了口气道:”好了,现在好了,恶人谷都已受不了他,何况别人,现在只怕已是请他出去的时候…………”李大嘴赶紧截口道:”是极是极,他害咱们*押涣耍萌盟ズΡ鹑肆耍*现在幸好咱们联手还能制他,等到一日,若是咱们加起来也制不住他是,就完蛋了…”阴九幽道:”要送他走,越快越好…”杜杀道:”就是今朝!”
哈哈儿道:”哈哈,江湖中的各位朋友们,黑道的朋友们…白道的朋友们,山上的朋友们,水里的朋友们,你们受罪的日子已到了…”李大嘴以手加额,笑道:”这小鬼一走,我老李一个月不吃人肉…”黄昏后,恶人谷才渐渐有了生气…小鱼儿左逛逛,右逛逛,,终于逛到万春流之处,万春流将七种药放在瓦罐里熬,此刻正在观察着药色的变化,瞧见小鱼儿进来,将垂下的眼皮一抬,道:”今日有何收获?”
小鱼儿笑道:”弄了把缅刀,倒也不错…”万春流道:”刀在哪里?”
小鱼儿道:”送给醋坛子老西了…”万春流以筷子搅动着药汤,浓浓的水雾,使他的脸看仿佛有些神秘,他道:”你那小箱子呢?”
小鱼儿笑道:”小箱子早就丢了,里面的东西都送了人…”万春流道:”你辛苦弄来,为何要送人?”
小鱼儿笑道:”这些一拿来玩玩倒蛮好的,但若要保留它,可就费神了,又怕它丢,又怕它被偷,又怕它被抢,你说多麻烦…”万春流道:”好…”小鱼儿笑道:”但若将这些东西送人,这些麻烦就全是人家的了,听说世上有些人专门喜爱聚宝钱财,却又舍不得花…这些想必都是呆子…”:万春流道:”若没有这些呆子,怎显得你我之快乐…”突然站了起来,道:”拿起这药罐,随我来…”这间药香弥漫的大屋子后面,有一排叁部小房子,这叁间屋子里既没门,也没窗户…这就是万春流的病房…”万春流在这些病房中时,谁也不会前来打扰,因为他们其中任何一人,自已都有睡到这病房中来的可能…没有灯光的病房,正如万春流的面容一般,显得十分神秘,角落中的小床上,盘膝端坐着一条人影,动也不动,像是亘古以来,他就是这样坐在那里的这正是别人口中所说的药罐子…一入病房万春流立刻紧紧关起了门,这病人病房就立刻变成一个单独的世界,似乎变得和恶人谷全无关系…小鱼儿神情也立刻变了,拉着万春流的手,轻声道:”燕伯伯的病,可有起色?”
万春流神秘而冷漠的面容竟也变得充满焦虑与关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黯然摇头道:”这五年来,竟无丝毫变化,我已几乎将所有的药都试遍了,我我累得很…”沉重地坐在椅子上,似是再也不愿站起…小鱼儿呆呆地出了半天神,突然道:”我今天听见有人提起燕伯伯的名字…”万春流动容道:”哦,什么人?”
小鱼儿道:”死人!说话的人已死了…”万春流一把抓住小鱼儿的肩头,沉声道:”可有人知道你听到了他们的话?”
小鱼儿笑道:”怎么会有人知道?我听了这话,立刻远远地溜了,溜到醋坛子那里去,故意大声骂了他一顿,所以我就将那柄刀送给了他…”万春流缓缓放松了手,默然垂首,:”不容易,真不容易你虽是小小年纪,但五年来,你竟能将这秘密保守得如此严密…”他抬头瞧了小鱼儿一眼,苦笑道:”这秘密若是泄露出去,我们叁个人,都休想再活半个时辰,你你要特别小心,莫把别人都当做呆子…”小鱼儿点头道:”我知道…万叔叔冒了生命的危险来救燕伯伯我我难道不感激,别人就算砍下我脑袋,我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说着说着,他眼圈竟已红了…万春流叹息着道:“说实话,我本不敢相信你的,哪知你虽然-生长在这环境里,却还没有失去良心,还是个好孩子。”
小鱼儿展颜笑道:“个鱼儿坏起来可也真够坏的,只是,那却要看对付什么人,而且,自从我知道燕伯伯和我的关系后,我就变得更……更乖了广万春流竟也展颜一笑,道:“但五年前那天晚上,你突然跑来对我说,你已知道‘药罐子”叔叔是什么人,你已知道这秘密时。
:我可当真吓了一跳。”
:。
小鱼儿垂头笑道,“对不起”万春流默然半晌,笑着又皱眉道:“你再想想,对你说出这秘密的人,究竟在谁?”
小鱼儿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我是睡在杜杀外面的屋子里。
半夜里,我突然觉得身子竟似被人抱了起来……”那时你未叫喊?”
小色鱼道:“我喊也喊不出,何况,那时我还以为是杜杀又不知在用什么花样对付我了,根本没想到是别人。
“-万春流叹道,“的确是想不到的…”小鱼儿道:“我只觉得那人身法快得简直骇人,我躺在他怀里,就像是腾云驾雾似的,片刻间,就远远离开了‘恶人谷’,万春流道: “那时你真的不怕?”小鱼儿道,“老虎我都不怕,怎会怕人”万春流喃喃道:“你以后就会知道人有时比起老虎可怕得多”小鱼儿道:“那人将我放到地上,就问我:“你姓什么?’我说“不知道。
’?侨司吐钗壹蛑焙托笊谎帐裁炊疾恢馈?万春流道“然后,他就告诉你你姓江…”小鱼儿道:“嗯,他还说我爹爹叫江枫,是被‘移花官“中的人害死的,他叫我千万莫忘了这仇恨,长大一定要找‘移花宫’的人复仇。”
万春流道,“他真的没有提起‘江琴’这名字?”
小鱼儿道:“没有。”
万春流道:奇怪,你燕伯伯到“恶人谷来,本为的是要找个叫”江琴”的人,为的也正是要替你爹爹报仇。”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耙残斫僖彩俏页鹑酥弧?“嗯……“。”
“然后,他又告诉我,有关燕伯伯的事,我想问他究竟是谁,哪知他却像是一阵风似的,突然就消失了”万春流叹道:“我知道……我知道……”小鱼儿道:“那天晚上很黑,我只瞧见他穿着一件黑袍子,头上也戴着个黑布罩,两只眼睛,又亮又大又怕人……这双眼睛我到现在还忘不了。
“万春流道:“以后你再见到这双眼睛还能认得么?”
」小鱼儿道,”一定认得的。”
万春流道:“这双眼睛不是谷中的人?”
小鱼儿道:“绝不是,谷中无论是谁的眼睛,都没有这双眼睛那么亮,屠娇娇的眼睛虽也亮,。
但和他一比,简直就是睁眼瞎子。”
万春流叹道:“此人竟能在‘恶人谷’中来去自如而他又知道这许多秘密,唉!他究竟是谁,实在叫人猜不透。”
小鱼儿道:“想必是个武功很高的人。
“…万寿流道:“那是自然,江瑚中能随意进出口恶人谷’的人,除了你燕伯伯外,我简直想不出还有几个?”
小鱼儿道:“一个都没有了么?”
万春流道:“还有的就是‘移花宫’中的大小两位官主,但这人既然要你找‘移花宫’ 中的人报仇,又怎会是这两位宫主?”
小鱼儿突然拍手道:“对了,我想起来了”万春流赶紧追问道:“你想起了什么?”
小鱼儿道:“那人是女的”万春流动容道:“女的?”
小鱼儿道:“嗯,她虽然蒙着脸,而且故意将说话的声音扮得很粗,但看她的举动,却必定是个女的…”万春流道:“什么举动?”
小鱼儿道:“比如……她头上虽然戴着布罩,但在无意中却还不时去摸头发,还有,她虽然将我抱在怀里,但总是不让我碰到她的胸……”万春流道:“她是女的,可就更难猜了,江湖中女子除了邀月、怜星两人外,我简直再也想不出有一人能在‘恶人谷’中来去自如。”
”小鱼儿道:“但总是有个人的,第一,馊巳系梦业踩系醚嗖5诙?这人对我爹爹死的原因知道得很清楚”万春流道:“想必如此!”
小鱼儿过:“第叁,这人不但知道我家的仇恨,而且,还很关心。
第四,这人的武功很高。
第五,这人必定和移花官,有些过不去。
第六,这人的眼睛又大又亮,和别人的眼睛简直完全不同……”万春流叹道:“不想你小个年纪,分析事情,已有如此清楚,,小鱼儿道:“但……但我要去找她,第一先得走出这恶人谷’,我……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呢?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放我走?”
万春流长叹道:“这就难说了,但愿……“突听外面有人大呼道:“万神医,小鱼儿可是在这里么?”
万春流变色道:“屠娇娇来找你了,快出去!”

第十章、谷外风光

一离开这屋子,两人就又变了。
万春流又回复成那冷漠而不动情感的“神医”,小鱼儿回复成那精灵古怪的顽皮小孩。
屠娇娇斜倚着门,娇笑道,“你们一老一少在干什么?”
小鱼儿扮了个鬼脸,笑道:“我们正在商量怎么害你…”屠娇娇笑道:“哎呀,你这小鬼,你们若商量着害人,也该商量如何才能做出一种最臭的药来,臭死李大嘴才是,怎么能害我。”
小鱼儿笑嘻嘻道,“李叔叔太容易上当了,害他也没意思。”
屠娇娇笑道:“哎呀,你听,这小鬼好大的口气,小心李大嘴吃了你。
“小鱼儿道:“屠姑姑来找我,究竟为的什么事?”
屠娇娇道:“你笑伯伯弄了几样菜,李大嘴弄了两坛酒,我……我烧了好大一锅笋烧肉,大家今天晚上要请你宵夜。”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为什么?”
屠娇娇道:“你吃过就知道了。”
小鱼儿摇头笑道:“屠姑姑若不说出原因,这顿饭我可不敢吃,否则我吃过,说不定立刻上吐下泻,叁天赶不了床。”
屠娇娇笑骂过:“小鬼,好大的疑心病。”
小鱼儿笑道:这可是跟屠姑姑你学的。”
屠娇娇道:好,我告诉你,大家请你吃宵夜,只是为了要替你送行”小鱼儿这真吓了一跳,失声道:“送行……替我送行。”
屠娇娇笑道:“小鬼,这次你可想不到了吧?”
小鱼儿道:“为……为什么要替我送行?”
屠娇娇道:“只因为你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小鱼儿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道:“我……我今天晚上就要走?我要到哪里去?”
屠娇娇道:“外面呀,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难过不想去瞧瞧么?”
小鱼儿摸着脑袋,道:“我……我……”屠娇娇咯咯笑道:“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出去找个老婆了……唉,像你这样的小鬼,出去后真不知要迷死多少女孩子。
“,。
他拉起小鱼儿的手,又笑道:“万神医,你难道不来为小鱼儿送行么?”
万春流木立当地,默然良久冷冷道:“请恕在下不将大好时间浪费在此等事上两位请走吧。”
转过身子,大步走了进去。
屠娇娇轻呼道:“这人一脑门子里,除了他那些破树皮、烂草根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他亲爹要走,他都不会送行的。”
两坛酒一个时辰里就光了。
李大嘴的脸越喝越红,杜杀的脸超喝越青,哈哈儿超喝笑声越大,屠娇娇越喝越像女人。
只有小鱼儿,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却是面不改色。
哈哈儿道:“哈哈,这小鱼儿的酒量真不错,喝起酒来,简直就像喝水…”小鱼儿笑道:“老是喝水,我可喝不下这么多。”
阴九幽冷笑道:“喝酒又非什么好事,有何值得夸耀之处。”
屠娇娇笑道:“鬼自然是不喝酒的,但人,人却得喝两杯……小鱼儿呀个鱼儿,你可知道,除了一样事外,别的坏事你可都学全了”李大嘴怒道:“什么坏事!这全都是好事!一个人活在世上,若不学会这些好事,可真是等于白活了一辈子。”
他说的得意,就想喝酒,但才端起酒杯,“叮”的,整只酒杯突然粉碎,阴九幽冷冷道:“酒是不能再喝了!”
李大嘴怒道:“为什么?你凭什么打碎我的酒杯?”
阴九幽道:“再喝,小鱼儿就走不成了”李大田狠狠瞪着他,瞪了半天,突然飞起一脚,将酒坛踢带飞出去,咬着牙道:“总有一天,我要灌几坛酒到你肚子里,让你做鬼也得成个醉鬼。”
小鱼儿笑嘻嘻地望着他们,笑嘻嘻道:“各位叔叔们这么急者要赶我走,为什么?”
屠娇娇道:“小鬼,疑心病,谁急着要赶你走?”
小鱼儿笑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的。”
“屠娇娇道:“你知道?好,你说来听听。”
小鱼儿道“因为小鱼儿越变越坏了,已坏得令各位叔叔伯伯都头痛了,都吃不消了,所以赶紧要送瘟神似的把我送走,好去害别人。”
屠娇娇格格笑道:“无论如何,你最后一句话算是说对了的。”
小鱼儿道:“你们要我走可以,要我去害别人可以,但这都是为了你们自己,我又有什么好处?你们总得也让我得些好处才行。
“哈哈儿道:“哈哈,问得好,你能问出这句话来,也不枉咱们教了你这么多年……若没有好处的事,我亲爹叫我做,我也不做的,何况叔叔伯伯?”
小鱼儿拍掌笑道:对了,笑伯伯的话,正说进我心里去了。”
李大嘴道:“你放心,我们自然都有东西送给你。”
小鱼儿笑嘻嘻道:“那却要先拿来让我瞧瞧,东西好不好,我欢喜不欢喜,否则,我就要赖在这里不走了…”屠娇娇道:“小鬼,算你厉害,杜老大,就拿给他瞧吧。”
杜杀提着的包袱里,有一套藏青色的锦衣,一件腥红的斗篷,一顶绣着条金鱼的帽子,一双柔软的皮靴。
小鱼儿道:还有什么?”
屠娇娇笑道:“还有……你瞧瞧?”
她打开另一个包袱,包袱里竟是一大叠金叶子,世上能一次瞧见这么多金子的人,只怕没几个。
小鱼儿却皱眉道:“这算什么好东西,饿了既不能拿它当饭吃,渴了也不能拿它当水喝,带在身上又重……这东西我不要。”
屠娇娇笑骂道:“小笨蛋,这东西虽不好,但只要有它,你随便要买什么东西都可以,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它打得头破血流,你还不要?!”
小鱼儿摇头道:“我不要,我又不是那种呆子”李大嘴两根指头夹了一小块金叶子,笑道:“你可知道,就只这一小块,就可以买你身上穿的这种衣服至少叁套,普通人家就可以吃两年。”
哈哈儿道:“你不是喜欢马么!就只这一个块,就可以买一匹上好的藏马,这东西若不好,世上就没有好东西了。”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你们既将它说得这么好……好吧,我就马马虎虎收下来也罢,但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屠娇娇道,“哎哟,小鬼,你还想要?你的心倒是真黑,你也不想想,我们的好东西,这些年来早已被你刮光了,哪里还有什么!”
小鱼儿歪着头,想了想,提起包袱,站起来就走。
李大嘴道:“喂喂,你干什么?”
小鱼儿道:“干什么?……走呀。
李大嘴道:“你说走就走?”
小鱼儿道:“还等什么?酒也不准喝了,东西也没有了……”李大嘴道:“你要到哪里去?”
小鱼儿道:“出了谷,我就一直往东南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李大嘴道:“你想干什么?”
小鱼儿道:“什么也不干,遇见顺限的,我就跟他喝两杯,遇见不顺限的,我就害他一害,让他哭笑不得。”
杜杀突然道:“你……还回不回来?”
小鱼儿嘻嘻笑道:“我将外面的人都害光了,就快回来了,回来再害你们。
哈哈儿道:“哈哈,妙极妙极,你若真的将外面的人都害得痛哭流涕,咱们欢迎你回来,情愿被你害也没关系。”
小鱼儿援了搓手,港:“再见,我祖炔就会回来的。”
竟夭的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鱼儿穿春新在,提者包袱,走过那条街,新皮批在地上定得“壳壳”作响,在深夜里传得分外远。
他一路大叫大嚷道,“各位,小鱼儿这就走了,各位从此可出安心睡觉了。
“两边的屋子,有的开了窗,有的开了门,一个个脑袋伸了出来,眼睛都睁得圆圆的瞧着小鱼儿。
小鱼儿道:。
我做了这么大的好事,你们还不赶紧拍掌欢送我……你们若不拍掌,我可就留下来不走了。”
他话未说完,大家已一齐鼓起掌来小鱼儿哈哈大笑,只有在走过万春流门口时,他笑声顿了顿,瞧了万春流一流……只瞧了一眼,没有说话。
万春流也没有说话,有些事是用不着说出来的。
小鱼儿终于走出了“恶人谷”!星光满天,天高得很,虽然是夏夜,但在这藏边的阴山穷谷中,晚风中仍带者刺骨的寒意。
小鱼儿围起了斗篷,仰视着满天星光,呆呆地出了会儿神,如此星辰,他以后虽然还会时常瞧见,但却不是站在这里瞧了。
他立刻要走到一个陌生的天地中,他怕?他不怕的!他心里只是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滋味,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但是他没有回头,他笔直走了出去。
黄昏,山色已被染成深碧。
雾渐渐落下山腰穹苍灰黯,苍苍茫茫,笼罩着这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风吹草低,风中有羊嗥、牛啸、马嘶混合成一种苍凉的声韵,然后,羊群、牛群、马群,排山倒海般合围而来。
这是幅美丽而雄壮的图画!这是支哀宛而苍凉的恋歌。
黑的牛,黄的马,白的羊,浩浩荡荡奔驰在蓝山绿草间,正如十万大军长驱挺进!小鱼儿远远地瞧着,脸上闪动着兴奋的光,眸子里也闪着光,这是何等伟大的景象!这是何等伟大的天地!由薄暮,至黄昏,由黄昏,至黑夜,他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的心胸己似突然开阔了许多。
兽群终于远去,远处却传来了歌声,歌声是那么高亢而清越,但小鱼儿却听不出唱的究竟是什么。
他又听出歌曲的起端总是“阿位……”他自然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是游牧回民所信奉的神祗。
他只是朝歌声传来处走了过去。
星光在草原上升起,月色使草浪看来有如碧海的清波,小鱼儿也不知奔行了多久,才瞧见几顶白色的帐篷点缀在这无际的草原中,点点灯光与星光相映,看来是那么渺小,却又是那么富有诗意。
小鱼儿脚步更紧,大步奔了过去。
帐篷前,有营火,藏女们正在唱歌。
她们穿着鲜艳的彩衣,长袍大袖,她们的柔发结束无数根细小的长辫,流水般垂在双肩。
她们的身子娇小,满身缀着环佩,焕发着珠光宝气的金银色彩,她们的头上,都戴着顶小巧而鲜艳的呢帽。
小鱼儿瞧得呆了,痴痴地走过去,走到她们面前。
藏女们瞧见了他,竟齐歇下了歌声,拥了过来,吃吃地笑着,摸着他的衣服,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藏女们本就天真、多情而爽朗。
小鱼儿忍不住笑道:“你们说的什么?”
一个辫子最长、眼睛最大、笑起来最甜的少女甜笑着道:“我们说的是藏语,你……你是汉人?”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大概是吧,“你叫什么名字?”
大眼睛抿着嘴娇笑道:“我的名字用汉语来说,是叫做桃花,因为,他们许多人都说我的脸……我的脸像桃花。”
这时帐篷中又走出许多男人,个个都瞪大着眼睛,瞧着小鱼儿,他们的身子虽不高大但却都结实得很。
小免儿道:“我要走了。”
桃花道:“你莫要怕,他们虽瞪着眼睛,却没有恶意。”
小鱼儿道:“我不是怕,我只是要走了。”
桃花大眼睛转动着,咬着嘴唇,轻道,“你不要走,明天……明天早上,会有很多像你一样的汉人到这里来的,那一定热闹得很,好玩得狠。
“小鱼儿道:“很多人…我这一路上简直没有见过十个人。”
桃花道:“真的,我不骗你。”
小鱼儿道:“那么,今天晚上……”桃花垂首笑道:“今天晚上,你就睡在我帐篷里,我陪你说话,她比小鱼儿还高些,风吹起她的发辫,吹到小鱼儿脸上,她的眼睛亮如星光。
,这一夜,小鱼儿睡得舒服得狠,他平日虽然惊醒,但这一夜却故意睡得很沉,故意不被任何声音吵醒。
他醒来时,桃花已不在了,却留了瓶羊奶在枕旁。
小鱼儿喝了羊乳,穿好衣服,走出去,便瞧见两丈外已多了一圈帐蓬,这边的人已全部走到那边。
他远远就瞧见林花站在一群藏人和汉人的中间,甜甜地笑着,吱吱喳喳像小鸟般说着话。
她的小辫子随着她的头动来动去,她的脸在阳光下看来更像是桃花,怕的只是世上没有这么美的桃花。
她每说几句话,就有个藏人和一个汉人走出来,握一握手,显然是做成了一笔交易,每做成一笔交易,她的笑也就更甜。
小鱼儿走过去,也没有叫她,只是四下逛着,只见每座帐篷门口,都摆着珍奇的玩物,奇巧的首饰。
一些胖胖瘦瘦、高高矮矮的汉人,就守在这些摊子旁,另一些胖胖瘦瘦、高高矮矮的藏人,指手划脚地向他们买东西。
小鱼儿瞧得很有趣,他觉得这些人都愚蠢得很,他忽然发现世上愚蠢的人远比聪明的人多得多。
“一个又高又瘦的人,牵着匹健壮的小马走了过来,雪白的马鬃在风中飞舞着,吸引了小鱼儿的目光。
小鱼儿忍不住走过去,问道:“这匹马卖不卖?”
那瘦子上下瞧了他两眼,道:“你要买?叫你家的大人来吧。”
小鱼儿笑道:“何必还要叫大人,有银子的就是大人…”那瘦子笑了,道,“你有银子?”
小鱼儿拍了拍腰,道:“银子不多,金子却不少。”
那瘦子嘴笑得更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腰带上系着的包袱,手摸着那匹幼马的柔毛,知道:“这马可是匹好马,价钱可以高些。
“。
小鱼儿笑道:“随便什么价钱,你只管说吧”那瘦子眼睛闪着光,吱唔着道:“这匹马要一百……至少要一百九十两银子。”
小鱼儿想了想,摇头道,“这价钱不对。”
那瘦子脸上的笑立刻不见了,沉着脸道:“怎么不对?你更知道,这是匹宝马,这最少……”」‘小鱼儿笑道:“这既然是匹宝马,所以至少该值叁百八十两银子,一百九十两简直太少了,简直少得不像话…”那瘦子楞住了,突又怒道:“你在开玩笑?”
小鱼儿笑道:“金子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一两金子是六十两银子,叁百八十两合金子六两叁钱叁分叁,这块金叶子大概是七两,喏,拿去。”
那瘦子这才真的愣住了,迷迷糊糊地接过金子,迷迷糊糊地递过马□,若不是手抓得紧,连金子都要掉到地上。
小鱼儿笑嘻嘻地牵着马,逛来逛去。
他发现这些人不但愚蠢的比聪明的多,丑的也比俊的多,只有个白衣少年,模样和这些人全都不同。
这少年远远地站在一边,似是不屑与别人为伍。
他负着手,白色的轻衣,在风中飘动着,就像是昆仑山头的白雪,他的眼睛,就像是昨夜草原上的星光。
小鱼儿的大眼睛不觉多瞧了他两眼,他的大眼睛也在瞪着”小鱼儿,小鱼儿朝他笑笑,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小鱼儿朝他皱了皱鼻子,伸了伸舌头,做了鬼脸,他却将头转过去,再也不瞧小鱼儿一眼。
小鱼儿喃喃道:“你神气什么,你不睬我,我难道还要睬你!”
他故意特声音说得很大,故意要让那少年听见。
那少年却偏偏听不见。
小鱼儿就走过去,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摊子上,摊子上的膺品首饰,也在闪着光,像是只等着别人来上当…小鱼儿拈起朵珠花,眼睛瞧着少年,小声道:“这卖不卖?”
答话的却不是那少年,而是个戴着高帽子的矮胖子,笑得满脸肥肉都像是长草般起了波浪。
他嘻嘻笑道:“小少爷眼光真不错,这种上好的珍珠,市面上可真不多。”
他眼睛也瞧着小鱼儿腰里的包袱,他方才已瞧见小鱼儿买马的情况。
小鱼儿道:“多少?”
那胖子道,“四……五……七十两。”
小鱼儿叫道:“七十两?”
那胖子吓了一跳,道:“七……七十两不多吧。”
小鱼儿道:“但这珠子是假的呀。
“那胖子道:“假的,谁说是假的,这……简直……是侮辱我。”
他不笑的时候,那张脸就像是堆死肉。
小鱼儿嘻嘻笑道:“我从两岁的时候,就开始用珍珠当弹子打,这珍珠是真是假,我只要用鼻子嗅嗅也知道的。”
那胖子暗中几乎气破了肚子:“这小子怎地突然变得精明起来了?”
脸上却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摸样。
道,“那……那么就六十两……”小鱼儿大笑道:“你又错了,真的珍珠,只要从海里捞就有了,假的珍珠却要费许多工夫去做,而且做得这么像,那本该比真的贵才是。”
那胖子怔住了,结结巴巴,道:“这……那……嗯!”
小鱼儿道:“真的要六十两,假的最少要一百四十两,合金子二两多……”他就希望那少年瞧他一眼,朝他笑笑。
谁知那少年非但不瞧他,还走开了。
小鱼儿赶紧将金子往地上一抛,道:“这里是叁两。”
他也不瞧瞧胖子那张吃惊得象是被人揍了一拳的脸,赶紧去追,但那少年却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第十一章、弄巧成拙

小鱼儿觉得有些失望,正咬着嘴唇发呆,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拉着他就跑,那柔软而温暖的小手,正是桃花。
她拉着小鱼儿,小鱼儿拉着她,一路跑回她的帐蓬里,她的脸更红,轻轻喘着气,轻轻跺着脚,娇嗔道:“你……你这小呆子,“要买东西,也不来找我,却去上人家的当,这匹马连八十两都不值,这珍珠……”
小鱼儿道,这珍珠最多只值十两。”
桃花怔了怔,道:“你……你……你知道?”
小鱼儿笑道:“我这样聪明的人,还会不知道?”
桃花道:“你知道了还要上当?”
小鱼儿眨眨眼睛,笑道:“上当有时就是占便宜。”
桃花瞪着眼睛瞧着他,像是在瞧什么稀奋古怪的怪物似的。
她实在一辈子也没瞧见过这么奇怪的孩子。
小鱼儿将珠花插上她的鬓角,笑道:“好姐姐,莫要生气了,你瞧,你戴上这珠花多美,就像是个公主,只可惜,这里却没有配得上公主的王子。”
桃花“噗哧”一笑,道,“你不就是个傻王子么!”
小鱼儿又眨眨眼睛,道:“你说我傻……过一会儿你就知道我不傻了,你就会知道,方才要我上当的人,立刻就要上我更大的当了…”
桃花忍不住轻叹道:“你真是奇怪的孩子,你说话,总是要人听不懂,你做事,也总是叫人猜不透。”
小鱼儿还未说话,帐篷外突有一阵人声传了过来。
一个嘶哑的语声嚷道:“方才买马的那位小少爷可在帐篷里?”
小鱼儿做了个鬼脸,轻笑道:“上当的送上门来了。”
他突然将桃花推到被窝里,道:“乖乖地躺着,莫要动,莫要说话。””
桃花一肚子狐疑,怎肯不说话,但话还未说出口时,小鱼儿却已用被子蒙住了她的头,大声道:“我在这里,你们进来吧。”
进来的是少有十个人,领头的正是那卖马的瘦子。十个人手里都捧着个大大小小的包袱,那卖珠花的胖子手里捧着的包袱最大,压得他整个人都似已变成圆的。
小鱼儿故意皱眉道:“你们干什么?这么多东西…”,那瘦子躬身笑道,“常言说得好,货要卖识家,这些人听说小
少爷是识货的,却要将好货色送来让少爷您礁瞧…”
小鱼儿嘻中笑道:“你们不是要来让我上当吧…”
那瘦子赶紧道:“焉有此理,焉有此理……各位还不快将包袱打开,让这位少爷瞧瞧。”话还没说完,包袱已一齐打开了。这些包袱里好东西果然不少,有珍宝、首饰,还有珍贵的皮毛、鹿角、麝香……这些简直就是他们刚从藏人手里买来的…小鱼儿笑道:“这些东西都不错,我都想买。”
.十个人一齐喜笑颜开,笑得连嘴都合不拢来,齐声道:“少爷一齐买下最好,小鱼儿道:“好,全给我包起来吧!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十个包袱变成了一个,包袱已比小鱼儿的人还大了,普通的人简直搬不动。
那胖子终于忍不住道:“但……但货款……”
小鱼儿笑道:“你要银子?这还不容易,多少银子,随你们说吧。”
几个人立刻七嘴八舌将自己货物的价钱说了出来,每样东西都说得比实在价钱最少要多七八倍。
桃花在被里听得已忍不住跳了起来,却被小鱼儿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头,她连动也不能动。
只听小鱼儿笑道:“加起来一共多少?”。
那瘦子算得最快,道:“一共六千六百两。”「小鱼儿摇头道:“这价钱不对。
.那胖子和瘦子都已听过这句话了,都知道这位小少爷有把价钱再加一倍的脾气,别人自然也早已听说过这种“好脾气”、。
“好习惯”。
大家赶紧一齐陪笑道:“是,这价钱不对,少爷您说价钱吧。”
小鱼儿道:“我说?你们只怕……”。
几个人又一齐抢着道:“小人们绝对没有异议。”
小鱼儿笑嘻嘻道:“既是如此……好,我说,这些东西加起来,我一共给你们……”他又打开包袱,大家的眼睛又直了。
只见他两只手指夹下一小块金叶子,笑道:“我一共就给你们一两吧。”
几个人一齐呆住了,那瘦子结结巴巴,强笑道,“少爷你……你在开玩笑?:小鱼儿脸一板,道,“我早已说过,你们既要我说价钱,而且声明绝无异议,此刻要想反悔,已来不及了。”
他将那个块金子在地上一抛,举起包袱就走,这包袱虽比他人还大,但他举在手上却毫不费力。
桃花这才忍不住笑出来,悄悄探出了头,只见那几个人呆了呆,一齐怒喝着追了出去。
几个人一齐大骂道:“小骗子,还咱们东西来。”
又听得小鱼儿道:“谁是骗子!你们才是骗子。”
接着,便是一连窜“哎哟、呀……救命……”之声,还有一连串“砰砰咯咚”好象重物坠地的声音。
桃花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跑出去一瞧,只见那些人已没有一个是站着的。
这十来条大汉竟被小鱼儿打得七零八落,有的被打肿了脸。
有的摔断了腿,一个个躺在地上,到现在还爬不起。
桃花也不觉惊得呆了,她知道这些敢到关外来做买卖的江湖客,非但力气都不小,手底下也都有两下子!
她实在想不到那奇怪的孩子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呆了半晌,才转头去瞧……阳光,照着柔软的草地,那奇怪的孩子和那匹小白马,却已都不见了。
小白马驮着包袱,个鱼儿牵着白马,一人一马直跑出四五里地,小鱼儿一想起那些人物模样,还忍不住要笑。
已将正午了,太阳已越来越热,小鱼儿虽还不觉得怎样,但那匹马却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大草原上瞧不见人烟,也没有遮萌的地方。
小鱼儿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将包袱打开,拿了羚羊的角,瞧了瞧,笑了笑,远远抛了出去…他一路走,一路抛,竟将那一包价值千金的珍贵之物,笑嘻嘻地随手抛了,就像是丢草纸似的。
至最后包袱里剩下的已不多,小鱼儿索性将它们又包成一包,远远地抛入长草之间,这才拍手笑道:“痛快呀痛快!…”
突然远处有人娇唤道,“小鱼儿……江鱼……莫要走,等等我!”
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人衣服闪着光,十几条又黑又亮的小
辫子,在风中飞扬,那张脸正红得有如桃花。
小鱼儿拍手笑呼道:“好骑术……好漂亮!”
马弛到近前,桃花已站到马上,突然一个筋斗翻下来,小鱼儿刚吓了一跳,桃花已站在他面前。她咬着嘴唇,跺着脚,大眼睛里水汪汪的,似乎刚哭过,又似乎刚要哭,她喘息着娇嗔道:“你……你不说一声就走?你……”
小鱼儿笑道:“我惹了麻烦,再不走就要连累你了。”
桃花跺脚道:“那……那你为什么要骗别人?”
小鱼儿道:“他们骗我,我为什么不可以骗他们?”
桃花又怔住了,转着大眼睛,道:“东西呢?”
小鱼儿道:“全都丢了。”
桃花吃惊道:“丢了?你……你为什么?”
小鱼儿笑道:“让那些东西坐马,我却在这么大太阳下走路,我岂非也变成了呆子了,我自然要把它们丢光。”
桃花睁大了眼睛,道:“但……但那些东西都值钱得很,你不在乎?”
小鱼儿笑道:“这又有什么关系?我自然不在乎,反正天下值钱的东西又不止这些,办要我想要,我随时都可以要得到的。”
桃花道:“你……你简直是个小疯子。”
小鱼儿哈哈大笑,过了半晌,又道:“我将这些东西抛在地上,总有人会拾到的,他们若是好人,拾着这些东西一定开心得要死,我只要想想他们拾着这些东西时的脸,也觉得很开心了,那总比自己还要花心思带着它们走好得多。”
桃花道:“他们若是坏人呢?’小鱼儿道:“这些东西若被坏人拾着,一定会因为分赃不均而打起来,打得你死我话,头破血流,其中若有人独吞,甚至还会将别人都打死!”
桃花失声道:“这样你也开心么?”
小鱼儿道:“我为什么不开心?我简直太开心了。”
桃花睁大眼睛,道:“你……你简直是个小坏蛋。”
小鱼儿道:“还有,这些东西若被懒骨头拾着,一定什么事都不想做了,整天都要去草丛里找了,四处去找……一直找到饿死为止。”
他咯咯笑着,接道:“你瞧,我只不过是抛了这些东西出去,却显然不知要把多少人一生的生命都改变了,这岂非天下最好玩的事?”
桃花整个人像是木头人似的呆住,呆了半晌,轻叹一声,道:“你简直是个小魔王。”
小鱼儿道:””,你方才骂我是呆子,现在又骂我是疯子、坏蛋、魔王,我既是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来追我?”。
桃花的头垂了下去,道:“我……我只是……只是来问问你。
为什么……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样走了。”
小鱼儿道,“既然反正是要走的,还打什么招呼?打个招呼又有什么用?……假如打个招呼能令你忘了我,我打个招呼也无妨,只可惜你总是忘不了我的。”
挑花霍然抬起头,大声道:“你怎知我忘不了你?“小鱼儿笑嘻嘻道,”只要见过我的人,都忘不了我”
桃花瞪着眼睛瞧他,不知怎地,泪珠竟已流上面颊。
小鱼儿道:”你哭什么,反正我年纪太小,也不能做你的丈夫,何况,你生得这么漂亮,也不怕找不着丈夫的。”
挑花嘶声道:“你……你简直是个……是个……”
她实在再也找不出一个名词来形容这个“小怪物”,狠狠跺了跺脚,突然飞身上马,拼命地打着马屁股,飞驰而去。
小鱼儿摇头叹道:“女人……唉,原来女人都有些神经病…”
他抚摸着那个白马柔软的鬃毛,喃喃道:“马儿呀马儿,你若也和我一样聪明,就千万莫要接近女人,更莫要被女人骑」否则你就要倒霉了,女人生气时,就要将你当出气筒…… 唉,那匹马的屁股,“应怕已要被桃花打肿了…”
他骑上马、往前走,突然瞧见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阳光下,只见这人雪白的衣衫,发亮的眼睛,虽然满面怒容,但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可怕,反觉可爱得很。
小鱼儿认得他正是那“很神气”的白衣少年,不禁笑过道,原:来你到这里来了,站在这里晒太阳么?”
白衣少年冷冷道:“正在等你!!
小鱼儿笑了,道:“等我?你方才不理我,现在却…一”
白衣少年叱道:“少废话,拿来!”。
小鱼儿奇怪道:“拿来,拿什么?”。
白衣少年道:“你骗走的东西。“…小鱼儿又笑了,道,“哦,原来你是说那些东西,早知道你要。
我就留给你了,但现在……唉,全都被我丢了…”。
,白衣少年怒道:“丢了?哼,你想骗谁?!…小鱼儿道:“我为何要骗你?那些废物我留着又有什么用?”
他又笑一笑道:“喂,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时候,脸红红的,漂亮得很,简直就像是个女孩子……我真的认识个女孩子生气时脸也是红红的,也很漂亮,看来倒和你做是天生的一对.要不要我介绍给你?…”
那白衣少年脸更红了,想作出凶狠的佯子,却偏偏作不出来,只有用那双大眼角瞪着小鱼儿,厉声道:“你若真的将那些东西丢丁,就得赔。”
小鱼儿道:“你真要我赔?”
白衣少年道:“当然要赔!”
小鱼儿道,“你真是为追东西来的?”
白衣少年大声首:“当然!”
小鱼儿道:“只怕未必吧,那些笨蛋是死是活,你都不会放在心上,何况不过被骗了些东西,这本是他们罪有应得,你……你只怕不是来追东西,而是来追我的。”
白衣少年红着脸喝道,“不错,我就是来追你的,我瞧你小小
年纪就已这么坏了,若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小鱼儿摸了摸头,笑道:“你要杀我?”
白衣少年道,“哼,杀了你本也不冤,只是……你年纪还小,还未必不可救药,若肯拜我为师,我好好管教管教你,也许还可成器…”
小鱼儿瞧着他,突然大笑起来,弯着腰笑道:“你想收我做徒弟?”。
白衣少年怒道:“这有什么好笑?”
小鱼儿笑道:有你这样漂亮的小伙子做师父,倒也不错,只是,你能教我什么?你哪点比我强?我做……你做我的徒弟倒差不多。”
白衣少年冷笑道:“你想不想学武功?”。
小鱼儿笑道:“你以为你武功比我强?”
白衣少年怒道:“你可知道我乃川中第一高手!”
小鱼儿缓缓道:“你若真是高手!就不会逃到这里来了,是么?你既不是来做生意,也不是来玩的,却到了关外,想必是要逃避别人的追踪,是么?”
白衣少年面色立刻变了,小鱼儿这句话,正说中了他的心事,他眼中真的射出了凶光,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何来历?”
小鱼儿笑道:“你其管我是什么人,也莫管我是何来历,你若认为你的武功高,不妨和我比,谁输了谁就做徒弟。“白衣少年冷笑道:“好,我正要瞧瞧你的武功是何人传授?”
小鱼儿笑道:“谁输了谁做徒弟,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不准赖……”话犹未了,身子突然自马上飞起,凌空踢了两脚,直取那少年双目。
白衣少年倒未想到小鱼儿出手竟是如此迅急,倒真吃了一惊,但这少年非但武功真的不弱,与人交手的经验,竟也似丰富得很,惊慌之中,居能不退反进一身子一偏,已到了小鱼儿背后。
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挥出,这一掌不但掌势迅急,而且姿势优美。
认穴之准,更似背后也生着眼睛。
小鱼儿本想一招就抢得先机,哪知先机却被人占了,突然双足一收,凌空翻了筋斗,落在五尺之外,笑道:“等等再打。
白衣少年只得停下进击之势,道:“等什么?”
小鱼儿道:“你真能瞧出我武功是何人传授?”
白衣少年冷笑道:“十招之内。”
小鱼儿摇着头笑道:“我不信”
他脸上笑容笑得正甜,双拳却已击出,他笑容虽和善,出手却狠辣,这正是他从哈哈儿那里学来的法子。
那白衣少年果然上了当了,虽然未被这两拳击中,但方才占得的先机已失,竟被小鱼儿一轮抢攻逼退数步。
小鱼儿嘻嘻笑道:“我看你还是……”
一句话未说完,这少年突然欺身扑了进来,竟拼着挨小鱼儿两拳,一个肘拳走向个鱼儿胸膛,用的竟是存心和小鱼儿同归于尽的抬式!这次是小鱼儿吃了一惊了,他可不想挨这一举,反甩手,大仰身,身子“嗖”的倒窜了出去。
但那少年哪肯放松,如影随形,跟了过去,双拳如雨点般密密击下,用的竟全是拼命的招式。、小鱼儿两只手忽拳忽掌,他的招式忽而狠快,忽而诡谲,忽而刚烈,忽而阴柔,忽而不刚不柔,不软不硬。他正是已将杜杀武功之狠辣,阴九幽之诡谲,李大嘴之刚烈,屠娇娇之阴柔,以及哈哈儿之变化集于一身。这样的武动,在江湖中本已少有敌手,谁知这少年的拳法简直有如狂风暴雨一般,竟打得小鱼儿喘不过气来。但这少年心里也正在暗暗吃惊,他实在也想不到这孩子武功的变化竟有如此之多,他实在瞧不出是何门路。
突听小鱼儿大声道:“喂,住手。!
白衣少年道:“好,我住手!”
“我住手”叁个字说出来时,他己攻出六拳。
小鱼儿左避右闪,乘隙还了叁拳,大叫道:“这样也算住手么?”
白衣少年冷笑道:“这次我不上你的当了。”
小鱼儿边打边嚷,道,“但十招已过去了,早已过去了,你可瞧出我的武功门路,你若瞧不出就快住手听我说……”
白衣少年的拳势不由得一缓,小鱼儿已乘机退出数尺,笑嘻嘻道:“你瞧出了么?’白衣少年只得也停住了手,冷笑道:“自然瞧不出,你武功简直没有门路…”
小鱼儿大笑道,“不是没有门路,只是门路大多,瞧得你眼都花了。”
白衣少年道:“门路众多?是哪些门路?”
小鱼儿道:“告诉你,我武功是从五个人学来的,这五个人的武功又不知包括了多少门路,每个人的武功都是又复杂、又奇怪……“。
白衣少年道:“中土武林名家武功路数,可说绝无一家我不知道,也绝无一家与你的武功路数相同,你那五个师父只怕是卖膏药,练把式的吧。”
小鱼儿笑道:“练把式的……嘿嘿,这五人的名字说出来,不。
吓你一跳才怪,只是这五人归隐时你只拍还在穿开裆裤,你自然不知道。”
白衣少年怒道:“此等旁门左道,又怎能与我的武功相比!”
小鱼儿道,“你的武功……喂,倒也不错,但你瞧你这种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模样,实在猜不透你竟会学那种疯子般不要命招式。”。“白衣少年道:“哼,你知道什么?我这 ‘疯狂一百零八打’,在当今武林各门各派的掌法中,纵不能列第一也可算第二。”

第十二章、意外风波

小鱼儿拍掌大笑道:“‘疯狂一百零八打’,哈哈,果然是疯子才会使的拳法,只可惜这么漂亮的人,却学这种疯子的拳法,真教人看着难受。”
白衣少年道:“看起来虽难受,用出来更教别人难受。”
小鱼儿笑道:“我可不难受,我也不要学……”
”学”字出口,人已扑了上去,“呼呼”就是两掌。。
这一次白衣少年却已学乖了,早已在暗中防范,小鱼儿这两掌攻来,他早已击出两拳,封住了小鱼儿的掌路。
这一次小鱼儿也学乖了,绝不用他硬接硬封,只是展动身形,左一拳,右一拳,围着他打转,和他游斗。
但这“疯在一百零八打”威力实是惊人,这种“疯狂”的武功,委实比杜杀之狠辣,阴九幽之诡谲,李大嘴之刚烈,屠娇娇之阴柔都要厉害得多,果然打得小鱼儿非常难受!
小鱼儿又接了数十招,突又喝道:“住手,你这拳法果然不错,我愿意学了。”
白衣少年身子一转,转出五尺,胸膛微微起伏,也有些喘息,心想:这小鱼儿可真是有点不好斗。
小鱼儿笑道:“怪不得别人常说,好好的人绝不能和疯子打架,因为他绝对打不过疯子的,如今我才知道这话果然不错。”
白衣少年道:“如今你可知道厉害了么?”
小鱼儿道,“只可惜你不是疯子,否则你使出的这套拳法,一定更要厉害……怕只怕你将这套拳法用久了,也会变得有些疯味了…”。
白衣少年皱眉道,“你既要拜我为师,怎地如此无礼?”
小鱼儿笑道,“我只说要学这套拳法,可没说要拜你为师。师父一样也可以向徒弟学拳的,你说是不是?”
白衣少年怒道:“你还想打么?”
小鱼儿大笑道:“不能打了,不能打了,你只要再一出手,立刻就要七窍流血而死,我好心告诉你,你可莫要不信”
白衣少年怒极之下,反倒不觉笑了,道:“你这小鬼满嘴鬼话,也想来骇我…”
小鱼儿道,“骇你?我可不是骇你,你可知道武林中有种绝传的秘密,叫‘六步阴风掌’。这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在七步内被这种掌风击中,除非他站着不动,否则他走不出七步,嘿嘿,就要送终。”
。白衣少年道:“鬼话,世上哪有这种拳法。”
他嘴里虽在说“鬼话”,脚却又有些发软,再也不敢动了。
小鱼儿瞧着他的嘴,笑道:“这种掌法绝传已有百年,你自然不知道,但我却在无意中得到绝世奇缘,学会了这种掌法,而且……“白衣少年冷笑道,“而且还打了我一掌,是么?!
他虽然故意要作出不信的样子,但此刻无论是谁,也不能在教他再走七步了,七步阴风掌名字已够吓人!
小鱼儿拍手笑道:”这次你说对了,不过,我只打了一掌,轻轻的一掌,只要你拜我为师,我还可将你救活。”:白衣少年冷笑道:“你若以为几句话就可将我吓倒,你就大错而特错了…”
小鱼儿道:“你不信?好,你且摸摸你左面第叁根肋骨下是不是有些发疼,这就是中了 ‘七步阴风掌’的征象。”
白衣少年道:“哼……”
他嘴里虽在“哼哼哈哈”,手却不觉已向左面第叁根胁骨下摸了去,脸上也已不觉变了颜色!
小鱼儿垂头瞧着脚下的影子,道:“怎么样,疼吧?”
白衣少年指尖已有些拌,口中却大声道,“自然痒的,任何人这地方都是最容易觉得痒的…。
小鱼儿道:“但这不是普通的疼,是特别的痒,就好像被针刺,被火烧一样,疼得热辣辣的,疼得叫人咧嘴!”
他目光自地上抬起,瞪着白衣少年的手,缓缓道」“你再摸,不是这里,再往左一点……再往下一点……”
白衣少年的手指,不知不觉已随着他的话在动了。
小鱼儿突然叫道:“对了,就是这里,用力往下按!”
白衣少年手指不知不觉用力一按……。
他身子突然一阵麻木,“噗”地听从,再也不会动了!
小鱼儿拍掌大笑道:“饶你精似鬼,也要喝我的洗脚水,如今你终于上了我的当了吧,你可知道是怎么上的当?”
白衣少年狠狠瞪住他,眼里虽冒火,嘴里却说不出话。
小鱼儿道:“告诉你,世上根本没有七步阴风掌’,我自然也。
不会,但世上却真有另一神秘的武功,叫做‘点血截脉’!”
他跑过去将那匹已骇得远远跑开的小白马拉回来,白衣少年眼睛瞪得更大,似是已等不及地想听了。
小鱼儿缓缓道:“这‘点血’虽是一字之差,而且音也近似,但手法却大不相同,点穴是死的,点血却是活的。”
他随手点了那少年身上“地门”、“气血囊”两处穴道,口中笑道:”这是点穴,你” 期门与气血囊’两处穴,永远都在这个部
位,绝不会动,所以点穴是死的…”
说着话,他又在那少年肋下拍了两掌,接道:“点血却是要截断你的血脉,你的血脉不能流通,身于自然不能动自然要倒下去,你的血脉整天都在不但地流动着,点血就是要恰巧点在你血脉流动时前面那一点,才能恰巧将你的血脉截断血在流动,这一点自然也时时刻刻都不同,所以点血是活的,你懂得我的意思了么。“白衣少年已听得入神,不觉应声进: “懂了。”
小鱼儿笑道:”但这闭血点穴为时不能太久,否则被点的人就要死了,方才我已解开你闭住的血,所以你现在才能说话。”
白衣少年虽然生气,却忍不住道:“方才你瞧着地上的影子,可是在计算时辰,计算我血脉该流在何处?然后再叫我用力按下去!”
小鱼儿拍掌大笑道:“对了,举一反叁,孺予可教也…”
白衣少年咬了咬牙,又道:“你虽然会一点‘点血’的皮毛,但会的却不多,而且根本就点不着我,所以,你就骗我,让我自己动手。”
小鱼儿大笑道:“对极对极,一点也不错,因为教我“点血”的那人,医道虽高明已极,武功却不行已极,他虽对人休各部都了如指掌,虽能算得出人体血脉流动的系统,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法去点,所以我也只有请你代劳了…”
他歇了口气,接道:”因为你还在随时准备动手,所以真气仍在掌指间流动,我一叫你用力,你真气就不觉自指间透出,这自也因为我叫你点的不是穴道,甚至根本不在穴道附近,所以,你就根本未去留意。”
白衣少年恨声道:“诡计伤人,又算得什么!”
小鱼儿道:“诡计?你可知道要多大的学问能使得出这样的诡计。第一,我要先让人时时刻刻都防备着我,这样体内真气才不会自指学问撤出。第二,我要先编出‘七步阴风掌’ 这样个怕人的名字,让你不得不含糊…”
白衣少年不由得叹了口气,进:“这两样已够了。,小鱼儿道:“不够,我至少还得略窥‘点血’术的门径,还要算准血脉恰巧正流动在你穴道附近,让你全不提防。”
他挺起胸膛,大声道:“这简直是武功与智慧的结晶,我武功若不高,怎能教你提防,我智慧若不高,又怎能教你不提防,你先提防而后不提防,可见你怎样都不如我,你拜我这样的人为师,总算不冤吧。“白衣少年怒喝道:“拜你为师,你……你做梦?”
小鱼儿道:“你未动手前明明已说好的,如今怎能反悔。”
白衣少年涨红了脸,道:“你杀了我吧!”
小鱼儿笑道:“我何必杀你,你若要食言反悔,我就切下你的鼻子,挖去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舌头,把你……”
白衣少年大喝道:“我死都不怕,还怕这些?”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你真的不怕?”。
白衣少年这:“哼!”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好!你既不怕,我就换个法子。”
白衣少年大叫道,“我什么都不怕…”
.小鱼儿道:“我把你吊在树上,脱下你的裤子打屁股,你怕不怕?”
他知道有些人纵然刀斧加身,也不会皱眉头,但若要脱下他的裤子打屁股,他却是万万受不了的。
白衣少年脸色果然变了,-阵青,一阵红,青的时候青得像生铁,红的时候红得像猪血。
小鱼儿大笑道,“你终于还是怕了吧,快叫师父。”
白衣少年身子发抖,嘶声道:“你……你这恶魔……”
小鱼儿道:“你不叫我师父反叫我恶魔……好。“弯下腰,就要去拉那少年的腰带。
白衣少年突然大叫了起来,叫道:“师父!师父……”
两声“师父”叫出,眼泪已流了满脸。:小鱼儿立刻就为他擦干了,柔声道:“你哭什么,有我这样个师父也不错呀,何况,你现已叫了我师父,哭也没用了……呀,你还哭,再哭我又要打屁股了。“白衣少年拼命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
小鱼儿笑道:“这样才乖,对了,你得先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道:“铁……铁心男!”
小鱼儿眨着眼笑道,“兰花的兰?”
白衣少年大声道:“自然是男儿的男…小鱼儿大笑道:“铁心的男儿,好,好名字,男儿的心,本该像铁一样硬,不想你模样虽生得有些像女孩子,名字却取得似乎刚强。“铁心男突然抬起目光,道:“你!”
小鱼儿道:“我人虽比你刚强,名字却没你刚强,我叫江鱼……你知不知道,有人说江里的鱼很好吃,你吃过没有?”
铁心男咬了咬嘴唇,道:“我……我很想吃…”
他很想吃的,倒不是远在江里的鱼,而是近在眼前的这条小鱼儿”,他真恨得咬“鱼儿”一口,咬下他一块肉来。
小鱼儿笑嘻嘻地瞧着他,突然伸出手,伸到他嘴边,笑道:“你想吃,就吃吧。”
铁心男呆住了,道:“你……你……“小鱼儿大笑道:’你不是想吃我的肉么?……告诉你,无论你心里在想什么,都瞒不过我的,我一猜就猜出。”
铁心男叹了口气──除了叹气,他还能怎样?
小鱼儿道:“你今年几岁了?“铁心男道,“总比你大两岁…”
小鱼儿笑道:”就算你比我大两岁,但学无长幼,能者为师,这……”
突然间,远处有人嘶声大呼道:“小鱼儿!江鱼!休莫要走!
不能走!”
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人的衣服仍闪着光,小辨子也仍在飞扬,但马到近前,她却几乎是滚下来的。
她的脸也不再像桃花,简直苍白得像是死人,她的眼睛仍是发亮的,但却充满了惊慌与恐惧!
她一把拖住小鱼儿,喘着气道:“阿拉,真主,感谢你……他还在这里。”
小鱼儿道:“阿桃?是什么事将你又“拉”。来了?
桃花道:“求求你,莫要再笑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你……一定要跟我走!”说到第二句话时口他眼泪已流了满脸。
小鱼儿叹道:”唉,又多了泪人儿,真要命。”。““他用衣袖擦了擦挑花脸上的眼泪,道:“你要是再哭,哭肿了眼睛,就不该叫桃花,要叫桃子。”
桃花“噗嗤”一笑,小鱼儿拍手道:“又哭又笑,猫儿撒尿……”
一句话未说完,桃花却又哭了起来,拉过小鱼儿的衣袖,“嗤」的擤了一把鼻涕,边哭边道,“方才我被你气走,越想越气,打者马兜了个圈子,刚想回去,但远远就瞧见家里出了事了。”
小鱼儿笑道:“什么事,新衣服被人弄上鼻涕了么?”
桃花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嗤”的又擤了把鼻涕,道:“我远远就听见帐篷圈子里传来男人的惊呼,女人的哭声,就连马也在乱叫乱跳,乱成一团,其中还夹着皮鞭子‘吧哒吧哒’在抽人的声音,还有个破锣嗓子在大吼:‘谁也不准动,排成一排,小心老子宰了你!’……”
小鱼儿道:“你嗓子再哭哑些,就学得更像了。”
桃花道:“我本想冲过去,但想了想,又下了马,伏下身子,在草丛里爬了过去,幸好草很长一我爬到近前,便瞧见那一团帐筐四周,不知何时已被一堆人围上了,这些人一个个拿着大刀,又拿着鞭子,凶眉横眼,骑在马上,不像强盗才怪。”
,小鱼儿道:“哎呀,强盗来了,有意思。”
桃花道:“这些强盗将我的族人和那些做生意的汉客全都赶牛赶羊般赶成一团,我瞧见他们的鞭子抽在我的族人身上,我的心都碎了。”。
小鱼儿道:“草原上的强盗原来这么凶。“。
桃花道:“草原上虽有强盗,但却不是这些人。”
小鱼儿笑道:“你怎知不是?草原上的强盗你认得?”
桃花道:“草原上的强盗虽是汉人,但为了方便,也都是穿着牧人的衣服,但这些强盗的打扮,我一看就知道是从关内来的。
他们骑的也不是咱们的藏马,而是川马,藏马的腿长,川马的腿短,我一瞧就能分出来。”
小鱼儿不再笑了,皱眉道:“这些人不远千里自关内赶来,自然不是为着要抢你们的贷物牛羊,关内的有钱人,总比关外多……”
桃花道,“他们不是要抢东西,而是要抢人…”
小鱼儿道:“抢人?抢谁?抢你?’:.桃花咬着嘴唇,道:“汉家的女孩子,也总比我们漂亮得多……他们要抢的,也是个汉客,他们一路自关内将他追到这里,而且他们的探子还瞧见这人在我们的帐蓬里,所以,他们就逼着我的族人要人!”。
小鱼儿道:“你的族人可给了他们?”
桃花道:“我的族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要的是谁,他们自己在帐篷里找,也没有找着,于是他们就一定说是我的族人藏起了他,还要限半个时辰内将他交出来,否则……否则他们就要凌辱我们的姐妹,打死我们的兄弟。”
她说到此刻,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扑到小鱼儿身上,大哭道:“所以我来求你回去救救他们,我知道你很有本事…… “小鱼儿沉吟道:“你可知他们要的那人是谁?!
桃花道:我……我本来还以为他们要的人是你,后来才听见,他们要的,是一个‘姓铁的小子’,你……你可知道他是谁?”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笑道:“姓铁的……我没听见过,我铁心男一直瞪着眼睛在听他们的话,此刻忽然大叫道:“我就姓铁,我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桃花一惊,两只大眼睛瞪着铁心男,再也不转了。
小鱼儿摸了摸头,苦笑道:“呆子,你为何要承认?”
铁心男也不理他,大声道,“那些强盗中可有女子?”
桃花呐呐道:“没……没有。“她实在想不到那些强盗要找的竟是个这么漂亮、这么秀气的小伙子,竟呆在那里,眼泪也不流了。
铁心男已大声道:“好,他们既要找我,我跟你去!”
桃花道:“你去了不行!不行!”。
铁心男道:“只有我去,才能救你的族人,为何不行?”
桃花垂下头,幽幽道:“像你这样的人,去了岂非等于羊人虎口,我怎忍看你前去送死?你……你……你还是快逃吧…铁心男冷笑道:“你以为我怕他们?…哼!像他们这种蠢材,一一百个加在一起,也抵不过我一根小指头。”…。
桃花道:“你不怕他们,为何要从关内逃到这里来?”
铁心男呆了呆,道:“我……我……”
桃花忽然抬起头,道:“莫非你怕的只是个女人,是以一听他们全是男的,你就不怕了。”
铁心男脸红了,大声道:“这些事不用你管。“小鱼儿却拍拿笑道:“原来你不怕男人,只怕女人,哈哈,这毛病倒和我差不多,我委实也是一见了女人就头疼。”
铁心男叫道:“放过我……我去!”…小鱼儿道:“你若去死了,我岂非连徒弟也没了。
铁中男道:“我担保一定回来。“小鱼儿歪看头想了想,笑道:“桃花,你看我的这徒弟是不是英雄?”
桃花痴痴地瞧着铁心男,合掌道:“阿拉保佑你。”
小鱼儿大笑道:“英雄救美人,这可是佳话一段,我江鱼可不能煞风景……好,你去吧…”手掌拍了两下,铁心男一跃而起。
桃花道:“你……“小鱼儿笑道:“你有了一个英雄还不够么?我……我在这里等你们”
桃花跺了跺脚,道:“不愿救人的人,将来也没有人救你……”
她再也不瞧小鱼儿一眼,一跃上马,道:“铁……你也上马来呀。”
铁心男却瞧了瞧小鱼儿,道:“我……你……”
终于什么话也没说,飞身上马,飞驰而去。”
小鱼儿瞧着那渐去渐远的蹄尘,喃喃笑道:“多情的姑娘,情总是不专的,这话可一点儿也不错,铁心男这下子被他缠住了,却不知要几时才能脱身。”
他轻轻拍着那个白马的头,道:“马儿马儿,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好么,但你瞧见漂亮的小母马时,可要走远点,咱们年纪还小。
若被女人缠着,可就一辈子不能翻身了。”
桃花打马飞驰,长长的秀发被风吹起,吹到铁心男的脸上。
铁心男却似毫无感觉,动也不动。
桃花又觉他呼吸的热气吹在脖子里,全身都像是发软了,她小手拼命抓紧绳,回眸道: “你坐得稳么?”
铁心男道,“嗯。””
“桃花道:“你若是坐不稳,最好抱住我免得跌下马去。”
铁心男道:“嗯…居然毫不推辞,真的抱住了她。
桃花都软了,突然道,“只要你救了我的族人,我……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铁心男道:“嗯。”
桃花眸子立刻又发出了光,马打得更急,这段路本不短,但桃花却觉得仿佛一下子就到了。
他们已可瞧见那黄色的帐篷,已可听见声声惊呼。
桃花道:“我们是不是就这样冲进去?”
话未说完,突见一条白色的人影,自身后直飞了出去,本来坐在马背上的铁心男,已站在十丈外。
桃花又惊又喜,赶紧勒住了马。
只见铁心男笔直地站在那里,雪白的衣衫虽然染了灰尘,但在阳光下,看来仍是那么干净,那么潇洒。
这正是每个女孩子梦寐中盼望的情人。
桃花心里飘飘荡荡,几乎将什么事都忘了。
但惊呼叱骂声仍不断传来,铁心男已在厉声喝道:“铁心男在这里!谁要来找我?”
惊呼叱骂声突然一齐消寂。
风吹长草,铁心男衣袂飘飘。
帐蓬里突然有人嘎声狂笑道:“好,姓铁的,算你还有种,总算没叫我李家兄弟白等。’铁心男冷笑道:“我早已猜中是你们……你们要找的是我。
还耽在那里作什么,随我来吧!”他转过身子,缓步而行。
帐篷那边呼啸之声大起,十余匹健马,一起奔了过来凄厉的呼啸夹杂着震耳的蹄声,委实叫人胆战心惊。但铁心男仍是慢慢地走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桃花远远地瞧着,心里又忧又喜,喜的是铁家的儿郎果然是出色的芙雄,忧的是他文质彬彬的模样,只怕不是这些野强盗的对手。十余铁骑瞬即将铁心男包围往了,铁心男连眼皮都不抬,马上的汉子手里虽拿着长鞭大刀,竟偏偏不敢出手。直走出数十丈外,铁心男才停住脚,冷笑道:“好了,你们干什么找我,说吧”
迎面一匹马上坐着的虬髡独眼大双厉声道:“我兄弟先得问问你,那东西可是在你身上。”
铁心男笑道:“不错,是在我身上,但就凭你们兄弟这几块料,可还不配动它,你们若认为我到关外是躲你们你们就错了。“.那眼限大汉怒吼道:“放屈!”突然一提绳,迎头飞弛而来。
长鞭迎风一抖,“吧”的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毒蛇般抽了下来”
铁心男叱道:“下来!”
手一扬,不知怎地,已提着了鞭梢,乘势一抖,独眼大汉百来斤重的身子,竞被他凌空抖起,摔在两丈外。铁心男身子一抡,马群惊嘶着退了开去,突然刀光闪动,两匹马自后面偷袭而来,.鬼头刀直砍铁心男的脖子。铁心男头也不回,身予轻铰一缩,两把鬼头刀呼啸着从他面前砍了过去,他长鞭扬起,鞭梢轻轻在这两人肋下一点,这两条大汉就滚下马来,一人被马蹄踢中,惨呼着滚出几丈,自己手中的刀将自己左脸整个削去了半边;另一人右脚还套在马蹬里,急切中挣它不脱,竟被惊马直拖了出去。
他举手投足,眨眼间便打发了叁个人,真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别的人可全都吓得呆住了。
铁心男微声笑道:“李家兄弟的马上刀鞭动夫,原来也不过如此,别人想动我怀里的东西,还有话说,不知你们竟也不量量
自己的斤两,也想插一脚”
笑声未了,突听身后一人冷冷道:李家兄弟不配动你怀里的东西,毛家兄弟配不配?
这语声有气无力,像是远远自风中飘来,简直教人听不清,但越是听不清,就越是留意去听,一听之下,就好像有无数个瞧不见的小毛虫钻进自己耳朵里,简直恨不得将自己耳朵割下来。
铁心男脸色立刻变了,失声道:“峨嵋山上叁根毛…一。一身后另一个人怪笑着接道: “人鬼见了都难逃……嘻嘻,这句话原来你也听过,这声音却是又尖又细,宛如踩着鸡脖子,刺得人耳朵发麻。”
铁心男一寸一寸地转过身子,这才瞧见身后一匹大马,特制的大马鞍上,一排坐着叁个人!
第一个骤看似是五大岁的小孩子,仔细一看,这”孩子”竟已生出了胡须,胡须又白又细,却又仿佛猴毛。他不但嘴角生着毛,就连眼睛上、额角头、手背、脖子……凡是压在衣服外面的地方,都生着层毛。他面上五官倒也不缺什么,但生的地方和完全不对,左眼高,右眼低,嘴巴歪到脖子里,鼻子像是朝上的。这简直
不像个人,纵然是人,也仿佛老天爷造时,造坏了模子,一生气就索性想把他揉成稀泥,却又不小心被他溜进了他妈的肚子,铁心男瞧着他,虽在光天化日之下,全身也不禁起了寒栗。
他也在瞧着铁心男喀喀笑道:“‘嚼心蛀肺毛毛虫这名字你总听说过吧,那就是我,你最好莫要多瞧,多瞧两眼,就会肚子疼的!”
铁心男要想不去听他说话,却又偏偏忍不住去听,听完了又觉得直要恶心,赶紧去瞧第二个人。这第二人模样也未必比那“毛毛虫”好看多少,但身子和比“毛毛虫”整整大了一倍,脖子和比“毛毛上”长了“叁倍,那又细又长的脖子上,一个头却是又尖又小,简直和脖子一般粗细,满头乱发刺猥般竖起,一张嘴却像是椎子,上面足足可挂五六只油瓶。
铁心男拼命咬着牙,道:“休你是毛公鸡?”
这人咧嘴一笑,露出排锯子般的牙齿,道:“你莫要咬着牙,无论谁见着我,牙齿也要发痒的…”
铁心男恨不得赶紧掩住耳朵──这人哪里是在说话,这简直像是在杀鸡,杀鸡的声音都比他柔和得多。
他实在不想再瞧那第叁个人了,却又忍不住去瞧,他想,这第叁个人总要好看些的── 世上还有比他们更难看的人么?他不瞧倒罢了,这一瞧之下──唉,老天,前面那两个多少还有些人形,这第叁个简直连人形都没有了。
这第叁个人简直是个猩猩。“毛公鸡”的身子要比“毛毛虫,大上一倍这“猩猩”的身子却要比“毛毛虫”整整大上四倍。”毛公鸡”脖子又细又长,这“猩猩”却根本没有脖子,一颗方方正正的头,简直就是直接从肩膀上长出来的,“毛毛虫”身上的毛又白又细这 “猩猩”身上的毛又黑又粗,连鼻子嘴巴都分不出了,只能瞧出一双野兽般的的发光的眼睛。
这双眼睛正瞧着铁心男,道:“毛猩猩!”
远处草丛中的小鱼儿,,也瞧见这叁个人了他实在忍不住要笑。他实在想不通他们妈妈是怎么将这叁人生出来的,能生出这样叁兄弟来的女人,那模样他更不敢想象。但他却不知这兄弟叁人正是近十年来最狠毒的角色,江湖中人瞧见他们,莫说笑,简直连哭都哭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