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
   —古龙
第八十五章、色胆包天

苏樱“噗哧”一笑,过了半晌,悠悠道:“但你若非遇见我,你这天卜第─的聪明人,还是一样活不了,你…。,你该怎么样感激我才是。”
谁知小鱼儿却冷笑道:“你纵然不救我,也还是会有人来救我的。”
苏樱又怔了怔,道:“谁?”
小鱼儿道:“张叁李四,王二麻子,我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但到时候总会有人救我的就是,你看我像个短命的人么?”
苏樱轻咬着嘴唇,道:“如此说来,我倒是不该救你的了。”
小鱼儿道:“哼。’苏樱道:“我本该等着瞧瞧,看有哪个笨蛋会来救你。”
小鱼儿大笑道:“不错,来救我的都是笨蛋,你说的简直对极了。”
苏樱跺脚道,“你………你………”
小鱼儿跷起了脚,悠然笑道:“何况,就算没有笨蛋来救我,我也照样死不了的。‘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这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过?”
苏樱终了还是忍不住笑了,吃吃笑道:“你呀……你这小坏蛋,可真叫人见了没法子.”
小鱼儿笑嘻嘻道:“说来说去,你实在不该救我的,现在你自己只怕都有些后悔了。”
苏樱道:“后悔?─…我无论做什么事,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她缓缓接道:‘那日你身中毒刀之后,没多久就晕迷不醒,魏无牙算定你必死无疑,就要叫人将你抬出去喂老鼠。”
小鱼儿吐了吐舌头,失声道‘“喂老鼠?“苏樱道:“嗯。”
小鱼儿全身都痒了起来,却还是笑道:“好运气呀好运气”
苏樱嫣然道:“你如今也知道你自己运气不错了么?”
小鱼儿笑道:“不是我运气不错,而是那些老鼠运气实在不错。”
苏樱楞然道:“你说老鼠的运气不错?”
小鱼儿正色道:“我全身上下,里里外外,连筋带皮带骨头,早就已坏透了,老鼠若是真的吃了我,不上吐下泻才怪。”
他话未说完,苏樱已笑得弯下了腰。
小鱼儿道:“你觉得很开心么?”
苏樱笑着笑着,忽然不笑了,痴痴地怔了半晌,竟然幽叹道:“你可知道,我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没有这么样开心的笑过。”
她眼圈忽然红了,垂下头,不再说话。
小鱼儿瞧了她很久,耸了耸鼻子,笑道:“你莫难受,我嘴里虽这么样说,心里还是很感激你的。,苏樱垂首道:“我知道你嘴里虽说得坏,其实心里。…心里却是善良的,但有些人嘴里虽说得漂亮.一颗心却比什么都丑恶。”
小鱼儿仰首大笑道:“你以为你很聪明?你以为你能看透别人的心事?”
苏樱摇了摇头,不说话了,过了半晌,才缓缓接道,“那日我本来也没有机会救你,但魏无牙恰巧来了个很重要的客人,就将那人迎入里面说话去了,因为他─向不愿意别人见着我。”
小鱼儿笑道:“只因为人人都比他生得漂亮,他当然怕别人将你抢走。”
这句话像又触动了苏樱的心事。她又垂下头,又过了半响才接着道:“他离开之后,我才能叫他那两个小徒弟将你抬到这里来,我对他们说,有种花一定要用死人做肥料才会开得鲜艳。。
小鱼儿笑道:“这种话那两个笨徒弟虽相信,魏无牙难道也会相信么!”
苏樱道:“他的徒弟都对他畏之如虎,见了他,简直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小鱼儿伸了个懒腰,道:“你难道是觉得我这么聪明的人死了实在可惜,所以才救我的。”
苏樱一笑,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救你,也许……也许是因为你见了魏无牙时那种神气,也许是因为你中了毒刀后,还瞧我一笑…临死前还要对我笑的人,我怎么能眼看他真的去死。”
小鱼儿抚掌大笑道:“我那一笑,笑得果然有用极了。”
苏樱道:“难道。。难道你对我那─笑,就是为了要我救你的?”
小鱼儿竟嘻嘻道:“否则我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笑的。”
苏樱咬着嘴唇道:“你…你为什么不骗骗我,就说是因为见了我之后,神魂颠倒,所以才不觉笑了出来。。。”
小鱼儿道:“现在你既已救了我,我为什么还要骗你,何况……你生气时的模样,比笑的时候还要好看得多。”
苏樱忍不住又“噗哧”一笑,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去找魏无牙的?”
小鱼儿道:“我那天不早就说过了么?……我去找魏无牙,只因为要去救我的朋友。”
苏樱道:“你怎知道你的朋友在那里?”
小鱼儿道:“我的朋友在一路上都留下了暗记,标志说是到那……那见鬼的‘天外天’ 去了。”
苏樱默然半晌,缓缓道:“但我却可以告诉你,这叁个月来,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到过那地方去,只有你……你是第一个闯进那地方去的人!”
小鱼儿跃了起来,大声道:“绝不会的!”
苏樱道:“你怎知那不是假的?”
小鱼儿道:“那些标志除了他们自己之外,绝没有别人做得出来。”
苏樱叹了口气道:“他们也许是因为自己不敢闯入那地方去,所以叫你去为他们探路,为他们打前锋,他们也许是瞧着你不顺眼,所以叫你去送死!”
小鱼儿倒在椅子上,两眼茫然瞪着前面,喃喃道:“绝不会的,绝不会的……他们从小将我养大,现在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他突又跳起来,冲到铁栅前,大声道:“让我出去,快让我出去,我要去找他们问个明白。”
苏樱柔声道:“你现在伤势还没有好,毒也还没有完全去尽,怎么能出去……你是天下第一个聪明人,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突听一人阴恻恻笑道:“好温柔呀!好体贴!”
小鱼儿吃了一惊,嗄声道:“什么人?”
苏樱竟是丝毫不动声色,甚至连嘴角的肌肉都没有牵动一根,只是缓缓转过身子,悠然道:“此间少有佳客,无论什么人来了,我都是欢迎的。”
花丛中一人格格笑道:“只可惜在下来得很不是时候,是么?”
苏樱微笑道:“阁下不想出来也无妨,只是好花多刺,刺上有毒,阁下若有什么叁长两短,莫怪我不懂得待客之道。”
这次她话末说完,花丛中已有个人就好像屁般后被人踢了一脚似的,连蹦连跳的窜了出来。只见这人一张叁角脸,鹰鼻鼠目,那模样叫人一看就恶心,身子却偏偏穿着一身亮闪闪的锦绣衣衫。见了苏樱,竟当头一揖,道:‘在下小小的开了个玩笑,不想竟让苏姑娘小小的吃了一惊,恕罪恕罪。”
小鱼儿见到这人原来是苏樱认得的,原来只不过是在找她开玩笑,心里也就定了下来。
但这人样子讨厌,说话更讨厌,小鱼儿又恨不得“小小的”给他个耳括子,再“小小的”加上一脚。
苏樱也沉下了脸,冷冷道:“你来干什么?你师父难道没有告诉你,这地方不是你们随便来得的!”
那人丝丝笑道:“在下小小的胆子,怎敢冒昧闯人苏姑娘的洞府,但这次却是师父他老人家自己叫我来的。”
苏樱眼珠一转,道:“他叫你来的?他叫你来干什么?”
那人眼睛眯成了一线,笑道:“他老人家叫我来瞧瞧,那一定要用死人做肥料的花,究竟开得有多漂亮,只因他老人家有位客人,也想瞧瞧这种奇怪的花。”
这句话说出来,苏樱和小鱼儿都不免吃了一惊。
苏樱冷冰冰的脸色,立刻和缓了,微笑道:“既是如此,我就带你去瞧瞧那种花吧。”
那人道:“现在我却不用去瞧了,肥料既然还在喝酒,那花自然还没有开出来,是么?”
苏樱眼波流动,媚然道:“那么你……你想怎么办呢?”
“在下小小的胆子,怎敢对师父说谎,除非…。.那人笑眯眯道:“除非姑娘能令我的胆子大起来。”
苏樱笑道:“你的胆子要怎么样才能变大呢?”
那人眯着眼瞧着苏樱道:“常言道:色胆包天!这句话姑娘难道没听过?”
苏樱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笑着道,“你不怕你师父吃醋?”
那人格格笑道:“不错,师父的确很会吃醋的,他老人家若是知道在和肥料喝酒…。嘿嘿,那时他对姑娘你只怕就不会很客气了。”
苏樱咬嘴唇,道:“其实你又何必要挟我,我本来就想和你她嘴里说着话,一只手有意无意向铁栅上扶了过去。
那人突然大笑道:“姑娘难道想将肥料放出来,杀了我灭口么……嘿嘿,只要姑娘的手一碰上去,我立刻就走,不用片刻,师父就会来的!”
苏樱的手果然放了下来,笑道:“你这人倒真是多心。但这里总不是…。总不是说话的地方呀,我们到屋里去吧!”
那人赶紧摇手道:“不用不用。…’在下早已听说过,姑娘那屋子里机关巧妙,若是随姑娘进去了,在下这小小的性命只怕就保不住了!”
苏樱柔声道:“那么你…。你难道想在这里。。。”她媚笑着,一步步过去。
谁知那人却突然倒退了好几尺,道:“莫要过来。。;苏樱吃吃笑道:“你既然要我。…为何又不让我过去呢?”
那人诡笑道:“在下自然是要姑娘过来的,只不过却要请姑娘先脱了衣服,而且要脱得干干净净,一件不剩。”
苏樱道:“我会不会武功,你难道还不知道?”
那人道:“姑娘虽不会武功,但那心眼儿之多,在下怎吃得消,只不过。。”
他笑嘻嘻接道:“姑娘若是脱光衣服,在下就放心了,一个女人若是光赤赤的一丝不挂,她就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小鱼儿在一旁瞧得几乎已气破肚子,这人简直比狐狸还奸,比蛇还滑,无论谁遇着这样的人那真是倒霉透顶。
只见苏樱嫣然一笑,一双纤纤玉手,竟真的去解衣服。
小鱼儿忍不住大声道:“气死我了。”
苏樱柔声道:“你绝不会气死的,我也绝不会…。.”
突听“嗖”的一声,一道尖锐之极、猛烈之极的风声响过,那人吃了一惊,霍然转身,后面却什么也没有。
他楞了半晌,缓缓回过身来,喃喃道:“我难道遇见了鬼接着,一根青竹“嗖”的飞来,竟活生生将他钉在地上,鲜血雨点般飞溅出来,这人在地上一阵抽搐,永远也不能动了!
就连小鱼儿这样的眼光,竟都未瞧出这人是怎么倒下的,杀
他的人出手之快,当真是骇人听闻!
苏樱面色苍白,道:“是。。。是哪位前辈出手相救,请出来容我当面拜谢。”
风吹木叶,飕飕作响,四下竟寂无回应。
小鱼儿大声道:“到了这时候,你还不放我出来,让我出去瞧瞧?”
苏樱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若是让你出来,就等于在害你,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关心过别人的死活,只有你。”
小鱼儿怒道:“我偏要死,你又怎样?”
苏樱嫣然一笑,道:“我这人下了决心,永远再也不会更改…………你现在就算真的自杀,我想尽法子,也要将你救活的。”
小鱼儿道:“你“…你简直不是人,是个女妖精。”
苏樱抿嘴笑道:“女妖精配小坏蛋,岂非正是天生一对么?”
说着说着,她自己脸也红了,红着脸逃了开去。
小鱼儿瞧着她,竟似变得痴了,喃喃苦笑道:“天下竟会有这样的女人,倒也少见得很,看样子她竟像是要跟定我了,这倒是件麻烦事。”
只听苏樱远远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瞧瞧那位前辈究竟在哪里,立刻就回来的。” 小鱼儿忍不住道:“那人武功深不可测,你……你要小心了。”
苏樱笑道:“你放心,你还没有死,我也舍不得死的,何况,这位前辈既然救了我,又怎么会对我有恶意。”
语声渐渐去远,没入树影花丛中。
小鱼儿摇头叹道:“这人看来比谁都柔弱,又有谁能想到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硬的脾气?”
苏樱分花拂柳,一面走,一面笑道:“这地方看来虽美,其实到处都有杀人的陷阱,前辈你救了我,万一在这里受了伤,却叫我怎么好意思?”她面对着一个行踪诡秘、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竟还是一点也小顾及自身的安危,反而口口声声怕别人受了伤,只可惜那人就算听见,也丝毫不领她的情,还是给她个不理不睬苏樱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人倒真奇怪得很,既然救了我.却又不敢见我,这是为了什么呢?”
那敞轩中灯火仍是亮着的,也瞧不见人影,那“椅子”也还好生生的在那里,不像有人动过的样子。
苏樱转了一圈,又回到那山洞去──这一下她脸色终于大变,那山洞前的铁栅竟已被人开启,里面的小鱼儿竟巳不见了!
他难道真的不顾一切,逃了出去?
不会的,他绝不会是自己逃走的,这铁栅他绝对无法开启,能开这铁栅的,算来只有魏无牙和他的首徒魏麻衣。
难道他们也到了这里,将小鱼儿劫走了?
若是换了别人,想到此点,必已惊惶失措,不如该如何是好了,但苏樱反而镇定了下来。
小鱼儿若真的被魏无牙劫走,那么方才救她的那武林高手又到哪里去了?难道他救人后,立刻就走了不成?
何况,若真是魏无牙来了,小鱼儿又怎会全未发出丝毫声音,就老老实实的被他们劫走呢?
苏樱暗暗叹了口气,突听远处传来了惊呼怒骂声。这声音竟正是小鱼儿发出来的。
小鱼儿目送苏樱远去,刚端起酒杯,突听“当”的一声,一粒
石子击在铁栅上,火星四溅。接着,铁栅竟缓缓向上升了起来。
小鱼儿又惊又喜,一时间竟怔住了,黑暗中却已幽灵般现出一条人影,长袍高冠,目光森森冷冷瞧着小鱼儿,却不说话。
小鱼儿长长吸了口气,道:“你是来救我的?”
那人道:“嗯”
小鱼儿道:“杀了魏无牙的徒弟,也是你么?’那人道:“嗯。”
小鱼儿道:“但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救我?”
那人冷笑道:“你若不愿出来,我再将这铁栅放下也无妨。。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笑道:“你可得知道,无论你是为了什么救我,我都不领情的,更不会感恩图报。”
那人道:“你若会感恩图报,我就不会来救你了。’小鱼儿笑道:“话既然说清楚了,我好歹就让你救我一次吧。”
别人救了他,他非但不领情,反面像是要别人感激他似的,那人竟也丝毫不以为忤。
小鱼儿一跃而出,喃喃笑道:“苏樱姑娘,抱歉了,以后有空,我说不定也会来看看你的,你对我的一番好意,我也心领了。。
只见那人身形飘飘荡荡,宛如驭风而行。
小鱼儿跟在后面,笑道:“阁下的轻功很不错嘛,但你究竟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第八十六章、利令智昏

那人道:“到了你自然就知道的。”
小鱼儿忽然停下脚步,道:“你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跟你走,你此刻若不说明白,那么抱歉得很,你走你的路,我就要走我的路了。”
那人回头一笑,道:“难怪别人说你难缠难惹,如今看来,倒真的…。”
他话声忽然停顿,压低声音道:“小心,有人来了,说不定就是魏无牙。”
小鱼儿真吃了一惊,道:“人在哪里?”
那人拉住他的手,忽又冷冷一笑,道:“就在这里!”
小鱼儿又一惊,已觉得半身发麻,原来那人已扣住了他的脉门,五指如铁,小鱼儿哪里还能挣得脱,失声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也不说话,左手又闪电般点了他好几处穴道。
小鱼儿怒道:“你疯了么,既然救了我,为何又来暗算于我?”
那人冷笑道,“就因为你想不到,否则我又怎能得手?”
他嘴里说着话.竟用条带子将小鱼儿吊在树上。
小鱼儿又惊又怒,怒骂道:“你这疯子、畜牲,你究竟想怎样?”
那人却再也不瞧他一眼,拍了拍手,扬长而去了。
小鱼儿忍不住怒骂道:“疯子,疯子。…我怎地总是撞见些疯子。”
苏攫听见小鱼儿的怒骂声,亦是又惊又喜,无论如何,小鱼儿总算还在这山谷里,她正想追过去。
突听黑暗中一人冷冷道:“你不必找了,我就在这里!”
一人随着语声缓缓走出来,瘦骨嶙峋,麻衣高冠,双颧高耸,鼻如兀鹰,目光睨睥之问,充满冷漠倨傲之意。
苏樱竟不觉怔了怔,才长长吐出口气,道:“原来是你!”
麻衣人道:“哼!”苏樱嫣然一笑,道:“方才我就觉得杀人的手法很像你,但我却想不到…。.”
麻衣人冷冷道:“你想不到我会来,是么?”
苏樱叹了口气,道:“我的确没有想到,自从你和老头子斗翻之后,已经有四年……四年叁个月没听过你的消息了。”
麻衣人仰面望天,道:“你倒还记得我。”
苏樱垂下了头,道:“我怎么会忘记你,你一向对我那么好。”
麻友人忽然怒道:“谁说我对你好,普天之下,我从来也没有对谁好过。”
苏樱道:“你难道没有?”
麻衣人长长吸了口气,大声道:“不错,我也是为了你,我瞧不惯他已半截入了土的人,还要。。还要把你当做他的禁脔,别人只要瞧你一眼,他就要发疯。”
苏樱默然半晌,道:“但你现在还是回来了。”
麻衣人冷笑道:“我要来就来,要去就去,谁管得了我。”
苏樱道:“不错,连老头子都有些含糊你,你走了之后,他常
说这一生收的弟子虽多,但所得到他真传的,却只有你一个。”
麻衣人冷笑道:“你以为我的功夫是他教给我的么?哼……魏无牙自私自利,苛刻成性,还有谁不知道,他收那么多徒弟,只不过是想用些不要钱的佣人而已,几曾将真功夫教给别人……他只个过传授了我几手皮毛功夫,就要人家去为他拼命,为他死!”
苏樱道:“那么你的功夫”
麻衣人冷冷道:“我的功夫只不过是一点一滴偷来的…。在他练功的时候,我在暗中偷偷的瞧,偷偷的学来的。”
苏樱叹道:“他对徒弟的确不好,但对你…。‘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回来呢?’麻衣人道:“我……我只不过是想回来瞧瞧。”
苏樱眼波流动,微笑道:“你回来还是为了想看看我,是么?”
麻衣人大声道:“现在我已知道,你这人根本无情无义,无论别人对你多么好,你既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感激。”
苏樱似是十分委屈,垂头道:“我……我真是这样的人么?”
麻衣人道:“哼。”
苏樱道:“但你杀了魏十八,还是为了我,你看不惯他那么样欺负我,由此可见,你还是对我很好的,是么?”
麻衣人突然大笑起来。
苏樱眨了眨眼睛,道:“你笑什么?”
麻衣人戛然顿住笑声,一字字道:“老实告诉你,我早巳对你死了心了!我虽不屑去做那些揭人隐秘、无耻密告的事,但无论你喜欢谁,我都再也不会放在心上!”
苏樱静静地瞧了他半晌,也缓缓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将我喜欢的人劫走呢?”
麻衣人冷冷一笑,道:“这原因你不久就会知道,现在你想不想先去瞧瞧他?”
苏樱道:“你说我想不想?”
麻衣人道:“好,你跟我来吧!”
小鱼儿瞧见苏樱竟和这麻衣人一起来了,而且两个人看来还好像很熟,他又是惊讶,又是诧异,忍不住怒喝道:“这疯子究
竟是什么人?你认得他?”
苏樱瞧见小鱼儿竟已被人吊在树上,不觉叹了口气,苦笑道:“天下第一个聪明人,怎会变成这样子的?”
小鱼儿怒道:“只因我没想到这人竟是个疯子,做的事实在令人莫名其妙。’苏樱道: “他就是魏无牙门下,武功最高的弟子,江湖中人提起‘无常索命’魏麻衣来,谁不心惊胆战,否则怎会连你都上他的当。”
小鱼怔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道:“这人竟会是魏无牙的徒弟,看来我真的遇见鬼了。”
魏麻衣冷冷道:“既然遇见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鱼儿向他扮了个鬼脸道:“话是没有了,屁倒还有一个,你想不想闻闻?”
他头下脚上,高高吊起,人的脸若是反过来看,本已十分滑稽,此刻他又做了个鬼脸,那样子可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苏樱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魏麻衣纵是满心气恼,但瞧见他这副样子,竟也忍不住要笑,当下扭转了头,瞪着苏樱道:“你喜欢的就是这人么?”
若是换了别的女人,纵然满心喜欢,也万万不好意思当面说出来,但苏樱却连头都未垂下,道:“不错。”
魏麻衣冷笑道:“我本当你眼界很高,谁知你喜欢的却是这种疯疯癫癫的笨蛋。”
苏樱笑道:“他本来就不错,否则我……我又怎会被他迷上呢!”
魏麻衣怔了怔,道:“连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苏樱道:“我为何不敢说出心里的话?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若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心里喜欢了别人,嘴里却不敢说,那才叫丢人哩…。你说是么?”
魏麻衣蜡黄的一张脸,竟也像是红了红,冷笑道:“你虽喜欢他,怎奈他却未必喜欢你。”
苏樱道:“只要我喜欢他,无论他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更用不着你来费心。”
魏麻衣道:“哼,你……”他也想反唇相讥,怎奈“哼”了一声,就说不出话来。
苏樱一笑又道:“何况,就算他现在不喜欢我,我也有法;叫他喜欢我的。”
听到这里,小鱼儿已忍不住大笑道:“好,说得好,我简直现在就有些喜欢你了。”
魏麻衣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厉声道:“既是如此,他若死了,你必定十分伤心,是么?”
苏樱微微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要以他来要挟我的,你究
竟想要什么?难道还不好意思说?”
魏麻衣瞧着她那如春水般的眼波,瞧着她那在轻衣下微微起伏的胸膛,只觉心跳加速,嘴唇发干,道:“……我要你……”
突然大喝一声,身形急转,在自己胸膛大打了七八拳,眼睛再也不敢去瞧她,大声道: “我只要你说出你昨日听到的秘密!”
苏樱忽然笑道:“其实你就算要的是我,我也会将自己给你的,只恨你竟没有这个胆子,将大好机会平白错过。”
魏麻衣怒吼一声,转身抓住她的肩头,嘶声道:“你。。你这臭丫头,小贱人,你….你….你………’他说了一句,又说不出来,忽然出手一掌,向苏樱脸上掴了过去,谁知苏樱竟不闪避,反而转脸迎了上去,道:“你要打,就打吧,但你忍心打得下手么?”
只见淡淡的星光,自树梢漏下,照射在她脸上,她星眸如丝,鲜花般的面颊更似吹弹就破。
魏麻衣这一掌竟硬生生地在半空中顿住,再也打不下去。
苏樱却将整个身子都偎了过去,闭着眼道:“你打呀,你怎么不打了?”
魏麻衣身子似乎发起抖来,心里恨不得立刻就将这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偏偏又没脸真的伸出手去。
小鱼儿瞧得又好气,又好笑,突见苏樱一只春葱般的纤纤玉:手上,不如何时已戴起了个发亮的戒指。
他头上脚上,眼睛正对着这戒指,星光下瞧得清楚,这戒指上竟有根又尖又细的银针。
苏樱扭动着腰肢,嘴里含含糊糊的,也不知说些什么,这只戴着戒指的手,却向魏麻衣脖子上搂了过去。
魏麻衣脖子上的细皮,只要被这根银针划破一丝,他就再也休想活了,而他此刻心跳气喘,眼睛发红,一颗心已飘飘荡荡地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怎么想得到这要命的无常巳离他不到半寸。
谁知小鱼儿竟然大喝道:“小心她的手!她手指有毒针!”
魏麻农狂吼一声,举手一掌,将苏樱推出数尺。
苏樱身体撞到树上,瞪眼瞧着小鱼儿,失声道:“你……你疯了么?”
苏樱咬着嘴唇,不说话,魏麻衣又惊又怒,但实也不懂小鱼儿为何反来救他,是以瞪着眼站在那里,也没有说话。
只听小鱼儿笑道:“我救他,只因我也想听听你那秘密。”
苏樱道:“………你说什么?”
小鱼儿接道,“你宁可将自己肉身布施,也不肯说出这秘密,可见连你自己都将这秘密瞧得比自己的身子还要紧得多。”
苏樱道:“他不敢杀我的,只因他杀了我后,就再也休想知道那秘密了。”
小鱼儿截口笑道:“我倒想听这秘密,只有让他要挟你,你才不得不说出来,他若被你杀了,这秘密只怕你再也不会说出来,我岂非也听不到了。”
苏樱跺脚道:“但我既然救了你,这秘密,难道以后不肯告诉你么?”
小鱼儿笑道:“那是两回事,你见我要死,心里着急,才会将这秘密说出来,等我被救下来后,你却又怕我走了,那时你就会用这秘密来钓住我,说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说出来,我怎么能等得及。”
他大笑接道:“老实告诉你,你救了我后,我说不定立刻就要走的,那时我岂非永远也听不到这秘密了,我心里岂非要难受一辈子。”
这番话说出来,就连魏麻衣听了,都有些哭笑不得,苏樱更听得几乎气破肚子,大声道,“这秘密既如此重要,你若也要一旁听见了,他怎会放过你,你。…你自愈天下第一个聪明人,怎地连这点都未想到。”
小鱼儿大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只要能听到如此精彩的秘密,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苏樱瞧了瞧小鱼儿,又瞧了瞧魏麻衣,忽然娇笑着道:“有趣呀有趣,天下竟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我本来绝不会为了任何人说出这秘密,但为了你。。”
小鱼儿道:“为了我,你愿说么?”
苏樱转向魏麻衣,脸立刻沉了下来,缓缓道:“其实我就算将移花接玉的秘密告诉你,也没有用的,你反正学也学不会,破也破不了”。。”
魏麻衣还未说话,小鱼儿已变了颜色,失声道:“你说什么?
移花接玉的秘密?”
苏樱道:“不错,移花接玉的秘密,也就是武学中最大的秘密,他们师徒就为了这秘密,二十年来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小鱼儿瞪大了眼睛,道:“你…。你知道移花接玉的秘密?”
魏麻衣早己沉不住气了,嘎声道:“只要你说出来,学不学得会就是我的事了。”
苏樱道:“好,你听着…。.”
一句话还未说完,突听小鱼儿放声大喊道:“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圣旨令,观音菩萨柳枝瓶,外加阎王老子,牛头马面,你们快来救我呀。”
他穷吼鬼叫,又叫又嚷,苏樱说些什么,魏麻衣一个字也听不见了,一步窜过去,大怒吼道:“你小子疯了么?”
小鱼儿朝他扮了个鬼脸,笑嘻嘻道:“我没有疯,只是这秘密我已不愿听了。”这句话说出来,苏樱又怔住了。
魏麻衣更是暴跳如雷,吼道:“你本来拼命想听这秘密,如能听到移花接玉的秘密,就是死了也不冤,如今为何反而不想听了?”
小鱼儿笑道:“别的秘密我倒也想听听,但这移花接玉的秘密么……嘿嘿,我叁岁就知道了,再听岂非无趣。”
魏麻衣怔了怔,道:“你………你也知道?”
小鱼儿道:“这秘密若是由苏樱说出来,你练到一百岁也休想练得成,何况你连五十岁都未必活得到。”
苏樱吃吃笑道:“这话倒也不错。”
小鱼儿道:“但这秘密若由我说出来,不出叁天,你就可练成,只因我所知道的,乃是移花接玉功的速成捷径。”
魏麻衣听得脸都热了起来,忍不住动容道:“只要你真能说出来,我……”
小鱼儿正色道:“我也不要你感激我,只要你放了我就是。”
魏麻衣道:“是是是,在下一定……”
小鱼儿截口道:“好,你听着,我一面说,你一边练。”
小鱼儿道:“移花接玉的行功要诀,第一步就是要你手为脚,倒立而起,昂起头,分开双足屏息静气。”
魏麻衣皱眉道:“这算什么功夫?”
小鱼儿正色道:“你要知道,移花接玉的最大奥妙,就是一切都反其道而行,练功的姿势,自然也得要如此。”
魏麻衣虽然有些怀疑,但只要能学到移花接玉,他委实不惜牺牲一切,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也不肯错过,苏樱抿嘴在一旁瞧着,也不说话。
只见魏麻衣身子一挺,已倒立而起,双足微分,头抬得高高的,那模样活脱脱脱是一只蛤蟆。
小鱼儿扳着脸瞧着,脑上连一丝笑容也没有,道:“膝盖再弯些,头再拾高些。”
魏麻衣倒真听话得很,立刻照话做了,道:“这样行了么?”
小鱼儿道:“马马虎虎,将就使得了。”
说完了这句话,就再也没有下文。
要知魏麻友纵然内力深湛,但这姿势实在要命,武功再高的人摆出这种姿势,也不免吃力得很。
盏茶工夫过后,魏麻衣头上已快流汗,忍不住道:“还要等多久?”
小鱼儿道:“好,现在你真气巳沉至胸膛,第一步已可算准备好,第二步的功夫未做前,先得放个屁。”
魏麻衣怒道:“我看你简直在放屁。”
他虽然又惊又怒,但生怕前功尽弃,还是不敢站起。
小鱼儿道:‘你要知道,屁乃人身内之浊气,我要你放屁,正是要你先将体内浊气驱出,然后才能开始练功夫。”

 

 

第八十七章、汝奸我诈

魏麻衣听小鱼儿要他放屁,心中一想,这倒也有理,只好放了个屁,要知内功高明的人,本可随意控制自己身体里的气脉,放个屁并非难事,苏樱早巳掩住鼻子,转过身去,肩头不停的在动,像是忍不住要笑,小鱼儿却仍是一本正经,道:“这个屁要脱下裤子来放才算的。”
魏麻衣道:“脱。脱。。”
他脸已胀得通红,连话都说不出了。
小鱼儿道:“这一步就叫做脱了裤子放屁,放个痛快。”
要知他非但不是呆子,而且阴沉狡猾,只不过想学“移花接玉”的心太热了一些,头未免有些晕了,正是所谓“利令智昏”,小
鱼儿才会有机可乘.此刻魏麻衣越听越不对,翻身跃起,怒道:“这…。这究竟算什么功夫?”
小鱼儿还是板住脸,道,“这就叫呆子放屁功,那比移花接玉可要厉害多了.,魏麻衣双拳紧握,全身发抖,简直活活要被气死。苏樱也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小鱼儿这才放声大笑道:“呆子,你想我真会‘移花接玉’还会被你用在树上么?你让我上了个当,我若不也让你上个当,怎么对得起你.”
苏樱娇笑道:“但你……你这样做也未免太缺德了。”
小鱼儿大笑道:“要想占我便宜的人,总得吃些亏的。”
魏麻衣怒吼道:“你要我上当,我就要你的命!”怒吼声中,扑了过去。
小鱼儿却大呼道:“天灵灵,地灵灵,天兵神将,大鬼小鬼,再不出来救驾我就要骂了。”
“像你这样的人,鬼也不会来救你的。”魏麻衣手指已向小鱼儿哑穴点了过去。
就在这时,突听黑暗中一人阴恻恻道:“你又不是鬼,怎知鬼不会来救他?”
这语声缥缥渺渺,若断若续,连一点生气都没有,哪里像是活人发出来的声音,而且语声发出时,本在西面,一句话说完,已到了东面。
深夜荒林,骤然听见这样的声音,真叫人不寒而栗。
只见黑暗的苍弯下,树梢头,果然有条灰白色的影子,一身麻衣在风中猎猎飞舞,看来当真是鬼气森森,不像活人。
魏麻衣究竟不是等闲人物,瞧见对方的影子后,反而沉住了气,一步步走过去,冷冷道:“阁下既然想做鬼,我就成全了你吧!”
语声中,已有一蓬银雨,向树梢暴射而出。
由下往上,本难使力,但魏麻衣的腕力当真不同凡响,这一蓬银雨去势之急,竟比强弩硬箭还急几分。
树梢上的影子惊呼一声,落叶般飘了下来。
魏麻衣冷笑道:“看你还装神弄鬼。””
话犹未了,只听一人哈哈笑道:“死一次是鬼,死两次还是鬼你再往这里瞧瞧。”
魏麻衣大惊回首,那灰白色的影子赫然竟已到了左面十丈外的树梢上,一双灰白色的眼睛,正俯首瞪着魏麻衣冷笑。
魏麻衣纵是艺高人胆大,此刻手脚也不禁有些发冷,就在这时,突听身后一人哈哈大笑道:“这么大一个人,难道也会被鬼吓着么?”
魏麻衣霍然翻身,只见一个满脸笑容的圆脸和尚,摇摇摆摆走了过来,魏麻衣蓄气作势,厉声道:“你难道也是鬼么?”
那和尚哈哈笑道:“和尚不是鬼,和尚是捉鬼的和尚。”
魏麻衣冷笑道:“既然如此,和尚你就将那鬼捉来吧。”
那和尚道:“那不是鬼…哈哈,鬼不在那里。”那和尚的手突然往旁边黑暗的林中一指。
魏麻衣情不自禁,随着他手指之处瞧了过去。只见黑暗中不知何时,已坐着条人影,手里拿着白生生一件东西,正吃得津律有昧。
魏麻衣眼观四面,心里在筹思着对敌之策,要如何才能将对方几人一连击倒,嘴里却笑道:“但鬼哪有如此好吃的?”
那和尚道:“哈哈,他不信。…你为何不让他瞧瞧。”
树林里那人嘻嘻一笑,将手里的东西向魏麻衣抛了过来,魏麻衣不由自主的伸手一抄。
他只党这东西软软的,嫩嫩的,仔细一瞧,竟是半截手臂,上面牙印宛然,而且是已煮熟了的。
这下子魏麻衣真的吃丁一惊,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赶紧将这半条人臂远远抛了出去。
树林里那人又伸手接住,嘻嘻笑道:“这地方人都有老鼠臭,不能吃的,我好容易才找到一个能吃的人,节省着吃了叁天,只剩下达半截手了,你若抛了岂非可惜?”一面说着,一面又放怀大嚼起来,嚼得吱吱喳喳的响。
魏麻衣几乎忍不住吐了出来,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嘎声道,“各……各位究竟是什么人?究竟要想怎样?”
突听又是一人冷冷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有什么话,找我来说吧!”
语声中一人大步走了过来,身子又高又瘦,白衣如雪,袖长及地,一张惨白的脸,冷得像冰,简直比鬼难看得多。
魏麻衣厉声道:好,你既是人,我也要让你变鬼!”
他出手当真是快如闪电,话声中招已递出。
这一抓他五指已贯满真气,若是被他抓着,铁石也将洞穿,那白衣人竟似变招不及,闪避无力。
魏麻衣一抓就抓住了他的手,突然手里冷冷冰冰,抓住的哪里是只人手,大惊之下,白衣人已狞笑道:“撒手!”
只听“嘶”的─声,他长袖一分为二,魏麻衣但见对方的“手”
已自他掌心划过,鲜血立涌而出。这白衣人的手,竟是只钢钩!
魏麻农手掌虽不重,但生怕对方钩上有毒,更是不敢激战,身形倒纵,便待冲出。
忽然间,又听得一人怒喝道:“无牙门下,岂是临阵脱逃的人,不管他们是人是鬼,你怕什么?”
只见这人身形瘦小如童子,一张也说不出有多难看的脸上,却生着一副很好看的胡子,长须飘飘,几乎已飘到地上。
他头戴金冠,长袍上碧光闪闪,看来又是可笑又是可怕,树林里那吃人的鬼惊呼一声,道:“魏无牙来了!鬼也害怕,还是溜吧!”
这时树林里连人带鬼都逃了个干净,只有小鱼儿吊在树上,苏樱也早巳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魏麻衣叹了口气,苦笑道:‘弟子如今才知道,无论如何,还是比不上师父的。”
魏无牙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他袍袖一挥,又道:“那人伤了你哪里?可有毒么?伸出手来让我瞧瞧。”
魏麻衣缓缓伸出手,突然一掌向魏无牙击出。
这一掌出手很急,魏无牙却似早巳算准他有这一着,身子一闪,后退一丈开外,怒叱道:“好个孽徒,敢对师父如此无礼。”
魏麻衣狂笑道:“你易容的本事虽不错,但想扮魏无牙,还差得远哩!”
那魏无牙也哈哈笑了起来,道:“好,居然被你瞧破了,但我且问你,我学得哪点不像?”
魏麻衣大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他天生残废,两条腿有如婴儿,走起路来就像爬一样,他生怕别人瞧见.是以从不自己走路只听哈哈一笑,那和尚又从黑暗中跳了出来,招手笑道:“小
娇儿这次可栽了跟头了。”
那吃人的鬼也忽然出观,大笑道:‘像魏无牙那么丑怪的人,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的确是谁也扮不像的,我早就知道你下的苦功都白费了。”
那人身子一长,忽然长高了两尺,道:“现在我只想该用什么法子,让魏无牙走两步瞧瞧。”
魏麻衣忽然翻身,箭一般掠回小鱼儿身旁,抽出一柄碧绿的匕首指着小鱼儿的咽喉,喝道:“你们可是来救他的么?”
那吃人的鬼大笑道:“你要杀他,你杀得了他么?”
笑声中,倒吊在树上动也不能动的小鱼儿,突然能动了!非但能动,而且动作简直比闪电还快。他两只手─动,就点了魏席衣的几处穴道.魏麻衣大骇之下,连还手都来不及,全身已被制往,小鱼儿顺手夺过他的匕首,指着他的咽喉,哈哈笑道:“你又上了我的当
了。”
魏麻衣只有瞪着眼,咬着牙,到了这地步,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小鱼儿笑嘻嘻瞧着他,道:“你现在总该知道,我的便宜是不好占的了吧,你若占了我的便宜,我迟早连本带利都要收回来的。”
那吃人的鬼摇摆摆摆走了过来,在魏麻衣脖子上嗅了嗅,面上忽然露出大喜之色抚掌笑道:“妙极妙极,这人身上已没有什么老鼠臭了,若多加些葱姜佐料,用上好的酱油来红烧,已勉强
可以吃得。”
魏麻衣目中满是惊惧之色,瞪着他嘎声道:“你……你莫非是‘不吃人头’李大嘴?”
那吃人鬼仰天笑道:“我已有二十年未在江湖走动.不想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魏麻衣全身都软了,别人若要吃他,他还未必相信,但李大嘴若说要吃他,那可就不是说笑的了。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何苦再骇他,若是骇破了苦胆,肉岂非吃不得了。”
突见一个人自树梢凌空翻下来,一身白麻衣衫飘飘飞舞,落到魏麻衣面前,瞧着他咧嘴一笑道:“你只认得‘不吃人头’李大嘴?可认得我么?”
这人就是方才被魏麻衣用暗器从树梢打下去的,一顶白麻冠上,还留着根银针,显见方才虽未真的被打中,少不得也要骇一大跳。
魏麻衣瞧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叹道:“装神弄鬼的人,我早该想到你是‘半人半鬼’ 阴九幽的。”
那人却折了段树枝,拨开他的眼皮,道:“你再睁大眼睛瞧瞧;阴九幽是在哪里。’魏麻衣只有张开眼睛,望了过去,只见树梢上还飘飘荡荡地站着条麻衣人影,打扮得和面前这一个人一模一样。
方才装鬼的,原来是两个人,难怪“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说穿了竟是一文不值。
魏麻衣长叹了一声,苦笑道::‘十大恶人’,今日究竟来了几个?”
那人道:“也不太多,只不过六个,老子就是‘损人不利己’白开心,你小子可曾听过老子的大名?”
魏麻衣冷冷道:“我早已听说,白开心在‘十大恶人’中,可算是最没用的一个,只不过是江湖中人勉强拿来凑数的。”
白开心脸色变了变,仍瞬即大笑道:“你莫要挑拨离间,老子今年已四十八,再也不会上这种当了。”
那和尚拍手道:“白开心果然长成大人了,只不过你明明已五十二,为何说四十八,你又不是女人,何必瞒岁呢。”
白开心瞪眼道:“我老婆还未娶着,若不瞒几岁,还有谁嫁给我。”
他又拍了拍魏麻衣肩头,又道:“你可得记着,这和尚笑里藏刀,最不是东西。”
魏麻衣叹道:“好一个‘笑里藏刀’哈哈儿!”
他眼睛向那面色惨白的白衣人瞧了过去,道:“你是。。。你是……”
白友人长袖一翻,露出了双手──右手竟是一只雪亮的钢钩,左手上光芒闪闪,其红如血!
魏麻衣失声道:“血……血手杜杀!”
杜杀道:“哼!”
魏麻衣惨笑道:“好,好,好,原来‘十人恶人’真的到了六个,我魏麻衣落在你们手里,还有什么话说?”
杜杀冷冷道:“不错,你只有死!”
他一步步走过来,光芒闪动处,钢钩向魏麻衣咽喉划了过去。
李大嘴赶紧拉着他的手,道:“这使不得。”
杜杀厉声道:“你想怎样?”
李大嘴笑道:“杜老大的事,小弟怎敢拦阻,只不过,他身上的肉本已不多,若先杀了他再煮,失血过多,肉更没有滋味了。”
杜杀道:“哼。”
他缓缓放下了手,魏麻衣却已颤声呼道:“李大嘴,你我究竟同是武林一脉,你杀了我,我死而无怨,但你又怎能……怎能……”他只觉一阵呕心,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李大嘴捏着魏麻衣身上的肉,喃喃道:“像这么大一个人,用两斤酱油,一斤料酒,十文钱的葱姜只怕就够了,自然还要加五文钱的五香八角。”
魏麻衣全身都麻了,终于颤声道:“求求你,我。。。我……求求你好么……”
李大嘴两只手一提,将魏麻衣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笑道:“各位,小弟肚子饿了,要先走一步……”
他话未说完,魏麻衣已狂吼一声,晕了过去,哈哈儿拍手笑道:“吓昏了,吓昏了,李大嘴果然有两下子。”
白开心摸着魏麻衣的头,道:“这小子醒了后,想必会乖乖的听话了,咱们要挑魏无牙的老鼠洞,也就全要靠这小子帮忙。”
哈哈儿道:“正是如此,否则咱们何必花这么多功夫来吓他。”
小鱼儿伸了个懒腰,笑道:“只苦了我,害得我在树上多吊了半个时辰。”
屠娇娇瞧了他半晌,忽然道:“那姓苏的丫头明明已要说出‘移花接玉’的秘密了,你为何反而要拦住她?”
白开心道:“是呀,你为何要拦住她,你不是要和花无缺拼命了么?若能知道‘移花接玉’的秘密,岂非就能稳操胜券?”
小鱼儿懒洋洋一笑,道:“我知道他武功的秘密后,再和他打架还有什么意思?”
白开心瞪了他半晌,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原来是个好人。”
他忽又大笑起来,拍手笑道:“由哈哈儿、李大嘴、杜老大、屠娇娇、阴九幽,这五个人养大的孩子,居然会是个好人……狐狸窝里出了条牧羊狗,你们五个不觉得丢人么?”
阴九幽、杜杀面色都微微变了。

第八十八章、飘忽无踪

李大嘴却立刻大笑道:“你也学会了屠娇娇的一手?也来挑拨离间了?”
屠娇娇嘻嘻笑道:“他挨了小鱼儿一顿,他心里一直不服气哩。”
哈哈儿道:“不服气又有什么用?哈哈,十个白开心也斗不过一个小鱼儿的,你若是想出气,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白开心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我又有什么不服气的?有一天狐狸若是被狗吃了,那我才是服气哩。”
这句话说出来,连李大嘴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了。
小鱼儿却似没有瞧见,拍手大笑道:“损人不利己,果然是损人不利己。”
话犹未了,只听一人银铃跋笑道:“十大恶人’,也果然名下不虚,我真佩服极了。”
一栋四人合抱的大树干上,忽然开了个门,原来这株树竟是空心的,里面正好藏人,谁也休想找得着。
苏樱从树里面盈盈走出来,盈盈一礼,笑道:“名震天下的十大恶人来了,贱妾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哈哈儿大笑道:“姑娘千万别客气,咱们这些人是天生的贱骨头,有人对咱们一客气,咱们就以为他要来动坏主意了。”
李大嘴忽然跳了起来,大嚷道:“走吧.走吧,快走吧,再不走我就受不了啦!”
屠娇娇道:“你受不了什么?”
李大嘴道:“瞧见这丫头的一身细皮白肉,我简直连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但又明知道小鱼儿绝不肯让我吃了她的,再不走我岂非要发疯。”
嘴里说着话,已背着魏麻衣,如飞似的走了出去。
白开心也跳了起来,道:“我也要走,瞧着这娇滴滴的美人儿,我这光棍也实在有些心动,不如还是快走,眼不见为净,也免得和小鱼儿争风吃醋。”
话声中,凌空一个翻身掠出叁丈外,眨眼就不见了。
哈哈儿也随了出去,一面笑道:“不错,再不走连和尚都要动凡心了。”
屠娇娇格格笑道:“幸好我还有一半是女人,否则………”瞟了小鱼儿一眼,娇笑着掠上树梢一闪不见。
阴九幽阴恻恻笑道:“姑娘若做人做腻了,不妨来找我,做鬼有些时比做人有趣得多,这年头漂亮的女鬼,更吃香得很。”
苏樱抿嘴笑道:“多谢指教,但我现在却活得还蛮有趣哩。”
阴九幽指着小鱼儿,大笑道:“你若是爱上了这个人,用不着多久,就会觉得活着无趣的…。.”等这句话说完了,笑声已远在十余丈外。
杜杀瞪着小鱼儿,笑道:“你还要在这里耽多久?”
小鱼儿笑道:“只怕用不着多久的。”
杜杀道:“你知道在哪里可找得着我们?”
小鱼儿道:“知道。”
杜杀道:“好”
他人己掠出林外,突又回首道:“小心些,漂亮的女子若要吃人时,连人头都要吃下去。”
苏樱娇笑道:“前辈只管放心,我的胃口一向不好,一向是吃素的。”
树林里忽然静了下来,苏樱含笑瞧着小鱼儿,道:“魏麻衣将你吊在树上后,这些人已来了?”
小鱼儿笑道:“他们来得正巧。”
苏樱道:“但你还是装成不能动的样子,来骗我。’小鱼儿笑道:“我本来可不是要骗你的,魏麻衣让我上了一次当,我怎么能就那样放过他,我好歹也得要他知道厉害。”
苏樱道:“你本来虽不是为了骗我,但后来还是骗了我了。”
小鱼儿耸了耸肩,道:“你若要这么想,我也没法子。”
苏樱道:“你知道我对你很好,所以就利用这点来骗我,让我为你担心,为你着急,我不顾一切来救你,你反而以此来要挟我说出心里的秘密。”
她眨也不眨地凝注着小鱼儿,眼被沉得像黑夜中的海水,小
鱼儿扭转头,忽又回头一笑道:“我早就说过,我并不是好人,谁若对我好,谁就要倒霉了。”
苏樱叹了口气,缓缓道:“世上大多数人,都生怕自己变得太坏,但你却偏偏相反,你竟好像生怕自己变得太好了,总要做些事来证明你自己不是好东西……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只怕连你自己也想不到的,是么?”
小鱼儿笑道:“这只怕是因为我天生是个坏胚子。”
苏樱瞧了他半晌,忽也一笑,道:“但你可知道,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坏么?”
小鱼儿笑道:“你且说来听听吧。”
苏樱缓缓道:“这只因你从小是跟着那些坏人长大的,所以在你心里面,总觉得自己绝不可能变得太好。”
苏樱顿了顿又接着说:“而且,你还认为自己若是变得太好.就有些对不起那些将你养大的人,所以有时你不得不做些坏事来证明自己。。”
小鱼儿突然大笑起来,打断了她的话,截口道:“你和我见面还没有几天,就以为很了解我了?”
苏樱道:“我本来也并不太了解,但见了那些人后,就明白了。”
小鱼儿道:“哦?”
苏樱微笑道:“那些人真可算是坏人中的天才,已坏得炉火纯青了,他们竟能将一件卑劣低下、或是很恶毒残酷的事,做得令人反而觉得很有趣。”
小鱼儿道:“你用不着这样骂他们,他们可没有得罪你。”
苏樱一字字道:“你难道现在还未发觉,是他们将你诱入那…………那老鼠洞去的。”
小鱼儿又大笑起来,道:“笑话,这才是笑话,他们为何要骗我?”
苏樱道:“这也许是因为他们已发觉,你并不是和他们一样的坏,他们认为你说不定会反叛他们,所以就故意做下那些标志暗号,将你诱入那老鼠洞,要想假魏无牙之手,将你除去。。。”
小鱼儿顿住笑声,大声道:“那么我问你,他们既要害死我,方才为何又来救我?”
苏樱眼波流动,道:“这也许是因为他们忽然又觉得你有用了,杀了可借,也许是因为他的并不愿亲手杀死你”。。。
小鱼儿忽然跳了起来,大声道:“放屁放屁,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苏樱叹了口气,道:“我也不一定要你相信,只要你多加提防,也就是了。”
小鱼儿哈哈一笑,道:‘你叫我多加提防?我看你倒真该多加些提防才是。”
苏樱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这地方以后只怕真要变成是非之地了,看来我只怕也没法子再在这里耽下去,但是你………你难道发现了什么?”
小鱼儿悠然道:“一个被吊在树上的人,瞧见的总要比别人多些的。”
苏樱道:“你究竟瞧见了什么?”
小鱼儿道:“我瞧见两个人。”
苏印哧一笑.道:“就算瞧见二十个人,也并不是一件什么稀奇的事。”
小鱼儿道:“但这两个人却稀奇得很。”
苏樱道:“哦?”
小鱼儿道:“这两个人早已藏在那边的小山石后面了,我的朋友来救我时,他们已经在那里,但他们却好像根本不愿管这边的闲事,等到你和魏麻衣一走进这树林子,他们就立刻飞出似的溜到那边的屋子里去,轻功居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苏樱非但没有吃惊,却反而笑了。柔声道:“原来你还是关心我的。”
小鱼儿冷笑道:“你若喜欢自我陶醉,我也没法子,但现在可不是你自我陶醉的时候,那两个人……”
苏樱又打断了他的话,媚然道:“你不必为我担心,那是一对很有趣的夫妇,常常喜欢做一些自作聪明的事,男的一个还好些,女的一个总认为自己比别人都聪明得多,其实却是个神经病。”
小鱼儿板着脸道:“自以为比别人聪明的人,大多是有些毛病的,但我却是例外,只因为我的确比别人聪明得多。”
苏樱道:“他们已走了么?”
小鱼儿道:“不但走了,而且还带走了两大包东西。。
苏樱怔了怔.道:“什么时候走的?”
小鱼儿道:“就在刚刚你笑得最开心的时候。”
他故意叹了口气,接着道:“现在,只怕你也笑不出了吧。”
谁知苏樱眼珠子一转却又笑了。
她笑着道:“他们偷走的不是两包东西,是两个人。”
这下子小鱼儿倒真的怔往了,失声道:“偷走了两个人?是活人?”
苏樱道:“不能算活人,但也不能算死人,只能算是两个半死不活的人。”
小鱼儿长长吐出口气,通:“看来这夫妻两人的确是有点毛病”
苏樱忽又笑道:“但他们却等于帮了你一个忙。”小鱼儿又怔住了。
苏樱接着道:“他们偷去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就是要和你拼命的仇人。”
小鱼儿的一颗心开始往下沉,嘎声道:“你……你,你是说…花无缺?’苏樱笑道: “不错!”
小鱼儿就像是─只被人踩着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大叫道。
“你说花无缺被人偷走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苏樱苦笑道:“我怎知他被人偷走?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小鱼儿突然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道:“不错,我为何不早些告诉你!我为何不拦住他们?……”他一面叫苦,一面就像疯了似的穿出树林去。
苏樱想拦住他时,他早已走得连影子都瞧不见了,树林里就只剩下苏樱─个人,痴痴的怔了许久,喃喃道:“苏樱……苏樱
……你难道就这样让他走了么?”
她忽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匆匆转身奔回去屋去,嘴里还在不住的喃喃自语,道: “小鱼儿……小鱼儿……我不会让你就这样走了的,只因我知道再也找不到你这样的人了,所以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要找到你。”
她身形刚消失在迷朦的小屋中,树林边的一棵大树下,突然有一块石头向旁边移动了起来。
石头下面竟露出了个地洞!洞里边竟钻出个人来!
他目送着苏樱身形消失,嘴角泛起一丝恶毒的微笑,喃喃道:“你用不着担心,无论那小子走到哪里,我都会帮你找着他的”
山坳后的隐蔽处,忽然传出一声长嘶,原来竟有辆马车藏在那里,赶车的竟是铁萍姑。
她双眉深深地皱着,看样子倒并非完全因为等得心焦,而是因为心里实在有着太多、太复杂的心事。
突听“嗖嗖”两声,马车上的木叶,也微微摇了摇。
铁萍姑沉声道:“是前辈们回来了么?”
只听白山君的声音道:“是我们。”
白夫人的声音笑道:“你放心,你的玉郎现在正好好躺在这里哩。”
铁萍姑骤然一带绳,马车便直冲了出去。
又转过几处山坳后,入山反而越来越深了,原来马车并非向山外走,反而是向山深处行。
这时马车里却传出了江玉郎的呻吟声。
他身子已缩成一团,忽而颤声道:“冷……冷,冷死我了。”
但还未过多久,他却又是满头大汗,不住嘶声呼道:“热,热直热得要命。”
这段路上,他竟是忽而冷得要死,忽而热得要命,也不知折腾了多少次,白夫人不禁摇头叹息,道:“那丫头也不知下了什么毒,竟将这孩子折磨成如此模样。”
白山君忽然冷笑道:“这小子和咱们既非亲,又非故,只不过是慕名投奔而来的,你又何苦为他如此难受!”
白夫人摸了摸他的脸,嫣然道:“傻老头子,你以为我真是为了他难受么?我只不过是觉得那丫头的手段太厉害了而已,你瞧咱们这位花公子……”
白山君竟也叹了口气,道:“这姓花的如此模样,才实在是令人担心。’花无缺竟似已变得痴了。他痴痴地坐在那里,不言不动,目光中也是一片茫然之色,就像是全身都已麻木,什么知觉都没有。
此刻花无缺简直和死人一般无二,只不过比死人多了口气面已,别人无论问他什么,他似乎完全没有听见。
森森林木中,竟有间小小的石屋,像是昔日苦行僧人面壁修行之地,却被白山君寻来作藏匿之处。
花无缺竟是被人抱进来的。他非但听不见别人的话,竟连路都不会走了。
白夫人瞧着他,皱眉道:“你看他是真的已变得如此模样,还是装出来的?”
白山君道:“这倒难说得很”
铁萍始一直抱着江玉郎,坐在石屋外的树下,她竟还是不敢面对花无缺,竟不敢进来。
此刻白山君目光闪动,忽然冲出去,道:“他现在是发冷还是发热?”
铁萍姑叹了口气,道:“他现在只觉全身都在疼,也不知是话未说完,突觉双肩一麻,左右肩头上的“肩井”大穴,竟已被白山君闪电般出手点住。
白山君道:“听说你是从移花宫中逃出来的,是么?”
铁萍姑咬了咬牙,道:“你……你既然已知道,为何还要来问我。”
白山君狞笑道:“既是如此,我就借借你的身子一用。”
他竟抓起铁萍她的头发,一把提了起来。
铁萍姑怀里的江玉郎,立刻呻吟着跃在地上,却颤声笑道:“无……无妨,前……前辈只管借去吧!”
这人果然是又狠又毒,到了什么样的时候,就说什么样的话,知道呼痛也没有人理他时,他也就不喊疼了白山君拉着铁萍姑冲进石屋,冲到花无缺面前,厉声道:“你认得这女子是谁么?”
花无缺眼睛直直地瞧着铁萍姑,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白山君狞笑着,他的手突然一撕,将铁萍姑前胸的一片衣襟撕下,露出了那初为妇人后,丰满而柔软的胸膛。
铁萍姑紧紧咬着牙,既末哀求,也未惊呼,只因她早已学会逆来顺受,知道呼救哀求都没有用的。
花无缺坐在那里,面上也是全无表情,一双眼睛也还是瞪得大大的,茫然瞧着铁萍姑。
白山君厉声道:“你还不认得她?好,我再叫你瞧清楚些!”
只听“嘶、嘶”几声,铁萍姑处子般苗条坚挺,却又有妇人般成熟诱人的胴体,已赤裸棵站在花无缺的面前。
她两条修长而紧夹在一起的腿,已和胸膛同样在深山空林的寒风中,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目中虽已流出了羞侮委屈的眼泪,却又流露出火一般的悲愤和怨毒,恨根地瞪着白山君。
白山君却只是瞪着花无缺的眼睛。
但花无缺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回避,还是茫然瞪着铁萍姑,那诱人的胸膛,那光滑的小腹,那修长的腿……在花无缺眼里,竟好像完全是木头似的。
白山君怒道:“你眼见你的同门这般模样,还是不闻不问,也不怕将你们‘移花宫’上上下下的人全都丢光了么?”
他吼声虽大,花无缺却似连一个字都末听见。
白山君狞笑道:“好,你既不怕丢人,我索性让你人再丢大些。”
他抱起铁萍姑赤裸的身子,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