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
   —古龙
第五十三章、栽赃嫁祸

若换了两年前,小鱼儿不死在拳下,也要死在剑下,但现在的小鱼儿,却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只见仙左手一分,右手竟沿着小仙女的剑脊轻轻一抹,小仙女只觉跟前一花,掌中剑被一股大力吸引,本是刺向小鱼儿的一剑,此刻竟向顾人玉刺了过去,顾人玉大骇变招,嗤的,衣袖已被划破。
这一招普普通通的“花接木”,到了小鱼儿手中,竟已化腐朽为神奇,看来竟已和“花宫”威震天下的“移花接玉”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只因武功进入某一阶段後,便有些地方大同小异。
但南宫与奏剑一时却瞧不出其中奥妙,耸然失声道:“你可是移花宫门下?”
小鱼儿却不回答,反而大笑闪到黑蜘姝身後,道:“我虽也吃了些肉,但主谋的却不是我,你们怎地专来找我?”
顾人玉与小仙女见他明明已占先机,却不乘胜追击,反而避开了,两人急怒攻心,也不问情由,举剑又攻了上去。
这一次两人招式更毒,出手也更加小心,但首当其冲的却已非小鱼儿,而是黑蜘蛛了。
黑蜘蛛又惊又恼,此刻情况,又怎容他解释。
刹那间只见剑光闪动,拳影翻飞,小仙女与顾人玉已攻出十馀招,黑蜘蛛也还了叁掌。
在小仙女快速的剑法、顾人玉雄浑的拳势下,黑蜘蛛怎能分心,简直连开都无法开。
小鱼儿却在他身後笑道:“对了,这样就对了,和他们打,怕什麽!”
黑蜘蛛气得连连怪叫,一心想将小鱼儿摆脱,但小鱼儿却像影子似的黏在他身後,还不时拍手笑道:“好!这一剑果然了得……嗯,顾家神拳果然也不错,黑蜘蛛呀黑蜘蛛,我瞧你打不过他们的了!”
小仙女与显人玉方才急怒之下,心神大乱,所以才会被小鱼儿一出手就占得了先机。
而数十招後,两人心也定了,手也稳了,顾人玉拳势虽沉猛,出手还未免嫩些,小仙女终日找人打架与人交手的经验,却是比谁都老到,一柄剑东挑西刺,又快又毒,非但自己抢攻,而且也将顾人玉拳法中的疵漏全部补了过来,而顾人玉扎扎实实的招式,正好弥补了她剑法中沉猛之不足。两人俱是武林正宗,不用事先预习,配合得恰到好处。
黑蜘蛛声名虽着,却非以功力见长,此刻遇着他两人一快一慢…一刚一柔,这种天生的搭档,渐渐已有些应付不了。
何况还有小鱼儿在他身後,明是帮忙,暗中捣蛋。
南宫柳袖手一旁,微微颔首道:“人玉果然是个天生练武的胚子。”
秦剑道:“但菁妹终是比他高出一筹。”
南宫柳道:“这你就看错了,人玉此刻出手虽嫩些,但那只是因为他家教太严,不敢惹事,根本没有交手的机会,若让他在江湖中多闯闯,不出叁五年,他的名声必定要远远超过菁妹之上。”
秦剑道:“二哥果然法眼无双,难怪江湖中人一经南宫公子题名之後,立刻身价百倍。”
南宫柳道:“今日你我要留意的倒非黑蜘蛛,而是这面色蜡黄的少年,此人行态诡,做事也不循常轨,若我瞧得不差,他必定是一个成名人物易容改扮的。”
这南宫公子武功是高是低,虽还不知,但就凭这份眼力,当真已不愧是雄江南百馀年之武林世家的传人。
说话间,那边强弱便已分明。
以黑蜘姝身法之诡异灵动,顾人玉与小仙女本难占得上风,但小鱼儿始终黏在黑蜘蛛身後,黑蜘蛛就总觉得後面像是堕着个秤锤似的,身形变化之间,自然要大受影响,这时已屡遇险招。
小鱼儿故意叹气道:“不好不好,堂堂的黑蜘蛛,今日看来竟要败在两个小娃儿手上了。”
其实小仙女和顾人玉也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并非小娃儿,小鱼儿这样说,只不过要故意激怒黑蜘姝。
黑蜘蛛脾气刚烈,明知如此,还是被他激的怒吼道:“你这疯子,你倒底要怎样?”
小鱼儿悄声道:“打不过,难道不会逃吗?”
黑蜘蛛更是暴跳如雷,道:“放屁!我老黑岂是这种人!”
小鱼儿道:“黑蜘蛛享名天下,本就是以身法之诡…瓢忽见长,今日你偏偏舍己之长,与人交手,岂非是个呆子。”
黑蜘蛛嘴里虽仍骂不绝口,心里已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因他此刻一分心说话,胁上已险些中了一剑。
小鱼儿悠悠道:“今日你自己若能全身而退,也能带我一齐走,江湖中人知道了,非但不会耻笑於你,还会佩服得很。”
黑蜘蛛跺了跺脚,道:“好!”
他“好”字方出,小鱼儿已自他身後冲了出来,“断玉分金”,双掌左右斜斜分击而出。
顾人玉与小仙女骤出下意,竟被这一招逼得後退两步。
就在这时,黑蜘蛛袖中已有一线银丝飞出,直穿出门,搭上祠外的一株古柏之上,他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小鱼儿早已拉住他衣角,跟着飞出,他身形轻若飞絮,虽藉了黑蜘蛛携带之力,黑蜘蛛却不觉负担。
只见他身形有如被线拉着的纸鸢似的,飘上了古柏,双足一点,人又从枯树上飞出,跃上第
二株柏树,那根银丝也跟着飞出,搭上了更前面第叁株柏,黑蜘蛛身子在第叁树上一点,跃上第四株,银丝又搭在第五树上……
等到秦剑等人追出时,两人身形已在数十丈外,一闪後便在黑暗中消失无影,唯有语声远远传来,道:“你们若不服,明夜叁更,不妨再来这里!”
黑蜘蛛身形不停,只掠到城垛下,才在黑暗中歇住。
小鱼儿附掌道:“好个黑蜘蛛,果然是来去如电,倏忽千里,这一手银丝飞蛛的轻功,果然是独步江湖…天下无双!”
黑蜘蛛道:“哼,你拍我的马屁,也没有用的。”
小鱼儿大笑道:“我知道你必定一肚子闷气,不过想让你消消气而已。”
黑蜘蛛道:“我且问你,明明不是你做的事,你为何要揽在自己头上,还拉上了我,而你躲後面,让我来背黑锅。”
他越说越火,大声道:“这也不用说它,最可恨的,你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动手,却又偏偏要逃,害得我也陪着你丢人,这究竟是为了什麽?”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还不明白麽?我这自然是要害你。”
黑蜘蛛愣了愣,道:“害我?”
小鱼儿道:“咱们这一逃,我可以一走了之,但你黑蜘蛛有名有姓,日後传说出去,说你黑蜘蛛也和李大嘴一样吃人,你还能混麽?”
黑蜘蛛大怒道:“那你为什麽要害我?”
小鱼儿嘻嘻笑道:“这只因我要把你拖下水,你才会为我出力,但你也莫要气恼,我瞧你不错才这样害你的,有些人想求我害他,我还没功夫哩。”
黑蜘蛛厉声道:“你害了我,我该捏死你才是,怎肯替你出力。”
小鱼儿笑道:“若是换了别人,我害了他,他自然要找我算帐,但你黑蜘蛛可和别人大不相同?这一点我清楚得很。”
黑蜘蛛瞪了他半晌,突然放手大笑道:“好,你这小子,倒真是知道老黑的脾气!我老黑遇着这种怪事,的确是明知上当,也不肯放手的。”
小鱼儿笑道:“若非如此,黑蜘蛛就不是黑蜘蛛了。”
黑蜘蛛道:“你如此做法,除了拖我下水外,难道没有别的用意?”
小鱼儿道:“自然有的,想那南宫柳与秦剑,眼高於顶,自命不凡,我平日时若想约他们出来,他肯麽,但现在我要他明夜叁更来,他绝不会迟到半刻。”
黑蜘蛛道:“好,现在我既已被你拖下了水,他们也被你抓了尾巴,这出戏究竟该怎样唱下去,你说吧。”
小鱼儿道:“那位‘胡说’先生偷偷将人宰了,要你来吃,却又偷偷去密告别人来抓你,这样的手段叫做什麽?”
黑蜘蛛恨恨道:“这自然就叫做嫁祸栽赃。”
小鱼儿道:“这种专门嫁祸栽赃的害人精,你说该如何对付他?”
黑蜘蛛咬牙道:“我若再见着他时,不一把捏死他才怪。”
小鱼儿道:“你可知道这样的害人精,除了‘胡说’先生之外,还有不少,而且他们所作所为,委实此‘胡说’先生还要可恨,却又该如何对付他们!”
黑蜘蛛道:“捉来一个个捏死就是了。”
小鱼儿笑道:“捏死他们还算太便宜了,何况,你若想捏死他们还不容易。”
黑蜘蛛道:“你说的究竟是什麽人?”
小鱼儿一字字道:“江别鹤!”
黑蜘蛛几乎跳了起来,失声道:“江南大侠怎会做这样的事?”
小鱼儿凝目瞧着他,道:“你信不过我?”
黑蜘蛛也瞧着小鱼儿,道:“你这人藏头露尾…鬼鬼崇崇,做起事来更是古灵精怪,花样百出,天下又有谁能信得过你!”
他叹了气,缓缓接道:“我相信你,只因你虽是坏小子,却非伪君子!”
小鱼儿叹道:“不错,最可恨的人就是伪君子,那江别鹤就是其中最可恨的一个。”
黑蜘蛛道:“你想如何对付他?”
小鱼儿眼睛发亮,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会栽赃嫁祸别人,我就要栽赃嫁祸他们,这就叫以牙还牙。”
黑蜘蛛道:“如何还法,你且说来听听。”
小鱼儿眼睛盯着他,道:“你可知道阁楼上的那位姑娘是谁?”
黑蜘蛛突然扭转头,道:“我早就说过,不知道。”
小鱼儿缓缓道:“我现在告诉你,她就是慕容家的九姑娘!”
黑蜘蛛眼睛立刻直了,失声道:“她就是泉容九?”
小鱼儿道:“不错,如今南宫柳、秦剑,小仙女都在急着找她,他们若发现有人将她藏了起来,少不得要找那人大干一场。”
黑蜘蛛的眼睛也发了亮,道:“所以,你就想将这件事栽在江别鹤身上。”
小鱼儿附掌大笑道:“我正是也想叫他尝尝被人栽赃的滋味。”
黑蜘蛛道:“但那江别鹤老谋深算,又怎会上你的当?”
小鱼儿笑道:“那江别鹤锥然狡如狐狸,只要你帮忙,我也有法子要他上当?”
他一跃而起,拉起黑蜘蛛,道:“时候已不多,咱门快去办事杷。”
两人飞掠入城。
一路上,黑蜘蛛不住喃喃自语道:“我到现在为止还是不憧,那‘胡说’宰食了慕容家的人又害了我,却对他自己有何好处。”
他猜想那“宛儿”必定与慕容家有关,八成就是慕容姑娘陪嫁的贴身侍女。
小鱼儿笑道:“你说的那泣‘胡说’先生,并非李大嘴,而是白开心,他有个外号叫「损人不利已」,只要别人上当受罪,就是他平生快事。”
黑蜘蛛失声道:“世上那有这样的人?”
小鱼儿道:“你说没有,他偏偏就有,他们知慕容家的姑爷来找慕容九,所以就将那 ‘宛儿’偷来宰了,好让慕容家的那些姑爷认为慕容九也已被人家吃下肚,所以他们才找不着,他们伤心难过,白开心就开心了。”
黑蜘蛛叹道:“世上既有白开心这样的人,又偏偏有你这样的人,你们两人害来害去,倒楣的只是我老黑而已。”
小鱼儿道:“今夜若不是有我,你更惨了,当时人赃俱获,就算有一百张嘴,也休想能辩说得清。”
黑蜘蛛道:“但无论如何你总不该承认……”
小鱼儿笑道:“我又几时承认了,我几时说过慕容九已被我吃下肚里?我只不过…… 「我已将她怎样,还用说麽?」「也没什麽大不了,你怕什麽!」……”
黑蜘蛛想了想,不禁失笑道:“不错,当时你虽好像说了,其实却等於没有说……”
小鱼儿道:“其中的巧妙就在这里。”
说话间,他竟将黑蜘蛛又带回了那阁楼外。
此刻四下灯火俱寂,只有那阁楼里灯光还亮着,慕容九伏在桌上,想是因为想得出神,不觉睡着了。
小鱼儿道:“这位姑娘最听你的话,你叫她带着刀,她就带着刀,你叫她杀人,她就杀人,现在,我只要你叫她写张条子。”
黑蜘蛛奇道:“此时此刻,突然写起什麽条子来了?”
小鱼儿道:“你叫她写:「若要赎我的性命,请带白银八十万两,至他们所约之处,千万勿误,否则妹便是他人俎上之肉了」。”
黑蜘蛛骇然道:“八十万两!”
小鱼儿道:“八十万两数目虽不少,但以南宫柳与秦剑的身家,却也算不得多,别人一日之间筹不出来,他们想必有法子的。”
他一笑接道:“何况,这字条又的确是慕容九自己的笔迹……其中问题是,你必须对他们说八十万两,全要白银,金子珠宝郡不行。”
黑蜘蛛道:“我对他们去说?”.
小鱼儿笑道:“自然要你去对他们说,这字条自然也要你送去……黑蜘蛛来去无踪,倏忽千里,送这样的信,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的人麽?”
黑蜘蛛默然半晌,叹了气,道:“好吧……我只是不懂,为何定要白银?”
小鱼儿道:“这其中自然又有奥妙,你到时就会懂的。送信之後,你等着瞧热闹就是。”
黑蜘蛛道:“到时你难道真的自己去接银子?”
小鱼儿道:“到时去接银子的,已是我送去的替死鬼了。”
黑蜘蛛道:“那麽……秦剑与南宫柳若瞧见不是你而是别人,岂非又难免怀疑。”
小鱼儿笑道:“秦剑与南宫柳又不知道我是谁……他们见到我这张蜡黄的睑,又瞧见那手「移花接木」,还以为我是「移花宫」门下改扮的哩,而此刻那真的「移花宫」弟子却正是和江别鹤在一起。”
黑蜘姝想了又想,叹道:“原来你每一举动都有用意,像你这样的人,世上若是再多几个,别人的日子如何能过得下去。”
小鱼儿大笑道:“你放心,像我这样的人,天下是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凌晨时,那“庆馀堂”的掌柜糊里糊涂的被小鱼儿从床上拉了起来,送了封信到段叁姑娘处。
天亮时,小鱼儿已回复成药伙计的打,倒在“庆馀堂”里他原来那张小床上,睡了一大觉。
然後,段叁姑娘就来了。
这一次,她已没有在窗子外面叫,直接就闯了进来,从床上拖起小鱼儿,又是欢喜,又是埋怨,跺脚道:“这两天,你到那里去了,知不知道人家多着急。”
小鱼儿揉着眼睛,笑道:“你若真的为我着急,就该帮我个忙。”
叁姑娘幽幽道:“你要我做什麽,我几时不肯答应你。”
小鱼儿道:“但这件事,你绝不能向第叁人露半个字。”
叁姑娘垂下头,道:“你难道还信不过我?”
小鱼儿展颜笑道:“好,我先问你,这两天你可瞧见了那江玉郎麽?”
叁姑娘道:“没瞧见。”
小鱼儿眼睛瞪着她,道:“你再想想,江别鹤周围的人有没有一个可能是江玉郎改扮的。”
叁姑娘果然想了想,断然道:“没有,绝无可能,这两天江玉郎绝不在这里。”
小鱼儿松了气,道:“这就是了,女子的感觉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有时却是对的,你既然如此肯定,江玉想必不会在这里了。”
叁姑娘幽幽道:“你叫我来,就是要问他麽?”
小鱼儿笑道:“这只因他和你有很大的关系。”
叁姑娘嗔道:“你莫要胡说,我和他有什麽关系?”
小鱼儿沉声道:“你可知道,你家的镖银,就是他动手劫的。”
叁姑娘失声道:“真的?”
小鱼儿道:“他这两天突然走了,一来是想避开我,二来就是要去将那批镖银换个地方藏起来,只因他以为我知道的密比我实在知道的多。”
叁姑娘眨着眼睛道:“你究竟是谁?他为什麽这麽怕你?”
小鱼儿笑道:“严格说来,他到现在为止也还不知道我是谁?”
叁姑娘默然半晌,轻轻道:“我不管你是谁,我都……”
小鱼儿赶紧打断她的话,道:“只要我猜的不错,只要他不在这里,我的计划就能成功……你必须替我留意着,他若万一回来了,你就得赶紧告诉我。”
叁姑娘道:“你究竟有什麽计划?为何定要他不在这里,你的计划才能成功。”
小鱼儿拉起她的手,柔声道:“这些事你以後总会知道的,但现在却请你莫要问我。”
世上若有什麽事能令女子闭起嘴,那就是她心爱的男人温柔的话了。叁姑娘果然闭起了嘴,不再问下去。
她只是垂头,悠悠道:“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
小鱼儿道:“今天晚上,起更时,你在你家後园的小门外等我……”
叁姑娘的眼睛立刻闪起了喜悦的光,颤声道:“今夜……後园小门?”
小鱼儿道:“不错,你千万莫要忘了,千万要准时到那里。”
叁姑娘娇笑道:“我绝不会忘,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会准时到的。”
她娇笑着转身而去,满怀着绮丽而浪慢的憧憬。
小鱼儿在街上东游西逛,走过许多饭酒楼,他也不进去,却在东城外找着了家又脏又破的小面馆。
这小面馆居然也有个很漂亮的名字,叫:“思乡馆。”
小鱼儿走进去吃了一大碗热汤面、四个荷包蛋,却叫店里那看来已有叁年没洗澡的山东老乡去买了些笔墨,七,八十张纸。
他用饭碗那麽大的字,在纸上写下了:“开心的朋友,今夜戌时,有个姓李的在东城外的「思乡馆」等着你,你想不来也不行的。”
同样的句子,他竟一连写了七…八十张,又雇了两个泥腿汉子,叫他们去贴在城里大街小巷的显眼处。”
那山东老乡实在瞧得奇怪,忍不住道:“这是在干啥?俺实在不懂。”
小鱼儿笑道:“该懂的自然会懂,不该懂的自然不懂。”.
那山东老乡摸着头皮道:“谁是该懂的?”
小鱼儿却已笑嘻嘻走了,竟又到估衣去买了身半新旧的黑布衣服,到杂货去买了些油墨…石膏、牛皮胶。
然後,他就寻了家半大不小的客栈,痛痛快快睡了一觉!这一觉睡醒,天已快黑了。
小鱼儿对着镜子,像是少女梳般在脸上抹了半天,又穿起那套衣服,在镜子前一站……
这那里还是小鱼儿,这不活脱脱正是李大嘴麽。
小鱼儿自己也瞧得很是满意,哈哈笑道:“虽然还不十分一样,但想那白开心已有二叁十年未见过李大嘴,黑夜之中,想必已可混得过去。”
他生得本来不矮,经过这两年来的磨,身子更是结实,起胸来,不但面貌已与李大嘴有九分相似,就算身材也和那魁伟雄壮的李大嘴差不了多少,纵是和李大嘴天天见面的人,若不十分留意,也未见就能瞧得破。”
他将换下来的衣服卷成一条,塞在被窝里,从外面瞧进来,床上仍然像是有个人在睡觉。
然後他又用桌上的秃笔写了封信,这封信竟是写江别鹤的,他用左手歪歪斜斜的写着: “江别鹤,你儿子和镖银都已落在大爷找的手里了,你若想谈条件,今夜叁更,到城外的祠堂里等着吧。”
他将这封信紧紧封起,又在信封上写着:“江别鹤亲拆,别人看不得。”
小鱼儿将信收在怀,喃喃笑道:“江玉郎不在城里,八成是去收藏那镖银去了,只要他今天晚上不回来,江别鹤就算是狐狸,瞧见这封信也得中计,他心里就算不十分相信,到了叁更时
也必定忍不住要去瞧瞧的。”
他得意的笑着,从窗溜了出去。
小鱼儿走到「思乡馆」时,暮色已很深了。
这时虽正是吃饭的时候,「思乡馆」里却没什麽人,就连那山东老乡都已瞧不见,只有一个客人正坐着喝酒。
这人穿着件新缎子衣服,戴的帽子上还有粒珍珠,穿着锥像个富商士绅,神态却还是个地痞无赖,竟不肯好好坐在那里,却蹲在凳子上喝酒,一双贼眼不住转来转去,又像是随时提防着别人来抓的小偷。
小鱼儿大步走了进去,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果然来了,许多年不见,你这王八旦倒还未忘记有个姓李的朋友,来得倒准时。”
他从小和李大嘴长大,要学李大嘴说话的神情腔调,自然学得唯妙唯尚,活脱脱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那人却板着脸,瞪着眼道:“你是谁,咱不认得你。”
小鱼儿笑道:“你想瞒我,你虽然穿得像是个人,但那副猴头猴脑的贼相还是改不了的。”
那人果然大笑起来,道:“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混球蛋,多少年不见,你对老子说话,难道就不能稍为客气些麽?”
小鱼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桌子上有两副杯筷,却只有一碗红烧肉,小鱼儿皱了皱眉头道:“你这穷贼实在愈来愈穷了,快叫那山东老乡来,待老哥哥我叫你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
白开心道:“他不会来的。”
小鱼儿道:“为什麽?他在那里?”
白开心笑嘻嘻指着那只碗,道:“就在这只碗里。”
小鱼儿神色不动,哈哈笑道:“你倒会拍老子的马屁,还未忘记老子喜欢吃什麽,只是瞧那山东老乡好几年没洗澡的样子,只怕连肉都已臭了。”
白开心嘻嘻笑道:“我早已把他从头到脚洗得乾乾净净再下锅的。”他举杯敬了小鱼儿一杯酒,又倒满了一杯。”
小鱼儿笑道:“你这儿子倒真孝顺。”
他只得挟起一块肉,但刚吃了两,又吐了出来,瞪眼道:“这是什麽鸟肉敢混充人肉?”
白开心附掌大笑道:“姓李的,你果然还是有两下子,这张鸟嘴竟一吃就能尝得出是不是人肉来,你也不想想,老子会杀人来你麽?”
他自然本是想用这方法试试来的人是否真的李大嘴,小鱼儿肚子里暗暗好笑,却不说破,瞪眼道:“你不孝顺老子孝顺谁?那山东老乡人虽脏些,肉倒还结实,老子早已有心将他红烧来吃了,你却将他弄到那里去了?”
白开心道:“他早已回家去了,老子已将他这家店买了下来……哈哈,他受了老子里面灌铅的假银子,居然还开心的很,以为上当的是老子。”
小鱼儿叹道:“这家破面馆你要来鸟用也没有,你却骗苦了他,又害得老子吃不着好肉,你那‘损人不利己’的贼脾气,当真是一辈子也改不了。”
白开心嘻嘻笑道:“老子的脾气改不了,你那贼脾气又改得了麽?狗是改不了要吃屎的……
你躲在狗窝里这许多年,突然又钻出来干什麽?”
小鱼儿眼睛一瞪,大声道:“我先问你,你假借老子的名头,送了付挽联铁无双,又假借老子的名头,将人家的小丫头炖来吃了,究竟想干什麽?”
白开心愣了愣,道:“你全知道?”
小鱼儿大笑道:“你想,还有什麽事能瞒得过老子的。”
白开心笑道:“那些人太没事干了,老子瞧得不顺眼,所以找些事他们做,炖了肉请人来吃,却又去告他一状,要他们两家都闹得人仰马翻,老子才开心……你凭良心说,老子这一手做得妙不妙。”
小鱼儿冷笑道:“只可叹姓秦的和那南宫小儿,活到这麽大了,随随便便来个人告诉他们一件事,他们居然也相信,若换了是我,你来告状,老子就先将你扣下来,问问你别人吃人肉,你又怎会知道。”
白开心道:“老子不会写信麽?为何定要自己去?”
小鱼儿道:“一封无头信他们就相信了?”
白开心道:“他们纵不相信,好歹也得去瞧瞧。”
小鱼儿一拍桌子,笑道:“正是这道理!我正是要你说出这句话来。”
白开心眼珠子转动,道:“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要叫老子上当?”
小鱼儿笑道:“你冒了老子的名,老子暂且也不罚你,只要你再写封信给那姓秦的与南宫小儿,他们既已证明了你第一封信说的不假,你第二封法,他们自然更相信了。”
白开心道:“什麽信?”
小鱼儿道:“自然也是害人的信,若不是害人的信,你想来也不肯写的。”
白开心展颜笑道:“要害人嘛,老子还马马虎虎可以答应你,却不知要害的是谁?”
小鱼儿道:“你只要告诉他们,今夜叁更,到段合肥家的後院客房里去瞧瞧,自然会瞧见令他们感到有趣的东西……但必定要在正叁更,早也不行迟也不行,至於要害的是什麽人,你迟早会知道的。”
白开心道:“老子若不肯写呢?”
小鱼儿冷道:“我知道你肯写的,你看可以害人的事不做,你还睡得着觉麽?何况,你若不写这封信,老子总有法子叫你……” 突然取出写给江别鹤的那封信,拿在手里,一掌击灭了桌上的油灯,白开心面色变了变,道:“你干什麽?”

第五十四章、略施小计

小鱼儿悄声道:“有人来抓咱们了,准备逃吧!”
话犹未了,窗外有刀光闪动。
只听有人喝道:“姓李的、姓白的!你们作恶多端,今天再也休想跑了,出来受死吧。”
黑暗中人影幢幢,这思乡馆竟也被人团团围住。
白开心喃喃道:“奇怪,这些人竟会知道咱们在这里……”
小鱼儿悄声道:“这人满仁义道德,必定是江别鹤。”
白开心道:“嗯。”
小鱼儿道:“咱就从他这边冲出去。”
白开心道:“从武功最强的人那边冲出去?你莫非疯了?”
小鱼儿微微一笑,道:“我自有道理。”
这时外面已又喝道:“你们再不答覆,咱们就冲进去了。”
其实这些人对“十大恶人”也颇为忌惮,一时之间,是谁也不敢冲入这黑黝黝的屋子里的。”
小鱼儿霍然站起,大喝道:“李大嘴来也,你们等着吧!”提起张凳子往东面门外掷了出去人却已从西面窗蹿出。
这“李大嘴”叁个字,果然有些吓人,凳子飞出来,东面一阵大乱,几刀不问青红皂白就砍了出去,全都砍到凳子上口
小鱼儿蹿出窗外,也有两柄刀直劈而来,小鱼儿一声虎吼,飞起一脚将左面的一柄刀飞!
他身子却已自右面一人头上掠过,顺势一脚,在那人头上,那人登时矮了半截。
这一着“鸳鸯双飞脚”,本非什麽玄妙的武功,但在他手里稍加变化,却立时制住了两个高手。
要知他在那窟中所得,正是普天之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精妙所在,他融会贯通之後,无论那一派的招式到了他手里,他都可化腐朽为神奇,却教别人再也猜不出他的武功来历。
只听有人惊呼道:“这姓李的果然厉害,大家要小心……”
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响,接着又是一阵大笑,说话的人想是已被白开心打歪了嘴巴。
小鱼儿一招北派“鸳鸯双飞脚”踢倒了两人,跟着又用“招南派”“冲天炮”,一拳将一条大汉打得飞上半空。
突见跟前剑光闪动,迅急辛辣,神定气足。
一人冷笑道:“李大嘴,你武功虽不错,今日还是休想逃走。”
叁句话功夫,已刺出八剑,剑剑俱是杀着。
小鱼儿连瞧都不必瞧,已知道是江别鹤来了,连连闪过八剑,却不还手,只是压低声音道:“你想知道你儿子和镖银的下落麽?”
江别鹤掌中剑果然缓了一缓,失声道:“你说什麽?”
小鱼儿将那封信穿在江别鹤的剑尖上,道:“你先瞧瞧再说。”
江别鹤也不知是收回剑来瞧信,还是刺出剑去伤人,稍一犹豫间,小鱼儿已自他身旁蹿了出去。
白开心也怪叫着跟着掠出。
江别鹤竟眼睁睁瞧着他两人逃走,等到别的入围过来时,小鱼儿和白开心早没了影子。
小鱼儿和白开心蹿入个暗林中,方自停下。
白开心瞧着小鱼儿冷笑道:“这些人怎会知道咱们在那里?”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笑道:“自然是有人密告的。”
白开心冷笑道:“密告的人,只怕是你自己吧。”
小鱼儿道:“若是我,我为何还要助你逃出来。别人又不是瞎子,难道不是见那告示上饭碗那麽大的字。”
白开心冷笑道:“那些话,这些人又怎瞧得懂。”
小鱼儿笑嘻嘻道:“自然有人瞧得懂的。”
白开心变色道:“谁?难道咱们的老朋友也有人到了城里?”
小鱼儿想了想,道:“我不妨告诉你,有两个人,一个叫罗九、一个叫罗叁,一心想找咱们的麻烦,对咱们的事知道得清楚得很。”
白开心皱眉道:“这两人长得是何模样?”
小鱼儿道:“胖胖的,高高的,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是个双胞胎。”
白开心道:“我只认识个瘦瘦的双胞胎,却不认得胖的。”
小鱼儿道:“你不认得他们,他们都认得你。”
白开心怒道:“你既早已知道他们瞧得懂那张告示,既然早已知道他们要告密,为什麽偏偏还要这样做?”
小鱼儿笑嘻嘻道:“我正是要他们告密,正是要叫他们找人来抓咱们,这样我才能将那封信交到江别鹤手上……我若用别的法子将信交他,他未必重视,但这封信既是李大嘴亲手交他的,份量可就不同了。”
白开心道:“但你又怎知道江别鹤必定会来。”
小鱼儿道:“他自命大侠,听说有“十大恶人”在城里,他能不管麽?只要他来了,听到我的话後,就必定不放咱们走的。”
白开心默然半晌,叹了气,道:“你样样事都算得这麽准,只怕连真的李大嘴都不如你。”
这次小鱼儿却不禁愣了愣,咯咯笑道:“什麽真的李大嘴,老子难道是假的不成?”
白开心突然大笑起来,道:“你能将李大嘴的模样腔调学得这麽像,简直连我都有点佩服你,简直有些舍不得瞧着你死在我面前,只可惜你已是非死不可的了!”
小鱼儿皱了皱眉,道:“非死不可?”
白开心怪笑道:“你喝的那杯酒里,老子早已下了独门“水晶断肠散”,本来还可多活半个时辰,但方才那麽一折腾,只怕现在就要你的命了!”
小鱼儿怒道:“你这恶贼,我和你拚了?”
他跳起来想扑过去,但身子才跳起,便“咚”的跌在地上,脸色发白,双手捂着肚子,颤声道:“不好,我……我……已不行了……”
白开心手舞足蹈,格格大笑道:“你如今总该知道“十大恶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吧。”
小鱼儿嘶声道:“但……但你又怎知道我……我不是李大嘴?我不信你能瞧得出。”
白开心道:“你将李大嘴一举一动,都学得唯妙唯肖,想必是认得他的,是麽?”
小鱼儿疼得全身都抖了起来,道:“是……是。”
白开心道:“你可听见他说起过我麽?”
小鱼儿呆了呆,道:“没……没有。”
白开心道:“这只因他与我仇深似海,他将我恨之入骨,连我的名字都不愿提起,又怎会将我当做朋友,和我在一张桌子上喝酒。”
他大笑接道:“.你以为「十大恶人」既然都是恶人,大家臭味相投,想必全是朋友,却不知「十大恶人」中也有互相恨得入骨的冤家对头……你千算万算,终於还是算错了一着,这一着就够要你的命了!”
小鱼儿呻吟着道:“原来你早已知道我不是李大嘴了,但你为什麽……为什麽……”
白开心嘻嘻笑道:“老子一直在装涂,只是为了想瞧瞧你倒底是何居心?也想逗着你玩玩,如今老子已玩够了,你就等死吧。”
小鱼儿突然惨笑道:“我今日虽然死在你手上,但是你有件事……”
他身子突然一抽搐,整个人仰天躺到地上,虽然拚命想说话但嘴唇启动,却发不出声来。
白开心道:“老子有什麽事,你说呀?”
小鱼儿挣得满头大汗,道:“你……你……”
他虽然用尽力气,但声音却仍小得像蚊子叫。
白开心忍不住走过去,低下头来,道:“你说大声些,老子听不见。”
小鱼儿突然大吼道:“我说你是个大笨蛋?”
吼声中,他出手如风,已点了白开心身上十来处穴道,白开心刚被吼声骇得一震,人已躺了下来。
小鱼儿一跃而起,大笑道:“十大恶人雏然一个个精似鬼,但遇见了我,还是要上当的,你如今总该知道,老子不是好对付的了吧。”
白开心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瞧着,他实在想不到这世上竟有比“十大恶人”还要诡计多端的。
小鱼儿又笑道:“老子虽然拿不准那杯酒里是否有毒,但对你“十大恶人”,总是要提防一着的,你以为老子喝下了那杯酒,其实老子却不过将酒藏在舌头下,早已随着那块假人肉一齐吐出来了!”
白开心道:“我……我怎麽未瞧出?”
小鱼儿笑道:“这种骗人的本事,老子五岁时就学会了,老子莫说将小小一杯酒藏在嘴里,就算嘴里藏着个大鸭蛋,你也是瞧不出的。”
白开心像是瞧见了鬼似的,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小鱼儿笑道:“你也知道害怕了麽!老子这样的人,原是谁都要害怕的,你若要问老子是谁乖乖替老子办完事後,老子也许会告许你。”
白开心听这比鬼还厉害的人居然并无杀死自己之意,只不过要替他办事而已,不禁大喜道:“是,是……小子这就立刻去写信。”
小鱼儿大笑道:“你如今已从‘老子’变成‘小子’了麽……但老子若这样就放了你这样的小子,还未免有些不放心。”
他双手背在身後,早已悄悄搓了个泥团在手里,此刻突然捏着白开心的鼻子用力塞进他嘴。
白开心只觉一粒又黏又湿…还微微带着种说不出臭气的东西,从喉咙里滑下了肚,不禁大骇道:“这……这是什麽?”
小鱼儿笑道:“你有你独门的‘水晶断肠散’,我也有我独门的‘黑煞催命丸’……”
白开心变色道:“黑煞催命丸?我……我怎地从未听过这名字?”
小鱼儿悠然道:“你自然没有听见过这名字,这是我苦心研究多年,最近才配成的,天下无药可解,服後七个时辰之内,全身发黑发肿,再过半个时辰,便全身溃烂而死,变成一滩又黑又臭的脓水。”
他信口说来,说得当真是活灵活现。
白开心满头冷汗涔涔而落,颤声道:“你……你不是还要我做事麽?”
小鱼儿笑道:“当然,我自己是有独门解药的。”
白开心道:“我和你无冤无仇,求求你……”
小鱼儿眼睛一瞪,大声道:“你七个时辰之内,若能将我吩咐的那件事办得妥安当当,若能令我满意,再来这里等着,我自然会救你的。”
他顺手拍开了白阅心的穴道。
白开心却仍软瘫在地上,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道:“你……你不会将我忘记的吧?”
小鱼儿冷冷道:“时候已不多,你还不快去,只怕就来不及了。”
白开心不等他话说完,已从地上跳了起来,就像是匹被人在屁股上砍了一刀的野马,风也似的远去。
小鱼儿瞧着他去远,哈哈笑道:“人人害怕的‘十大恶人’,原来也是容易上当的。”
起更前,小鱼儿又回到那阁楼上。
罗九、罗叁兄弟果然都不在,慕容九正坐在地毡上,手里提着个无锡泥娃娃慢声低唱道:“小宝贝,快快睡,窗外天已黑,小鸟回家去,乌鸦也休息……”
小鱼儿笑了笑,接着唱道:“到天亮,出太阳,又是鸟语花香……”
慕容九顿住歌声,茫然瞧了他半晌,呐呐道:“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小鱼儿柔声笑道:“你忘了麽?我就是昨天教你如何去打跑心里那恶魔的人。”
慕容九道:“呀原来是你,你模样看来怎地有些变了?”
小鱼儿故意悄声道:“我为了怕恶魔来找我,所以故意扮成这样子,好教他找不着,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慕容九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懂得,那恶魔厉害得很,千万不能被他找着。”
小鱼儿笑道:“我知道你会懂的,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慕容九嫣然一笑,她忧郁的脸上出现笑容,就像阴沉的天气里突然出现了阳光,鲜艳的花朵也在这一瞬间开放。
小鱼儿瞧了两眼,心里竟似有些异样的感觉,他立刻知道不能再瞧下去了,赶紧道: “现在,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不久你就可以瞧见比我本事还大,能帮你赶走那恶魔的人了。”
也不知怎的,慕容九竟对他顺从的很,立刻就站了起来,走了两步,眨了眨眼睛忽然又道:“那麽……你昵?”
小鱼儿苦笑了笑,道:“以後,你只怕就瞧不见我了。”
慕容九立刻停下脚步,道:“若是以後瞧不见你,我就不走了。”
小鱼儿愣了愣,心里也不知道什麽滋味,赶紧大声道:“你心里那恶魔被赶走之後,你自己也不会愿意再见着我的,那时,会有许多别的人天天陪着你。”
慕容九想了想,道:“那麽,就让这恶魔待在我心里吧。”
小鱼儿鼻亍竟像是有些酸了起来,大声笑道:“傻孩子,你难道想一辈子这样吗?”
慕容九凝目瞧着他,咬着嘴唇道:“这样其实也没什麽不好,何况,只要你天天来陪着我,你也可以将那恶魔赶走的,是麽?”
小鱼儿揉了揉鼻子,板着脸道:“你这样不听话,我怎会来陪你。”.
慕容九垂下了头,幽幽道:“你一定要我去,我就去,但是你……”
小鱼儿终於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只要你记得今天的话,我以後还是会去瞧你的……”
小鱼儿替慕容九披起了件长大的披风,走到段宅後园的小门外时,段叁姑娘早已在那里等着了。
她的眼睛闪着光,一颗心跳个不停,身子虽然正冷得发抖,但一张脸却在发烧,烧得连耳根都红了。
她远远就瞧见小鱼儿了,狂喜着迎了上去,到了小鱼儿面前才发现小鱼儿身後竟还有个人。
她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咬着嘴唇道:“你……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小鱼儿也不知究竟是真的不懂她心里的感觉,还是装着不懂,扬起了眉毛,瞧着她嘻嘻一笑道:“我本来就没有说要一个人来呀!”
叁姑娘这时才瞧见他的脸,失声道:“你……你是什麽人?”
小鱼儿笑道:“你方才能认出了我,现在怎地又不认得了。”
叁姑娘已听出了他的声音,但还怀疑着,呐呐道:“方才我只是感觉……感觉到是你来了,但你的脸……”
小鱼儿压住声音,道:“我有件密的事要做,所以不能不扮成这样子,你可千万莫要告诉别人,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他虽然根本没有说出“这件事”是什麽事,但他知道少女们一听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她心爱男人的秘密时,别的事就再也不会追究了。
叁姑娘果然又愉快了起来十小鱼儿毕竟对她不错,否则又怎会将这没有人知道的密告诉她。
她立刻也压低声音,道:“你放心,绝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鱼儿皱起了眉头,道:“但这件事,我还需要人帮忙。”
叁姑娘急忙问道:“我能帮忙麽?”
小鱼儿道:“我本来可以找别人的,但是你……你若肯帮忙,那当然再好也没有。”
叁姑娘更开心了,道:“我早就说过,无论你要我做什麽事,我都答应你。”
她心爱的男人不找别人帮忙,只找她,可见对她确实和别人不同,她简直开心得要死。
小鱼儿瞧她的神色,知道事情已绝不会有问题了,这才沉声道:“其实,这件事也并没有什麽困难,只要你将这人带到你屋里,等到叁更时,才悄悄将她放到江别鹤屋里,找个地方藏起来。”
叁姑娘道:“这容易得很,我一定能做到。”
小鱼儿道:“但你却要记住两件事,第一,你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瞧见她,第二,你必须要在准叁更时才将她藏好,千万不能太早,更不能迟。”
叁姑娘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误事的。”
她这时才留意到慕容九

 

 

第五十五章、巧妙安排

慕容九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披风里,连头也被盖着,叁姑娘也瞧不出她长得是何模样,迟疑了半晌,终於忍不住问道:“这人是谁?”
小鱼儿含着道:“她和我做的那件事关系很大,你以後就知道的。”
他将慕容九推到叁姑娘面前,道:“你们两人赶去吧。”
慕容九回头瞧着他,似乎还想说什麽,但小鱼儿已赶紧走了,叁姑娘瞧着他们的神情,面上不禁露出了怀疑之色,但终於只是叹了口气,道:“喂,你随我来吧。”
小鱼儿早早便赶到那祠堂,在四面巡视了一遍,他所约的人都还没来,他在四面略为布置了一下,便寻了个最佳地势,藏了起来。
然後,他将这事从头到尾再想了一遍。
秦剑和南宫柳接到慕容九的字条後,必定会来的。
江别鹤瞧了那封信,也是非来不可。
秦剑那批人身带着八十万两现银,江别鹤那一批人却要来寻“镖银”,这两批人在这里碰面後,还会没有热闹瞧麽?
黑夜之中,两边人心里郡焦急得很,一言不合,不打起来有鬼。
就算他们还未打起来,但等到叁姑娘将慕容九送到江别鹤的屋子,慕容九的人听了白开心的密告,去找出她来之後,慕容九的人还会放过江别鹤麽?江别鹤纵然厉害,慕容家可也不是好惹的。
小鱼儿这个计划,又岂是一举两得而已。
第一…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江别鹤也尝尝被人栽赃的苦头,他心里总算能出了恶气。
第二、南宫柳…小仙女这些人昨夜冤枉了他,他也要他们吃些苦头,他算准他们接到白开心的密告後,必定要分两批人到段宅的後园去瞧瞧,但这祠堂也是不能不来的,来的人最多不过是秦剑…小仙女与顾人玉,这叁人纵能制住江别鹤,少不得也是要吃些苦的。
第叁,他终於将慕容九送回她自己亲人身旁,她日後神智纵不恢复,但在亲人身旁,总不会再被人欺负。这样,小鱼儿也了却一桩心事。
第四、江别鹤上过这次当後,纵然不死,也必定要老实得多,白开心等人,也必不敢再多事。这样,江湖中又有些太平日子了。
第五、段家的镖银也可能因此而物归原主,段家父女对他总算不错,他这样也等於报了他们的恩了。
第六、铁无双所受的冤枉,也因此可以洗清,也免得这“爱才如命”的老人,死後还落个污名。
他灵机一动间想出个计划,竟一举而六得,这计划实行起来纵然困难些、复杂些,却也是值得的了。
小鱼儿思前想后,愈想愈觉得这计划是天衣无缝,妙到极点,江别鹤纵然?机深沉,只怕也想不出这样的妙计来。
江别鹤、秦剑、南宫柳、白开心、罗九、罗叁……有关这计划的每一个人,虽然都是厉害透顶的角色,但却都被他利用了而不自知,他绝不相信世上有任何一个人能将他的妙计瞧穿。
小鱼儿愈想愈是得意,忍不住喃喃笑道:“谁敢说我不是天下第一个聪明人,谁敢讲我不是天才。”
“喂,跟我走吧。”
叁姑娘将这话又说了一次,说得声音更大,慕容九却还是在瞧小鱼儿身影消失之处,痴痴的出神。
叁姑娘冷冷道:“他人已走了,你还瞧什麽?”
慕容九歪着头想了想,幽幽笑道:“不错,他人已走了……但你知不知道,他以後还会来看我的。”
叁姑娘大声道:“他骗你的,他将你送来这里,就不再理你了。”
慕容九嫣然一笑道:“他绝不会骗我的,我知道。”
她充满自信的抬起头,月光便照上了她那微笑着的脸,那充满对未来幸福憧憬的月亮眼波。
叁姑娘虽是女人,也不禁瞧得痴了,颤声道:“你……你怎知道他不会骗你?”
慕容九微笑着道:“他将我送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要将我心里的恶魔赶走,然後,他就会来找我的。”
叁姑娘瞧着她那张痴迷而美丽的脸,缓缓道:“你什麽都不记得了麽?”
慕容九道:“嗯。”
叁姑娘道:“若不是因为你神智不清,他就不会将你送来了?”
慕容九道:“我知道他也舍不得离开我的。”
叁姑娘道:“等……等你好了後,他……他就来找你?”
她语声竟已因嫉妒而微微发抖,这麽强烈的嫉妒,已足以使一个女人不惜做出任何事来。
慕容九却全不知道,嫣然笑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叁姑娘道:“他……他还说了些什麽?”
慕容九迷惘的眼睛也发了光,笑道:“他远说,我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只要我听话,他就会天天陪着我,我自然会听话的,你说我应不应该听他的话昵?”
叁姑娘突然吼声道:“不应该,不应该?”慕容九楞住了。
叁姑娘狂吼道:“你非但一点也不聪明,也一点都不漂亮,你只是个疯子,又丑又怪的疯子他绝不会喜欢你的?”
慕容九终於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掩面道:“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叁姑娘道:“你不是疯子,我问你,你可知道自己是谁麽?”
慕容九她拚命想,也想不起自己是谁,只觉得忽然头疼欲裂,竟拚命打着自己的头,痛哭着道:“求求你,莫要问我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叁姑娘冷笑道:“一个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不是疯子是什麽?”
慕容九嘶声狂呼道:“我是疯子,我是疯子……他不会喜欢我的,不会喜欢我的……”
呼声中,她竟痛哭着狂奔了出去。
叁姑娘直瞧着她身影走得不见了,才松了气,她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残酷的胜利微笑。
小鱼儿千算万算,终於还是忘记了一件事。他竟忘了天下绝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是嫉妒的。
小鱼儿在黑暗中静静的等着,竟始终瞧不见一个人影荒郊中自然听不见更鼓,他也不知到了什麽时候。
但他却还能沉得住气,这时远处终於有了人声。
小鱼儿精神一振,喃喃道:“先来的不知是谁?两批人虽然都很急,但江别鹤大约总比较沉得住气,按理说先来的应该是秦剑。”
只听人声中竟还杂着有滚滚的车轮声,隐隐的驴叫声
小鱼儿暗道:“来的果然是秦剑一夥人,竟以驴车将银子运来了……”
心念一转,突又发觉不对。
秦剑…南宫柳那样的世家公子,要用车来运送银子,也必定是用马拉,绝不会用驴子的。
这时车马已来到他视线之内。
来的竟非秦剑和南宫柳一夥人,也不是江别鹤,竟是五六个披头散发,穿着麻衣孝服的乡下妇人。
驴车上载的也不是银子,而是棺材。
小鱼儿不禁呆住了,半路上怎地突然杀出了个程咬金,深更半夜的,这些乡下妇人跑到这里来干什麽?
只见这几个妇人走入了祠堂,竟一起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左面的一个妇人磕着头哭道:“我死去的公公呀,你在天上有灵,替我评评这个理吧,我为你门家守寡守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守到儿子长大,指望他好生孝敬我,让我下半辈子享享清福,那知他竟被人害死了,你叫我下半辈子怎麽过呀?”
这妇人年看来已有四…五十岁,虽然穿着孝服,但看来却还是端端正正,她一面哭,身旁的一个年轻妇人就不住替她背,也痛哭着道:“姨奶奶,你可千万不能哭坏身子,你伤心死了,家产可就全落到别人手里了,你又何必让别人得意。”
这一边一哭,右面那妇人也不甘示弱,立刻痛哭着道:“死去的公公、婆婆呀,你们在天上有灵,就替我撕烂那贱人的嘴吧,儿子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总是我们家的骨血,要算只能算我的儿子,那贱人名不正、言不顺,又算什麽东西,她冤任我,只不过是想谋夺家产罢了。”
这妇人年纪较大长的也较丑,看来虽然瘦骨伶仃,但哭起来的声音却此什麽人都大。
她一哭,身旁立刻也有个较年轻的妇人陪着哭道:“大奶奶,你千万莫哭坏了身子,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人,绝不会让那恶毒的妇人将家产霸占去的。”
小鱼儿听了几句,心里已明白了。
到祠堂里来评理倒也没什麽不该,千不该、万不骸,只是不该在这节骨眼上撞到祠堂来。
小鱼儿实在也未想到天下竟有这麽巧的事,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想将这些妇人赶走。
他心里正在暗骂,突见几条黑衣人影,悄然掠了过来,几个人俱是黑衣劲装,黑衣蒙面。
小鱼儿心里一跳:“江别鹤来了。”
那几个妇人还在边哭边骂,全未发觉祠堂里已多了几个人,几个黑衣人冷冷的站在後面,也不说话。
只见那大奶奶和姨奶奶本是各骂各的,此刻已变得对骂了起来,那大奶奶指着姨奶奶骂道:“你这贱人,仗着几分狐媚,迷死了我的丈夫,现在你儿子也死了,这是老天报应你,你还敢骂我?”
那姨奶奶怎肯示弱,立刻也反唇骂道:“你这醋子,丑八怪,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想和人争风吃醋,我丈夫就是被你气死的!”
大奶奶怒道:“谁是你丈夫,不要脸,丈夫明明是我的。”
姨奶奶冷笑道:“你才不要脸,嫁给他那麽多年,连个屁都没有放出来,若不是我,他死了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这姨奶奶竟是能说会道,骂起人来又尖酸…又刻毒,那大奶奶被她气得全身发抖,突然一个耳光蝈了过去。
姨奶奶脸上挨了一巴掌,大骂道:“好,你敢打人,我和你拚了。”
她扑上去,就揪住了大奶奶的头发。
她们身旁那两叁个年纪较轻的妇人,赶着来劝架,但到了後来,你一耳光,我一巴掌,劝架的反而打得更凶。
几个妇人揪头发…扯衣服,竟打做了一团,竟滚在地上,越滚离那几个黑衣人越近。
那几个黑衣人倒也奇怪,眼瞧着她们在面前打,竟也像是没有瞧见似的,还是冷冷的站在那里。
就在这时,只听“嗤,嗤,嗤”一连串声响,竟有几十道乌光自那些打架的妇人堆里暴射而出。
这些暗器来得竟是又毒又快,那几个黑衣人全在暗器笼罩之下,眼见是没有一个人能逃得了的!
小鱼儿早已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几个妇人虽是蓬头散发,脸上也是又粗又老,但每个人的手,却都是十指尖尖又白又嫩。
小鱼儿发现这点,眼睛立刻一亮,暗道:“慕容家的姑娘,果然厉害,江别鹤看来这个当是上定的了。”
他这念头刚转完,暗器已暴射而出。谁知那些黑衣人居然也似早已料到有此一着。
暗器飞出,这几人便已冲天而起,“呛”的,凌空拔出了刀剑,寒光如流星,向那些妇人笔
直刺下!
这些妇人竟也无一是弱着,身子一滚分开,闪过了凌空刺下的一剑,跃起时掌中都已多了件兵刃。
为首那黑衣人冷笑道:“好个无知的妇人,竟敢在我面前玩弄奸计,你们还差得远些,我早已调查过,这祠堂一家的後代,都已死净死绝……你们究竟是什麽人,若不说出来历,今日休想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小鱼儿暗叹道:“这江别鹤果然是只老狐狸,无论做什麽事之前,竟都先将对力每一着都提防着,将每件事都调查得仔仔细细,绝不肯放松一步。”
只见那大奶奶冷冷一笑,道:“咱们是为着什麽来的,你难道还不知道?”
这句话本来很容易答覆,甚至可以说不答覆都没关系,但这黑衣人心机深沉,别人听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经过他一想,却变得复杂的很。
他若说“知道”,就无异承认这“镖银”确是他动手劫下的,对力若只不过是做个圈套诱他吐实,他岂非便要上当了。
那些妇人见他迟疑不敢作答,心里也不免动了疑心,那大奶奶和姨奶奶交换了个眼色,姨奶奶道:“你究竟是什麽人?难道不是为那封信来的。”
黑衣人这次再不迟疑,冷笑道:“若不是为那封信,我怎会来到这里?”
姨奶奶道:“如此说来,那些银子你是非要不可了?”
黑衣人心里再无怀疑,厉声道:“不但要银子,还要人?”
大奶奶面色微微一变,怒道:“你要了银子,还要人?”
黑衣人道:“两样缺一不可?”
那姨奶奶大怒道:“你凭着什麽,敢如此强横霸道?”
黑衣人冷笑道:“就凭我掌中这柄利剑?”
双方愈说火气愈大,小鱼儿却愈听愈是开心,只希望他们快些动手打起,打得愈凶愈好。
只见那大奶奶和娆奶奶又交换了个眼色。
那姨奶奶大声道:“老实告诉你,银子和人,你一样也休想要得到,银子咱们根本未带来,人昵……你若想要人,咱们就要你的命?”
黑衣人目光一转,冷笑道:“我早已说过,银子和人,缺一不可,如今就先取过银子再说吧!”
话声未了,已悄悄在身後打了个手式。妇人们虽未瞧见他的手式,小鱼儿却瞧得清清楚楚。
另四条黑衣人自然也瞧见了,前面两人突然出手,刀光闪动处,竟活生生将那匹拉车的驴子砍倒在地!
後面两人却提起了车上的棺材,往下一倒,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棺材里倒下了无数银子。
虽在黑夜之中,这许多银子仍是灿栏生光,耀人眼目,那几条黑衣大汉骤见这许多银子,竟不觉呆了。
为首那黑衣人纵声笑道:“我早已说过,你们若想弄鬼瞒我,还差得远哩!”
这银子自然正是他的镖银无疑。
说话间他已悄悄打了第二个手式,那几条黑衣大汉挥刀便待扑上,这时,就在这时,突听又是“嗤,嗤,嗤!”连串声响,那装银子的棺材里,竟也暴射出数十道乌光,向黑衣人们飞出!
那几条黑衣大汉惨呼一声,俱都扑倒在地。
只有为首那黑衣人站得较远,应变也较迅,剑光飞舞,震飞了暗器,但瞧见他属下竟无一幸免,目光也不禁露出惊怒之色,大喝道:“好狠毒的妇人,竟敢……”
那大奶奶冷笑截道:“对付你这样狠毒的人,自然也只有用这种狠毒的法子!”
几个人渐成合围之势,“砰”的一声,棺材底被震得飞起,又有个人跃出来,站在黑衣人身後,厉声道:“你还有什麽话说?”
那黑衣人孤零零被围在中央,竟是丝毫不惧,反而冷笑道:“想不到你们行事倒也周密,我们未免低估了你们,只是你们此刻便得意,还嫌太早了些!”
自棺材里跃出的那人一身紧衣,身材婀娜,面上虽仍蒙着层轻纱,但小鱼儿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是小仙女。
想是因为她性子急躁,又不会装假啼哭,所以别人才先要她藏在棺材里免得露出马脚误事。
此刻她在棺材里憋了一肚子闷气,早已忍不住了,一剑刺向那黑衣人的後背,叱道: “废话少说,你纳命来吧?”
那黑衣人背後竟似生着眼睛,头也不回,反手一剑上撩,将她掌中的剑几乎脱手震飞?
小仙女手腕被霞得又酸又麻,才知道面前这黑衣人竟是自己平生未遇的强敌,又惊又怒,大喝道:“你死到临头,还敢逞强!”
黑衣人藉长剑一挥之势退到墙角,冷冷笑道:“死到临头的究竟是谁,你们不妨瞧瞧吧!”
大家不由自主随着他目光转头一瞧,只见这荒祠外竟多了无数条黑衣人影,一个个俱已张弓搭箭。
窗户里,墙隙间,已布满了黑黝黝的闪亮箭镞。妇人们不禁俱都为之失色。
黑衣人冷冷道:“这祠堂外已伏下一百四十张铁胎弓,每张弓俱有叁百石力气,我数到叁,你们若还不放下掌中的兵刃,束手就缚,後果如何,你们自己也该想像得到!”
一百四十张铁胎强弓,若是分成两批,轮流不断发射,纵是顶尖的武林高手,最多也不过只能抵挡一时而已。
这些妇人们心里自然也知道,自己这群人中,纵或有一两人能冲得出去,但别的人却只怕都要丧生在箭下!
几个人又聚在一起,窃窃私议,小仙女和那姨奶奶语声忽停,似要硬闯,大奶奶却紧紧抓住她们的手。
黑衣人冷眼旁观,悠然道:“一!”
大奶奶突然道:“银子和人就都你如何?”
黑衣人冷冷道:“你先将人……”
话声未了,突然一阵惊呼,祠堂外的黑衣人,已有几个倒了下去,严密布下的箭阵,刹那间便已大乱。
那姨奶奶眼睛一亮,娇呼道:“叁妹、菁妹、还不动手,等待何时!”呼声中,一柄闪亮的短剑,已向黑衣人直刺过去!
小鱼儿一听那大奶奶说出那句话来,就知道再也不能让他们谈判下去否则这事就要揭穿了!
他一念至此,掌中早已准备好的尖石,便直击出去!
他手法又快,藏身之处又隐,十馀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满地翻滚,竟无一人瞧出那些暗器是从那里发出的。
这时那姨奶奶短剑已化做一片寒光,转瞬间便刺出了十剑,她虽是妇道人家,但剑法之敏捷辛辣,纵是浪迹江湖时刻找人拚命的黑道强豪、白道游侠,也都难及她万一。
黑衣人骤然间剑势竟被她逼住,暗中不禁吃了一惊。
这姨奶奶剑法不但辛辣,而且招招都有不惜和对力两败俱伤的姿态,放眼江湖,这样的女子委实没有几个。
再瞧那大奶奶,平剑当胸,在旁掠阵,竟无出手夹攻之意,女子和男人动手,总是吃亏些。
是以女子纵然以多为胜,江湖中也没有人会说闲话的,这姨奶奶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是自恃身分,不屑以二敌一,这麽大气派的女子,在江湖中更如凤毛麟角,绝无仅有。
黑衣人愈瞧愈奇怪,愈想愈吃惊。
更令他吃惊的是,那两个丫头暗器手法竟也准得吓人,只要手一扬,外面立刻就有一、二人惊呼着倒下去。
小仙女更早已冲了出去,百来个黑衣大汉,此刻倒下至少已有四五十个,剩下的自顾尚且不瑕,那里还有功夫放箭。
小鱼儿瞧得张大了嘴,几乎要笑出声来,他吃了江别鹤几次亏,这气到今天才总算是出了。
又是数十招拆过,那姨奶奶剑出更快、更毒,剑剑不离黑衣人的要害,剑尖已堪堪到了黑衣人的咽喉。别人看着,都只道她已占了上风。
却不知那黑衣人心机最多,此刻又在想着心事,掌中剑虽在展动,只不过是虚应故事,但求护身而已。此刻他心意贯通,突然朗声大笑,平平一剑削出。
那姨奶奶顿觉对方一柄轻瓢飘的长剑,竟骤然变得千钧般重,剑还未到,已有一股大力涌来。她应变不及,只有挥剑迎了上去。
她剑法虽辛辣,内力却与这黑衣人相去甚远,黑衣人这一剑力已用足,她舍己之长,用己之短,挥剑迎上,这无异以卵击石。
这只因她委实太小瞧这黑衣人的武功,等到发觉时却已迟了,纵然明知吃亏,也只有硬着头皮一拚。
那大奶奶瞧得清楚,失惊道:“千万别和他斗力!”
她纵然不屑以多为胜,此刻事态紧急,也说不得了,喝声中长剑挥出,也迎击了上去只听“呛”的一声龙吟,火花四下飞溅。
大奶奶和姨奶奶以二敌一,竟还是力不能及,两人但觉半边身子发麻,掌中剑几乎脱手飞去?
小鱼儿瞧得暗暗顿足道:“这些丫头们不用自己拿手的功夫,反和人家斗力气,岂不是自找倒楣麽?”
只见这大奶奶和姨奶奶身子凌空飘开了两丈,几乎已退到墙上,两人临危不乱,掌中早已扣好了暗器。
慕容家姑娘的轻功暗器,天下扬名,黑衣人若是求胜心切,贪功追来,只怕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谁知黑衣人一击未成,竟立刻住手,朗声笑道:“今日我什麽都不要了,就此别过。” 一面说话,身子已向後退。
这一着倒是连小鱼儿都大感意外,那大奶奶和姨奶奶见他明明占了上风,却反而要走了,不禁更是奇怪。
姨奶奶忍不住道:“你方才死命逼人,此刻却想一走了之,这是为了什麽?”
黑衣人大笑道:“方才我不知你们是谁,若是走了,日後再也难以寻找,那时我自然是万万不肯走的!”
姨奶奶道:“现在呢?”
黑衣人冷笑道:“慕容家的姑娘有名有姓…有家有业,我今日要不回东西来,以後日日到府上拜访,还怕要不回来麽!”
姨奶奶变色道:“你已瞧出了咱们的来历?”
黑衣人道:“慕容二姑娘剑法辛辣,天下皆知,我若再瞧不出,就真是瞎子了!”
那姨奶奶突然自头上扯下一把头发…一张面具,震出了一张白生生的脸,只见她杏眼圆睁,柳眉带煞,冷笑道:“你认出了我,我却不认得你,日後正是再也找不着你了,你想想,今天咱们还能让你走麽?”
一人大声接道:“他走不了的!”
小仙女已挡在黑衣人身後,堵住了门。
黑衣人厉声狂笑道:“我今日若走不脱,方才也不会说那番话了!”
慕容双喝道:“我们要看看你如何走得脱!”
这位慕容二姑娘,脾气果然急躁,方才虽吃了个亏,此刻竟丝毫不惧,挥剑又扑了上去。
只听“当”的一响,那“大奶奶”竟拦住了她的剑。
慕容双怒道:“叁妹,你离道要放他走,你难道不想寻回九妹了麽?”
慕容珊珊道:“我看此事,其中似乎有些蹊跷。”
慕容双道:“什麽蹊跷?”
慕容珊珊道:“此人既将我等约来,便应早已知道我们是谁,但他却直到此刻才知道我们的来历,这岂非有些奇怪麽?”
慕容双愣了愣,还是跺脚道:“这有什麽奇怪,谁知道他这不是在装佯。”
小仙女应声道:“不错,先制住他再说。”
那黑衣人一直留神倾听,此刻突然大声道:“叁位且莫动手,你我只怕都中了别人挑拨之计了。”
话声未了,突听“哗啦啦”一阵响,一只香炉,从屋梁上滚了下来,还带着拉下了一大条白布。
那白布士竟写着:“江别鹤,你作恶多端,到现在想赖也赖不掉了!”
白布上碗大的黑字,虽在黑夜中也瞧得分明。几人见了,俱是大吃一惊。
慕容双失声道:“你……你竟是江别鹤?”
黑衣人目中露出惊之色,他听了慕容姑娘的对话,已知道自己虽然精打细算,今日还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却连那真正在暗中主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心机素多,别人只想起了一件事,他已想起了十件,这有时反而害了他,只因他心里有事就忘了答话。
慕容双冷笑道:“堂堂的江南大侠,竟也做出这样的事来,倒买是令人想不到的。”
黑衣人还未答话,只听又是“哗啦啦”一阵响,一个香炉盖从梁上滚了下来,又带下条白布。
白布上还是写着海碗那麽大的字“江别鹤,你藏的人已被寻着了,你还有什麽话说。”
这些布条,自然是小鱼儿方才早已准备好的,他将布条一端钉在梁上,用香炉包着布条的另
一端,又在香炉下系着条又长又细的线,从屋梁上绕到他藏身之地,只要线一拉,香炉滚下来,
布条自然也就随着落了下来。
方才他听得慕容珊珊愈说愈不对了,再说下去,他这妙计便要被揭穿,所以赶紧将线一拉。
他算定秦剑等人此刻必定已在江别鹤屋里寻着了慕容九,等到他们将慕容九带来,江别鹤纵有一百张嘴,也休想辩说得清了,这计划原是万无一失,他做梦也想不到其中竟会出了差错。

第五十六章、作法自毙

两张布条落下後,就连慕容珊珊心里也再无怀疑,小仙女和慕容双更是满面杀气,恨不得将江别鹤先宰了再说。
那“黑衣人”既未承认自己就是江别鹤,却也未否认,竟是一言不发,眼睛只是瞪着对方的几柄剑。
慕容双瞪着眼睛,道:“叁妹,现在你说怎样?”
慕容珊珊叹了口气,道:“先拿下他再说吧。”小仙女等不及她这话说完,掌中剑已刺了出去。
她剑法迅急泼辣,慕容双剑法辛狠毒辣。
慕容珊珊的剑法虽然急不如小仙女,狠不如慕容双,但眼睛敏锐,头脑清楚,每刺一剑,必是对力的必救之处?
这叁个人叁柄剑,可说都不是好惹的,而且姐自幼同堂练剑,招式配合得更是滴水不漏。
那黑衣人武功虽高,却也难以应付,挡了几招,剑法突转凌厉,已是以进为退,想夺路而逃了。
怎奈对力叁个女子,与人交手经验之丰富,并不在任何人之下,他剑法一变,叁个人已全都瞧破了他的心意。
他不走还好,这一想走…对力更是认定他无私也有弊,小仙女与慕容双更是不要命的缠了过来。
她们带来的二个丫头,应付外面剩下的黑衣大汉们,竟也是绰绰有馀。
黑衣人头上汗珠,已湿透了蒙面的黑巾,这才知道名动天下的慕容姐妹,果然不是好斗的。
他却不知道剑法还非慕容姐妹所长,暗器轻功,才是她们的绝技!只是此刻她们生怕他见隙而逃,是以才没有抽身使出暗器。
只听“嗖”的一声,慕容珊珊一招“分花拂柳”,迎面刺来,剑光闪动不歇,也不知是虚是实。
她这一招其实不在伤敌,只在眩乱对力的眼目,好教别人出手,但黑衣人若不闪避,虚招立刻变成实招。
黑衣人不假思索,斜身扬剑,小仙女与慕容双果然已在等着他了,剑光如惊虹交剪,左右刺来。
她叁人所使出的这叁招,并非什麽高妙的招数,但配合却实在绝妙无此,叁招普普通通的剑式一齐刺来,威力何止大了叁倍,闪动的剑光,竟将对方的所有去路全都封死,眼看是避得开这一剑,也避不开那一剑的。
谁知黑衣人一招挡开了慕容珊珊的剑後,竟突然松手,抛却了掌中剑,出手如风,已捏着了慕容珊珊的手腕?
这一招变得委实险极,也委实妙极,若非他这样的人,也想不出这样的招式,就连小鱼儿瞧得都几乎失声喝采!
黑衣人另一只手已到了她咽喉,叱道:“你们还要不要她的命?”
这时黑衣人虽然背後全是空的,小仙女与慕容双的两剑,随时都可以将他身子刺上几个窟窿。
但慕容珊珊性命已被别人捏在掌下,她两人又怎敢出手,两柄剑抵住黑衣人的身上,竟不敢刺下去!
慕容双跺脚道:“快放手,否则我就宰了你!”
黑衣人冷笑道:“你们若不放手,我就宰了她!”
小仙女道:“你先放,我们就放。”
黑衣人大笑道:“男儿不该与女子争先,还是你们先放吧!”
慕容双怒道:“我们怎能信得过你?”
黑衣人冷冷道:“我也未见能信得过你们!”
双方谁也不敢出手,却也不敢放手,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小仙女与慕容双性子急躁,早已急出了满头大汗。
慕容珊珊反倒似不着急,缓缓道:“二姐你们切切不可放手,他是决计不敢伤我的。”
黑衣人冷笑道:“我素来沉得住气,就这样耗下去也没关系。”
慕容双怒极之下,剑尖忍不住向前一移,那边慕容珊珊立刻就透不过气来。
小仙女怒吼道:“你究竟要这样耗到几时?”
黑衣人道:“直到你们放手为止。”
小仙女满头大汗,似已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鱼儿苦笑暗道:“傻丫头,你着急什麽,你难道还怕没有帮手来麽?……”
就在这时,远处叁条人影一闪,刹那间使到了跟前,果然是南宫柳…秦剑与顾人玉来了!
小鱼儿…慕容姐妹俱都大喜,但那黑衣人有恃无恐,竟也不甚惊惶!秦剑来了,更不会让慕容珊珊死的。
他只要挟持着慕容珊珊,就不愁走不出去。
秦剑见到爱妻被人挟制,面色果然大变,顾人玉江湖经验最嫩,瞧见这情况,更是呆住了。
小仙女跺脚道:“呆子,你还不过来帮忙?”
黑衣人大喝道:“谁敢过来?”
秦剑道:“这……这究竟是怎麽回事,朋友有话好说。”
黑衣人厉声道:“此事纯属误会,但事已至此,我纵然解释,你们也是不会相信的,什麽话只有等我先走出去再说了!”
这时南宫柳已瞧见梁上挂着的布条,失声道:“阁下莫非真的是江大侠?”
小仙女喝道:“什麽狗屁的大侠,此人正是江别鹤!”
慕容珊珊喘了气,道:“你们先别管我,先问问九妹可曾找着了麽?”
南宫柳叹了口气,道:“我等方才已到江大侠的居所去了一次……”
小鱼儿听到这里,一颗心已了起来,他们若在江别鹤住所寻着了慕容九,又怎还会对他如此客气,称他为“大侠”!
慕容珊珊也已着急道:“九妹难道不在那里?”
秦剑急道:“你先别管九妹,你自己……你自己……”
南宫柳苦笑道:“九妹并未在江大侠那里,我等只怕是全都被人捉弄了!”
小鱼儿这一惊才是非同小可,几乎要从藏身之处跳了出来,慕容九怎会不在那里,莫非是他们找错了地方?
秦剑道:“我等方才也已见过了花无缺公子和铁心兰姑娘,郡说九妹早已失踪,绝不会和江大侠有关!”
慕容双愣在那里,剑已不觉垂下。
小仙女喃喃道:“铁心兰想来是不致於帮江别鹤说话的。”
慕容珊珊叹了口气,道:“我也早已觉得此事有些不对,试想江大侠若存心要我们赎金,为何要自己出头?纵然他自己来了,又怎会不知道我们是谁?何况,他要将九妹藏起,地方也多得是,又何必藏在自己的居处?”
秦剑顿足道:“这件事你既然早已想到,为何还要与江大侠动手。”
他见到那黑衣人还未松手,自然只得先责备妻子的不是。
慕容双却不服道:“他……江大侠自己一句话不说,咱们怎会知道。”
慕容珊珊眼珠子一转,突然问道:“但……阁下是否真的是江别鹤江大侠?”
这句话问出来,众人又不觉动了疑心。
只见黑衣人终於缓缓放下了手,微笑道:“误会既已解开,在下是否江别鹤都是一样的了。”
他竟还不揭开蒙面的黑巾。
秦剑早已蹿到慕容珊珊身旁,悄声道:“你没事麽?”
慕容珊珊一笑握住了他的手,眼睛却还是盯着那黑衣人,道:“贱妾等伤了江大侠那麽多属下,实是罪该万死,但望江大侠恕罪。”
她故意将“江大侠”叁个语声说得特别重些,而且一连说两次。
黑衣人还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笑道:“双方既已出手侮亡在所难免,又怎能怪得了夫人,只是,那暗中陷害我等的人,却实在可恨!”
说到这里,他一双冷森森的眼睛,突然盯到小鱼儿藏身之处,众人的目光也不禁随之望了过去。
慕容双大声道:“不错,那人的确是不能放过!”
小仙女道:“我若找着了那人,先割下他的舌头、挖出他的眼睛,再问问他为什麽要使出这害死人的毒计。”
几个人一面说话,一面将小鱼儿藏身之处隐然围住,这许多顶尖高手将一个人围住,无论是谁,也是休想逃得了的!
小鱼儿掌心也不觉沁出了冷汗,他知道这些人若是抓住了自已,那後果真也是不堪设想。他弄巧成拙,害人不着,竟害着自己。
就在这一瞬间,他脑筋已动了几百次,却也想不出一个法子能逃得了。
这时那黑衣人已冷笑道:“到了这时,阁下还不出来麽?”
慕容双恨声道:“你既然早已知道他藏在这里,为何不早说?”
黑衣人道:“那时我见到暗器自这里飞出,击伤了在下的同伴,还以为是夫人们预先将人埋伏在这里的。”
小鱼儿暗骂道:“这双狗眼,倒当真是毒得很。”
他骂尽管骂,却已知道自己此番是劫数难逃的了,要想从这些包围中冲出去,那岂非是做梦。
只听黑衣人冷冷道:“朋友再不自己出来,在下便要令人发箭了!”
慕容双突然抢过柄弓箭,大声道:“且叫你见识见识慕容姑娘弓箭上的本领!”
小鱼儿那天参观着慕容双闰房後,便已知道她在弓箭上必有非凡的身手,他可不愿蹲在这里做她的箭靶子,就在这时,突听一人咯咯笑道:“这里好热闹呀,莫非是在看戏麽?”
众人不由得齐转头望去,只见一人长袍披发,咯咯的痴笑着,幽灵般走了过来不是慕容九是谁!
慕容九方才到那里去了?此刻又怎会来到这里?这的确连小鱼儿也瞧得愣住了。
慕容姐妹喜交集,失声呼道:“九,你可想死我了?”呼声中两人已扑过去抓住了慕容九的手。
慕容九瞧了她们一眼,目中却满是茫然之色,咯咯笑道:“你们是谁?我不认得你们呀?”
慕容双颤声道:“九妹,你……你难道连二姐都不认得了麽?”话未说完泪珠已夺眶而出。
慕容珊珊也是热泪盈眶,流泪道:“九妹,你怎地会变得如此模样?”
慕容九痴痴的瞧着他们,也不说话。
顾人玉终於忍不住走过去,颤声道:“九妹!你认得我麽?”
小仙女顿足道:“他连二姐叁姐都不认得了,又怎会认得你?”
顾人玉垂下头来,眼泪已滴在地上。秦剑与南宫柳亦是满面惨痛之色。
慕容双顿脚道:“是谁将她害成这样子?是谁?”
小仙女突然大哭道:“她见了小鱼儿死而复活,所以才吓成这样子的,其实小鱼儿根本没有死,是故意吓吓她的。”
慕容双大喝道:“谁是小鱼儿?他现在那里?”
小仙女道:“现在只怕是死了。”
慕容双愣了愣,道:“你方才说他未死,此刻又说他死?他到底死了没有?”
小仙女道:“他本来没有死,後来却跌到悬崖死了。”
语声微顿,又道:“但这人一肚子鬼主意,一身鬼本事,别人明明算定他死了,他却常常没有死,没有亲眼瞧见他的身,谁也不敢说他是否真的死了!”
黑衣人突然道:“他还没有死。我最近又瞧过他的。”
慕容双大声道:“你知道他在那里?”
黑衣人冷冷道:“依我看来,他此刻只怕就在……”
他像是已猜出藏着的便是小鱼儿,小鱼儿心又冷了起来,那知他一句话还未说完,慕容九突然大声道:“小鱼儿……小鱼儿!我想起来了!”
大家又是惊又是喜,慕容双颤声道:“你……你什麽都想起来了麽?”
慕容九痴痴的瞧过她,缓缓道:“你是二姐。”
慕容双狂呼一声,抱住了她,竟欢喜得放声痛哭了起来。
慕容珊珊也不觉喜极而泣,道:“九,九……天可见怜,你终於好了。”
慕容九笑道:“叁姐……叁姐,我还能见着你们?我这是在做梦麽?”
姐妹们又笑又哭,哭成一团,小鱼儿在一旁偷偷瞧着,眼睛竟也不觉湿了,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只听那黑衣人突然叹道:“那江小鱼将令妹害成如此模样,江湖中谁也放不过他的。”
他留在这里不走,原来就是为对付小鱼儿的,生怕慕容姐姝欢喜中忘记这事,赶紧又提醒了一句。
慕容双果然顿住哭声,恨恨道:“我若知道那小贼现在那里,不宰了他才怪。”
慕容九突又截道:“这事其实是怪不得小鱼儿的。”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又吃了一惊,最吃惊的当然还是小鱼儿自已,其次就是小仙女了。
她忍不住问道:“不怪他怪谁?你岂非恨他入骨的麽?”
慕容九凄然一笑,道:“我见他死而复活,当时骇了一跳,虽然有些迷迷,但过了没有多久,便已渐渐清醒了过来。”
慕容双奇道:“你既然早已清醒,为何方才不认得我们?”
慕容九道:“那是被江别鹤害的!”
这句话说出来,连小鱼儿也涂了。江别鹤又怎会害她?
只听慕容九接道:“他见我清醒,就又以迷药迷住了我,他想乘我晕迷时,逼我和他
……他成亲,为的也是想做慕容家的女婿,他日日夜夜看着我,直到方才,我见他不在,才偷偷溜出来的。”
众人方才虽已认为江别鹤受了冤枉,但此刻这话亲从慕容九嘴里说出来,那还会假麽?
慕容双怒喝道:“好个可恶的江别鹤,咱们竟险些被他骗过了!”
南宫柳亦自怨道:“难怪我等方才寻不着她,原来她已自己逃出,幸亏老天有眼,叫他逃来这里,这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喝声中几个人又将那黑衣人团团围住。
小鱼儿瞧得可真是又惊又喜,但却又是满头雾水、一肚子涂,事情竟会演变到这地步,小鱼儿就算真的是天下第一个聪明人,却再也想不通是怎麽回事。
只听慕容双喝道:“江别鹤,你到现在还有何话说?”
谁知那黑衣人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道:“谁说我是江别鹤?”
他顺手抹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满是虬髯的脸,众人俱都瞧过江别鹤,这张脸果然不是江别鹤的,大家不禁都愣住了。
慕容双失声道:“你究竟是谁?”
慕容珊珊道:“你若不是江别鹤,江别鹤在那里?”
黑衣人大喝道:“江别鹤就在这里!”
他竟突然冲入小鱼儿藏身之地,呼道:“江别鹤,你出来吧。”呼声中一掌闪电般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