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不已
  七十一

  一整个上午我都没什么心思,看着谢清风在我面前得意地晃来晃去我就想狠狠地啐他一口。当然也许他并没有得意,但我看着他觉得他得意了。

  下班后,只剩下我和宁琦两人在办公室。我因为手头积压了不少事所以迟些走,宁琦不知在磨蹭些什么也没走。宁琦见没人了便笑嘻嘻地跑到我位置上要看我痊愈的耳朵。我被谢清风搅得心烦意乱很没好气地拒绝了她。宁琦向我撒娇说偏要看,我没办法只好亮出自己的耳朵,宁琦用两个小指头轻轻地提了提我的耳朵很关切地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
  "可怜的小耳朵,它不会怪我吧?"
  "小姐,这里是办公室不好这么亲热的。"
  "谁看得到,又没人,让我亲亲它,安慰一下。"说完宁琦噘着嘴俯身下来。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谢清风出现在门口吓得急忙身体往后仰避开宁琦的嘴,宁琦见我神色异常扭头回看顿时也呆住了。

  谢清风在门口鬼鬼地笑道:"真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二位了,我一件东西忘拿了所以又回来。"
  我定了定神:"清风你别误会了,我真拿宁琦没办法,什么都好奇,连只烂耳朵也非得仔细看看不可。"
  "是啊,小女孩总这样,象我们这种年纪的就没这么大的好奇心。"说完谢清风回到他的位置上打开抽屉,翻腾了一番也不知到底拿没拿东西地就走了。

  宁琦呆呆地站在我位置边上见谢清风走后这才缓过神来说了一句:"我们怎么这么倒霉?"
  "叫你别乱来你偏喜欢乱来。"
  "我是不是又害了你一次?"
  "我们现在在公司可出名了,连邓总都知道我们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
  "张松说的。"
  "那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顺其自然吧。谢清风这一走,不知又要把我们俩人说成什么样?"
  "你能肯定是他说的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宁琦默然了,过了半晌说了一句:"真对不起,你是不是很后悔和我在一起?"
  我一阵心软,拉了拉宁琦的手:"别说这些,事情既然发生了也只能面对它,我一点没有怪你过,所以也不后悔。"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一个女孩不抱任何目的地与我交往,况且我也并非没有勾引过她,如果真的因她有什么牺牲我也只能认了。

  七十二

  下午我给马明打了电话约他晚上见面。张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我不可能再指望他些什么。那么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马明,马明是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不知道这根稻草究竟有多大的承载力,能不能让我浮得起来。但事到这份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因为马明曾说过在公司里遇到困难时可以找他。我不知道他与公司哪位领导有关系,但我想当初他说这话总有他的道理。马明也不问我什么事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同时还要请我吃饭。

  晚上我和马明两人坐在东百顶楼的西餐厅。这里环境不错,很适合谈一些比较深入的问题。我和马明碰了一下杯,两人一起将杯中的张裕干红一饮而尽。

  马明还没等我开口就问我是不是在公司里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

  我心想生意人就是精,还没等我开口就知道了我的来意。我点了点头说公司近期要提拔一批干部,但现在公司里对我和宁琦有一些传言,估计形势不太妙。

  "你有真凭实据在别人手上吗?"
  "纯粹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你也知道,我们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常在一起,太熟了,可能有时会比较随便些,所以就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就算你们之间真有关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扯着这种事不放?不过说实话,你和宁琦小姐还般配的。"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并不象反驳张松那样去反驳马明。"你也知道我们是国有企业,多多少少还有点行政的味道在里面。"
  "你知道是哪些人在背后搞鬼吗?"
  "这再明白不过了,除了我部里的那个副经理谢清风再没别人了。上次部里审批你这个项目时也是他唱的反调。同为副职,当大家都有机会上时,这关系是怎么也好不起来的。"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阴险小人,这样吧,我找邓总谈谈,你等我的消息。"
  有了马明这句话我心里略微轻松了些。马明答应地这么干脆,看来他与邓总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我的事情会有些转机。

  从东百出来,我感觉得到秋夜的凉意。我很喜欢这种凉意带给我清醒而又孤单的感觉。人并不是时时都喜欢热闹和快乐的,偶而品味一下孤独中淡淡的忧愁也不失为一种足以让人静心的体验。我执意不让马明送我,我想一个人在街上随便走走,双手插着裤袋,微缩着头,一副冷峻的表情,对谁也不理不睬,好象很孤僻,样子却很酷。

  没走两步,我的手机就响起来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听了半天没听出来。她让我猜,我没敢乱猜,因为我有个经验,从不乱猜我听不出声音的女人是谁。万一说错,很打击人,让人觉得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没什么地位。最后她见我怎么也不愿意猜,只好说出自己的名字,朱倩。

  七十三

  我很久没有想到朱倩了。这一阵子被林茵折腾地有些茶不思饭不想,连宁琦都准备放手了当然更不会去想朱倩。不过今晚朱倩始料未及地给我打电话,正赶上我一人在街头走得伤感的情绪刚刚上来的时候,所以我还是比较高兴的。

  朱倩问我在干嘛。我说很寂寞孤单。朱倩问我晚上有没空想见我一面。我说当然可以。

  于是我们约在了金字塔酒吧。

  当朱倩在酒吧门口往里张望时,我还是觉得眼睛一亮。女人漂亮的形式有很多种,都可以让男人动心,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何以林茵会让我如此动心,以致我对别的漂亮女人不会有更多的感觉。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茵帮了若颀的忙,她让我不致于失身太多次而在肉体上过分地对不起若颀。

  我朝朱倩挥了挥手,朱倩也看到了我,莞尔一笑走了过来。说实话,不知情的人根本想不到朱倩是坐台女,她的穿着打扮一点也不招摇,很得体,所以此刻我与她在一起并没有感觉到不对劲。

  朱倩很久没见到我了,显得有些腼腆,我饶有兴致地看着朱倩。朱倩被我看得不好意思问道:"干嘛这么看我?我头上长角了?"
  我笑道:"很久没看到你了,想多看看。今天怎么会突然想到我?"
  "我不准备上班了,和你说一声。"
  "那你打算干嘛呢?"
  "有人给我买了套房子。"
  听了朱倩这句话我突然觉得一阵辛酸:"我明白了。那人一定是一老头吧?"
  "四十多,他对我挺好。"
  "可是你不可能和他长久的。"
  "我也没想过和他长久,走到哪算到哪吧。"
  "为什么要找我说这些?"
  "我以后就不自由了,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既然跟了人就要为人负责是吗?可他呢?也许他还会在外面找别的女人。"
  "那是他的事,我做我该做的,但我想他不会的,他爱我。"
  "你太幼稚了,这样的话你也信?"
  "你没见过他你不知道,他不喜欢他老婆,但他们又无法分开。有时他也很痛苦。"
  "那么你爱他吗?"
  "你觉得象我这样的人还能谈爱吗?有人对我们好我们也就接受了。"
  我默然了。本来我的心情就不好,听了朱倩的这些话更觉得郁闷。朱倩的心情显然也不好,接下来两人并不怎么说话却一杯杯地干着酒,两人都有把自己喝醉的意思。

  当我觉得酒到七八分时,朱倩哭了。

  她先是看着我默默地落泪,我于心不忍轻轻抓起她的手捏了捏以示安慰。没想到她哭得更厉害了,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肩上不停地抽泣。这一刻我心如刀绞,情不自禁地抚摸着朱倩的长发,朱倩抬起她满是泪水的脸看着我,我再也顾不得是公众场所便吻了下去,两人肆无忌惮地吻在了一起。

  朱倩说她以前拒绝了我,但今晚她想和我做爱,就这么一次,既是开始也是最后。

  七十四

  我很犹豫。和朱倩上床的念头曾经有过,但这种念头只是产生于当时特定的时刻,它的保鲜期并不长,完全和我对林茵的思念不可同日而语。对林茵的想那是在身上缠了又缠,最后还打了死结的。因此我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婉拒了朱倩。我并没有一点报复她的意思,主要是考虑到这么迟了和朱倩去开房,若颀那不好交待,她一个电话打来如果听不到什么背景声一定会怀疑。在我并没有特别渴望的情况下去冒这么大风险,我认为不太值得。

  我和朱倩分手在萧瑟的秋风里。秋意、酒精、眼泪、热吻最终也没让我失身,但却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心狠。对朱倩来说,这既是开始也是最后的上床也许对她很重要,这种与过去诀别的仪式非常地刻骨与感人,使她在给自己的过去画上句号的这一刻没有什么缺憾。但我却没有满足她,以至有些过意不去,愈发地觉得婚姻是感情的稀释剂,它有效地稀释了我对若颀的爱,同时还使得许多可有可无的情感被严重地弱化了,如果没有林茵的出现,这么多年来,也许我只有喜欢而没有爱。

  事实上,并不是很多已婚男人都喜欢婚外恋的。当然也许会有一些一时性起的关系,但要上升到恋爱角度的并不多。因为已婚男人在感情上是个过来人,见多识广,并不如小男生那般容易动情,他们很懂得成本核算。因此一旦已婚男人动了情那便是件非同小可的事,那是认真的,触及心灵的,经常在静悄悄的夜里微微颤动的,就如我对林茵这般。

  在回去的路上,我特地让的士绕道往西湖边上走,然后在我曾经踩点过的那棵大桂树边让车子停了下来。我跳下车站在桂树下,秋风起,若有若无的桂香仿佛轻纱一般地浮动撩人。我一阵颀喜,终于闻到桂香了,我要让魏小田这小子无话可说。我立马拨通了魏小田的电话,魏小田的声音懒洋洋地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我十分激动地告诉魏小田,我闻到桂香了,我现在就站在一棵桂树下。

  魏小田在电话的那头沉默了半天骂了一句神经病。我勃然怒起,义正辞严地说如果今晚再不告诉我林茵的联系方法我就与他割袍断义。魏小田畏缩了,最后说了一句让我回家到QQ上看林茵的邮箱地址。

  我长舒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桂香愈发地浓烈。我苦苦等了这么长时间,耐着性子和魏小田进行韧的战斗,到今天总算要有了结果出来。虽然魏小田没有做到让林茵给桂树下的我打电话,但一个邮址足以让我颀喜若狂,我确实有满肚子的话要对林茵说,我忍得太久了。

  七十五

  回到家,当我打开电脑时竟然有些手抖。我完全不去考虑马明找邓总的结果,能不能顶得上张松的位置此刻对我已不重要。我只想着林茵。

  魏小田这次没有食言。当我看到我的QQ上有"做你不等于爱你"的小脑袋在动时一阵颀慰。我从来没看这个小脑袋这么可爱过。打开消息果然看到林茵的邮址,于是彻底地放下心来。忙不迭地给魏小田道了个万谢后非常精心地把林茵的邮址存到我的邮箱里。

  就在我准备动手给林茵写信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了竹影扫阶。这一阵子我一直很用心地把竹影扫阶当林茵来看,现在有了林茵的邮址便可以让真相大白了。我必须把一切藕断丝连似是而非的关系都梳理清楚了干干净净地面对林茵。如果竹影扫阶不是林茵,我便没有必要在网上痴痴地等待,浪费自己的感情。虽然竹影扫阶给我的印象挺好,但这年头恐龙多了,一不留神陷进去,到时才发现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是多么地不堪。

  来到聊天室,见竹影扫阶与别人正聊着。不知怎的,我每次见到竹影扫阶总有种亲切感,此刻见她与别人在聊居然微有醋意。于是更觉得让真相大白是件很有必要的事情,若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吃醋那真是不值。

  我看了一会两人的公聊,想必那人与竹影扫阶的关系并不密切,聊的内容没有什么可看性。于是我插了进去和竹影扫阶聊了几句,便直截了当地要竹影扫阶的邮箱地址。竹影扫阶有些诧异,对我突然向她要邮址感到不可理解。我说聊天室就象兵营,是铁打的聊天室流水的客,哪天失踪了就找不着人了,所以有一个邮址就不至于发生人间蒸发的惨剧。既然碰上了,无论如何是一种缘份,碰上了还能聊得如此投机这是缘份中的缘份。因此我们都得珍惜,不能就这么散了。如果能再附上电话听听声音那是好上加好。

  竹影扫阶认为我讲得有些道理,但不同意两人通话,她说如果她老公见到有不相关的男人给她打电话会不高兴的,还是给我个邮址吧。我觉得竹影扫阶这点比若颀强,若颀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总是肆无忌惮地接听男人的电话,基本当我是空气。我曾经不无讽刺地对若颀说过,我们在电话的接听上有个共同点,都是男人的电话多,女人的电话少,可若颀依然我行我素,我对她毫无办法。

  竹影扫阶最后告诉我的邮址和魏小田告诉我的邮址完全是风牛马不相及。我很失望但还是庆幸发现得早。我匆匆地告别了竹影扫阶,开始专心致志给林茵写起了信。

  我从机场见她的那一刻写起。由此铺垫出我对她的思念之情。但我并没有把这种感情写得过于浓烈,我怕一开始就写得太浓了会把人吓着,不管怎么说,林茵是新婚,婚姻的新鲜劲还没过。我只是提到了过去,说没想到那一别重见是在七年之后,而面对面的重逢竟是遥遥无期。时光的流逝让人害怕,仿佛一切都还在年少轻狂的昨日,而转眼间自己已奔而立之年。我说魏小田的运气比我好,他可以那么近距离地见到她,看她如花的美颜,而我却只是那么远远地匆匆的一眼,但我又宁可不要有这样的运气,因为我无法面对她与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接着我又谈到了魏小田对我的捉弄,谈到了我苦苦的等待,我说我今晚真的是站在桂树下才感动了魏小田,我非常迫切地等待她的回信,因为我已等得太久。

  这封信总体来说写得还是比较克制,虽然在写信的当中我能感受到自己水漫金山般的情感,但我还是较好地把握了分寸。我知道我不再年轻,选择沉稳中透着些许激情跳跃的表达是一种比较妥当的表达方式。

  当我把信发出显示发送成功时,呆坐了半晌。我不知林茵会如何对待这封信,但我知道自己心跳得很不规则,有点象早搏的症状,闷闷的,有些痛。

 

 

  七十六

  这一晚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色有些微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大凡我在情绪波动比较厉害时会出现难以入睡的情况,但象这样失眠到清晨的还是绝无仅有的。很显然,这晚我接近彻底失眠了。

  若颀在我身边沉沉睡着,很安详很恬静,让我在辗转反侧的同时有些愧疚。说实话,我这样躺在她身边疯狂地想着另一个女人自己也觉得对她有些不公。但感情这种东西就象小草一样,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它有种韧劲,爱上了就是绵绵不绝,我也拿它没办法。

  第二天一早上班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箱。虽然我知道林茵在那么深的夜里看信并回信可能性几乎是零,但我还是抱着一线的希望。结果我当然没有被满足。

  马明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昨晚就找邓总谈了我的事,邓总表示会有个全盘的考虑,早上若有空会找我谈谈,按他的感觉应该结果不会差。我很感谢马明。既然邓总找我谈话我就有反击的机会,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可见路子走对了,一切事情都很好解决,若是走了弯路就算走得急火攻心也不见得会到达目的地。按理说马明这个消息是可以让我有些振奋的,但因为林茵我的兴奋劲却上不来,在等林茵的信和等邓总的召见之间我更执着于前者。

  一早上我都心不在焉,频频打开信箱,可我的收件箱总是显示新来的邮件数为零。我是开一次信箱便失望一次,直到邓总的秘书打电话来我才觉得该把林茵放一放了。

  邓总的秘书是直接打电话给我的,并没有通过张松走正常的组织程序,这让我又添了一些信心。来到邓总的办公室,秘书把我引见给邓总,邓总看了看我,示意我在他对面的的位置上坐下。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邓总面对面。邓总平日给人的感觉是不苟言笑,许多员工见了他所表现出的紧张程度和老鼠见了猫不会相差很远,不过我这人很有点自信心膨胀,感觉还是比较放松。

  邓总盯着我看了一会没有吭声,我这才觉得有些心虚,于是讪笑了一下问道:"不知邓总找我有什么事?"
  '公司最近要提拔一批干部,你有什么想法?"
  "不知公司有没把我列入准备提拔的干部名单。这几年来在投资部干得还比较顺心,对投资部也很有感情,不过我当然服从公司的安排。"
  "张松和你是怎么谈的?"
  我犹豫了一下,"张经理也没和我说过什么,就说他的位置可能会动一动。"
  "任命很快要下了,张松任集团副总。"
  "邓总准备让谁来负责投资部?"
  "按照张松的意思,谢清风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有些难以置信:"张经理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你认为张松是什么意思?"
  "张经理一直都很关照我的,他说向集团推荐了我。"
  邓总笑了笑淡淡说道:"他推荐了谢清风。"
  我的脑袋如一团乱麻,不觉得嗓门大了一些:"怎么可能?"
  "有些事并不是一下子就能看明白的,张松和谢清风早年曾经在同一个部队当过兵。"
  "原来这样,我明白了。但不知公司是什么意见?"
  "你先说说你对谢清风的看法。"
  "谢清风做事比较认真谨慎,公司把他安排在副职的位置是十分正确的,有时可以防止冒进,给大家提个醒。但做为正职,我个人认为他对市场的洞察力和开拓能力差了点,而这恰恰是做为投资部的负责人所必备的。"
  邓总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但公司内部近来对你有些传言,张松也谈到了这个事情。"
  "邓总是说我和宁琦的事吗?那纯属无中生有。在工作上我们两人是搭挡,难免会招惹些闲言碎语。再加上有些事确实也碰巧,就更落下了话柄。"
  "你自己平时也注意些,虽然传言并不等于事实,但被人说了总是不好。"
  "可这些工作都是张松指派的,是他让宁琦配合我,我也没办法。"说到这,我突然间打了个寒颤,张松这么安排真是处心积虑。

  "总之你们两个继续在一起是不合适的,公司准备对宁琦的工作进行一些调整,这对你也有好处。"
  我心里一凛:"可她是无辜的,如果公司要调整就调整我吧,宁琦留下。"
  邓总笑了笑:"你倒挺义气。离开的投资部你想上哪?"
  "我服从公司的安排。既然公司觉得我们有必要避嫌那么就我走。宁琦还是个小女孩,我不希望她因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去承担这个莫名其妙的责任。"
  "你最好再考虑考虑,公司觉得你还是有能力的,比谢清风更胜任投资部经理,投资部在公司的份量你也清楚。"
  我沉默了。我的确很想上这个位置,而且邓总也把话讲得很明白了,但让宁琦走我会很愧疚。我倒是春风得意了,而宁琦则是黯然神伤,因为从业务部门来说,投资部是目前公司最好的一个部门。

  "如果我留下,公司准备安排宁琦到哪里?"
  "公司会统筹安排。"
  我咬了咬牙:"邓总,还是我走吧,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但我真的不想宁琦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受到伤害。"
  "给你两天时间,你再好好想想,年轻人做决定不要这么草率。"

  七十七

  从邓总办公室出来我的心情极度郁闷。让我最受打击的便是张松,想不到我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钞票。如果不是歪打正着地找了马明,也许我永远也没有机会看清张松。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敌人,反倒是一些所谓的朋友。不过我还是庆幸自己上次在张松的循循善诱之下也没有供出我和宁琦之间的私情。他们永远只有猜想而没有真凭实据。

  回到办公室我竭力让自己表现地和往常一样,但我怎么看张松都觉得别扭。我估计邓总看张松也不爽,否则不会对我说那些话。由此可见张松提拔为副总并非邓总所愿,肯定是张松具有某种背景,而这个背景让邓总也无可奈何委曲求全。邓总希望我留在投资部并把一些内情告诉我,目的就是为了限制张松的影响力,他不希望张松的人占据这个公司的要害部门。想通了这节,我觉得我的处境应该不至于很差。邓总肯定不会让谢清风上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不是我的便是别人的,总之不是谢清风的。我如果答应了邓总我对不起宁琦,我如果不答应,想必邓总也不会太为难我,会对我有个妥善安排。

  我给马明打了个电话,再次向马明表示了感谢,同时说明因为宁琦我还是准备离开投资部。并让马明有机会和邓总在一起时也谈谈我的想法,别让邓总认为我辜负了他一片好心。马明表示理解我的想法,愈发地认为我这人够意思。

  被马明在电话里夸了几句我有点飘飘然起来,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首先在良心上过得去。这么做使自己染上一层悲剧色彩,看起来象个古希腊悲剧式的英雄。虽然做了些偷偷摸摸的事,比如盗火之类的,但还是愿意承担责任,就算被绑在岩石上衣不敝体但也显得光明正大。其次此举给马明留下了好印象,难保他以后不会在邓总面前再为我多美言几句,而且今天邓总对我的这种行为似乎也是赞许的,因为他后来对我的态度很是慈善。

  随着心情在深入的思考下有些豁然开朗,我一时冲动又不知死活地再次打开了信箱,我很希望有种快乐突然地涌现,但我很快又抑郁了下去。

  七十八

  一整天我都在等林茵的信,但没有等到。在网络时代,具备了瞬间回复的技术条件,只要有一天的时间,就基本上决定下场了。但我不愿意相信林茵不回我的信,没有任何的理由,对于曾经疯狂的追求者,这么多年之后,感情依然热切如初,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象伟哥药效过后那样开始发软。所以我宁可相信林茵是因为某种原因还没打开她的信箱,她根本就没有看到我的信。

  第二天,情况依然如故。一样的等待,一样的焦灼,一样的不愿相信。到了晚上,我再也忍不住,开始有了怒气上来,觉得林茵冷血地有些不可理喻,愤然在键盘上敲出了长达4K的邮件过去。这封信虽然有些怒气和怨气在里面,却压不住爱慕之情,就象油总要浮在水面上,而且爱情更因怨恨显得张扬。

  信很长,主要意思有三层:一是爱。我不否认对林茵的爱,并且强调这种爱非同寻常,绝不是一般性的喜欢,是一种欲罢不能九死一生的爱。由于经历了两天的等待,因此我在爱的表达上不同上次,十分地直接,浓烈,就象平原中突起的山峰,一目了然,给人以震憾。二是怨。我细述了两天来非人的等待,对林茵保持沉默的不解,从而流露出很强的哀怨之情和适度的气恼。三是急。希望林茵不必象遇到洪水猛兽一般躲着我的爱,我虽爱但也没有过多的非分之想,无非想与她联系,谈谈别后的一些事情。我无比渴望她的来信,的确是无与伦比。

  这封信发出后,我想如果林茵再不回信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虽然我不能拿她怎样,但她应能感受到道义上的谴责。她说什么我都能理解,关键的是她得说话,哪怕只言片语也成,我最受不了的就是石牛入海,自认为是重磅级的,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我到了答复时间坐在邓总办公室非常平静地告诉邓总我还是选择走的时候,邓总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很平淡地告诉我,既然这样他也不勉强,至于我的工作安排公司会考虑。我本想试探一下邓总对我的工作安排有什么想法,但看邓总这种冷淡的表情只好欲言又止悻悻出门,我想我是惹恼邓总了。我原以为邓总会颀赏我对朋友够义气,没想到却是自作多情。我对宁琦义气了,对邓总来说,却是拂了他的好意。他本想用我的,我不给他机会,他自然也不会给我机会。我不知道邓总会怎样安置我,但事已至此,所有筹码都用完也只好由它去了,我还是专心致志地等林茵的信。

  七十九

  我感觉快被林茵逼疯。

  每次打开信箱除了一些垃圾邮件就再没看到一封正而八经象样的邮件。我特地又打电话向魏小田再次证实了林茵的邮箱地址,并且使劲地眨眼眨到有点眼冒金星时也没发现寄出的地址哪里有错的地方。逼不得已,我恳求魏小田给我林茵的电话。我不无伤感地对魏小田说我给林茵写了两封信她都没回,如果是兄弟就把林茵的电话给我,既然曲线走不通,我只能直截了当。魏小田很惊讶地说她怎能不回呢?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实在是不近人情。然后在电话里慷慨激昂地把林茵声讨了一通。因为魏小田说到我的心坎里,加之是美女连魏小田也不舍得用脏话,所有的用词都很文明,所以我也没有阻止。末了魏小田总算把林茵的手机号给我,我拿到林茵的电话如获至宝,在心里恨恨地喊了声林茵我来了,然后继续耐着性子又观望了一天再次失望后,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思想斗争总算咬着牙拨出了给林茵的电话。

  电话暂时没接通很沉寂,我感觉一颗心活蹦乱跳要从嗓子眼里呕了出来。然后电话通了,我紧张地快要背过气去,害怕林茵的声音响起我会晕倒,急忙掐掉电话狠狠地摸了几下自己胸口。待缓过劲来后,我又重拨了一次,同样的快要窒息的感觉,但终于坚持了下来,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个非常雄厚的男声,我一下子全懵了,拿着电话不知所措,那男子连喂了几声见没有反应在电话那头急得吼了出来,我这才明白过来又掐了电话。

  我对照了魏小田给我的电话,发现没错,于是又给魏小田打了个电话,魏小田迟疑了一下说林茵确实是给他这个号码的,会不会那男的是林茵的老公。我一听魏小田谈林茵的老公就头大,如果一个女子连自己的手机都和老公串用,说明这二人恩爱无比,难怪林茵不会给我回信。

  为了证实这一点同时不暴露自己,我找了个公用电话。电话里照例传来雄厚的男声,我些心虚地问道:"这是林茵的电话吗?"那男人非常不耐烦说了句打错了啪地断了电话。我又愣了半晌,再次拨通了魏小田的电话,魏小田也被我搞得烦了起来,在电话里骂道他最热恋的时候女人也没给他打过这么多个电话。我陪着笑脸说这电话不对,让魏小田好好查查到底有没记错。

  魏小田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号码,如果不是,他也无能为力了。最后他给了我个建议,持之以恒地写信,也许终有感动林茵的一天。

  八十

  接完魏小田的电话我很失魂落魄。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仍然没有林茵的一点音讯,我除了继续写信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但问题是两封信一淡一浓代表了两种不同的风格,两种风格都对林茵不起作用,我真的不敢指望接下去的信。因为在我看来,世间信,除了基督徒写给上帝的寄到墙根的信有理由不回外,其余的都是没有道理的,所以我很纳闷。

  我无计可施异常疲惫不想回家,便找了个僻静小店的角落胡乱点了一些菜,要了几听啤酒,开始反省为什么这段日子来这么背。最后总结出两个原因,一个是摔了耳朵,把原来形状良好的一只耳朵搞破损了,所以坏了运气。另一个是头发过长了,古人把头发喻为烦恼丝,头发长烦恼自然也多。

  耳朵摔了是不可改变的,那么唯一可以改运的办法就是剪发。我决定去剪发。

  来到美容店上来一个女孩要帮我干洗,我说还是水洗吧。女孩带我到水池边躺下。我闭上眼睛,女孩打开开关,按摩椅开始给我后背做按摩,然后是温水在我的脸部漫开从发梢流下,一种说不出的受用。

  女孩指法很好,尖尖的小指甲在我头上轻点,酥麻的感觉从头到脚,四肢无限地扩张,轻飘飘的,我险些哼了出来。我知道我实在是太累了。随着女孩对头部按摩全方位的展开,我原先搅成一团糊状很不清晰很不在意的疑点开始有些脉络出来,最后当女孩在我的百会穴重重按下时,我突然全部融会贯通豁然开朗,这该死的魏小田,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伪照的,蓄谋已久的。

  我噌地跳起,让女孩给我擦了擦头冲出美容店又给魏小田拨了个电话。还没等魏小田开口,我先声夺人破口大骂:"你这王八蛋,欠干的,屁眼没洗净也想到处卖。居然敢骗我,什么狗屁邮箱,电话,你当我是弱智。"
  魏小田在电话那头被我这雷霆一喝慌了手脚气焰全无,过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怯怯地蹦出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下更证实了我的判断,我气急败坏,吼了一句:"去死吧。"恶狠狠地关了手机。

  我确实太生气了。我敢肯定魏小田给我的邮箱是他自己的邮箱,他给我的电话是随口说的。魏小田骗了我倒不很打紧,关键是他骗了我这么长的时间,让我象一个独守空房正值虎狼之年的寂寞女子经历了苦苦的守盼,一次次预想却没有兑现的高潮,直至最后的一无所有。这种调戏形成的心理落差对当事人的伤害,如果不是魏小田看中了我智商不高但情商颇有可取之处,是断然不敢开这种天大的玩笑的。

  尤其不可原谅的是我满腔的柔情蜜意,对林茵犹如怨妇一般的絮叨,这些都是我感情中最纯洁的部分,是我对林茵多年后的初夜,就这么被魏小田那一身不断膨胀怎么也洗不净的黑肉给糟蹋了。这个初夜为林茵等了很久,蓄积了很久,失去的那晚我还不知情,还带着羞涩和激动,没想到我却踩着狗屎了。这让我有十二万分的受不了和恶心。

  我顾不得理发,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来到那棵桂树下,那里依然飘着桂花香,我颓然地坐在桂树下靠着树干仰望星空,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