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不已
  六十一

  我极度郁闷地回到包厢。我的这些酒肉朋友总是分不清我什么时候在说真话什么时候在玩笑。当我告诉魏小田和叶波我爱上林茵时,他们骨子里是不信的,当我在厕所告诉方言时,他也是嗤之以鼻。我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可全被他们当成在尿壶,我坚信魏小田会把这个桂花游戏和我一直玩下去,尽管我是十万个不想,但主动权不在我,就象调戏与被调戏一样,如果调戏者是个象薛蟠那样的呆霸王,被调戏者也只能自认倒霉随他玩去了。在林茵这个问题上我是痛感没有知音,以至觉得自己有些交友不慎。可以倾吐的对象全是一帮酒囊饭桶,这么多年下来早已吃得脑满肠肥,不知情为何物,实在无法与之进行深入的情感交流。

  宁琦看出我有些不快十分关切地问我:"怎么了?好象不太开心。"
  "没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说。就让我陪你喝到开心。"
  "好!"我一阵感动紧紧地握了一下宁琦的手。两人各拿起一听酒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我猛得站起朝服务小姐喊道:"放些剧烈的音乐,蹦一蹦。"

  当DISCO的重重低音从音箱里放出来时每个人血液都开始沸腾。六人在不大的包厢里挤成一团狂扭。宁琦紧贴着我扭动着细腰,我也随着宁琦细腰的上下而上下,我觉得楚灵王很有品味,楚王好细腰,这样的细腰确实可以让男人兴奋。没跳一会,宁琦便伸出双手勾住我的脖子,两人彻底地紧贴在一起,我感觉到一股欲火从丹田不可遏制地升了上来,然后猛得沉了下去化为膨胀,形势十分危急。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和宁琦发生摩擦。宁琦的神情十分地放肆,最后竟然旁若无人地把我一把拉到玻璃幕墙边狂吻起来。

  虽然我根本没想过今晚要对宁琦动手,但当一个香唇贴上来时我也不会懦弱。唇舌相绞带给人的疯狂度接近于两人裸体相拥的疯狂度。我忘乎所以极尽疯狂。宁琦一反常态地睁着眼火辣辣地注视着我,双手使劲地掐我后背不多的肉。我觉得很痛但却更兴奋,以至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受虐的倾向。那边方言与傅岚岚已是滚落在沙发上,只有陈热和那女孩由于初次相识不好过于放纵还不情不愿地扭着屁股。

  我可以体会到两人在墙边拥吻的美感。在疏朗的星空下,西酒顶层的一间透着昏暗灯光的房里,一对剪影般的人贴在墙边隐约可见。两人的身影随着西酒庞大的建筑一起投射在西湖浮动的波面上,虽然水面上一眼看不出来,但理论上一定有我们的倒影。如果此刻吻的是林茵,我很愿意将这倒影定格,并且收藏倒影我们的那块范围的湖水。

  我正在陶醉,这时感觉到宁琦的手从我的后背慢慢地游移到大腿内侧,我有些慌乱,很担心这只手会再往里搞得我欲罢不能丢人现眼。但这只手停住了,抚摸了一下我的大腿内侧,顿了顿,然后狠狠地一把掐了下去,我忍不住惨叫了一声松开宁琦。宁琦咬着嘴唇看着我,我也盯着宁琦,我知道爱之弥深掐之弥重,所以一点也不怪她,反而有些愧疚。

  "我恨你!"我们依然靠着墙,宁琦依然紧贴着我说。
  "为什么?"
  "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这一点你该清楚。"
  "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和我在一起时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我感觉得出来。"
  "怎么可能?你别胡思乱想。"说这句话时我真怀疑是不是真有心灵感应。

  "你别骗我。在杭州时我就知道了。和我在一起,你总是酒喝多时才升温。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我轻叹了一口气牵着宁琦的手回到位上,然后开了一听酒说道:"你别想这么多,我也不想那么多,我们就喝酒好吗?"
  宁琦点了点头,和我碰了杯子一饮而尽。

  六十二

  六人面红耳赤地从夜总会出来。方言把傅岚岚拉到一边耳语了一阵,傅岚岚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方言一脸悻悻的表情。我很同情方言,看来傅岚岚在这最后的关头即便有些酒醉但还算清醒。方言十分无奈地叫了部的士和陈热二人把两个女孩送走了。对一个已婚男人来说,在一个与自己有染的女人身上得不到彻底的满足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

  西酒偌大的门口,只剩下我和宁琦被西湖的夜风吹着,我有些不胜酒力。宁琦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说:"你打的走吧,别坐我摩托车,我喝了酒怕有危险。"
  "今晚我不想回去。"宁琦停了半晌低头说道。

  我情不自禁地一抖,紧接着产生了比较强烈的生理反应。宁琦这句话对我诱惑很大,只要我愿意,那么宁琦今晚就是我的。我可以过一个十分销魂的夜晚。这样的夜晚方言求了半天也求不来,而我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但是我知道今晚若和宁琦上床会很危险。且不说有违我的初衷,单就往西酒柔软的大床上一躺然后再借着酒力一番不知死活的翻云覆雨,就算是铁人只怕也要腿软。我没有那么强壮,因此我敢肯定是回不了家。如果我回不了家,后果就会很严重。因为若颀警告过我,我迟些回家可以,若是彻夜不归让她一时丧失理智,难免会做出对不起我下半身的事。我虽然知道这是恐吓,但女人疯狂起来有时也不可以常理度之,如果我的下半身被人对不起了,那么我一辈子的幸福全毁了,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忍一忍。

  "十二点多了,再不回去老婆就要急了。回到福州我就不是个自由人。"
  "我知道,我也不想影响你。不过你喝多了别骑车回去,打的走,明天再来取车吧。"
  "但我喜欢酒醉时飙车,有种快感。"
  "比上床更有快感吗?"
  "哈哈,任何快感都比不过上床。"
  "可你宁愿飙车不愿上床。"
  "我也想,但是身不由己。"
  "我坐你的车。"
  "你不怕摔?万一摔得不好毁容了怎么办?"
  "我不管,今晚就要坐你的车。"
  "你不后悔?"
  "你若摔了我陪你一起摔,无怨无悔。"
  我一阵感动,越发地觉得对不起宁琦。

  六十三

  宁琦在我后面紧搂着我的腰,胸紧贴着我的背,那种快乐的感觉与载方言不可同日而语。夜深了没什么车,马路显得异常空旷,两边的行道树转瞬之间就没了踪影。速度带来的快感也让宁琦十分兴奋,她的手在我身上一寸寸地游离,时重时轻,并且再一次地触到我的大腿内部甚至更往里直至最后毫无顾忌地到了中部,于是我在疾驰的过程中奋然勃起。这种疾驰中勃起的感觉与静止的勃起大不一样,很有种纵马持枪的豪情。

  车子非常娴熟地转过一个路口,绝对是一个很完美的弧线。但就在这瞬间,我突然发现前面的树荫下黑乎乎地占道停着一部车,我一个急刹车,车子的气刹发出极其刺耳的响声,然后车轮打滑,我瞬间失忆,明白过来时我已经躺在地上了。

  我挣扎着爬起,脑中一阵轰鸣,感到血从耳孔里流出,我想会不会颅内出血从耳孔里出来了。左手的肘关节处很痛,但摆了摆,没有象秋千一样荡,看来还没折。宁琦还躺在地上,我不知她怎样,此刻我宁愿自己摔得重些,她轻些。我用右手搀扶起宁琦在路边坐下,宁琦一脸惊恐的表情。

  我努力朝她笑了笑,希望她能镇定下来。"我说过会摔的,你偏不信。摔到哪了?让我看看。"
  "好象是脚,很疼。"
  我就着昏暗的夜色抬起宁琦的脚,宁琦白晰的小腿握在手中十分光滑在暗中泛着柔和的白光。我有种想抚摸的冲动,于是定了定心安慰自己应该不会颅内出血,否则摔得半死不至于还产生这种感觉。"摔在脚踝了,有些肿,还蹭破了些皮,没什么大事。幸好没把脸给摔了,否则就嫁不出去了。"
  "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你耳朵出血了。"
  "没事。"
  "让我看看。"宁琦凑到我耳边看了一会说道:"看不清,黑乎乎的一团,就看到血在滴也不知怎样。我送你上医院吧。"
  "不行,你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我们现在得分开,如果两人一起去医院我老婆那交待不了。"这时候我很佩服自己,尽管摔得眼冒金星依然十分冷静且思路清晰。

  "可你总得上医院。"
  "等我回去后看清况再说。"
  "你怎么回去?"
  "当然骑车回去。"
  "都摔成这样了还敢骑?"
  "没事,估计也就是擦破点耳皮。"
  "都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不该让你送我,如果你不送我就没事了。"
  "说这些干嘛?也许我不送你,一个人摔得更惨。我们是同甘苦,共患难。"说完我搂了搂宁琦的肩,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宁琦朝我笑了笑依到我怀里。

  坐了一会,我觉得有些不妥,摔得半死还以这种姿势坐在路边,没人看到也就罢了,若被人看到了只怕要张大嘴把下巴给看脱臼了。于是便搀着宁琦站了起来然后松开了手:"你试试看,能走吗?"
  宁琦试着走了一步:"还行,看来没有骨折,虽然疼得利害但还能走。"
  "我给你叫部的士,你自己路上小心些。"
  "你也小心些,骑慢点,别再摔了。"
  "放心吧。"

  六十四

  我用一只手连同一条大腿把车子给扶了起来。由于左手使不上劲,只好借助大腿,扶车的过程很辛苦而且姿势还难看。

  我觉得今晚让我摔成这样实在没有公理可言。我很节制,我敢肯定没有几个男人受得了宁琦的这种暗示,但我承受住了,很有柳下惠的遗风。如果说一定要追究我有什么过错的话,那就是骑车时放任宁琦的手在我身上乱摸。可我放着西酒的大床不上,这是一种大德,这种大德是可以感天动地让若颀高兴的。而没有阻止宁琦摸我只是一种小眚,不可因一眚掩大德,可我却偏偏得到了这样的下场。反思如果今晚我和宁琦上床了非但不受皮肉之苦反倒有皮肉之福。可见世事无常,刻意为之常常达不到目的反而很危险的,只有顺其自然方能平平安安。

  一路上我的车速很慢,尽管如此,风过耳边时仍觉得一把利刃在割。我知道我摔成这样宁琦是心疼的,若颀肯定也不会嘲笑我多行不义,但不知林茵知道了会有什么感觉,如果她能微有些心疼我也知足了。一想到林茵可能会有些心疼,我的耳朵似乎受到了某种抚摸也不怎么痛了。

  车子刚在楼下停下,宁琦便给我发了个短信,问我到家了没。我回了个短信说是安全抵达然后便关了机。我怕宁琦如果短信发个不停被若颀知道了,我就无法扮演一个受害者的角色。

  推门进屋,若颀已经睡下。看了看时钟,已经十二点半了。我打开卧室的灯然后摇醒若颀,若颀睡眼惺忪地张开一条小缝看了看我,紧接着"啊"了一声叫了出来,把两只大眼瞪得象铜铃一般。

  "耳朵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喝酒骑车摔的。"
  "早告诉过你喝酒了就别骑车,你偏不听。"
  "你帮我看看伤势怎样?"
  "看不清楚,糊成一团了,估计不轻,我帮你先洗洗吧。"
  若颀在卫生间里用消毒水把我耳朵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我看不到自己的耳朵,只看到不断地有血水和沙泥流下。耳朵的神经牵着脑神经,痛得有些钻脑,但我还是咬牙忍不住不哼,虽是夫妻,但也不能让若颀看扁了觉得不可依靠。若颀也显得非常有大将风度,并不惊惶失措,让我觉得也是个可以做大事的女人。

  "疼吧?"若颀柔声说道。
  "有点。"
  "你得上医院。"
  "为什么?不能简单地解决?"
  "耳朵裂得很厉害,软骨也翻出来了,不上医院不行。"
  "就外耳受伤吗?里面有没事?"
  若颀翻了翻我的烂耳说道:"里面倒没事。"
  我彻底放下心来然后抬起头对着镜子看了看我那洗净的耳朵,发现确实摔得很不象样,而且还不断地有血水冒出,看来仅靠赤脚医生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于是便和若颀来到附近的一家医院挂了急诊。

  六十五

  医院里灯光昏暗空无一人。我和若颀敲开了急诊室。急诊室的医生虽然打着哈欠但对耳朵看得倒是蛮认真。最后很负责任地对我说一句:"你得到省立医院去,你这耳朵我这治不了。现在只能给你再消消毒。"
  我怀着比较感激的心情从医院出来,虽是庸医,但起码还不误人。

  和若颀来到省立医院。一路上若颀并不问我摔倒的细节,也不埋怨我,这让我觉得娶妻若此也可聊以自慰,在困难的时候没有落井下石,使我可以专心地应付疼痛,不需要再费尽心思地编造一些故事情节。

  省立医院不愧是大医院,场景和那家医院完全不同。虽是深夜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我观察了一下,挂急诊的大都是些肢体残缺哼哼叽叽血淋淋的人。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看到了四个和我同样摔了耳朵的,以至我和若颀都不禁笑了出来。

  医生简单地看了看我的耳朵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这耳朵至少得缝十几针。"
  于是我和若颀坐在手术室的门口一直等到了凌晨三点多才轮到我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正中摆着手术台,上面是无影灯,把台照得很亮。里面只有一位女医生,并没有助手,虽然戴着口罩,但从能看得到脸的地方可以判断出应该面容清秀,而且年纪不比我大。

  我朝她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手术台问道:"躺这吗?"
  女医生点了点头。我侧躺在台上又朝她笑了笑:"给你添麻烦了。"
  "你说哪去了。"我能感觉到她掩藏在口罩里的笑。

  "你很年轻。"
  "去年医大刚毕业。"
  "去年刚毕业就把你一人放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上?"
  "哪啊,那些资历老的怎么会上夜班呢?"
  我心里一阵打鼓,担心那女孩的技术。"这是我第一次上手术台。"
  "你别紧张。"
  "我没紧张。"
  "怎么会摔成这样?"
  "骑摩托车摔的。"
  "摔得很严重,伤口的杂质太多,我只能尽量地帮你洗,但不能保证会洗得很干净。"
  "洗不干净有什么后果?"
  "如果没法洗净,耳朵缝起来后里面会感染,变成菜花耳。"
  "菜花耳是什么样子?"
  "就是耳朵变形缩成一团。"
  我一股隐忧掠过心头,如果耳朵真变形了,我就是有机会也不会去见林茵了。我不想让她见到我非常丑陋的样子。但既然上台了就再没有退缩的道理,担心也是无用,于是便安慰道:"你就放心地洗吧,就算变成菜花耳我也不怪你,反正我是有老婆的,大不了从此做个模范丈夫。"
  "哈哈,你就不怕你老婆嫌弃你?"
  "不至于吧?"

  那女孩在我的安慰和鼓励之下,十分细心地帮我洗净了耳朵,洗耳朵的时间大约花了十几分钟,我从花费的时间上判断这耳朵应该洗得比较干净于是很有信心。然后那女孩便朝我的耳朵上喷了麻药,开始穿针引线。待到把整个耳朵缝合完之后,女孩告诉我总共缝了二十八针,我向她再三感谢之后告诉她麻药并不是很有效果。女孩说这种喷雾型麻药与注射型麻药相比当然效果大不相同。

  我顶着包扎过的耳朵出来见了若颀。我对若颀说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我的耳朵有可能会变形。若颀撇了撇嘴说变就变呗。我问如果我真的两边耳朵形状不同她会不会嫌弃我?若颀说这么多年也看腻了,如果变点样子还有些新鲜感。

  回到家已是凌晨五点多,鉴于若颀晚上的表现令我十分赞赏,因此我忍着伤痛想与若颀温存一番以示感谢。没想到若颀并不领情,把脸一放说都摔成这样了居然还有这种兴致,我顿时所有的性趣化为乌有,非常郁闷地睡去。

 

 

  六十六

  这一觉睡到十点多。醒来时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说骑车摔了,得请假几天。电话是谢清风接的,他说这可巧了,宁琦也说摔了,得请假。然后他在电话里劝慰了我几句,说好好养伤,别想得太多。

  放下谢清风的电话我没法想得不多。张松上公司副总的位置据传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既然张松要走,那么他的位置由谁接替就很微妙。从目前来看,张松还是倾向我的,私底下也和我谈过一次。但今天我和宁琦两人同时请假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我们两人在一起出事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我的预感很不祥。而且越来越觉得如果昨晚和宁琦上床反倒是正确的。

  我给宁琦打了个电话问候她的伤情。宁琦说脚踝肿得象馒头根本走不了路。但一大早上医院拍了片,骨头倒没什么问题。然后反问我的耳朵如何。我说耳朵缝了二十多针,应无大碍,最不济耳朵的功能还在只是形状会有些变化。宁琦在电话的一头替我菩萨保佑了一番,衷心希望我不要因此而破相。我很是感动也为她祝福了一番。紧接着我又问她该不会笨到说是和我在一起骑车摔的吧?宁琦说我如果和这么笨的女人在一起岂不是很没面子。她和公司里说的是上楼时滑倒的。我听完后稍稍安了安心。

  刚给宁琦打完电话,方言就来电。在电话里他先是淫笑了一番,然后很神秘地问我昨晚如何,是否很不情愿地再次失身于宁琦?我说失身个屁,有福不享,结果一条命去了半条命。方言在电话里把我臭骂了一通,中心骂题主要是围绕着资源紧缺而我却浪费资源而展开的,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我把耳朵给摔了是浪费大好资源的报应是大自然给我的惩罚。骂爽后他说要拖上陈热来看我。我有些感动,觉得这些兄弟真不错。过了二十几分钟,方言便按响了我家的门铃。我打开门,只见方言和陈热二人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没有一点悲痛的表情。方言手中很不显眼地拎着一小袋苹果估计不超过8个。我把二人让进屋里,说了些怎么好意思让他们破费之类的话,二人连说了几句应该的并且安慰了我几句,然后围着我屋子转了一圈,一人拿上一瓶XO外加一条中华烟走了。

  我有些生气,给二人的屁股各印上一脚,这种探望之道和入室抢劫没有很大差别。我还没从失去XO和中华烟的悲痛中缓过劲来,魏小田也给我来电话,说是近来在网上颇有斩获,晚上约了一个网妞让我和叶波二人陪陪他,如果是恐龙大家有难同当,如果是美女他就有福独享。我说从本意上我是想与他有难同当的,但无奈有伤在身不便出门,我没敢向魏小田提起宁琦,只是说一人单骑摔得颇惨。魏小田在电话里深表同情,然后也表示要拖上叶波来探望。由于有方言和陈热的前车之鉴,被我严词拒绝了。我说他若真有心,就把林茵的联系方法给我,那便是对伤病在身的我最好的安慰。至于探望那是俗人所为,大可不必。魏小田说既然不让他们登门,那么也不勉强,让我还是安心养伤,有伤在身不可想男女之事,那样会加重伤情。我再次非常失望地挂了电话,独自一人未经魏小田同意在口头上便让一只母猪和他狂欢了百八十回。

  中午,若颀买了两盒快餐回来。我已不记得有多长日子没有和若颀共进午餐了。但我还是怪她不给我补充些营养就让我吃这些简单的粗食。若颀说我天天在外面大吃大喝根本不缺营养,再说我到底是怎么摔的她还没细究。我顿时不敢言语急忙转了个话题,把方言和陈热来探望我的情况给说了一下。若颀听了哈哈大笑,说我那帮朋友早就垂涎我们家中的礼品了,一次她碰到方言,方言就说过有空要到家中来扫荡一番,我摔了耳朵正好给他一个登门拜访的口实。

  正聊得高兴,若颀的手机响了起来。若颀接起电话笑得比较开心。从她的表情和语气我很容易判断出对方是男的。若颀只要接男人的电话绝对是语调比较温柔而且把普通话讲得字正腔圆。当然对我是例外,自从婚后她从不对我好好讲话,总是阴阳怪调。

  电话当着我的面足足打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话题很广泛,从出国留学到街头流行,明摆着是一个不谈正事的电话。开始我还不怎么在乎,做出一幅很大度的样子埋头吃饭。最后实在是时间打得过长而且也不知电话那头的男人讲了些什么让若颀咯咯直笑终于让我有些坐不住了。我给若颀连做了几个掐掉电话的手势,若颀连朝我摆了几次手,最后干脆扭过身再也不看我。我终于忍无可忍愤然而起怒视着若颀,若颀说了一句:"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老公看着我呢。"这才把电话很不情愿地给挂了。

  我怒极而笑:"不错啊,当着我的面公然调情。"
  "你没把脑袋摔坏吧?普通朋友犯得着这么紧张吗?"
  "这是普通朋友吗?没有主题的话讲了二十多分钟?而且是中午。看来白天我们没在一起你是经常接到这样的电话了。"
  "如果我真有什么问题能当着你的面打电话吗?"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把偷偷摸摸的事情做得光明正大,欲盖弥彰。"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小心别想得太多那只烂耳要充血。"
  我被若颀抢白了一句半晌说不出话来,不得已嘿嘿冷笑两声给若颀留下一些悬念回房了。

  六十七

  我躺在床上静等着若颀回房向我道歉。如果是平时我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今天不同,我是伤员,在情感上比较脆弱,且不管这伤是如何落下的,总之我受伤了。按照常理,健全的人总得迁就残缺的人。但很不幸的是若颀吃过饭就回公司了。并没有因为我有伤在身向我妥协的意思。当若颀把门关上时,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自怨自怜了一番后沉沉睡去。

  午觉起来闲得发慌于是便上网。虽然我的左手不好使,但指头还是灵活的,所以我又进到新浪三十而立的聊天室。我很迫切地想找个人聊天,因为我只要一想到中午时若颀对我的态度便耳疼,所以我得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当我把聊天室左手边长长的名单拉下来时,竹影扫阶赫然进入我的眼帘。我一阵高兴,好久没见到竹影扫阶了,陡然相见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我还没来得及改名就急忙发了一句话过去,生怕她跑了。

  "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你是谁?"
  "一苇渡江,还记得吗?"
  "啊,当然记得。"
  "最近都干嘛去了?好久没见你了。"
  "该不会想我了吧?"
  "还真有些想你。"
  ":)我可不是那些小女孩,哄几句就开心了。"
  "我可没哄你,我没说很想,只是有些想而已,基本上还是实事求是的。"
  "那你在网上很想过什么人吗?"
  "目前为止还没有。其实我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
  "看来你比较冷血。"
  "难道你在网上很喜欢过什么人?"
  "我也没有。"
  "那还说我?不过我并不冷血,我有很喜欢的人,只不过不在网上。"
  "是你的女友吗?"
  "我结婚了。"
  "这么说是你太太了?"
  "也不是,是一个很久未见却又偶然相见但又不知所踪的有夫之妇。"
  "你说的很复杂啊。不过你倒挺坦白,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一个人的一辈子很难只爱一个人。男女都是如此。如果你还在热恋不会觉得,如果你结婚了,也许会有些感觉。"
  "我刚结婚还没感觉。"
  见到"我刚结婚"这四个字我脑袋一阵轰鸣,顿时感到血液上涌直冲头部,然后便觉得那只烂耳的创口有些崩裂。我发现我根本承受不住与林茵有关的哪怕是一丁点的信息。就是这四个字又让我想到新婚的林茵,一阵痛上心头。

  六十八

  这一次我和竹影扫阶不仅聊得时间长而且也深入。我发现竹影扫阶是个比较西化的人。她说她喜欢莫奈的画和巴赫的音乐,对于女人是最喜奥黛丽赫本、至于男人,则受不了北非谍影中亨弗莱·鲍嘉的眼神。我骨子里比较喜欢中国的传统,对于西式的东西基本没什么研究。若要谈画,我会选择中国的水墨山水,我喜欢那种意犹未尽,画中有诗的味道。但莫奈的画我也看过几副,对于我这个外行人看画只能谈一种感觉。莫奈最出名的画是《日出的印象》,我却不觉得这副最好,反倒喜欢他其它几副表现田园风光的画。这些田园风光虽在色彩上写实,让人没有什么想象,但就象让你置身于一个真实的田园之中一样,还是觉得心旷神怡。关于巴赫我是糊里糊涂,我想他应该属于西洋的古典,我也许听过他的音乐。西洋的古典音乐我没有研究但还是喜欢,特别喜欢里面那种透着宁静的忧郁。赫本是个十分精致的女人,她有着天鹅一般的颈脖,这样的女人无疑可以让所有的人颀赏,但却不见得会是很多男人的最爱。对于这样一个瓷器般的女人,男人很难想象和她做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究竟是亵渎更多一些还是快感更多一些。关于《北非谍影》,竹影扫阶喜欢亨弗莱·鲍嘉,我当然不会放过英格丽·褒曼。竹影扫阶喜欢"As time gose by",我则更喜欢《北非谍影》之外的"卡萨布兰卡"。好象很多男人都喜欢"卡萨布兰卡",方言是其中的典范。我和方言比较固定去的一个酒吧中有一菲律宾男歌手,此人"卡萨布兰卡"唱得尤其好。方言自从听完他唱一次后,每次来这酒吧总要掏出100元钱让他唱这首歌。这菲律宾歌手也很有技巧,只要方言在必定不唱这首歌,直到方言掏出钱为止。

  虽然我和竹影扫阶在喜好上没有很大的共同点,但在感觉上还是有很大的共通之处,形式上的不同并不妨碍我们聊得很投机。以至到了后来我突然掠过一丝的想象,竹影扫阶是新婚,林茵也新婚,莫非竹影扫阶便是林茵?虽然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但我还是宁愿相信它。我忘了耳疼,我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纵容着,我决定从此把竹影扫阶当林茵来看,如果真的是,我先不打草惊蛇,装做全然不知情地和她铺垫一段感情,到她明白是我时,已经深陷情网,就象蝴蝶粘在蛛网上,想飞也飞不走了。即便最后发现不是林茵,当然这种可能性是非常之大,但因我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应不至于作茧自缚。

  因此后来的几天,我天天在网上等着竹影扫阶。我充满了幻想、期望和焦灼的等待。以至竟有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在和竹影扫阶后来的聊天中最让我自豪也最让她吃惊的是我的确对她心有灵犀。我说我们很有缘份,否则聊天室三四百号人我怎能一眼就找到了她?竹影扫阶说少来了,聊天就聊天为什么要上升到缘份的高度。我说冥冥之中肯定有一根线把我们扯到一起。竹影扫阶一点不接受我的调情并且嗤之以鼻。我说她若不信可以测试一下。于是她便决定改名再进聊天室看我在一分钟之内是否还能找到她。我眼睛紧盯着屏幕,见到竹影扫阶出去后没一会进来一个过客改名为"澄坐听花"。我想"澄坐听花"与竹影扫阶的风格大致相同,应该不会有偏差,便找了上去,竹影扫阶十分惊讶。于是又换了个"风之舞蝶"的名字进来,当我见到这个名字时顿时想到我梦到林茵的第一个梦便是她隐到树后不见了,然后是一只蝴蝶在风中翩舞,我想也没想地再次扑了上去,竹影扫阶愈发地惊讶。最后她换了个"闲挂在屋檐下的小月"进来,我料到她这次换的名字必定与前几次大不相同,而且这个名字虽长但细想起来意境却是奇美也应是竹影扫阶的风格。林中的小屋,一轮小月有事没事地闲挂在屋檐,一个美女坐在小屋中托着下巴思春,这时一个男人比如说是我在离小屋的远处就这么痴痴地看着,想到这里,我仿佛看到了在网络另一端和我聊天的便是林茵,再次十分激动地找了上去。竹影扫阶彻底惊讶了,终于承认也许我们还有一些缘份。我纠正说是很大的缘份,但她一直就没有再松口了。

  尽管我根据种种珠丝马迹判断竹影扫阶很可能真的就是林茵,但我一直没敢问竹影扫阶的一些基本情况。我宁愿停留在给自己构筑的虚无而美好的幻想之中,这种幻想就象古埃及阿布森贝神庙的神光穿过长长的隧道照到拉姆西斯二世脸上那样,让人辩不清究竟是太阳光还是神光,但埃及人都宁愿这是神光。我也是如此,我不愿我自认为如此巧合的机缘,在真正的事实面前坍塌。

  六十九

  我在家整整呆了一个星期,直到耳朵拆线。当我又重新见到自己耳朵时很是颀慰了一把。这只耳朵虽然凹凸不平疤痕明显但外观上从远望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即便是近看,本着男人可以粗糙一些的审美观,应该不会很致命。因此这一星期来虽然肉体有些痛苦,但因为结局比较好,加之把竹影扫阶当成林茵给自己制造了不少的快乐,精神上总体还是比较愉悦的。

  当然这星期也并不全是这么风花雪月。相反局势还有些变复杂的趋势。

  宁琦在家中躺了四天才上班。她上班的第一个电话就是告诉我公司里对我们两人议论纷纷,说是我们俩一起骑车摔的。我问她是听谁说的,她说是部里的那两个年轻人向她求证时知道的。我料定这话十有八九是谢清风给传出去的,他不必给出很肯定的判断,只要引导大家往这方面想就行了。但事已至此我也毫无办法,不过既然是猜测,只要当事人不承认也只能永远是猜测。于是我告诉宁琦我们要装做若无其事,同时还得小心为上。

  宁琦上班后,张松就率领全部的同事来探望我。那天是晚上,若颀也在家,我没想到宁琦居然也敢来。后来我想想宁琦来也很正常,她一定对若颀报有好奇感,很想见识一下与她偷情男人的老婆是什么样。同时如果她不来,反而证明了她心虚。

  若颀不知实情和大家相见时倒没什么,倒是宁琦心中有事显得比较拘谨。我是这么多年和若颀斗智斗勇斗心里素质过来的,我相信旁人是一点看不出破绽。

  大家相见的场面很热闹,除了宁琦,每个人都拿我的耳朵开玩笑,显示出我在部里的人缘很好。谢清风特别卖力,一个劲地在若颀面前称赞我,从我的办事能力到为人处世。末了还夸了一句说"唐酽在部里和大家的关系那是没得说了,连宁琦前几天摔的腿今天刚来上班,晚上就和我们一起来看望唐酽了。"谢清风此言一出我知道要坏事,这招确实有些狠。在公司里散布谣言,当然也不能说这是谣言,我也就忍了。到我家来还要煽风点火,这让我觉得斗争有些残酷了。若颀脸色微微一变,看了一眼宁琦,宁琦的脸色红得过于明显慌得低下了头。我觉得宁琦太不老道,有没经过战争的洗礼在心里素质方面确实大不一样。

  若颀也不问又扭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强作镇定朝若颀微微一笑然后说道:'真不好意思,让一个刚刚病愈的人来看一个即将病愈的人,真不知要这么感谢。不过这都是我们张经理的功劳,有这样的好领导才会有这么一个团结的集体,如果换作我,今天我也会去看宁琦的。宁琦你的腿没事吧?怎么摔的?那天我听清风说了,以为没什么大问题。"张松听我这么一说便客气了一番,宁琦看我打了圆场这才抬起头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楼时滑了一下。""以后上楼时要小心点。"我叮嘱了一句。

  大家走后,果不出我所料,若颀盯着我看了半晌说了一句:"我今天才知道你们办公室还有一个宁琦。"
  "有什么问题吗?"
  "说说你那晚摔的经过?"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和她在一起?"
  "做贼心虚吧?我还没说你就先说了。"
  "我又不是笨蛋,你的意思我还不明白?"
  "怎么摔得这么巧?我看她的表情绝对有问题。没事她紧张什么?"
  "她紧张了么?你也太敏感了吧?再说就算她紧张,我怎么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她天生害羞,看你这么冷冷地看她这才紧张的。"
  "你最好把事情考虑清楚了再做,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
  "有什么后果吗?"
  "你自己想去吧。"

  七十

  若颀最后的话让我有些心虚。不把后果挑明意味着她的回旋余地极大。保持镇定和丧失理智全在她的一念之间。但我相信女人们在掌握了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一般来说都是丧失理智的。不同的仅是疯狂程度的不同。如果女人疯狂到竭斯底里不计后果,那么所有的男人都会毛孔悚然。比如方言的老婆曾危胁过方言,如果敢在外面胡作非为小心命根被剪。这句话吓得方言胆颤心惊安分守己了好几天。我感觉若颀不会这么极端但也不敢保证她不会有一些别的意想不到的行为,因为她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从她这么多年与我相处所采用松紧有度的控制手法就可见一斑了。她总是在给我相对自由的同时又时时地对我保持一种威慑,让我这点所谓的自由并不尽兴并不放松但又无法否认她给了我自由。

  我很不喜欢家里刀光剑影的,和平共处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又重新坚定了信念,无论如何都得尽快与宁琦了结,这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我不采取措施是一定要炸的,只是我不知时间被调在什么时候,但现在已经初露端倪了。

  到了上班我才知道,事实上我和宁琦之间的事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似乎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炒作。因为当张松把我正而八经地叫到他的办公室问起这个事情时,我就知道问题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

  张松要我对他说老实话,到底我和宁琦之间有没问题。目前公司的传闻对我很不利,我得向他交个底,这样他心中才有数,才知道该怎样帮我。

  我心想张松对我好不假,但这种事对魏小田叶波说得对张松就说不得,其实对魏小田也说不得,他也受到刺激了。我不敢肯定如果我承认了之后张松会不受到刺激,因此我还是一口咬定与宁琦之间是清白的。

  我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捣的鬼。"
  "可确实在时间上很巧。"
  "世界上巧合的事多了,有些根本就无法解释。"
  "近期集团要讨论人事问题,我向邓总推荐了你。"
  "这么说张经理上副总的位置已经是定下来了,真要恭喜你啊。"
  张松微微一笑:"我希望你能接我的班,但现在看来情况并不妙。"
  "邓总对我有看法?"
  "如果你和宁琦真没事,"
  "我们真没事。"我插道。

  "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总之你们同一时间出事,又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出事算你运气不好。邓总说近来公司里对你有一些传言,年轻人是不是不够稳重?"
  "考核干部总不能凭一些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消息,如果有人别有用心不是正中了这些人的圈套?"
  "话是这么说,但一个人让人嚼舌头之后组织上总得慎重考虑。"
  "还有没挽回的余地?"
  "关键是看邓总。"
  "我明白了。"

  从张松那里出来我的情绪很低落。我原以为谢清风只是一个很容易应付的小角色,可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足够的耐心等着我的失误,而且有了机会便咬住不放。看来这年头没有人是傻瓜,当你认为别人是傻瓜时自己反而成了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