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乱不已
  作者:唐酽

  四十一

  和王蕴分开一人骑在路上越想越觉得很衰。今天除了和王蕴摸了摸手什么事也没做就被发现了。本来是个比较忧郁的分手的日子,现在却来不及好好地品味分手的伤感而要专心应付可能爆发的战争了。

  几滴雨珠落在脸上,接着更多。我拿出雨衣披上,雨越来越大,终于下成暴雨,我的脸全湿了,并且被打得有些生疼。我的脑袋高速运转,想了至少十种以上的理由,但全被自己给否决了。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还是说一些真话,今天不说一些真话是过不了关的。因为一开始我错判形势一口咬定说在上课,说明我早上做的事情很不光明正大。一个已婚男人有什么不光明正大的事情当然是与女人有关。因此我必须坦白和女人在一起若颀才会相信。但我无论如何不能把王蕴给招出来,这样事情会复杂化。我只能找一个若颀素不相识的人做替罪羊这样才能把事情简单化而且没有后遗症。

  把基本原则定下来后我觉得思路慢慢地清晰起来,最后终于想到以与网友见面来搪塞简直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一来我和网友见过面若颀是知道的,也就是被恐龙吓着的那次,可那次我事前也没说,这次再犯同样的错误完全可能。只不过这次的错误会稍微严重些,有欺骗的成分在里面,但应该也不是太严重,因为这种时候换作谁都会撒谎,这是可以理解和被原谅的。二来若颀对我与网友见面反应并不是很强烈。那次她听着我描述完那女人的惨状后竟然哈哈大笑还很同情我,认为我极没有桃花运。只是末了才问一句,如果遇上美女就不会让她知道了是吗?因此这次再告诉她与网友见面对她的刺激应该不会很大。

  回到家中我还没来得及擦干脸先堆了一脸的笑进门。我觉得这一脸的笑很有必要,可以起到缓和气氛的效果。同时也向若颀证明我还能笑得出来说明事情并不象她所想象的那么严重让我感到紧张和害怕。但若颀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有点讨好地来到她面前:“事情是这样的,我说在上课的确在骗你。”

  若颀冷冷地说:“很好,继续。”

  “早上我其实是和网友见面了。”

  “继续编。”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继续编。”

  “可这是事实!”

  “真的是事实?”若颀逼视着我。

  “千真万确。”我的回答斩钉截铁。

  “发现你现在撒谎居然面不改色。昨晚你喝得烂醉怎么约人?”

  “我是白天上网时约的。”我的反应很快。

  “那好,你和那女孩在哪里认识的?”

  “新浪的聊天室里。”

  “叫什么?”

  “竹影扫阶。”这么短促的逼问之下我来不及捏造不自觉地把竹影扫阶给说了出来。

  “后来呢?”

  “我们约在名典咖啡屋碰面,然后你就打电话来了,于是和那女孩就分开了。”

  “你是不是又要说那女孩很丑让你没有一点念头?”

  “被你说对了一半,那女孩长得不丑但一般,不过我对她确实没有想法。”

  “唐酽,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说与网友见面就没事了。你频频与女网友见面到底想干什么?不就是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吗?”若颀声色俱厉。

  我的火也上来了:“你很纯洁是吗?你不是也想着遇上更好的离开我吗?”

  “我说过这话吗?”

  “你没说过?还记得那颗哈雷慧星吗?是不是很久没有出现了?”

  若颀愣愣地看着我,半晌说了句:“你怎么可以这样?”然后眼泪刷得流了下来。

  我知道这对她打击大了,这是我的杀手锏,果然一亮出来就重创了若颀,但我并没有重创的快感,反而一阵心软说道:“对不起,我只是看你那段聊天聊得很不正常,所以想知道你到底想些什么。”

  若颀趴在沙发上哭得梨花带雨停不下来让我很是不忍,我轻抚着她的头发和后背竭力地想安抚她,我很茫然,觉得确实过分了。

  四十二

  我最终没有哄得若颀开心。在女人的眼泪面前很多男人总是显得软弱并且没有办法。我是其中一个。

  一连几天若颀都没和我说话,一副很幽怨的样子。我自觉理亏心里颇为不安。因为当时的情形本来是很清楚的,我为鱼肉,若颀是刀俎。可没想到我虽是鱼肉却不是那种老老实实甘心被剁的鱼肉,竟然仗着一口坚牙反咬了若颀一口,疼地她连举刀的力气都没了,这对若颀来说当然是百般委曲十分冤枉。

  鉴于若颀确实比较冤,所以我这几天除了魏小田结婚的那晚外,每晚都象猫似地非常老实地呆在家,难得安分守己了一阵。在网上更是小心翼翼不敢造次,只要有素不相识的女人主动挑衅我都十分警惕。特别是她们对我说一些比较暧昧的话,赤裸裸的话,或是问我一些隐私时,我更是性情大变非常紧张地要她们严肃认真地对待生活,不能放纵自己,即便在网上也是如此。结果这些女人索然无味,没聊几句便和别人打情骂俏去了,有的甚至用的还是公聊,大张旗鼓,看得出风情万种,搞得我无比后悔心痒难耐。

  魏小田在福州办完酒便屁颠屁颠地跟着老婆回她乡下的娘家继续办酒了。本来他仍要拖着我和叶波给他当伴郎被我们严词拒绝。那晚的伴郎当得我们险些连苦胆都要吐了出来,如果不是仗着一种顽强意志和敢打敢拼的作风镇住了一些人,只怕酒桶要被人笑成饭桶。魏小田临走前非常陶醉地说他要吸着乡村清新的空气,在蛙鸣虫叫的伴奏下做爱,美美地过它几天的蜜日。说完便美滋滋地走了。我和叶波觉得他有时神经不是太正常。中国农村的脏乱差情况那是有目共睹的。

  我们三人最近的大致心情是这样的:魏小田不知死活地走进围城有些盲目乐观,虽然婚前和我们在一起的那晚到后来有些悔悟的意思,但我估计他第二天醒来便忘了昨晚曾经闪烁过的泪花,所以高兴地有点傻。我的心情总体是比较平和的,虽和若颀吵了一架又转入冷战,但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可叶波的情况却是不妙,酸奶的销路一直打不开让他的心情达到变质酸奶的酸度。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没开壮阳店,那时的想法有些幼稚,认为开壮阳店不够大气说不出口有点象专治性病的江湖游医,他想拥有一个响当当的规模化工厂。可凌云壮志固然不错,但千里之行总得始于足下,事实上开壮阳店比办一个工厂要简单得多,表面上壮的是别人,实际上肥的却是自己,特别是通过给别人补精的方式实现资本的原始积累一点也不血腥,反而比较文明。而酸奶厂如果没有很雄厚的资金,迅速打开销路,那么奶厂的命运就和牛差不多,吃进去的是草,挤出去的是奶,投入产出比很不成比例。如果做为一个虾米被人吃了吞并了那还是幸运的,最可悲的是别人连吃都不吃就这么一脚踩死了丢在一边,那才真正的是血本无归。叶波痛感市场对奶厂的重要作用,决定一改过去在报纸夹缝做广告的低调做法,花上个三五千块钱不惜血本地拍一个电视广告,好好地宣传一下他的蜜雪儿酸奶。

  叶波找到我要我提供帮助。他认为我家装修地还有些情调,决定在我家拍他的酸奶广告。他的大体构思是这样的:一家子,夫妇两个儿子一个,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极爱足球,女人围着围裙做了一桌的菜到吃饭时间让父子两个吃饭,父子两个愣是不吃,女人问不吃饭吃什么?二人异口同声地答:蜜雪儿酸奶。这时电视里进球,父子两个高举酸奶欢呼起来,于是女人也举着酸奶转身对着摄像镜头说了一句:蜜雪儿酸奶,初恋的回味,进球的快感。

  说实话,叶波虽然学的是起重机但还是有些小品味的,本不至于没有创意到这种地步,但最近酸奶搞得他焦头烂额有些大失本性。我建议他哪怕找个青草地一对恋人举着酸奶在草地上含情脉脉地对视,然后配一个场外音:蜜雪儿酸奶初恋的感觉,也比那女人围着围裙对着一桌的鸡鸭鱼肉说初恋的回味进球的快感要强上百倍。但叶波还是坚持己见,并说其实进球的快感那是影射射精,说白了,他的蜜雪儿酸奶就是要给人一种男女在一起的快感。

  我不好多说,说多了怕叶波误认为我这点小忙都不帮,于是便答应了。叶波的效率还挺高,第二天非常迅速地联系了电视台,第三天电视台一行三男一女加一小孩扛着录影器材便到了我家。一进门,两个负责技术的一副很熟练的样子把该插上电源的录影器材全都插上了。然后一大一小两男人坐在我家沙发上看足球赛。那女的便围上了围裙。若颀还是很识大体,我们吵归吵,但叶波来了还是比较给我面子,并不板着一张脸,而且还亲自下厨给他们炒了几样做道具用的菜。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三个演员并不满意,男的奶油味重了些,小孩有点傻不灵气,那女的虽说长得不难看,但给人一种庸脂俗粉的感觉,不过据说还拍过几个广告算是福州小有名气的广告女郎,可我是一个没见过。那两个录影,留着长发有点艺术家的样子,可惜也各有缺陷,其中一个个头比若颀还矮,另外一个完全配得上精瘦二字。我觉得叶波的广告有点悬。

  录影开拍,一大一小两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女人在餐桌前摆上碗筷然后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道:“吃饭了!”我觉得女的口音有些怪,但又听不出是哪的腔调。

  男答:“没空!”

  女问:“不吃饭你们要吃什么?”话一说多我发现这女的有些福州口音。

  男答:“蜜雪儿酸奶。”

  女的露出娇态说了一句:“真讨厌。”然后递了两瓶酸奶过去。我感觉有点想吐。

  酸奶递到父子手中,父子插上吸管正准备往嘴里送,这时进球,二人举着酸奶猛得站了起来,非常短促地“啊”了一声然后坐下。这时女的一手举起酸奶,一手指着酸奶,神色十分庄重用地道的福州腔说了一句:“蜜雪儿酸奶,初恋的滋味进球的快感。”我和若颀对视了一下,忍不住扑哧一声全都笑了出来。这时录影的喊了一句:“OK。”叶波好象挺满意的样子。一伙人收拾器材就这么离开了。

  次日下午,叶波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还得到我家再拍一次,说是录影的昨天只带了一盏灯,画面太暗了,今天还得再加盏。

  四十三

  叶波的酸奶在电视台做了五天总共四十秒的广告便因后续资金没有跟上被撤了下来。这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没有钱根本没有快感可言,就算你自吹自擂很有快感那也得掏钱,钱就是一种信用,否则也由不得你当成大伙的面胡吹。

  叶波越发地郁闷起来,对他来说不惜血本的几千块钱砸下去非但没有收到如雪的订单,反而象精卫拿去填海的小石子一般没了踪影。再加上他那段亿年后可以在星际间流传的婚姻也在酸奶的问题上发生变质,有被人取代的危险,心情的恶劣更是可想而知了。

  “小成本小制作小打小闹在这种闹哄哄的世界里根本起不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物质是第一性的,没有达到心理预期的物质,所有的爱都是苍白的,只要有足够的物质,所有的爱都将拜倒在它面前。”这是叶波见市场没有动静并与老婆关系剑拔弩张之后这么多年来对我和魏小田说的唯一一句最正而八经的话。我和魏小田各拍了叶波的半个肩深表同情。

  不过叶波的酸奶广告也并非全无效果,最起码我和若颀在听着那女的煞有介事的福州腔中一笑泯了恩仇。只要没想让婚姻解体,就不可能永远活在冷战的阴影中,生活要继续,就会在一些细节处自然而然地达成谅解。但我发现每一次的冷战过后总要有一些杂质浮到表面,使我们两人无法再相互清澈地面对。吵过的婚姻就象一切开裂的东西,有了裂痕了就很难修补,表面上可以和好如初,但实际上却是心怀芥蒂,没有什么能工巧匠可以真正地把开裂的东西补到天衣无缝。

  四十四

  公司派我和宁琦去杭州考察一个地产项目。说是考察其实是为这个项目打前站,如果可行还会有更多人去。我不明白公司为什么总要把我和宁琦牵扯到一起,本来我们两人间就有些不干净了,这次孤男寡女去杭州我自己都没有信心会不出事。

  临走前若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问了我一句几个人去?我说两个。她问谁,我说你不认识,一男的。我不想让若颀胡思乱想,破坏了刚刚安定团结的局面。至于我自己早已下定决心,尽最大的可能与宁琦保持距离。因为好不容易在上次的一吻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吻前的状态,这次不能再破坏了这种平衡。

  公司的车送我们俩到福州长乐国际机场。长乐机场建在海边,当时号称福建天字第一号工程,设计超前,是为了迎接三通而建。可怜至今没有一架台湾的飞机飞到长乐机场过,诺大的机场少有人声鼎沸的时候,就象一个浓妆的弃妇。

  我坐在车子靠窗的位置心情如堤外的海面有些澎湃。心想这一去是良辰美景只怕过不了宁琦这一美人关。我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瞟了一下宁琦,虽然看不出她有什么不正常,但我并不认为她能做到心如止水没有一点想法。

  车子在快拐上候机厅的长坡时,我的眼尖,不远处停车坪一个女孩非常不可思议地紧紧抓住我的眼球让我全身震动了一下。我急忙叫司机停车。司机一个急煞车宁琦险些撞到前面的椅背上。她非常诧异地看着我,我没顾得着解释就下了车。

  海风拂面,吹动女孩的长发。女孩用手轻拢微乱的发,姿势优雅至极。淡淡的笑挂在嘴角,无与伦比的微笑曾让我梦萦魂牵。

  确实是林茵,我相信我的眼睛和感觉。这个笑即便在一万张蒙着轻纱的笑脸中我也能一下感觉得出来。我清楚地记得大四那年在鼓浪屿渡轮上的情景。我和方言靠在甲板的栏杆边,几个女孩朝我们走来。其中一个女孩太美了,近170的个头,长发飞舞,裙裾飘飘,一双美目顾盼生姿,在碧海蓝天的衬托下宛若仙子,灿烂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当时我和方言都是很明显地全身一抖,我就是被这样的笑这样的长发这样的如花面庞击倒,第一次体会到了毫无保留的一见钟情。我曾这样描述过林茵的笑,笑到灿烂处似牡丹花开,浓墨重彩。笑到细微处似轻蕾微放,水墨留白。我甚至连她的手都没牵过就经历了一场更甚于王蕴的刻骨之痛,可我却对她却一点也恨不起来。

  第一次的邂逅是在海上,第二次的远望是在海边。总是海把同样的笑串联起来化作轻波荡漾在我面前。我不知道这种笑的出现与海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可以肯定一点的是林茵的笑就象最湛蓝的马尔代夫海色那样迷人。

  我怔怔地看着林茵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离开机场。透过车窗,依稀看到她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是倾城一笑。我就这么远远地望着她,甚至没有想到要喊她,我处于一种头皮发麻全身发烫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千头万绪不知如何理清的状态。我不知她看到我没有,我想可能是没看到,因为我知道她的视力没我好,虽然她的眼睛清如潭水。但如果她没看到,为什么是先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是甜甜的一笑?先看再笑肯定是有所发现,这个顺序我很清楚。可她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能象我一样叫司机停车?为什么不能象我这样反应如此强烈,毕竟我们也七年多没见了。就算她对我毫无感觉,就冲着我追过她我们也该谈上几句彼此了解一下别后的生活。

  我头乱如麻,我的满脑子全是她。我知道这回我完了,彻底完了。

  四十五

  我转身坐回车中。宁琦一直朝车窗外看着,见我回来看了我一眼便扭过头去并不问我些什么。我也没搭话,只想着林茵。

  进了候机厅通过安检在登机口前的位置坐下后两人才开始聊了起来。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是为了停车坪上的那个女孩吗?”

  我点了点头。

  “你认识她?”

  “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你们谈过?”

  “没有,但我深爱过她,好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今天在机场能见到。”

  “真的有一种感情多年前经历过多年后还这么强烈吗?”

  “算了别提她了,也就是一眼缘。也许再也见不到她,如果有幸还能见到那一定又是在多年后的某一瞬间。”

  “你们分开后就再也没联系过?”

  “没有。”

  “看来她并不爱你,不过她的确很美。”

  我长叹了一口气,宁琦的话触到了我的痛处。我仔细回顾了一下,这么多年来我喜欢过不少女孩,大凡我喜欢的女孩不敢说全都对我情有独钟至少也能做到情有所钟,至于事情过后有没留着很深的记忆并且能时时想起这就不好说了,但起码事情之初我们还是能一拍即合的。唯有林茵是个例外,至始至终都对我保持着最强的诱惑却又让我束手无策万般无奈。

  福州飞杭州的距离与福州飞厦门武夷山的距离差不了多少,也就是喝一杯可乐的时间。公司在杭州办事处的员工把我们接到靠近西湖的一家宾馆住下。吃过中饭稍事休息我和宁琦便到项目现场了解了一下情况。我们发现杭州的地价有些高得离谱,特别是西湖边上的房价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公司的项目选地隔着西湖大约两条街,在我看来在这个地方开发房地产闭着眼睛都可赚钱。

  晚上杭州办事处在西子湖畔的楼外楼为我和宁琦定了一桌酒菜算是为我们正式接风洗尘。楼外楼以西湖醋鱼味美而著称,加之有包括周恩来在内的众多名人光临,环境优雅,本是极为平常的吃也变得大雅起来,甚至在嘴角流出油的时候还能品到一点诗的味道,的确是个美食文化之地。

  席间我和宁琦喝了不少酒。我们两人都是第一次来杭州,早就拜倒在西湖的盛名之下,再加上点酒精的作用更是有些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意思。

  在西湖夜晚迷离的山光水色之中,我怎么也忘不了林茵。我在每一杯酒落肚时总在心里默念着林茵的名字这让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我想着此刻要是林茵坐我的身边该多好。并非宁琦不美,但并不是每一种美都可以如此深深地打动我。原来我总担心会和宁琦间发生些什么,但现在的结果却是我竭力地想把宁琦看成林茵,哪怕看出她们之间的一点相似之处也好。我不知宁琦是什么想法,酒桌上她并不如以前我们和马明一起吃饭时那样用辣辣的眼神看着我。这让我觉得与她有些距离。

  吃过饭办事处本来要安排我们去唱歌,但宁琦一反常态地变得忧郁起来,说是我们去玩,她想一人在西湖边好好走走。大凡人若心里有事在酒后必定变得伤感,特别是对着如此良辰美景更是容易触景伤情。就象我现在的心情也并不开朗。于是我让办事处的人先回去,由我来陪宁琦走走。办事处几人误以为他们安排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让宁琦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双方客气了半天,最后好歹宁琦让他们相信不关他们的事几人才散去。

 

 

  四十六

  凉风习习,桨色灯影,西湖水似暗色的绸缎间杂一些起皱以及暗红暗黄暗绿的色彩一眼望不到边地铺展在我们面前。浓密的树荫下透着柔和的路灯光,让人感到恬静安全,并不因黑暗而紧张。这是走在西湖边的夜晚。

  “你怎么了?好象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宁琦摇了摇头凝眸看着远方,完全没了往日新派女孩的嚣张,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我十分不忍。

  我们在树荫下一张长条木椅上坐下。我说:“你一定有什么心事,能告诉我吗?我不喜欢你这么不开心的样子。”

  “我开心不开心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宁琦扭头盯着我。

  我没有回避她咄咄的目光:“你知道我的心情也不好。可人得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

  “我是我,你是你,我没必要象你一样不高兴装着高兴。”

  “可你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

  “我乐意,我说了不关你的事,你走。”

  “是不是我让你不高兴了?”

  “你也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会让我不高兴吗?”

  宁琦这句话让我自尊心大受损伤,我咬着嘴唇半天不说话。虽然我知道这不是宁琦的真心话,但还是有些受不了。宁琦也不吭声。沉默了半晌我说道:“既然没我什么事就好,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回宾馆再想,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你烦不烦,我说了你走,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

  这下我真的怒起了,小女孩蛮劲上来真有些不可理喻。我噌的一下站起,看了宁琦一眼走开了。走了五六米远我回头看了看宁琦,见她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象一副剪影,在偌大的西湖面前显得如此弱小,顿时又是一阵心软。我从未见宁琦这样过,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悲。这么多年来没有女人让我十分快乐过,我也没有让任何一个女人十分快乐过。虽然有过一些短暂的快乐,但在记忆中却再也没有了当初快乐的感觉,有的只是知道那一刻我高兴了。在回忆中所能体会到的只是一种淡淡的哀愁和对时光流逝的无可奈何。

  我回到宁琦身边默默坐下,宁琦看了我一会猛得扑到我怀里哭出声来。

  四十七

  我轻抚着宁琦的秀发十分困惑。软玉在怀并非我的初衷,天地良心,自从见到林茵的那一眼起我心里想的全是她。可当另一个美女哭着扑到我怀里时,我就是铁石心肠也难以把她推开。既然推不开就肯定会有肉体上的接触,既然接触了就很难不会有别的想法。我一直希望和宁琦保持距离,可偏偏此刻宁琦就在我的怀里显然没有距离,我们的关系又变得复杂起来。

  夜色温柔地象女人的肌肤,樟树的清香混着宁琦淡淡的香水味若有若无。这样的夜色和轻香让我无法拒绝。我搂着宁琦的肩稍稍紧了一紧。

  “到底怎么了?”我明知故问。

  宁琦在我怀里啜泣不答。

  “有什么事就说嘛,好端端地哭什么?”

  宁琦还是不答。

  “好了好了,既然不愿意说就别说,但是也别哭,你一哭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想非礼你,可我真没想对你动粗的。”

  宁琦扑哧一声在我怀里破涕为笑。

  “笑了就好,从没见过你哭的时候,还真有些不适应。”

  宁琦抬起头看着我,眼睑上挂着欲滴的泪珠,宛若雨后滚落在花瓣上的水珠,让人怜爱不已。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怎样对你了?我对你唯一做得不对的一次那也过去很久了。”

  “我真的不值得你喜欢吗?”

  “你是个很惹人喜欢的女孩,如果我不喜欢,那天晚上我也不会吻你。”

  “可为什么不能继续呢?”

  “你也清楚,我们之间的障碍太多了。”

  “如果我是那个在机场时让你痴痴地看了半天的女孩你还会对我说这话吗?”

  我沉默了。宁琦的话问得一点没错,如果此刻换作林茵在我的怀里就算若颀在一边盯着我也得考虑一下是否要马上放手,更不用说在这样一个煽情的可以毫无顾虑的地方和夜晚。感情虽然无形,可做为当事人却可以衡量地很清楚。我完全可以把我所认识的女人按照喜欢程度搞一个排行榜出来。勿庸置疑,就这一眼,林茵已是我的最爱。

  “我早就知道这只是你的托辞,但我不在乎你喜欢我到什么程度,我只要你还有一点喜欢,只要我们有时还能在一起,比如今晚。”

  我捧着宁琦的面庞仔细地端详无话可说。宁琦的这种态度摆明了不要我负责什么,也并不为难我什么,我总会碰上一些女人让我无话可说。她们似乎并不想得到很多,她们只想拥有一个短暂的过程,而这些女人恰恰是我所喜欢的,如果我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也不能满足,那么我在伤害她们的同时也在阉割自己。

  我终于在事隔已久以后再一次地吻了宁琦。这一吻我开始还有所保留但宁琦却是疯狂,于是我也慢慢地疯狂起来,直至完全投入。最后竟让我觉得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真好,哪怕有再多的负累但此时都是轻松的,即便把自己想成一个干净的童男也未尝不可,甚至想多了仿佛也是真的了。

  四十八

  离开西湖两人的心情不错,宁琦回复了往日的调皮,我也不那么苦想林茵了。确实是毫无意义。既是良辰美景又有美人相伴又何必这样为难自己。林茵当初已害得我够惨现在就这样突如其来还来不及抽半根烟的一眼又要让我忍受长久的单相思之苦,这既非林茵的意思也不是我所想要的。在我眼里林茵弃我如敝帚而我却视她如冰山雪莲,孰高孰下一目了然,我们之间很不公平。

  所以当宁琦提议我们上酒吧继续喝酒时我觉得是个很好的提议。我决心将虚无缥缈的林茵抛之脑后,我决定在这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和宁琦纵情地度过一晚。我可以不主动,但宁琦想要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也不拒绝。就冲着我喜欢过宁琦,就冲着宁琦这种表态,我不能让她失望。

  我们二人坐上出租不知东南西北只给司机一句话带我们到杭州一家比较象样的迪吧。车上我握着宁琦的小手,宁琦含情脉脉地朝我微笑,我也朝她笑。车子不知转了多久,我敢肯定是被宰了然后才到一家迪吧停下。

  本来我这种年纪心脏已经有些不堪迪吧强烈动感的音乐,但为了让宁琦高兴我还是大着胆来了。进得迪吧我就开始犯晕,声音是多少分贝已经不可计算,但这边宁琦已经兴奋地扭了起来让我不得不哀叹自己有些老了。

  我附着宁琦的耳朵喊:“如果我心脏受不了倒下,你要为我做人工呼吸。”

  宁琦双手搂住我的脖子:“没问题,肯定吻得到你醒。”

  宁琦的唇近在咫尺我忍不住又吻了下去,两人和着鼓点又是一阵激吻,我感受到了久违已久的自由。今晚我不用担心若颀的电话,今晚我不用回家,今晚我无需编造什么慌言,今晚我不必顾忌别人的关注,今晚我是一个完整真实的我。

  想到今晚的诸多好处我没法不让自己多喝些。宁琦显然也觉得今晚是个非同寻常的夜晚。我喝酒基本不脸红,但上卫生间时发现自己居然脸红得象个烂桃不由得有些惊奇,我对着镜中的我放在肚里说了一句:‘别了,林茵!”

  晚上两人喝了近二十瓶的科罗纳,其间我吐了两次。但酒劲混淆着打着心脏的音乐仍让我兴奋不已。宁琦对我说从未见我这么疯过,我说今晚若有人向我推销摇头丸我也吃了。宁琦酒量比我好,虽有些放荡但一听我说到这句话顿时清醒过来,很正色地喊道:“什么都可做,但毒品不能试。”

  我问:“做鸭也可以吗?”

  宁琦哈哈大笑:“你做鸭时一定告诉我一声,你的第一次出台我买了。”

  “我很贵的,怎么说也是有些文化和一定职务的。”

  宁琦拍了拍我的脸:“你也不看看自己,一把年纪了,那些鸭子哪个不比你年轻帅气。”

  “如果我真做鸭了会有市场吗?”

  “很难。”

  “为什么?我可以制造情调。”

  “那些老女人要的是技术,你遇到那又老又丑的女人能行吗?”

  “不行,估计吃了药也不行。”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我们一直玩到一点多才回宾馆。我走得很摇晃,宁琦挽着我的手。宁琦的房间隔着我的房,我们两人在房门口对视了一会欲言又止。我很想和宁琦同房,但尽管酒喝多了,我还是很佩服自己的理智。我想千万不能走出这步,走出这步问题就更复杂了。宁琦见我没有提出什么要求,便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嫣然一笑回房了。

  硬撑着洗完澡,躺在床上感觉酒劲一浪一浪地涌了上来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宁琦在隔壁,我完全可以和她过一个十分销魂的夜晚,可偏偏我既不是处女又自以为是地迈不出这最后一步,眼睁睁地让自己在床上空竖旗杠实在是蠢得无以复加。

  正在懊悔不迭被性欲折磨地翻来覆去打滚的时候,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我以为是幻觉,仔细听了一听确实是门铃,我的心一阵狂跳,顾不得穿衣,一条三角裤跳了起来迅速扑向门边。打开门,宁琦一身雪白的丝绸睡衣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我往后一退,宁琦一步迈了进来,我关上门,两人不约而同紧紧搂在一起拼了命似地吻了起来。我的吻雨点一般地落在宁琦的额上眼上唇上脖上,宁琦则狠狠地在我肩上咬了一口。这一刻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干柴烈火,真正的干柴烈火是根本不需要思考的,完全是一种物理化学现象,碰着了就烧起来。

  在我进入宁琦体内的时候,在昏暗的床头灯下,我看着宁琦紧闭的双眼和美丽的面庞,不知怎的心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我终于走出这一步了,此时若颀一定在沉睡,而我却和另一女人极尽缠绵,多少有些愧疚,可今晚若躺在我身边的是林茵那真是为她死了都值。

  我发现对于林茵我是无法告别。

  四十九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发现宁琦已不在我身边。我四仰八叉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大半条床单垂在地上,很明显昨晚是一场恶战。我不知宁琦什么时候离开。我估计怎么也得在天色微亮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地记得和她最近一次做爱是在四点多,那时我从她身上筋疲力尽地滚落问了一句:“几点了。”宁琦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说四点多了。我不好赶宁琦走,便提醒她再过一会那些人就该来敲门了,宁琦嗯了一声钻到我怀里两人又昏昏睡去。

  现在想起昨晚的疯狂有些担心。虽然在床上的花样繁多,但好象每次到最后关头用的都是最容易受孕的姿势。当然要制造一个生命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但考虑到我近来不近女色有些龙精虎猛,难保会有一两条特别健壮的精子突破重围给我惹麻烦。因此我决定呆会见到宁琦时有必要给她提个醒,让她吃点什么弥补一下。

  宁琦见到我时光彩照人,我怀疑是不是昨晚被她采阳补阴去了,因为我出门前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的脸色实在不敢恭维。果然办事处的几人见到我就问长问短,说是不是初到杭州有些水土不服没有休息好。我含含糊糊哼了几声不置可否,宁琦在一边抿嘴微笑。我在他们没有注意时狠狠地瞪了宁琦一眼,宁琦朝我伸了伸舌头。

  几人陪着我和宁琦泛舟西湖。这一日真可谓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西湖荷叶田田,荷苞待放,一簇簇的浅绿、深绿,夹着随风轻摆的粉红东一块西一块地浮于碧波之上,与不远处的青山对望。长堤卧波,六桥烟柳,“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写的就是苏堤风光。这样的景致本可让我诗情大发,但考虑到还有一句话一直没有机会对宁琦说,所以小船摇荡在西湖之上时我没办法做到十分投入。

  上得湖中的花港观鱼公园,我总算有机会与宁琦单独走在一起。宁琦折了一根柳枝软绵绵地拿在手里玩。我猛然想起当时和宁琦从马明猪场回来的路上,我们两人站在坡顶遥望福州城时宁琦也折了一根类似于这种软绵绵的东西来形容我。

  我指了指宁琦手上的柳枝:“你当时说我象这个,你看我昨晚的表现还象吗?”

  “你要死啊?大白天的也敢调情?不怕被他们听到?”

  “隔了那么远谁听得到?除非是顺风耳,你就说象还是不象?”

  “你是不是要我夸你很行?”

  “你就实事求是地谈谈自己的感受,也不用太夸我。”

  “你这人怎么这么坏,马马虎虎还行啦。”宁琦拿着柳枝一晃一晃地答道,并没有什么难为情。

  “我们昨晚那么搞你该不会有事吧?”

  “有什么事?”

  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宁琦一笑:“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是有些担心,万一怀上了对谁都不好,所以事后你总得采取些措施吧?”

  “我就希望有,从来还没体会过那种感觉。要是真有了,我想我们小孩一定很漂亮。”

  我听得舌头快吐了出来:“你疯了,你是逗我还是来真的?”

  “谁逗你了,我就是想嘛。”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别的玩笑都可开,这可不行。”

  宁琦猛得在我脸上亲了一口:“你啊,真没用,瞧把你吓的,我自己会小心啦。”

  我心里一宽,觉得眼前的西湖景致以及宁琦真是美得让人心醉。

  五十

  和宁琦在西湖玩了一天,赏过西湖十景,然后又去了灵隐寺。在寺里我特地烧了一柱香,向菩萨求了三件事。一是全家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二是不敢说发大财起码也发些小财。第三件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宁琦怀上,我宁愿我所有的精子都非常可悲地死在遇上宁琦的卵子之前。求完三件事后我非常虔诚地又给菩萨磕了几个响头,觉得菩萨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我之后心满意足地起身走了。

  晚上本想克制自己不再和宁琦同床,但考虑到如果什么也不做宁琦肯定要怪罪于我,认为我没有责任感,上完一次占了便宜就想洗手不干,因此思前想后还是敲开了宁琦的门。宁琦打开门时看得出她很高兴,简直是吊着我的脖子和我一起滚到床上。

  我们两人赤条条地坦诚相对,宁琦摸着我的脸问道:“回去后我们还能这样在一起吗?”

  “也许不行,太危险了。”

  “可如果很想的时候呢?”

  “偶而当然是可以的,总之千万要小心。公司的那些男人知道我和你上床非把我掐死不可。”

  “你若真被他们掐死了后悔吗?”

  “后悔。”

  “后悔当初不该和我上床是吗?”

  “后悔当初怎么那么不小心,赔了一条小命以至没有机会再和你上床了。”

  “公司的男人是不是经常谈论我?”

  “总之对你意淫的人很多。”

  “可你却不懂得珍惜。”

  我翻到宁琦的上面鼻子顶着宁琦的鼻子问道:“我哪里不珍惜你了?”

  “我肯定不是你心中的最爱,在机场时我就看出来了。”

  宁琦一句话又把林茵给勾了出来,我顿时有些萎了下去,宁琦发现不对劲,便推开我反转到我的上面说道:“好了,不提这些事了,今晚我要让你快乐,让你永远记着和我做爱。”

  我确实会记着和宁琦的两个夜晚。宁琦是我婚后的第一个女人,唤醒我遗忘以久的激情。这种激情是从身体最深的底部激发出来,象在地壳中酝酿已久的喷发,不可阻挡,是一种本能的渲泻。和宁琦在一起我体会情人之间的做爱和夫妻之间做爱的感受截然不同。情人间的做爱能听得见心跳,反反复复,是“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而夫妻之间的做爱却是呼吸均匀,单刀直入,一马平川,例行公事,失之于浅白。

  第二天离开杭州时,在机场候机时,宁琦的行李压着我的行李,我问她为什么要压在我上面?宁琦答,她就喜欢凤在上龙在下。我哑然失笑,看着我眼前的女孩我真不知等待我们的会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