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上钩(第八章)
  第七十一节
  我没有触到王蕴的身体是因为我在等待着水到渠成的一天,让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让王蕴觉得没有任何的勉强和不快。而土匪,我没想到一个长得矮壮的而且颇有些匪像的人,居然会成了我们宿舍的情圣。
  就在我在追求王蕴之时,土匪和他的一个低年级老乡也传出了暧昧关系。但土匪居然说出他爱她,却一点没想去动她,而是把她视做天人,任何与她身体的接触对她都是一种亵渎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话来。
  事实上那个女孩姿色平平,一点不会让人往天人的方向去联想。如果说我们学校会出一个仙女的话,那也只有王蕴。可我也没把王蕴当仙女看,我总想有一天要动她,而且要好好地动她。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当然我们也不好说土匪的审美观有错。但就冲着土匪长得一点没有斯文样,居然会有如此斯文至极的想法,整个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猪在花丛里散步一样不谐调。
  我们宿舍全都对他嗤之以鼻,其中尤以破破这一纵欲者最甚。我非常深刻地指出土匪只有精神没有肉体的柏拉图之爱必遭失败,一个正常的女人不见得会喜欢被一个根本不想动她的男人爱。但土匪仍然顽固地坚持他的恋爱手法,而且仍然幼稚可笑地认为只有他这样的恋爱才是高尚的,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惟一正确的。
  我们给土匪正名为王柏拉。
  我不想当柏拉图,于是非常重视和王蕴偶尔的肉体接触。但和王蕴约会多次,只与她有过一次肌肤相亲。那是我们从江边回来,路边的草丛中突然传来一点声响,王蕴本来走在靠着草丛也就是我的右手边,吓得一下子闪到我的左手边。就在她的身子和我交错的时候,我的两个指头触到了她的手腕,感觉滑嫩异常,像羊脂。
  虽是偶然,但短暂而不经意的相触竟让我从此念着王蕴肌肤的滑腻。

  第七十二节
  在这里,有必要谈谈那次从江边回来触到王蕴手腕之前的情况。
  月光如银,撒满莹净的江面。
  王蕴的脸在月光下动人而透明,就像她手上的玉镯。那玉镯是翡翠类的,泛着淡淡的绿光,当然王蕴的肤色很白,并不冒绿光,我说的是王蕴光滑透明动人方面像玉镯。那玉镯按照我现在对玉的了解,绝对属于一级品,在当时的价值也要3000元以上,这对于那时候人来说,肯定是个奢侈品。王蕴告诉我这是她祖传的。王蕴的手臂用皓腕凝霜雪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再衬着这么个小巧而美的玉镯,真的让人想伸出指头轻轻抚摸。
  我说:" 以前不认识你时,你总是目不斜视,从不正眼瞧我。""那现在呢?"王蕴的话音充满柔情。
  " 稍好了一些。" 其实何止稍好一些,我们现在总是相视而笑。但我肯定不可能把情况说得那么真实,以至让王蕴认为她已经做得足够了,而没有上进心。
  王蕴把嘴一撇,斜了我一眼说道:" 现在也没用正眼瞧你啊。"
  我笑了,把脸凑到王蕴面前,审视着问她:" 真的吗?"
  王蕴一把推开我,哼了一声说道:" 靠这么近是不是老想占便宜啊?"
  我真受不了王蕴的嗔态,简直把我迷得乱七八糟。都说初恋最美好,若从这点出发,我觉得如果我以后真和王蕴好上那才真正算是我的初恋。和她在一起我时时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意乱情迷,以前和陈圆、小晴包括李延都是莫名其妙的。
  那天王蕴穿着黄色的平底布凉鞋,鞋子很漂亮,衬着一双白皙的美足映在阶梯上。我不敢对王蕴动手,就把自己的脚影故意叠在王蕴的脚影上。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既然我不敢碰你,就让我的影子去拥抱你的影子吧。这么做很有点像阿Q的精神胜利法,甚至自己都觉得十分幼稚。我不知道王蕴是否注意到我的想法,是无意还是有意,总之她的影子并不躲我,相反她的脚一荡一荡的,和我的脚影缠绕在一起,似乎很亲密。

  第七十三节
  就在我和王蕴渐渐地有些如火如荼的时候,又到了荷花开满池塘的日子。
  追求王蕴的过程大同小异。在旁人看来无非就是散散步,坐坐江边,甚至宿舍一帮人也为我缓慢的进展焦虑不安。但对我而言,虽是个大同小异的过程却一点也不觉得枯燥,我时时被新鲜感和些许的进展围绕着而兴奋异常。以至我觉得这个学期的日子过得很快,快得我都怀疑这学期是否还有像往常一样多的日子。惟一让我担心的是,我以这么长的时间追求王蕴,会不会让王蕴有些不耐烦,认为我太胆小了。也许我早该采取行动,但不知怎的,每当我想采取行动时,却又总认为还不到火候。
  这时小漩来信了,说她被保送到上海的一所大学。并提醒我要承兑自己的诺言,带她去玩,还说她的一个女同学也准备与她同行。
  好久没有小漩的音讯,突然见到她的信格外亲切。我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对于小漩更不能失信。我开始筹划我的暑假之旅。我想拉上王蕴和我同行,但王蕴听说我要带上小漩和她的同学明显有些不乐意,而且这个暑假全国大学生运动会在我们校举办,王蕴被选中参加礼仪队,时间上也不凑巧。
  可我必须成行,就算是王蕴去不了,还有些不高兴。因为对于小漩我实在不忍对她食言,她是个很容易感受到伤害的人,再说我自己也确实想去。问过宿舍七位,罗杰同意与我同行。于是我告诉他有两位女孩相伴,除了小漩他不能动外,另外一个随他怎样,我不加干涉。罗杰大为高兴,更增兴趣。我们确定的旅游路线是黄山和庐山。
  我把决定告诉了王蕴,王蕴幽幽地问道:" 这女孩对你很重要吗?不去不行吗?" 我说:" 真的很重要,她是我妹妹,我必须去。" 王蕴不再说什么就走了。
  好几天王蕴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哀怨,显得楚楚可怜,这越发地让我怜爱不已。但我没有办法,该解释的都向她解释了,如果她执意要误会我和小漩间会有些什么我也无可奈何。因为我问心无愧,我此去不比罗杰,自从告诉他有两个女孩相伴,便兴奋得不行,明显地图谋不轨,居心不良。
  到要走的那一天早晨,我在走廊上张望王蕴的宿舍。我希望她出现,并想向她道别。就在我望眼快穿的时候,我不知怎么回事,没有发现王蕴从她的宿舍出来,她却到了我们楼前。
  王蕴在楼下甜甜地笑着朝我招了招手,这让我惊喜异常。我赶忙跑下楼,王蕴摊开手,露出几瓶人丹,眼里明显流露着关切,对我说:" 带上它,别中暑了,一次吃九粒。" 我感动地真想一把把她抱过,但众目睽睽之下,加之楼上已有人在起哄,还是没敢。

  第七十四节
  我和罗杰来到火车站,我们是坐下午4点的火车先到鹰潭然后转车到黄山。自从那次接完陈圆,我对火车站就有条件反射,一进站就犯晕。若不是小漩眼尖看到我,我不知在塞满沙丁鱼的站里要晕到几时。
  一年多没见小漩,小漩依然清纯,但清纯中明显透出成熟,而且成熟已开始占据主导地位,这使小漩看起来风姿动人。
  男人对美丽成熟的女孩总会有想法。我并不异于常人,所以我也不例外。
  我不能否认我在见小漩的一刹那间,动心的程度多于见妹妹的亲切,我眼里的妹妹开始有些变味了。我不知我究竟是怎么了,一方面心牵王蕴,但现在竟对曾经没有过任何想法,并对菲菲咬牙切齿地发誓只是妹妹的小漩动了凡心,这让我不得不感叹自己丰富的感情。我终于明白,人的一辈子根本不可能只爱一个人,哪怕是你非常刻骨铭心地爱一个人,你也不能保证再不会有别人让你动心。如果再没别人让你动心,那只不过是还有另外一个让你动心的人无缘与你相见罢了,而不要说这种人不存在。毕竟同类型的物种哪怕再稀缺也不是惟一的。就算你的要求再高,比如说你深深地喜欢上一个美丽温柔浪漫高雅智慧善良丰满风情万种的女子,但你能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再没有这样的女子?并且再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再出现一个这样的女子不会让你有任何的想法?
  让我们设想一个场景:蓝天碧海之中,一艘豪华游轮。你和你非常心爱的情人享受着蜜月的激情和欢乐。突然狂风大作,游轮终于遭到灭顶之灾,就像泰坦尼克。于是你失去了至爱的情人,并和另外一个美丽的姑娘随风逐浪飘到一个荒岛。这个荒岛上只有你们两人,就像天地之初只有亚当和夏娃。你们相依为命,朝夕相伴,耳鬓厮磨,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你们的衣裳早已破烂,甚至开始裹起了树叶,你们可以看到彼此大部分的胴体。这时你还敢说你不会对这个美丽的姑娘动心吗?我认为此时在那姑娘一切正常的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由于你受到海难的惊吓,从此变成性无能,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与那姑娘发生关系。另外一种则是毫无疑问地与那个姑娘发生最直接的关系。
  当然我对小漩动心并不意味着我就要和小漩发生关系,因为我和小漩还没处于那种极端的环境。我不可能放弃刚刚送我仁丹告诉我一次要吃九粒的王蕴而去找小漩。我也不可能做到王蕴和小漩兼得。就算我能做到也不能去做,除非我有《鹿鼎记》中韦小宝那样的外部环境,还有他的那种艳福。

  第七十五节
  小漩的同学叫夏晴。罗杰见到她们二人很是激动。因为两个女伴姿色都好得真是少而又少。大学里,美女总是和丑女或中等姿色的女子为伴,绝不会有两个美女相好的,这有点同类相轻,一山不容二虎的味道。比如王蕴的女伴就长得不敢恭维。
  由于罗杰我早已叮嘱过他不可动小漩的主意,而且他见小漩对我格外亲热,左一个唐酽哥哥,又一个唐酽哥哥的叫,也觉得无机可乘。在这种情况下,夏晴又长得颇为可人,自然让他高兴不已。
  这是我们四人第一次坐火车。位置在卧铺车厢靠窗的小板凳。这里本不该我们硬座车厢人坐的,但小漩的爸爸怕小漩在硬座车厢里受苦,就托人带我们到这里。
  我和小漩面对面坐着,我们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注视过对方。虽说是兄妹,但毕竟当时只是书信来往,是书信上的兄妹,就像我和陈圆,虽说是情人,开始也只是书信上的情人那样。而书信情人事实证明是很不可靠的,现在我觉得书信兄妹可能也不见得就牢靠。小漩略带羞涩,我心里对小漩有了一些不纯的想法,因此也不是太自然。
  小漩说:"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旅游,而且和唐酽哥哥一起,一定很开心。" 我笑着说:" 余光中一篇文章《记忆像铁轨一样长》,写的就是在火车中的感受。少年时,年长时的不同心态,老式火车,新式火车乘坐的不同感觉,车外飘逝的中国的、外国的景致。我们都是第一次坐火车,真该在车中读他的这篇文章。" 小漩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手托下巴,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村庄、稻田、山峦,悠然神往。那边罗杰和夏晴已嬉笑在一起。
  车子很快驶入黄昏到了夜晚。我和小漩常常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呆呆地望着车外的夜景。我想此时我和小漩的审美点是相通的。我们一起很安静地看着挂在远山的明月和稀稀落落的几颗星,看着火车掠过月光下的流水,感受着远离尘嚣的恬静。有时两车交错,对面的火车仿佛曳一条长长的白色水晶玻璃管从我们面前呼啸而过,车窗里的人就这么匆匆一瞥消失在茫茫的黑夜,再也不会相见。这一切像流星一般飞逝,而后又重归安详平和。
  小漩明显被感动了,眼眶竟有些湿,叹道:" 真美!唐酽哥哥,你说两车交会像不像人生再也不会重来的偶遇?" 我也叹道:" 是啊,偶然的相遇,而后不知到哪里的地方,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再也不会重来。" 我不断咀嚼着最后一句话,喃喃地念着" 再也不会重来" ,以至觉得自己有些娇情。但我隐约觉得,今晚和小漩一起面对面静静地体会同样的事物并有着同种的感受,也许就再也不会重来了。

 

 

  第七十六节
  火车零点到鹰潭站。我们在这里买了凌晨一点半到黄山的火车票。这一个半小时本属于静静的睡眠的时间,被我们在嘈杂不堪的候车室里给非常奢侈地挥霍掉了。我敢说候车室里永远都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对立,这里的喧闹在再深的夜里都不会改变。
  终于等到车子进站,人流开始潮水般地向火车涌去。每个人都提着大包小包背着双肩包跑得跌跌撞撞。两个女孩在火药味极浓的紧张环境中仍顾着斯文,不愿跑得过快,这导致我们挤至门口时已失却了先机。所有的人都奋勇挤着,我们从后面的车节奔到前面的车节,又从前面的车节逃回后面的车节,每个门口都在呐喊中变得十分拥挤,根本没有便宜可占。不得已,我和罗杰也只好用强,一左一右夹着小漩和夏晴往里塞,这种挤法有点像古罗马兵团做战。待到我们两人大汗淋漓,两个女孩花容失色上得车来,车厢里早已人满为患。座位必然是没有了,就是稍显宽敞的立足之地也不多,随着那些跑得过慢挤得不狠的人不断加入,到火车咣当咣当开动时,我们被彻底夯实了,而且是在咸鱼堆里惨遭夯实。
  我没想到我的第一次旅行以浪漫的场景开场紧接着就这么不浪漫起来。车厢里弥漫着浓浓的烟草味、汗臭味、机油与劣质沙发皮革的混合味、还有其他莫名其妙乱七八糟说得出来源和说不出来源的味道。这些味道搅拌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刺激着我们的嗅觉,还有天南地北吵吵嚷嚷的乡音没头没脑对耳膜的撞击,空气浓酽得像鼻涕,拥挤、脏乱、燥热、吵闹、厌烦、恶心一起堆集在小小的车厢里。所有这一切的味道、声音、感觉在车轮与铁轨的碰撞中迅速地振荡、混合、化学反应,产生出一种非常奇怪的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综合体,我们四人几欲呕吐。
  车子前行着,我们全无刚才在卧铺车厢里的闲情逸致。我们被包围着,只有立足之地,没有伸缩之处。所有的人都长着一张昏昏欲睡的脸,麻木不仁。我想通过缩胸、收腹、吸气尽量地压缩自己,以便能与周围的人减少接触。而每次我费尽心机获得的盈寸空间却为别人赢得了盈寸的自由。他们乘机将身子摆弄得更为舒适一些,而他们的肌体依旧紧贴着你,如寄生虫一般,黏糊糊的并且很不干净。
  在这种环境下我当然不可避免地与小漩实现肌肤相亲,但这种环境下的肌肤相亲根本不可能让我产生更多的想法。我开始盼望时间真的如小学生作文中所写的像箭一样快。我从没这样企盼过黎明的到来。
  到了凌晨五点,当天边刚露曙光之时,小漩终于在头顶行李架上一双无比怪味且奇脏无比的脚的晃动下忍不住吐了出来,紧接着夏晴开始吐。我和罗杰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东西又咽了回去。因为我们自带的饭盒已快不够这二人吐了,而我们根本不可能挤到厕所边,除非一口喷在别人身上。可我们又怕被暴打,就算不被暴打,将心比心,若是别人一口吐在我们身上我们一定也会一口还吐回去的。因为面对别人体内的脏物,你根本就不可能不还以你体内的脏物,哪怕你脑袋里并不想,可事实却是让人觉得你在以牙还牙,很小气。所以为了安全及自身的体面起见,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像牛一样完整地完成反刍的全过程。
  我很佩服我身边的这些衣裳不整的人。我想这些人一定是坐这趟车的老客了,他们对我们的呕吐简直就是毫无反应,依然昏昏欲睡和麻木不仁,有的干脆睡着。我记得所有动物中好像只有马能够站着睡,我想这些人可能跑起来会很快。
  我开始面无人色地怀念卧铺车厢。短短的十几个小时,经历了华屋山丘的剧变。在那里可以浪漫,可以风花雪月,甚至想着一些深刻的如" 再也不会重来的人生偶遇" 之类带有些哲学色彩的问题。而这里所有的想法就是能蹲一下,最奢侈的念头就是能坐下,哪怕是小坐片刻也会感觉如久旱逢甘露那样救命。看来要浪漫也和吃饱穿暖才会想到做爱一样,必须要有条件,如有钱,有关系,有宽松的环境,浪漫就算会产生在厕所里也不会产生在这里。
  关于浪漫能够产生在厕所里我倒是有例为证。原来我们住的南区宿舍右前方有一片竹林,竹林里掩映着一个厕所,很是清静。我常常舍近求远到那里如厕。这个厕所的排气功能很好,上下开窗,常有穿堂风过,味道并不刺激。每当我透过厕所上下的排气窗看到外面摇曳的竹叶时,便觉得很放松,拉得很尽兴,甚至有些快感。因为一点也不局促,我也常常蹲在那里幻想一些风花雪月或是一些人生的问题,我觉得这样的如厕很浪漫。

  第七十七节
  火车终于在早上九点多钟到达黄山。当我们疲惫不堪地下来时,历时八个多小时的苦难才宣告结束。
  我们四人从未这样受过苦,当脚刚触到地时,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从未体会过坐竟是这样的惬意,两个女孩简直要赖着不起。四人围成一圈,简直不忍多看对方。罗杰耷拉着眼,两个眼袋大得真想让人把他摘下。小漩和夏晴披头散发,面容憔悴带着菜色。看着对方,不用说就知道自己也是邋遢无比,样子可笑,这就是以人为镜,可以知美丑。但我们谁也笑不出来,没有力气笑,也没有资格笑,以至后来就觉得一点也不可笑。
  我想到陈圆。那次我去接她时,她一定也是从这样的火车上下来。在这种火车上即便有位置坐着也一样会被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因为坐的人也许想的是要伸直自己的腿,而在这种结结实实的空间里,坐的人伸腿和站的人曲腿一样都只是一种善良美好的愿望。我想这时要是哪个女孩兴冲冲地来接梦中的我,我除了给她失望外实在没有别的什么了,就像陈圆给我的那样。
  但不管怎么说,从这趟车上下来我又一次体会到解放的味道,这又是一种完完全全的解放,肉体上的解放。当我对他们说我们解放时,我并没有手舞足蹈,喜形于色,而是如同一个久经磨难的共产党员在胜利的时刻坚定地握着同志的手,深情地,发自内心地,饱含热泪地说:" 同志,我们解放了。" 他们三人很理解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解放兴奋地喊出声来,也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只有深刻的人才懂得解放的全部含义,而此刻我们就是这么几个深刻的人。
  我们吃了一碗麻辣面,被辣得嘘嘘作声全身冒汗之后,又上路了。从火车站到黄山脚下还有七十多公里的路程。虽说一路盘旋的山路,但只因有了位置坐,连两个自称会晕车的女孩都不晕了。可见一开始只要让人陷入非常悲惨的境地,以后稍加甜头,便会满足得不行。
  车子临近汤口,我们也见到了黄山。一块石叠一块石,重重叠叠,一直搭向千米的高空,整座山兀然而起,像一个巨型的石雕。我不由得惊叹造化神功,我真想不出什么词来表达这种感叹,若不是小漩在旁边我不得不保持斯文的一面,我早就骂出来了:" 真他妈的美!" 下午一点多我们到了汤口镇。小镇有一座桥,溪流淙淙流过,觉得还算有些情调。我们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小店虽小,房间倒也干净,我和罗杰一间,小漩和夏晴一间。一晚未眠,至此已困得不行,决定连午饭也不吃了,就是睡觉。洗完澡,当清清爽爽四仰八叉地躺在白被单上时,我和罗杰终于一起骂了出来:" 真他妈的爽。"

  第七十八节
  一觉醒来,已是六点多。罗杰咋咋呼呼地把我推醒。随即旋风似的转到门外,非常轻柔地敲了隔壁三下门,门没开。罗杰又非常轻柔地敲了三下,门还是没开。罗杰较重地又敲了三下,依然没开。罗杰非常担心地回到房间,我还在迷糊,罗杰问道:" 我敲了九下门,她们不会有事吧?" 我很努力地把两眼撑开并白了他一眼,继续迷糊。罗杰很无奈地在床边坐着,焦急地看表。我不知道罗杰频频看表是什么意思,我们根本就没有时间可赶。又过了一会,两个女孩终于出现在我们门前。
  经过几小时的睡眠,小漩和夏晴显得桃花依旧起来。罗杰见到夏晴表现得过于激动和露骨,不停地问长问短。
  罗杰问:" 睡得好吗?" 夏晴答:" 挺好。""真的挺好?""是挺好。""没骗我?的确挺好?""不骗你,挺好。""那就好,一定要睡好。" 我在一边听着大皱眉头,颠来倒去就这么几个字居然被罗杰问得循序渐进,情意绵绵。小漩在旁边看着我,抿嘴直笑,给我的感觉好像是我这么在问夏晴。
  四人出了旅舍来到一个小店,老板娘非常献媚地迎了上来,让我们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这老板娘到底是眼力不济还是确实一视同仁会做生意。我们明摆着是四个穷学生,不可能在我们身上揩到更多的油水,因此也没有必要对我们过于热情。对我们过于热情反而让我们觉得有所亏欠,但我们又实在掏不出更多的钞票来弥补这种亏欠,这样只会让我们更觉得亏欠。
  我们点了西红柿炒蛋、空心菜、炒猪肝、西红柿蛋汤总共三菜一汤,并要了几碗米饭。结账时一共12元。老板娘自从我们点完菜始,就爱理不理地靠在吧台上,正眼也不瞧我们一眼,直到我们走出小店一直如此。看来老板娘是眼力不济,这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天色已黑,刚出小店,睡足吃饱的罗杰就迫不及待地对夏晴说:" 夏晴,我们走走。" 夏晴用眼睛简单地征求了一下我和小漩的意见,在我们还来不及反应以至显得我们好像没有意见的时候,便和罗杰二人朝着我们的反方向消失在夜色中。我在嘴里嘟了一句急色鬼,小漩没听清,让我再说一遍,我说没什么,然后大声地朝已经模糊的二人喊道:" 小心点,别太晚!" 二人对我理都不理。

  第七十九节
  夜色中剩下我和小漩。星光点点,青蛙发情似的叫成一片。
  此情此景我于情于理都无法提议说:" 小漩,我们回去吧。" 我们的住处除了两张床一无所有,抛开这么好的夏夜,回去精神抖擞傻B似地看着天花板无所事事,不仅对小漩太残忍,对自己也无异于自宫。我只好说:" 我们也走走吧。" 小漩点了点头。
  其实我并非不愿意和小漩在这样的夜色里散步。我实在有些作茧自缚。我所有的别扭就在于兄妹的承诺和对像蜜桃般成熟的小漩所产生的男女之情之间的矛盾。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女结成兄妹,这事情的本身就让人觉得可信度极差。以至我现在对自己都产生了怀疑,我简直就不认为我还可以再非常纯情地对待小漩。这也难怪当时小漩的父母、菲菲、还有王蕴对我的行为明显地不信任。我并不是一个可以超越常规的人,我甚至预感到在我和小漩结束完这次旅行之后,我再也无法坦然地面对菲菲的疑问,而我最担心的还是如果我真的和小漩发生些什么,更无法向王蕴交待。
  小漩问:" 你有女朋友了吗?" 她不再叫我唐酽哥哥,这让我觉得也许她对我的感情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我说没有。我确实没有,这一点我没有骗人,但我却也没向小漩说我爱上王蕴。这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居心不良。因为表面上的真实情况并不代表实际上的真实情况,所以表面往往容易让人迷惑。而这时我若真的对小漩没有任何想法我该告诉她事情的全部。我没有说,说明我的潜意识里还有渴望。只是这种渴望又很矛盾,我不希望它一定要发生,但又希望维持一点暧昧,也许在某种状态下会发生。这很像那句刻薄的老话,既要做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
  小漩听了我的回答显得很高兴,于是我们开始谈论一些别的话题,比如夏晴和罗杰。小漩告诉我夏晴是她最好的同学,但性格和她却不大相同,夏晴很外向,一点不扭捏。我告诉小漩,如果这样和罗杰很相配,罗杰也是个很热闹的人。并以此得出结论,也许二人今晚单独行动时会一拍即合,发生关系。小漩咯咯直笑但也不否认。我还告诉小漩我们宿舍的一些逸事,比如李文梦尝甘露,土匪摇身一变为王柏拉等等。当然对涉及到我的一些事情是绝口不提。小漩听我这么一说,大笑之余对大学生活更加悠然神往。我笑着对她说到了学校会有很多男生追求她,她可别挑花眼。小漩撅起小嘴说她才不要。
  我们回到房间时,罗杰和夏晴理所当然地还没回来。我发了一阵呆,然后想了一会王蕴,又想了想小漩,倒头便睡了。我开始做梦,梦见自己左拥王蕴右搂小漩。在我正准备亲王蕴的时候,罗杰又一次拍醒了我。
  这次我很生气,我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但和王蕴即将到嘴的吻被罗杰给搅了,使我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罗杰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的生气,一脸傻笑地站在我的床前,很兴奋地告诉我他成功了。
  我恨恨地骂道:" 关我屁事!" 罗杰好像不把事情说出来便很不爽,紧接着又说:" 我吻了她!" 我又一次大声地重申:" 关我屁事!" 罗杰被我搞得莫名其妙。
  我知道罗杰很难受,他是一个快乐没人分享就会降低快乐的程度的人。我偏偏今晚在他兴头上时就不分享他的快乐,我要让他付出代价。罗杰硬生生地把他要拿出来分享的快乐给收回去十分地不甘愿,也恨恨地回骂了一句:" 操,有病!" 我们两人分头做梦。我努力要把失去的吻捡回,我想做梦也可以做出连续剧来,但我没有成功。一晚上我除了不停地梦到自己一人在黄山上傻爬外,再没遇到一个女人,这使我在梦中也很生气。

  第八十节
  第二天早晨吃早饭时,罗杰和夏晴表现出明显的亲热。罗杰拼命地往夏晴的碗里夹榨菜、花生、油条。本来早菜就没有多少,被他这么一夹很快盘中就要见底,我不得不提醒罗杰给我和小漩留一些,罗杰和夏晴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吃完早饭,四人兴致勃勃地出发了。上黄山有两条路,一条从前山登级而上,一条从后山坐缆车而上。我们当然选择了艰险的一条。这让我们显得很有年轻人的朝气和冒险精神。
  一开始大家都表现得很轻松和愉悦,但没多长时间脚步就变得凝滞起来。两个女孩的双肩包很快挂到了我和罗杰的胸前,这样我和罗杰一前一后两个双肩包使我们看起来既像乌龟的同时又患上了鸡胸的毛病。
  山路在延伸,每个人都爬得要断气。而且每抬头仰望一次便绝望一次。窄而险的山路让所有的登山者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条缓慢的向上蠕动的人线,缠绕在黄山的石壁上,山顶永远是那么遥不可及。所以我很少仰望,但常常抬头,因为我的前面是个穿短裙登山的女孩,我一抬头便能看到她白白的大腿的上半截和蓝色的底裤。这让我在疲惫之余又觉得很兴奋,于是更加重了我的疲惫。但我还是乐此不疲。
  这大腿和内裤让我想到了菲菲,我见过菲菲的内裤,也有过极其丰富的幻想,但就是没见过内裤穿在菲菲身上的样子。我想当时那条精致的内裤穿在菲菲身上一定很性感,菲菲的内裤比前面的这条来得漂亮,如果前面这个女孩是菲菲,又穿着那条我手捏过的内裤,也许更能让我兴奋。我还想在断后的罗杰一定也很想看夏晴的上半截大腿和内裤,可他今天就没这么好的眼福,偏偏夏晴穿了条紧紧的短裤,也就紧紧地包住了春光。
  我们一直到下午一点多才到达黄山的仙都峰。其间我最乐意做的事除了看女孩乍泄的春光外,就是和罗杰二人找个湿润的石壁,然后搞一片树叶卷成槽状贴着石壁接水。待到水一滴滴地滴满空空的水壶后,小漩和夏晴总要欢呼起来,然后我和罗杰都很得意地彼此对视一眼。再然后我们就坐下,闭着眼很陶醉地感受着凉凉的山泉水从舌尖沿着喉管到达胃部。那种清凉的感觉让我明白什么叫沁人心脾。当然,因为要不断地解决水荒问题,我终于失去了前面的蓝色内裤,这让我多少有些遗憾。
  仙都峰上有几条粗铁链,上面密密麻麻地锁上了无数把锈迹斑斑,毫无美感,做工粗糙、质量低劣所谓的同心锁。于是这些铁链远望去更粗了,很煞风景。我不明白玩这种幼稚游戏的始作俑者是谁?一把锁大门锁仓库的破锁锁在了黄山顶上便成了同心锁,两个人就永不分开了。这个创造者让我觉得要么很白痴,要么就是故意拿爱开玩笑。用这么差劲的锁来代表二人同心这本身就很不可靠,如果爱这么简单,拿把锁就可以搞定那要气死多少文人骚客。如果对这些锁建立档案,档案上写明锁者是谁、上锁的时间,然后对这些人进行跟踪调查,只怕有一半以上的人已是劳燕分飞了。而另外一小半人中的绝大多数只怕正痛苦不堪地生活在一起,摸着对方感觉和自摸没有区别,而且只要有一点的风吹草动,就会迫不及待地出墙。
  因此哪怕在仙都峰上捡一根松针,然后两人手牵手站在鲤鱼背上,将松针高高举起,同时喊道:" 天啊你证明,地啊你也证明,松针代表我和叉叉坚不可摧的爱情!" 接着松手,让松针顺着鲤鱼背飘下,这样也比上把锁在这里发锈来得浪漫些。
  罗杰和夏晴牵着手绕着铁链转了几圈,很有种要给铁链上锁的冲动。在我对这些破锁大大地嘲笑了一通之后,终于觉得不能让自己表现得这么没有品味和创造力,于是悻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