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上钩(第十一章)
  第一○一节
  虽然王蕴常想着以后,但总体上并不妨碍我们沉醉在浓酽的爱里。因为我对以后并不想得太多,而且常常以一种轻松调侃的方式叉开这个话题,所以我们从未在这问题上深入地探讨,这样就避免了问题的沉重。
  如果一定要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探讨,那么我方的观点是:爱不需要去设计,而是让它自然而然地发展,随心所欲,走到哪算到哪。热烈或是平淡终归有个归宿在等着它,就算想了也不见得就能改变得了。痛苦很大程度上就是缘于想得太多,而快乐地过好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天,并不是值得批判的及时行乐主义,而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智慧。
  王蕴的观点我想归纳起来是这样的:爱需要好好地设计,精心地操作。爱不能随心所欲,爱是感性的,但同时更是理性的。如果因为一时的感性而好上,那么好上以后就得时时注重理性。如果确实在理性的思考中觉得当时的感性是错误的,那么对爱就要有所节制。
  如果双方把观点摆得这么鲜明了,那么紧接着一定是一通面红耳赤,然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也许王蕴会认为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更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而我会觉得王蕴没有情调,在短暂的生命中不懂得怎样去给自己创造快乐。最后的结局当然是一拍两散。所以我觉得我在这个问题的处理上是聪明的。我还没有吻够王蕴,我好像怎么也吻不够,每次吻她总有新鲜感,我还没想过要和她结束。

  第一○二节
  小漩来信了。在我对王蕴的爱越来越不可遏制的时候。
  在信中,小漩仍叫我唐酽哥哥。信中说:刚入学,一切都很新鲜刺激。学校组织了迎新生的很多活动。特别是同乡会,在她刚入校时便找上了她,于是她加入了。同乡会中的男生对她都很热情和照顾。
  对于这一点我一点也不奇怪。同乡会的一贯作风我早已深有感触。同乡会发展男生是为了壮其声势,拉拢女生是想谋一己之私。当年我加入同乡会,为清唱泡不到妞而懊悔,痛下决心学了吉他之后,那些同乡会中的老大根本不让我有上场卖弄的机会,虽然我的吉他并不比他们弹得差。后来只是随着他们的离校,我渐渐地在两个同乡会中有了地位,才有了一些卖唱的机会。对于小漩这样的女生,多十个都不嫌多,那些同乡会的男生当然会争先恐后地很热情照顾,而且只希望小漩接受他们一人的热情照顾。
  紧接着小漩说:秋意渐浓,让她想家了,虽然同学老师同乡都对她很好,但她还是想家,而且这种感情非常强烈,以至她哭了几次鼻子。
  这我也能理解。当初陈圆也是这样的,所以才给我写了信,只是我不知道陈圆有没这么强烈,强烈到哭。
  然后小漩就谈到了这次我和她的黄庐游。由于这段和我的关系比较密切,我想引用一下原文。
  小漩写道:唐酽哥哥,我永远忘不了你带我的这次黄山和庐山的旅游。我爱黄山的险峻瑰丽,惊叹于它的奇石怪松和苍茫的云海。我爱庐山的清幽淡雅,留连于它的山间小湖林间小径。但这一切都还不是让我最不可释怀的。美景易逝,真情永存。我永远记得是和你度过的每一天,永远感受着我和你的每一次哪怕是细微的接触。你牵我的手走过壁立千仞的鲤鱼背,你搂我于怀在寒冷的黄山顶,你拉着疲惫的我在庐山美丽的山间,你吻我在明月下沉静的山中小屋。这一切都深深打动着我,让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还记得我们在火车上说的话吗?两列火车交会,车中的人交错而过,就像人生再也不会来的偶遇。这一次的旅行,也许就是我们两人一生中再也不会来的偶遇。我不想奢求太多,一次足够,因为这一切太美好。太美好的东西不可以重复。我会把这一切永留在我的心底,最深的心底,没有人能够知道她。这是可以用最美的枫叶来装饰的感情,一段属于我们两人的感情。我爱你,但我仍是你的妹妹。我不会后悔发生在我们间的一切。
  看了小漩的信我感动得无以复加。我又想起了黄山顶上的拥抱和庐山中热吻。我觉得小漩隐隐成了我胸口的痛。真是个让人怜爱的女孩,一个舍不得放弃又必须要放弃的女孩。即便我沉醉在对王蕴深深的爱里,仍然不能阻止我对小漩爱怜的感觉。既然我无法对小漩做得更多,那只有把与小漩曾有过的,做为如小漩所说的不可以重复的美好来珍藏。
  我在回信中谈了和小漩同样的感受,并简单地告诉她我和王蕴的恋情,同时也祝福她能找到自己的真爱。最后我说无论怎样,她都是我最好的妹妹,我最真心对待的妹妹。
  我给小漩的信寄出,有种怅惘若失的感觉。我知道我要彻底地失去小漩了。

  第一○三节
  我很佩服那些脚踩两只船的人。在王蕴和小漩之间我真的做不到。我只能做鱼和熊掌的选择,而不能做二者兼得的选择。我不忍心伤害她们任何一方,虽然可能客观上对她们都会有些伤害,那也是情有可原,情非得已,总的来看还是没有太大伤害。
  谈到伤害,倒是汤宁被丢丢给深深地伤害了。
  事情是这样的:破破突然有一天非常热心地要介绍丢丢给陈热、汤宁和宫沉认识。之所以介绍给他们三人,按破破的说法是他们三人没有女友寂寞孤单。并很肝胆地说如果三人对丢丢感兴趣,丢丢如衣服,他完全可以拱手相让。这三人都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有些猝不及防。我们提醒三人,谨防破破有诈。一般情况下男人给男人介绍女人,要么这个女人是这个男人彻底不感兴趣的,要么是甩不掉的。而丢丢对于破破显然是属于后一种,因为破破曾经很感兴趣过。陈热和宫沉也觉得有些不对,质问了破破两个问题。
  一是为什么最近脸色苍白,明显体虚。
  二是为什么以前当我们争着要为吴飘献身时却不把吴飘相让,现在却主动把丢丢相让,这有些不合常理。
  破破无言以对只好耍赖,说他好心被当驴肝肺。惟有汤宁一直以来都关注和垂涎丢丢的胸脯,居然被胸脯冲昏头脑,同意和丢丢相见。走时他丢下一句话:" 就算山有虎,也向虎山行。" 汤宁非常慷慨地请了破破和丢丢在校外的小店吃了一餐饭。吃完饭,破破说有事先走,扔下汤宁和丢丢两人。接下来的事谁也没见到,据汤宁事后所说是这样的:
  他们两人吃完饭,丢丢就带上汤宁参观她的宿舍。她的宿舍原是两人住的,因为同宿舍的女孩外出晚上不归,所以剩下她一人。丢丢打开录音机,让汤宁听她的哈萨克斯坦民乐。这两人交流也困难,所以只能听一些音乐,音乐是没有国界的,相通的。然后汤宁说两人听得兴起,丢丢在宿舍窄窄的空间里跳起了哈萨克斯坦民族舞。由于我们都知道汤宁并没有多少音乐细胞,非但简谱看不懂还五音不全。因此我对他这句话的理解是丢丢一人听得兴起,在宿舍窄窄的空间扭动了几下腰身,胸脯抖动得更厉害了,让汤宁看得无法把持,于是跟着兴起。
  在这样燥动的气氛下,汤宁居然史无前例地文诌诌说了一句:" 听乐赏舞不可无酒。" (此句是汤宁原话)便提议买一些啤酒来助兴。丢丢自然高兴,于是也提议:" 酒要买多多的,助好大好大的兴。" (此句是丢丢中文原话)。汤宁酒量不好,也就是两瓶多的量,但在海绵体充血的兴奋下竟然一时冲动打肿脸充胖子买了十瓶上来和丢丢一阵狂饮。最后的结局是汤宁拼死喝了三瓶,丢丢轻松喝了七瓶。汤宁拼死和丢丢搞了两次,丢丢还要第三、四、五次,汤宁终于不行。兴头上的丢丢以对中国历史微薄的了解很鄙夷地给汤宁丢下一句:" 东亚病夫!" (此句是丢丢中文原话)。
  汤宁太受伤了。大约在十一点多一些的时候阴沉着脸回到宿舍。我们都看出他的不对劲来,破破心虚更是问长问短。汤宁坐在床边,紧闭着嘴任凭我们怎么问一声不吭。我们都感觉汤宁好像在攒集着什么。果然汤宁突然一把抓住破破的衣领吼道:" 妈的,你介绍的好货!居然说我是东亚病夫,她居然说我是东亚病夫!你为什么不早对我说?" 吼完,汤宁非常痛苦地放开破破,抱着头又坐在床上,向我们说起了前面的经历。
  我们都很同情汤宁。我们知道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说不行时的心理感受,尤其能理解汤宁以童男之身第一次上场便被女人说不行时那种深深的刺痛。但我们却也无话可说。我们不能说汤宁喝了三瓶酒搞了两次就很厉害了。别的不说,就说破破,他至少是五瓶的酒量,而且和丢丢混了那么长时间肯定不止一晚上只能搞两次,如果只能搞两次肯定早像汤宁这样被丢丢一脚给蹬了。因此我们只是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
  破破很委屈说道:" 就算我告诉你她很能搞,你会不去吗?" 这句话破破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就算破破告诉了汤宁丢丢的全部,汤宁也一定还会去的。因为一则当破破和丢丢好上时,汤宁就表现出对丢丢极大的兴趣。二则汤宁没有试过女人不知天高地厚。这就像我在初二时的那个理论发现,只有把鱼吃进去了,才知道是带给你营养还是让你拉肚子。在没吃之前肯定是想吃的,等到吃进去后,汤宁发现让他拉肚子了。汤宁沉默不语,显然认同了破破的话。破破紧接着也一脸痛苦地说道:" 我们宿舍没有一个人对付得了她的,一天至少两次,常常三四次还不满足,不满足便是一脸的不屑,谁受得了?我们全是东亚病夫。" 我们揣摸了一下自身的实力,没有人敢反驳破破的话。我们总算明白破破面色苍白以及要介绍丢丢给汤宁等三人的原因。原来破破也是个令人同情的受害者,只不过破破比较坚强,一直没有表露,今天总算有了个合适的时机让他说出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但王柏拉好像还有些心有不甘,问道:" 那就这么被她白骂了吗?多少年没有外国人这样骂过我们了。" 我们白了王柏拉一眼:" 那么你上啊?" 柏拉顿时气馁。
  汤宁最终没有因为这件事和破破坏了关系,相反两人反而有些更亲密起来了。《围城》里赵辛楣认为方鸿渐是他的同情兄,我想汤宁和破破也算是同情兄了。只是他们的同情并不是对同一个人的爱情,而是在同一个人身上感受到的耻辱之情,一种男人不能满足女人的羞愧之情。而且这两人还可以进一步地称之为同搞兄,因为他们都搞过丢丢。

  第一○四节
  我统计了一下,至汤宁止,我们宿舍受伤害的人次达三人五次。
  宫沉求爱两次不成,受伤两次。破破对李延求爱不成,做爱又被丢丢所辱受伤两次。汤宁做爱被丢丢所辱,受伤一次。让我们宿舍损失最大的就是丢丢,一人让我们宿舍两人受伤害,并因此吓倒了其余六人,全宿舍都感到在丢丢面前抬不起头来。本来陈热也应该列入统计数字的,因为他没有追成谢婷婷。但由于据陈热自己所说,其实他对谢婷婷并没有多大意思,只不过当时误以为她对自己有意思,所以便对她也有些意思。因此他并不很受伤,所以便没把陈热列入其中。
  在我做完严格的统计没多久,王柏拉继汤宁之后,紧接着就改写了统计数字。对于柏拉之爱,我早有预言,所以并不很惊奇。但对于柏拉而言却是莫大的打击。他始终不明白自己这么纯粹的一点也不乱来的爱情也会失败,这让他觉得没有天理。
  柏拉之爱的破灭是这样的:一天王柏拉见他女友和一男人牵着手很亲昵地走在一起,便无比生气地冲上前让那男人滚开,并质问女孩为什么要这样脚踩两只船。没想到女孩非常惊奇地问他,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女友?柏拉气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半晌才问那女孩,不是女友怎么会常走在一起?女孩反问他,走在一起就是女友么?于是柏拉失恋了。
  失恋的柏拉买了一瓶白酒在床上蒙着被狂喝,被里传出他呜呜的哭声。我们谁也不敢上前劝他,因为他蒙着被明摆着不想要我们劝,而且他手里拎着酒瓶,劝得不好,借着酒劲一酒瓶便会朝我们砸来。柏拉对女人是很纯情,对男人却常常像只好斗的公鸡。虽然我对男人为女人所弃而哭感到很不齿,但我想柏拉这么圣情,也许真是到了伤心处,倒也无可厚非。
  哭了大概一瓶酒喝下去的功夫,王柏拉猛地掀开被子,瞪着通红的眼朝我们恶狠狠地喊道:" 我要搞!" 破破在一边冷静地提议:" 找丢丢吧。" 柏拉顿时又气馁了。
  我觉得破破这提议真不错,如果柏拉马上想要,丢丢的确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丢丢基本上是属于那种招之即来,来之能战的人。而且柏拉一时怒起,为宿舍争光也未尝可知。但柏拉似乎在喝了一瓶白酒后仍然比较理智,他也知道他经不起第二次伤害,而且隔的时间这么短。

  第一○五节
  至此我们宿舍的受伤害人次达到四人六次。宿舍里轰轰烈烈开展起来的恋情受到了挫折,宿舍没有恋爱的人数又超过了恋爱人数。
  我觉得照这样发展下去势头很不好,我担心会成为继王柏拉后的又一个受害者。因为在剩下有三对里,李文和马晓英依然卿卿我我,好像没有什么问题。罗杰和夏晴,平均以一周两封信的频率传情,而且夏晴的第一次失身于罗杰,女人的第一次总是宝贵的,因此罗杰是主动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至于我,倒是王蕴常常放出风声,老是在我的年纪和安全感上做文章,这让我觉得很不安全而且紧张。
  其实王蕴也并没有对我不好,只是她快毕业了,和我在一起有时会显得忧心忡忡,老想着以后,总觉得我们两人的前景渺茫。这样多次以后,弄得我对以后的信心也产生了动摇。但奇怪的是,王蕴在想着以后会分手的同时,又常常以她特有的方式对我说不要分离。
  比如有一次,我们坐在体育场阶梯的看台上,四周静悄悄的,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王蕴背对着躺在我怀里,轻吻着我的手说,这是我们相好一百天的日子,搞得我大为感动。我自诩很爱王蕴,却一点没去记我第一次吻她的日子,更从没算过这些日子。的确很不细心。感动完后,理所当然地抱着王蕴一阵狂吻。
  接着王蕴在我腿上写着:" 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分离。" 她的动作很轻,虽然我的腿被她写得痒痒的,但没有痕迹的字却一个个地刺在我心里。我想好端端的又提到什么分离,是不是她记着这些日子,然后到分手的时候告诉我,我们一共在一起呆了多少天。或是她本来就没有真心想和我在一起,玩玩而已。接着我又联想到受到伤害的宫沉、破破、汤宁和王柏拉,我觉得简直就是命中注定要成为宿舍第五个受伤害的人。自怨自怜了一番,终于咬了咬牙,想试探一下王蕴。
  我有点战战兢兢明显底气不足地说:" 那么现在就分离吧,就像你以前所说的那样,免得以后很痛苦。" 王蕴在我怀里抖了一下,转过身来平躺着看着我,在黑暗中我仍能看到她眼眶有些潮湿。她略有些哽咽地说:" 现在就不痛苦了吗?如果以后发现当时分手的选择是错的,难道不更痛苦吗?"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王蕴也还没准备好要分手。
  又比如一次。那是白天。
  我和王蕴沿着江边的小路一直走,拐到一片人迹罕至的小树林。我们靠着一棵古树坐下,看着江边来来往往的船只。以前我们都是晚上坐在江边,看惯了江边的夜景。这一次在白天,江景看得分外分明,反倒有了一种新鲜感。
  王蕴依着我的肩,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王蕴轻轻捧起我的手掌,在我掌上一遍又一遍写着:" 不。" 这里要说明一点,王蕴很喜欢在我身上写字,有时大腿,有时手掌,有时胳膊,有时脸蛋,我也很喜欢她在我身上写字,这样显得很温情,虽然有时写的字我并不看好。
  我正纳闷着一遍遍的" 不" 是什么意思,看看周围场景清幽美丽,好像没什么可让人说" 不" 的。而且刚才我对王蕴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做,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让她说" 不" 的。这时王蕴又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上了" 分离" 两个字。这样我手上的字和地上的字加起来就是" 不分离".这是王蕴第一次这么清楚地说道"不分离".
  我觉得王蕴这么写真是用心良苦。她在我手上写" 不" 是要我把" 不" 铭记在心。把" 分离" 两字写在地上,说明" 分离" 是应该被遗弃的。而且我想她之所以不把" 不分离" 三字都写在我手上,可能是我的巴掌不够大。若都写上,三个字必然要重叠,这样就起不到字字千钧,振聋发聩,清晰鲜明的效果。我又是一阵无法控制的感动,然后又是一通热吻,而且这一次王蕴似乎有些前所未有的动情,竟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声,以至我终于成功地将手伸进了王蕴的毛衣里。

 

 

  第一○六节
  终于到了1992年元旦的前夜。我为自己一直还没成为宿舍第五个受害者就要迎来新的一年感到高兴。去年此时,我还正为泡不上王蕴而焦躁痛苦,今年此时,我已可以和王蕴一起共度这除旧迎新的一夜。
  为了庆祝新一年的到来,我决定和王蕴去奢侈一番。这一晚王蕴外套一件黄色的呢大衣,里面一件红色紧身毛衣。由于大衣的扣子没扣,在看上去宽松飘逸的同时,又显得曲线毕露,丰腴动人。我也给自己的头发打上摩丝,这样显得更精神些。
  我想用自行车载一回王蕴,我从没载过她,因此也从没感受过王蕴坐在车后抱着我腰的感觉。我惟一的一次载女人的感觉那是载着李延。我有这样的想法是受到电影电视的影响。一对情人,男的非常辛苦地骑着,女的非常柔情地搂着男的腰靠在他的背上,这样给人的感觉比较浪漫。今晚我想体会这种浪漫,虽然辛苦一些但也值。但王蕴见到我笑嘻嘻地把破车推出来便皱了几下眉头,我知道她的意思,而且我认真想了想,这车确实也太破了,用这样的车载王蕴实在是委曲她。于是我们改坐公交车去市区。
  到了市区,夜色已黑,华灯初上。我们找了家较为雅致的西餐厅坐下,点了两份的牛排。西餐厅的情调很好,放着我喜欢的《献给爱丽丝》、《秋日私语》等钢琴曲,让我很有共鸣。
  我和王蕴之间点着一根蜡烛,我们就着烛光相互凝视着对方,王蕴的脸在烛光下透着潮红,娇艳动人。我觉得在这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吃西餐是一种很明智的选择。若吃中餐满身油烟不必说,满室大放光明还有嘈杂的气氛就让你少了那种朦胧悠扬的氛围。
  我要了一份六成熟的牛排切得很专心很辛苦。这时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身边站了一个男人盯着王蕴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王蕴吗?" 王蕴很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看那男人,惊奇地问道:"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也跟着王蕴很诧异地抬起头,打量一下这个男人。我发现这是一个比我老的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谈不上很帅,但还算过得去而且有点男人味。
  那男人说:" 你不记得了吗?以前我家在你的隔壁,后来搬走了。" 王蕴恍然大悟:" 啊,是你啊。好多年了,都快不认得了,这么巧,今天在这遇上。""是啊,真巧,六年了,那时你还是个小女孩,现在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王蕴笑得很高兴。
  我看王蕴对那男人笑便来了气。我觉得这男人的话讲得狗屁不通,而王蕴也不用脑子分析一下就笑得这么开心。这男人短短的一句话就有两大破绽。一是说六年前王蕴还是个小女孩。我算了算,六年前,王蕴十六岁,十六岁是年龄的一个很重要的分水龄,十六岁的女孩正在发育怎么也得算是个少女,而且正是青春欲滴的时候。而这男人居然说十六岁的王蕴是个小女孩根本一点生理卫生常识都不懂。二是说王蕴现在出落得这么漂亮。王蕴现在漂亮不假,但给他这么一说好像王蕴以前是只丑小鸭,现在女大十八变才出落得漂亮了。而据我估计王蕴一定从小到大都很漂亮。若是当时和现在面目全非,他能认得出王蕴并站在这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
  这个男人让我很不爽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好像当我不存在,自始至终都是眼睛直钩钩地盯着王蕴。而王蕴也不向这男人介绍我是她的男友。
  那男人给王蕴留了一张名片,并向王蕴要了一下地址走了。走之前总算瞥了我一眼。我有种无名火,很想冲上前去狠踹那男人屁股一脚,让他来个前仆并掉两颗大门牙。但我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我埋头狠切牛肉。
  王蕴看着我这样子笑了,说道:" 怎么了?吃醋啦?" 我抬起头做出一幅蛮不在乎的样子说:" 吃谁的醋?就他?" 紧接着又低头猛切牛肉。
  王蕴放下刀叉,双手托着下巴,很认真地看着我问道:" 牛肉和你有仇吗?"我摇了摇头。
  " 那为什么这样切它?""我把牛肉当你来切了。""我这么可气吗?""十分可气。""就算可气你忍心切我吗?" 我摇了摇头。
  王蕴撅起嘴给了我个飞吻。我所有的怒气化为乌有。

  第一○七节
  吃完牛肉我和王蕴在闹市区逛了会,坐上公交车回校了。公交车上没什么人,王蕴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搂着她的肩。
  我开始想那个男人。我认为王蕴把地址留给他是个危险。王蕴根本就不该留地址给他。那男人看起来对王蕴明显不怀好意。而且王蕴总觉得她婚姻的归宿应是找个比她年纪大的男人,而这男人恰好符合这条件。再说这男人严格说起来和王蕴还算是青梅竹马,这就更增加了危险性。我觉得今天虽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但是选择吃西餐十分错误。不吃西餐就遇不上这个男人,我想搞情调,现在我担心反而会被情调搞掉。而且会被搞得惨不忍睹。就像汤宁想搞丢丢,反而被丢丢搞得自信全无,痛不欲生一样。
  在校门口下车,我和王蕴到录像厅看了场录像,是周润发和钟楚红演的《秋天的童话》。我很喜欢钟楚红,美丽中又透着点野性,让人动心。整片的基调很唯美,对人物感情的刻画很细腻,最后周润发和钟楚红相会在海边,也不知后来会怎样。总之这片演绎的是一份得不到的爱情,一份带着伤感的爱情,发生在秋天。录像厅里没什么人,我和王蕴看到动情处,常常扭头对视,彼此握紧一下对方的手。当然有时我还会在王蕴的面颊上轻吻一下。
  看完录像出来,我注意到王蕴穿的这件黄色大衣和影片的色彩很接近,一时间竟让我看着王蕴有些伤感。仿佛她就是片中那些片片飘落的黄叶,感觉自己和她也是在一个童话里,最终这份爱我将得不到。
  我带着点忧伤的情绪牵着王蕴的手慢慢走回学校。我虽然很喜欢《秋天的童话》,我甚至喜欢里面那种淡淡的并不竭斯底里的伤感,但在新年要到来的时候和王蕴一起看这片并不是个好兆头。我估计王蕴看了这片和我的感觉也是一样的,她的脸色略显忧郁,一定也感染上了片中的愁绪。
  已经十一点多了,学校里没什么人,静得出奇。我喜欢这种在冬日里牵着恋人的手散步同时又有点冷冷的感觉。我们逛到了操场的阶梯上,两人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注视着对方。我们都在用眼神询问着对方,真的会分离吗?过了一会,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好像天地间就我们两个人,十分地忘我。当我们分开时,我捧着王蕴的脸,发现她的脸上竟然挂着泪珠。我轻轻地吻去她的泪珠,她却止不住地哭了起来。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秋天的童话》,让我们对前途更加悲观了。
  离别时,王蕴在我的脸上重重地久久地吻了一下,并送了我一把非常精美的心形钥匙。回到宿舍,我一直看着这把钥匙不能入眠。

  第一○八节
  第二天就是1993年。但新年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好心情。不仅因为昨晚分别时的淡淡忧伤,也不仅因为这一天的天气阴沉,还因为小漩。
  小漩给我的来信中说校里有好几个男生追她,她对其中的一个也颇有好感。
  我知道既然我不能要小漩,那么小漩迟早就是别人的,只是这个时候也来得太快了点。我现在非常担心我将最终失去王蕴,但既然我当初放弃了小漩就不可能在失去王蕴后再去找小漩。小漩说她对其中的一个男生颇有好感让我有些微微的醋意,而且还让我觉得若我失去王蕴后小漩又心属别人,没有女人想我,我的日子会很孤单。人有时就是这么自私,总希望自己所喜欢又因为种种原因得不到的人能为自己永久地守着一份贞洁。但你明知这是自私又根本不可能阻止自己不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我给小漩的信中让小漩好好把握身边的机会,并就自己的恋爱体会谈了一些看法。比如要爱就要认认真真的爱,不要心有旁牵。要爱就痛痛快快地爱,不要过于理智地设计未来等等。
  我知道我这封信寄出绝对会对小漩接受这个男人起到推波助澜的结果。虽然这个男人我没见过,我也不知他到底怎样,但我总觉得便宜了他。我凭什么要帮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泡妞。但我没有办法,我不可能对小漩写信说,你等我,等我失去王蕴后再找你。这样小漩非但不会等我,反而对我坏了印像。也不能对小漩说,你提防着点这男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样会自己摔自己的嘴巴,因为我也是个男人。
  我的这封信写得十分违心,其实我并不想这么做,但现实就逼着我好像只有这么做才妥当。然后在这么做的过程中,另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就这么白白地占了便宜,而我从他那里一点好处还得不到。如果他知道我曾经写信间接地劝小漩与他好,让他白捡了这么个大便宜,说不定非但不感激我还会笑我是头可笑的老傻猪。

  第一○九节
  自从收到小漩新年的第一封信让我心情不好后,我就常想也许接下来该轮到王蕴让我心烦了。因为心情不好说明很衰,走背运,而一旦开始走背运就会接二连三地走背运。这里面有一个惯性。特别是新年的头一天出现这种情况更是如此。我是个忧患意识很强,并且常常居安思危的人。
  虽然我有心理准备,但当我担心的事终于发生时,我还是显得很不冷静,甚至有些怒不可遏,醋劲大发。
  那男人果不出我所料,新年刚过没几天就急不可待地跑进校来找王蕴了。当我看着王蕴和男人一起走过我的楼前,而且王蕴看上去还蛮高兴时,我真的感到极为不爽。
  当时宿舍几位正和我一起趴在栏杆上遥望。此情此景也让他们极为震惊。他们都默默地注视着我,我则铁青着脸狠狠地盯着王蕴和男人。王蕴并没有抬头向上看来,而是直接转下了那150级阶梯。而以前她经过我楼前时总要抬起头来看一看。
  破破试探性地问道:" 要不要哥几个帮你到女生楼前静坐示威?" 我正愁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破破居然这时候蹿上来自然要当冤大头。我朝他恨恨地骂道:"滚,很好玩是吗?好玩找丢丢去啊,让她爽死你!" 破破非常委屈地嘟了一句:"有没搞错,又不是我泡了你的妞。" 我就这么在走廊上守望着,一直看到男人把王蕴送回宿舍,这其中不知傻等了多长时间。王蕴走上阶梯时依然没抬头向楼上看来。我更加生气了。
  第二天早上在食堂,我拦住王蕴很严肃地说道:" 我们晚上见面好吗?" 王蕴笑着点了点头。我不明白她怎么还笑得出来,她应该面有惭色才对。她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在生气,没有注意到我为什么会这么严肃。
  吃过晚饭,我和王蕴向望江亭走去。一路上我阴沉着脸什么话也不说。我想把所有的话留到望江亭再好好地说。因为我觉得走路时不适合探讨一些较为严肃的问题,严肃的问题要坐下来说以增强严肃性。边走边说会导致说话的人注意力不够集中,思路不够连贯,而听的人也容易分散注意力,这样会使本来严肃的问题变得不够严肃。
  王蕴开始还像往常一样朝我笑,见我不怎么搭理她,也收起了她的笑。而且一句话不问我,一脸高傲的样子。
  到了望江亭坐下。冬日的江远望去显得比较寂寥,少了许多的渔火。江风吹来,让我缩了一下脖子。我正待开口,这时进来一对男女,在我还没看清楚他们的时候就龟缩到望江亭的一个角落抱在一起蟋蟋嗦嗦地啃了起来,而且发出的声音也像罗杰在黄山顶上那么大,那么蹩脚。
  我很生气,这样严重干扰了我和王蕴的交谈。因为我们要探讨一个严肃的问题,不可能让我们两人贴着对方的耳朵窃窃私语的。而且这两人根本就没有江湖规矩,望江亭上的不成文规定是谁先到了整个亭子就归谁。现在我和王蕴先到了,理所当然地这个亭子是属于我们的。以前我和王蕴来时,只要亭上有人,我们总是二话没说扭头便走,绝不会做出这种没有江湖道义的事来。
  我无法容忍这两人的行为,特别我今天心情很不好,更无法容忍。我站起身来,朝两人走去,然后在他们旁边默默地站住,一声不吭,仔细打量这二人到底姿势错在哪,怎么会弄出这么大声响。这两人虽然正忘我地啃着起劲,但还是明显地感觉到周围气氛有些异样。于是打住,非常惊奇地抬起头看着我。我改仔细的打量为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我发现那男人并不比我来得强壮,而且明显是新生,一脸稚气,不懂规矩,便更加恶狠狠了。这男人有些惶恐,但为了在女人面前不失面子仍然硬挺着与我对视。
  两个男人对视了十几秒,周围静得叶子落下来都听得见。怒气终于升到了我的头顶,我本想猛然间一声怒吼,造成一种蛟龙出海腾空而起的惊人效果,但又怕吓着王蕴,于是改走另一个极端,冷冷地说道:" 还不滚是吗?" 这语气冷得自己都觉得好像带着冰。
  男人依然硬挺着:" 凭什么?这亭子是你的吗?" 我顾不上王蕴了,一步向前,抓住那男人的衣领提了起来,一声断喝:" 妈的,你懂规矩吗?" 这时我非常想男人再硬挺着,我想打架,我真的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男人终于慌乱了,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女人紧紧扯着我的胳膊说:" 我们走,我们走。" 好像要我和她一起走似的。
  我放下男人,女人拉着男人走出亭子。那男人仍不忘显示他的顽强,低低骂了句:" 神经病。" 我又是一步向前,喝道:" 你再说一遍!" 男人拉着女人一路小跑。跑远了高喊一句:" 神经病!" 我回骂了一句:" 懦夫!"

  第一一○节
  我感到就这么轻易地吓走这两人让我很不痛快。我是想打架的,并且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没想到他们并不给我机会。我的打架经历不多,仔细想起来到目前为止一共打了三次架,所以每一次都显得弥足珍贵。
  两次是在读小学时。一次是打群架。当时我们两幢楼间的小孩发生了争执。我们的楼在高处,他们在低处,他们呐喊着要冲上一个斜坡攻到我们楼前。我们用煤渣,装了尿的破灯泡,夜间抓来的装在盒子里的青蛙为武器坚守阵地。那帮人愣是没能攻下来。后来我们的守卫将士纷纷回去吃饭,剩下我和另外两个人死守阵地,终因寡不敌众,只好也跑回去吃饭。
  另外一次严格意义上不算打架,完全是被打。那是我的一个同桌和人打架,我在一边旁观。我同桌把人打哭得胜后一阵烟溜走。我还傻乎乎地正看得高兴,没来得及拍掌,那家伙便捡了块石头朝我扑来,并抓着我在我脑袋上猛砸起来。我一动不动,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砸我,我很困惑。砸完后这家伙也一溜烟地跑了,剩下我一人在空旷的战场上发呆。我摸了摸头,发现流血了,而且满巴掌的血,这才慌得狂奔回家,然后被拉去打了几针破伤风针。后来我叫嚷着要报仇,那家伙的家人担心他本来就笨的儿子会被我砸成白痴,于是到我家赔礼道歉,并当着我家人的面象征性地打了这家伙几下此事才算了结。
  最近的一次打架是在读初中时。那时我又是习拳又是练气功,特别是每天要双手平展着站上半小时,据说这样可以气贯指尖,颇有点像大理段家的一阳指。后来与人动武就是凭借着一阵手指乱戳,将对方戳得痛苦不堪败下阵来。那是我最有成就感的一架。
  今天我本要打我有生以来第四架的。我觉得我很有胜算。因为一段日子以来我在校门口的健美馆里用那些生锈的器械苦练肌肉,并且颇有成效,连王蕴摸着我肩时都说我肩膀宽厚了许多。既然有胜算当然愿意打。既可以把对方痛扁一顿出出对王蕴的气,还可以让王蕴觉得我比较男人,会带给她一些安全感。当然如果没有胜算我想我可能会采取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劝两人离开。因为生气了想打人出气,结果反被对方打得满地找牙,那真要气不打一处来了。